张居正直解《论语》《大学》《中庸》(上、下)(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9-28 03:32: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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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张居正

出版社:中国言实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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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居正直解《论语》《大学》《中庸》(上、下)

张居正直解《论语》《大学》《中庸》(上、下)试读:

出版说明

有人说如今中国家长对孩子教育的付出令世界刮目相看,其实中国古代亦如此,上至封建帝王,下至贵族子弟、庶民百姓,家长对孩子的启蒙教育常常是从背诵《论语》《孟子》《孝经》《尚书》《诗经》《礼记》等“四书五经”开始的。古代小学教育是从七岁到十二岁,所谓的“童蒙养正”,即使年龄小不解其意,但仍要求他们烂熟于心。到了十三四岁读太学时再开讲,太学里面就是讲解辩论。如宋代大教育家朱熹说,“人生八岁,自王公至庶人之子弟,皆入小学”,“及十有五年……皆人大学”(《大学章句序》)。古代这种严格系统的读书教育特别体现在王公贵族和帝王将相的教学过程中,尤以帝王培养太子的皇家教育更为鲜明突出。

先读《四书》,后读经史,兼习书法,是历代帝王必修之大纲。宋代理学家朱熹从《礼记》中把《大学》《中庸》两卷抽出和《论语》《孟子》合为《四书》。明代万历年间内阁首辅(相当于宰相)张居正协同翰林院的讲官给万历皇帝朱翊钧(明神宗)编写的讲“四书”的讲稿后来结辑成书,名为《四书直解》,“直解”就是相当于对古文的白话翻译。当时皇帝读书称为“日讲”,万历皇帝在明隆庆六年(1572年)即位时只有十岁,这部讲稿原书以最通俗的明代白话文写成,是为万历皇帝量身定做的宫内读本。后来该书刻本流传到宫外,成为当时通行的一种读本。清代的康熙皇帝读此书后御批:“朕阅张居正尚书、四书直解,篇末俱精实之义,无泛设之词。”康熙皇帝甚至认为《四书直解》是自宋代朱熹《四书集注》之后最好的一部四书读本。

这次我们整理出版张居正的“四书直解”参考的版本是康熙二十二年六月刻本《汇镌经筵进讲监本四书直解》(张阁老进呈原本)中张居正讲稿的原文。当时“四书”的讲章,包括《论语》《大学》《中庸》《孟子》《尚书》五种。张居正对“四书”的解读不能不说是经典之作,后世恐怕鲜有能出其右者。本套书再现了张居正解读的“四书”全文,为读者读“四书”提供了最优秀的参照。阅读张居正的这套“四书直解”的皇家教科书,不但是读者学习传统文化和国学入门的辅助读本,还可以了解当时皇家的教育情况,对于我们今天的读书、教育和学习都有很大的启发和借鉴价值。

论 语

《论语》是我国先秦时期一部语录体散文集,主要记载孔子及其弟子的言行,是由孔子弟子及再传弟子记录编纂而成。全书共二十篇,比较集中地反映了孔子的思想。

学而第一

【原文】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张居正直解

学,是仿效。凡致知力行,皆仿效圣贤之所为,以明善而复其初也。习,是温习。说,是喜悦。孔子说道:“人之为学,常苦其难而不悦者,以其学之不熟,而未见意趣也。若既学矣,又能时时温习而不间断其功,则所学者熟,义理浃洽,中心喜好,而其进自不能已矣,所以说不亦说乎!”

朋,是朋友。乐,是欢乐。夫学既有得,人自信从,将见那同类的朋友皆自远方而来,以求吾之教诲。夫然则吾德不孤,斯道有传,得英才而教育之,自然情意宣畅可乐,莫大乎此也。所以说不亦乐乎!

愠,是含怒的意思。君子,是成德的人。夫以善及人,固为可乐,苟以人或不见知,而遂有不乐焉,则犹有近名之累,其德未完,未足以为君子也。是以虽名誉不著而人不知我,亦惟处之泰然,略无一毫含怒之意。如此则其心纯乎为己,而不求人知,其学诚在于内,而不愿乎外,识趣广大,志向高明,盖粹然成德之人也。所以说不亦君子乎!夫学,由说以进于乐,而至于能为君子,则希贤希圣,学之能事毕矣!【原文】

有子曰:“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仁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为人之本与!”

张居正直解

有子,是孔子弟子,姓有,名若。善事父母,叫作孝;善事兄长,叫作弟。犯,是干犯。鲜,是少。作乱,是悖逆争斗的事。有子说:“天下的人莫不有父母兄长,则莫不有孝弟的良心。人惟不能孝弟,则其心不和不顺,小而犯上,大而作乱,无所不至矣。若使他平昔为人,于父母则能孝,尽得为子的道理,于兄长则能弟,尽得卑幼的道理,则心里常是和顺,而所为自然循礼,若说他敢去干犯那在上的人,这样事断然少矣。”夫犯上,是不顺之小者,且不肯为,却乃好为悖逆争斗大不顺的事,天下岂有是理哉!夫人能孝弟而自不为非如此,可以见孝弟之当务矣。

务,是专力。本,是根本。为仁,是行仁。有子又说:“天下之事,有本有末,若徒务其末,则博而寡要,劳而无功。所以君子凡事只在根本,切要处专用其力。根本既立,则事事物物处之各当,道理自然发生,譬如树木一般。”根本牢固,则枝叶未有不茂盛者。本之当务如此。则吾所谓孝弟也者,乃是行仁之本与。盖仁具于心,只是恻怛慈爱的道理,施之爱亲敬长,固是此心推之仁民爱物,亦是此心,人能孝弟,则亲吾之亲,可以及人之亲,长吾之长,可以及人之长,至于抚安万民,养育万物,都从此充拓出来,而仁不可胜用矣!然则行仁之本,岂有外于孝弟乎!学者务此,则仁道自此而生矣!《孝经》孔子说:“爱敬尽于事亲,而德教加于百姓,刑于四海,此天子之孝也。”有若之言,其有得于孔子之训欤?【原文】

子曰:“巧言令色,鲜仁矣。”

张居正直解

巧,是好。令,是善。鲜字,解作少字。仁,是心之德。孔子说:“辞气容色,皆心之符,最可以观人。那有德的人,辞色自无不正。若乃善为甘美之辞,迁就是非,便佞阿谀,而使听之者喜,这便是巧言。务为卑谄之色,柔顺侧媚,迎合人意,而使见之者悦,这便是令色。这等的人,其仁必然少矣。”盖仁乃本心之德,心存,则仁孝也。今徒致饰于外,务以悦人,则心驰于外,而天理之斫丧者多矣,岂不鲜仁矣乎!然孔子所谓鲜仁,特言其丧德于己耳。若究其害,则又足以丧人之德。盖人之常情,莫不喜于顺己,彼巧言令色之人,最能逢迎取悦,阿徇取容,人之听其言,见其貌者,未有不喜而近之者也。既喜之而不觉其奸,由是变乱是非,中伤善类,以至覆人之邦家者,往往有之矣!夫以尧舜至圣,尚畏夫巧言令色之孔壬。况其他乎!用人者不可不察也。【原文】

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

张居正直解

曾子,是孔子弟子,名参。省,是省察。忠,是尽心的意思。信,是诚实。传,是传授。习,是习熟。曾子说:“我于一日之间,常以三件事省察己身。三者为何?凡人自己谋事,未有不尽其心者,至于为他人谋,便苟且粗略,而不肯尽心,是不忠也。我尝自省,为人谋事,或亦有不尽其心者乎?交友之道,贵于信,若徒面交,而不以实心相与,是不信也。我尝自省,与朋友交,或亦有虚情假意,而不信于人者乎?受业于师,便当习熟于己,若徒面听,而不肯着实学习,是负师之教也。我尝自省,受之于师者,或亦有因循怠惰,而不加学习者乎?以此三者,自省察其身,有则改之,无则加勉,盖未尝敢以一日而少懈也。”盖曾子之学,随事精察而力行之,故其用功之密如此。然古之帝王,若尧之兢兢,舜之业业,成汤之日新又新,检身不及,亦此心也,此学也。故《大学》曰:“白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从事于圣学者,可不知所务哉!【原文】

子曰:“道千乘之国,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

张居正直解

道,是治。乘,是兵车。四马驾一车,叫作一乘。千乘之国,是地方百里,可出兵车千乘的大国。时,是农功间暇之时。孔子说:“千乘的大国,事务繁难,人民众多,不易治也。”若欲治之,其要道有五件,其一要敬事。盖人君日有万几,一念不敬,或贻四海之忧,一时不敬,或致千百年之患。必须兢兢业业,事无大小,皆极其敬慎,不敢有怠忽之心,则所处皆当,而自无有于败事矣。其一要信。盖信者,人君之大宝,若赏罚不信,则人不服从,号令不信,则人难遵守。必须诚实不贰,凡一言一动都要内外相孚,始终一致,而足以取信于人,则人皆用情,而自不至于欺罔矣。其一要节用。盖天地生财止有此数,用若不节,岂能常盈。必须量入为出,加意撙节。凡奢侈的用度,冗滥的廪禄,不急的兴作,无名的赏赐都裁省了。只是用其所当用,则财常有余,而不至于匮乏矣。其一要爱人。盖君者,民之父母,不能爱人,何以使众。必须视之如伤,保之如子,凡鳏寡孤独、穷苦无依的,水旱灾伤、饥寒失所的,都加意周恤,使皆得遂其生,则人心爱戴,而仰上如父母矣。其一要使民以时。盖国家有造作营建,兴师动众的事,固不免于使民,然使之不以其时,则妨民之业,而竭民之力矣。必待那农事已毕之后,才役使他,不误他的耕种,不碍他的收成,则务本之民,皆得以尽力于田亩,而五谷不可胜食矣。这五者都是治国的要道,若能体而行之,则四海之广,兆民之众,治之无难,岂特千乘之国而已哉!为人君者,所当深念也。【原文】

子曰:“弟子入则孝,出则弟,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行有余力,则以学文。”

张居正直解

弟子,是指凡为弟为子的说。谨,是行的有常。信,是言的有实。泛字,解作广字。众,是众人。亲,是亲近。仁,是仁厚有德的人。余力,是余剩的工夫。文,是《诗》、《书》六艺之文。孔子教人说:“但凡为人弟为人子的,人在家庭之内,要善事父母以尽其孝;出在宗族乡党之间,要善事兄长以尽其弟。凡行一件事,必慎始慎终,而行之有常。凡说一句话,必由中达外,而发之信实。于那寻常的众人都一体爱之,不要有憎嫌忌刻之心。于那有德的仁人却更加亲厚,务资其熏陶切磋之益。这六件,是身心切要的工夫。学者须要着实用力,而不可少有一时之懈。若六事之外,尚有余力,则学夫《诗》、《书》六艺之文。”盖《诗》、《书》所载,皆圣贤教人为人之道,而礼、乐、射、御、书、数亦日用之不可阙者。未有余力,固不暇为此,既有余工,则又不可不博求广览,以为修德之助也。先德行而后文艺,弟子之职,当如此矣。然孔子此言,虽泛为弟子者说,要之上下皆通。古之帝王,自为世子时,而问安视膳,入学让齿,以至前后左右,莫非正人,礼乐诗书,皆有正业,亦不过孝弟、谨信、爱众、亲仁与夫学文之事也。至其习与性成,而元良之德具,万邦之贞,由此出矣。孔子之言,岂非万世之明训哉!【原文】

子夏曰:“贤贤易色。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与朋友交,言而有信,虽曰未学,吾必谓之学也。”

张居正直解

子夏,是孔子弟子,姓卜名商,字子夏。上一个贤字解作好字,下一个贤字,是有德的贤人。易,是移易。竭,是尽。致其身,是委弃其身,不肯爱惜的意思。子夏说:“人之为学,只在纲常伦理上见得明白,才是根本切要的工夫。如人之见贤,谁不知好,但不能着实去好他,若使贤人之贤,而能移易其好色之心,大贤则事之为师,次贤则亲之为友,真知笃信,就如好好色的一般,则好善极其诚矣。人于父母,谁无孝心,但未能着实去尽孝,若使委曲承顺,尽那为子的道理,凡力量到得的去处,都竭尽而无遗,则事亲极其诚矣。事君不可以不忠,但人都自爱其身,则其忠必不尽。若能实心任事,把自家的身子,委弃于君,虽烦剧也不辞,虽患难也不避,一心只是要忠君报国,而不肯求便其身图,则事君极其诚矣。交友不可以不信,但轻诺者多,全信者少,若能诚心相与,但与朋友说的都是着实的言语,内不欺己,外不欺人,虽久远而不至于失信,则交友极其诚矣。这四件都是人伦之大者,而行之皆尽其诚,这就是见道分明,践履笃实的去处,学问之道不过如此。人虽说他未曾为学,我必谓之已学矣。若使未尝学问,而出于资性之聪明,则不过一事之偶合,一时之袭取而已,岂能事事尽美,而厚于人伦如是乎。此可见古人之为学,皆用力于根本切要之地,而不专在于言语文字之末也。”【原文】

子曰:“君子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主忠信;毋友不如己者;过则勿惮改。”

张居正直解

重,是厚重。威,是威严。固,是坚固。忠信,是诚实。无字、勿字都是禁止之辞。惮,是畏难的意思。孔子说:“君子为学必养成深厚凝重的气质,然后外貌威严,而所学的道理自然坚固。若是轻浮浅露,不能厚重,则见于外者,无威之可畏,而其所学者亦不能实有诸己,虽得之,必失之矣。岂能以坚固乎!然立身固要厚重,而存心又在忠信。人不忠信,则事皆无实,何以为学。故又当以诚实不欺为主,而无有一毫之虚伪,然后可以进德也。所交的朋友必胜过我的人,方为有益。若是不如我的,或便佞善柔之类,这样的人,不但无益而且有损,切不可与之为友也。人不能无过,而贵于能改。过而惮改,则过将日甚矣。所以但遇有过,或闻人谏正,或自家知觉,便当急急改之,不可畏其难改,而苟且以自安也。以厚重为质,以忠信为主,又辅之以胜己之人,行之以改过之勇,则内外人己,交养互发,而自修之功全矣。学者可不勉哉!”【原文】

曾子曰:“慎终追远,民德归厚矣。”

张居正直解

慎,是谨慎。终,是亲之既殁。追,是追思。曾子说:“人伦以亲为重,人之事生,或有能孝者,至于送终,则以亲为既死也,而丧葬之事不能尽礼者,多矣。初丧之时,或有能思念者,至于岁时既远,则其心遂忘,而祭祀之礼,不能尽诚者多矣。此皆民心之薄,由在上之人无以倡之也。若为上者能致谨于亲终之时,不徒哀而已,而每事尽礼,不使少有后日之悔。又能追思于久远之后,不徒祭而已,而致其诚敬,不敢少有玩怠之心,则己之德厚矣。由是百姓,自然感化,皆兴仁孝之心。丧也,尽其礼;祭也,尽其诚,而其德亦归于厚矣。此可见孝者,人心之所同。君者,下民之表率。欲化民成俗者,可不知所以自尽也哉!”【原文】

子禽问于子贡曰:“夫子至于是邦也,必闻其政,求之与,抑与之与?”子贡曰:“夫子温、良、恭、俭、让以得之。夫子之求之也,其诸异乎人之求之与?”

张居正直解

子禽,姓陈名亢。子贡,姓端木名赐,都是孔子弟子。抑,是反语词。与,是疑词。子禽问于子贡说:“夫子周流四方,每到一国必然就知这一国的政事,果是夫子访求于人,然后得而闻之与?或是各国的君自以其政事说与夫子而知之与?”子禽之问,盖亦不善观圣人者矣!

其诸,是语词。子贡答子禽说:“夫子所以得闻国政,不是夫子有心去求,也不是时君无故而与。盖夫子盛德充积于中,而光辉自发于外。故其容貌词气之间,但见其温而和厚,无一些粗暴;良而易直,无一些矫饰;恭而庄敬,无一些惰慢;俭而节制,无一些纵弛;让而谦逊,无一些骄傲。有这五者德容之盛,感动于人,所以各国的君,自然敬之而不忽,信之而不疑。都把他国中的政事,可因可革的,来访问于夫子,故夫子因而闻之耳。就汝所谓求者而论之,这等样求,岂不异于他人之求之者与。盖他人之求必待访问于人而后得。夫子之闻政,则以盛德感人而自致,岂可以一概论哉!”子贡之言,不惟足以破子禽之疑,而使万世之下,犹可以想见圣人之气象,此所以为善言德行也。【原文】

子曰:“父在,观其志;父没,观其行;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

张居正直解

志,是志向。行,是行事。三年,是言其久。孔子说:“人子事亲,有承受而无专擅。有巽顺而无违拂,故当其父在之日,凡事都禀命而行,不敢自专,即欲知其人,亦但观其志向何如耳。其行事不可概见也。至于父殁之后,则分得以自专,然后其行事昭然可见,得就其行而观之焉。然父殁之后,虽凡事得以自专,而其所行,犹如父在之时,至于三年之久,亦不敢有所改易。斯则思亲之念,不渝于始终,顺亲之心,无间于存殁,如是而后可谓之为孝也。否则虽能致敬于亲在之时,而不能不变于亲终之后,岂所谓终身而慕者乎。”抑孔子所谓无改于父之道,亦自其合于道而可以未改者言之耳。若于道有未合焉,则虽速改可也,何待三年!故善述其事孝也,克盖前愆亦孝也。观圣人之言者,不可以执一求之。【原文】

有子曰:“礼之用,和为贵;先王之道,斯为美,小大由之。有所不行,知和而和,不以礼节之,亦不可行也。”

张居正直解

礼,是尊卑上下的礼节。和,是从容不迫的意思。斯字,解作此字,指和说。小大,是小事大事。由,是行。有子说:“礼之在人,如尊卑上下,等级隆杀,一定而不可易,其体固是至严。然其为用,必和顺从容,无勉强乖戾之意,乃为可贵。如君尊臣卑,固有定分,然情意也要流通。父坐子立,固有常规。然欢爱也要浃洽,这才是顺乎天理,合乎人情,而为礼之所贵者也。古先圣王之制礼,惟其皆出于和,此所以尽善尽美,万事无弊。凡天下之事,小而动静食息之间,大而纲常伦理之际,都率而行之,无所阻滞,礼之贵于和如此。”

礼贵于和,则宜无不可行者。然也有行不得的,这是为何?盖所谓和者,是在品节限制之中,有从容自然之意,所以可行。若但知和之为贵而一于和,率意任情,侈然自肆,全不把那礼体来节制他,则是流荡忘返,而尊卑上下皆失其伦矣。如何可以行之哉?此可见礼之体虽严,而不至于拘迫,其用虽和,而亦不至于放纵。古之圣王,能以礼治身,而又能推之以治天下者,用此道也。【原文】

有子曰:“信近于义,言可复也。恭近于礼,远耻辱也。因不失其亲,亦可宗也。”

张居正直解

信,是约信。义,是事理之宜。复,是践言。恭,是恭敬。礼,是礼节。因,是依倚人的意思。亲,是有道义可亲近的人。宗,是主。有子说:“天下之事,必须谨之于初,而后可善其后。”如与人以言语相约,本是要践行其言,但其所言者,若不合于义理之宜,将来行不将去,则必至爽约失信矣!故起初与人相约之时,就要思量,必其所言者皆合乎天理之宜,而与义相近,则今日所言的,他日皆可见之于行,而自不至于失信矣。所以说言可复也。待人之礼,固当恭敬,然亦自有当然之节。若恭不中礼,则为足恭,而反以致人之轻贱矣。故凡施敬于人之时,就要斟酌,务合乎礼之节文,而不过其则。则内不失己,外不失人,自不至于卑贱而取羞辱矣,所以说远耻辱也。与人相依,本图交久,但所依的不是好人,则始虽暂合,终必乖离。故当其结交之初,就要审择,不可失了那有道义可亲近的人,则不但一时相依,自后亦倚靠得着,可以为宗而主之矣。所以说亦可宗也。此可见人之言行交际皆当谨之于始,而虑其所终。不然,则因循苟且之问,将有不胜其自失之悔者矣。【原文】

子曰:“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谓好学也已。”

张居正直解

敏,是急速的意思。就,是亲近。有道,是有德的贤人。正,是考正。孔子说:“凡人之为学,厌怠者多,笃好者少,所以不能成就。惟君子之于学,专心致志,无一毫外慕之私。就是食以养生,也不去求饱;居以容身,也不去求安。盖志有所在而不暇及也。行事常患其不足,则勉力自强,汲汲然见之于行,不敢有一些怠缓。言语常患其有余,则谨慎收敛,讷讷然如不出口,不敢有一些放肆。这等样着实用功,必然有所得了。”然犹不敢自以为是,又必亲近那有道德的贤人,以考正吾之是非,凡一言一行都要讲究得道理明白,不至于差谬而后已焉。夫志向已是精专,功夫已是切实,而又加以谦抑之心,常存不足之虑,盖真见夫义理之无穷,学问之有趣,其心欣慕爱乐,有不能自己者,这才是好学的人,所以说可谓好学也已。学而至于能好,则聪明日开,闻见日广,进而为贤为圣,何难之有哉!《商书·说命篇》:“惟学逊志,务时敏。”《周颂》说:“学有缉熙于光明。”皆是此意,可见“好学”二字,不但学者之所当知,为人君者尤不可不加之意也。【原文】

子贡曰:“贫而无谄,富而无骄,何如?”子曰:“可也,未若贫而乐,富而好礼者也。”

张居正直解

谄,是卑屈。骄,是矜肆。可,是仅可而有所未尽之辞。乐,是安乐。好礼,是喜好礼节,自然循理的意思。子贡问于孔子说:“凡人贫者,易至于卑谄,富者易至于矜骄,此人情之常也。若能处贫而无卑屈之意,处富而无矜肆之心,这等的人其所得为何如?”孔子答说:“常人溺于贫富之中,多不能有以自守,故必有谄骄之病。今日无谄无骄,则能自守,而于学亦有得矣,是亦可也。然而非其至者。盖贫而无谄,虽不为贫所困,然犹知有贫也,不如那贫而乐的人,心广体胖,欣然自忘其贫,是身虽处于贫之中,而心已超于贫之外也。此岂无谄者之可及乎!富而无骄,虽不为富所溺,然犹知有富也。不如那富而好礼的人,乐善循理,初不自知其富,是身虽处于富之中,而心已超于富之外也。此岂无骄者之可及乎?”夫子答子贡之问如此,善许其所已能,而勉其所未至也。【原文】

子贡曰:“《诗》云,‘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其斯之谓与?”

张居正直解《诗》,是《卫风·淇澳》之篇。孔子既教子贡以贫而无谄者之不如贫而乐,富而无骄者之不如好礼。子贡闻言而悟,遂引《诗》以证之,说道:“《卫风·淇澳》之诗有言,君子之学,就如治骨角的,既切以刀锯,又磋以锦铴,是已精而益求其精也。又如治玉石的,既琢以椎凿,又磨以沙石,是已密而益求其密也。诗人之言如此。其即夫子所言之谓与。”盖贫而无谄,我固自以为至矣,岂知无谄之外,更有所谓乐乎。富而无骄,我亦自以为足矣,岂知无骄之外,更有所谓好礼乎!可见道理本无终穷,学问不可自足,必如治骨角玉石者,求到至精至密之地而后可,《诗》言圣教何以异乎!子贡因论学而知《诗》如此,真可谓善悟者矣。【原文】

子曰:“赐也!始可与言《诗》已矣,告诸往而知来者。”

张居正直解

赐,是子贡的名。往,是已曾说过的。来,是未曾言及的。孔子因子贡引《诗》证学,遂称许之说:“《诗》有三百篇之多,其言词微婉,意味深长,非有颖悟之资者,不足以语此也。如赐也才可与言诗也已矣。”盖处贫处富的道理,是我所已言的,切磋琢磨的意思,是我所未言的。今因我已言的道理,就知我未言的意思,这等样聪明的人,与之论诗,必能触类旁通,而不至于以词害意矣!岂不可与言《诗》矣乎。然子贡悟性虽高,而学力未至,犹不得闻性与天道之妙,此可见美质之难恃,而学问之当勉也。【原文】

子曰:“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

张居正直解

患,是忧患。孔子说:“君子之学,专务为己,而不求人知。”如上不见知于君,而爵位不显;下不见知于友,而名誉不彰。此务外好名者之所忧患也。君子则以为学问在己,知与不知在人,何患之有。惟是我不知人,则贤否混淆,是非颠倒。在上而用人,则不能辨其孰为可进,孰为可退。在下而交友,则不能辨其孰为有损,孰为有益。这是理有不明,心有所蔽,岂非人之所当深患者乎。然人才固未易知,知人最为难事,必居敬穷理,使此心至公至明,然后如镜之照物,好丑毕呈,如称之称物,低昂自定,欲知人者,尤当以清心为本也。

为政第二

【原文】

子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

张居正直解

政,是法令,所以正人之不正者。德,是躬行心得的道理。北辰,是天上的北极。共,是向。孔子说:“人君居万民之上,要使那不正的人都归于正,必有法制禁令以统治之。这叫作政。然使不务修德以为行政之本,则己身不正,安能正人,虽令而不从矣。所以人君为政,惟要躬行实践,以身先之。如纲常伦理,先自家体备于身,然后敷教以化导天下,纪纲法度,先自家持守于上,然后立法以整齐天下,这才是以德而为政。如此,则出治有本,感化有机。由是身不出于九重,而天下的百姓,自然心悦诚服,率从其教化。譬如北极,居天下之中,凝然不动,只见那天上许多星宿,四面旋绕,都拱向他。是人君修德于上,而恭己南面,就如北辰之居所一般,万民之观感于下,而倾心向化,就如那众星之拱极一般。”此古之帝王所以笃恭而天下平者,用此道也。图治者可不务修德以端,出治之本哉!【原文】

子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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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是《诗经》。蔽字,解作盖字。思,是心思。无邪,是心思之正。孔子说:“《诗》之为经,凡三百篇。一篇自为一事,一事自有一义,可谓多矣。然就中有一句言语足以尽盖其义而无余。《鲁颂·駉》篇之词有曰:思无邪。”是说人之思念皆出于天理之正,而无人欲之邪曲也。只这一言就足以尽盖三百篇之义。盖诗人之言有美有刺,善者美之,所以感发人之善心,恶者刺之,所以惩创人之恶念。只是要人为善去恶,得其性情之正而已。人之心若能念念皆正,而无邪曲之私,则其所为,自然有善而无恶,有可美而无可刺,而诗人之所为以劝以惩者,包括而无遗矣。然则思无邪之一言,岂不可以尽盖三百篇之义乎。此可见学者必务知要,而其功莫切于慎思也。【原文】

子曰:“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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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是率先引导的意思。政,是法制禁令。齐,是齐一。刑,是刑罚。孔子说:“人君之治天下,不过是要人为善,禁人为恶而已。”但出之有本,而致之有机。若不知本原所在,只把法制禁令去开导他。如事亲则禁约他不孝,事长则禁约他不弟,使之奉行遵守。其有不从教令的,便加之以刑罚,使一齐都归于孝弟,无有违犯,这等样治民,虽则能使民不敢为恶,然只是惧怕刑罚,苟免于一时,而其中不知愧耻,为恶的心依旧还在,岂能久而不犯乎!所以说民免而无耻。

德,是行道而有得。礼,是制度品节。耻,是愧耻。格字,解作至字。孔子说,治以政刑,民固苟免而无耻矣。若使君之导民,不徒以其法也,而皆本于躬行之实。如欲民兴孝,必先自尽孝道以事亲,欲民兴弟,必先自尽弟道以事长。如此,则民既有所观感而兴起矣。而其间所得有浅深厚薄之不一者,则又有礼以齐之。亲疏上下,都有个节文。日用云为,都有个仪则。使贤者不得以太过,不肖者不得以不及,而皆协于一焉。这等样治民,将见那百姓每良心自然感发,不但知恶之可耻,而绝不肯为。又且知善之当为,而皆力行以至于善矣。岂特求免刑罚而已乎!所以说,有耻且格,盖德礼政刑,固皆所以适于治之路,而出之有本末,获效有浅深,故孔子第而言之,欲为人君者,审其本末轻重之辨也。【原文】

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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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字,解作随字。逾,是过。矩,是为方的器具。孔子自叙其从少至老,进学的次第,说道:“我从十五岁的时节,就有志于圣贤大学之道。凡致知力行之事,修己治人之方,都着实用功,至忘寝食,盖念念在此,而为之不厌矣。到三十的时节,学既有得,自家把捉得定,世间外物都动摇我不得,盖守之固,而无所事志矣。进而至于四十,则于事物当然之理,表里精粗,了然明白,无所疑惑。盖见之明,而无所事守矣。进而至于五十,则于天所赋的性命之理,有以充其精微,探其本原,而知乎所以然之故矣。又进而至于六十,则涵养愈久,而智能通微。闻人之言,方入于耳。而所言之理,即契于心,随感随悟,无有违逆而不通者矣。又进而至于七十,则工夫愈熟而行能入妙,凡有所为,随其心之所欲,不待检点,无所持循而自然不越于规矩法度之外,盖庶几乎浑化而无迹者矣。是吾自少至老,无一念而不在学,无一时而不在于学,故其所得与年而俱进,过此以往,未之或知矣。”夫圣人生知安行,本无积累之渐,犹自言其进德之序如此,然则希圣希天者,岂可少懈于日新之功哉!【原文】

孟懿子问孝。子曰:“无违。”樊迟御,子告之曰:“孟孙问孝于我,我对曰:‘无违。’”樊迟曰:“何谓也?”子曰:“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

张居正直解

孟懿子,是鲁国的大夫。违,是违悖。孟懿子尝问于孔子说:“人子事亲,如何才叫作孝?”孔子答说:“孝亲之道,只在无违而已。”孔子所谓无违,是说人子事亲,有个当然不易的道理,不可有一些违悖,不是说从亲之令,便谓之孝也。只因懿子不能再问,故孔子未及明言其意耳。

樊迟,是孔子弟子。御,是御车。孟孙,即是懿子。孔子因懿子不能再问,怕他错认作从亲之令,便是无违。故因樊迟御车,乃告他说:“孟孙曾问孝于我,我对说孝在无违。”盖欲启樊迟之问,以发明所言之意也。

礼,是天理之节文。樊迟闻孔子之言,就问说,如何叫作无违?孔子答说:“所谓无违,只是不违乎礼而已。”盖人子事亲,心虽无穷,而分则有限,随其尊卑上下,各有一定的礼节。如父母在生之时,凡朝夕定省,左右奉养,都依着这礼。亲殁之时,凡殡葬之具,必诚必信,也都依着这礼。到祭祀之时,外则备物,内则尽志,又都依着这礼。自始至终,无一毫苟且之意,这才是无违,才叫作孝。若礼所当为而不肯为,则谓之简而不敬其亲。礼不当为而必欲为,则谓之僭,而陷亲于有过,是岂得谓之孝哉!当时鲁国大夫僭用君上之礼,故孔子以是警之。盖自天子以至于庶人,皆当以孝为本,以礼为节,不可有太过不及之弊也。【原文】

孟武伯问孝。子曰:“父母唯其疾之忧。”

张居正直解

孟武伯,是孟懿子之子,名彘。问于孔子说:“人子事亲,如何才是孝?”孔子说:“欲知人子事亲之理,当观父母爱子之心。凡人父母,未有不爱其子者,惟爱之也切,故忧之也深。常恐其有疾病,或起居之不时,或饮食之不节,或风寒暑湿之见侵,与夫少之未戒于色,壮之未戒于斗之类。凡足以致疾者,皆切切然以为忧。若为子者能体父母之心,慎起居,节饮食,戒色戒斗,兢兢焉不至于疾,以贻父母之忧,则自然身体康宁,而有以慰亲之心矣。岂不可谓之孝乎!”孔子之意,盖以武伯生于富贵之家,长于逸乐之地,易以致疾而忧其亲,故因问而警之如此。至若天子以一身而为天地神人之主,其所以培养寿命,而昌延国祚者,又当万倍于此矣。孔子之言,岂特为孟武伯告哉!【原文】

子游问孝。子曰:“今之孝者,是谓能养。至于犬马,皆能有养。不敬,何以别乎?”

张居正直解

子游,是孔子弟子,姓言名偃。养,是饮食供奉。别,是分别。子游问于孔子说:“人子事亲,如何叫作孝?”孔子答说:“子之事亲,固要饮食供奉,以养其口体。然必内有尊敬的诚心,外有恭敬的礼节,然后可以言孝。如今世俗之所谓孝者,只是说能以饮食供奉父母罢了,殊不知饮食供奉,岂但父母为然,虽至于犬马之贱,一般与他饮食,都能有以养之。若事亲者,不能尽尊敬奉承的道理,而徒以饮食供奉为事,则与那养犬马的何所分别乎?”然则世俗之所谓孝者,不足以为孝也。夫子游圣门高弟,何至以犬马待其亲,而孔子犹告戒之如此者,盖凡父母之于子,怜悯姑息之情常胜,故子之于父母狎恩恃爱之意常多,其始虽无轻慢之心,其后渐成骄傲之习,遂至于无所忌惮,不顾父母者有之。孔子之言,所以深究人情之偏,而预防其渐也。若推其极,则必如帝舜之以天下养而夔夔斋栗,文王之问安视膳,而翼翼小心,然后谓之能养能敬,而为天下之大孝也与!【原文】

子夏问孝。子曰:“色难。有事,弟子服其劳;有酒食,先生馔,曾是以为孝乎?”

张居正直解

色,是容。先生,是父兄之称。子夏问于孔子说:“人子事亲,如何才叫作孝?”孔子答说:“事亲之际,惟是有那愉悦和婉的容色,最为难能。盖人之色,生于心者也。子于父母,必有深爱笃孝之心根于中。而后有愉悦和婉之色著于外。是凡事皆可以勉强,而色不可以伪为,所以为最难,事亲有此而后可谓之真孝也。若夫父兄有事,为子弟的替他代劳,子弟有酒饭,将来与父兄饮馔,此则力之所可勉,而事之无难为者,曾是而可以为孝乎!”前章子游问孝,夫子教以敬亲。此章子夏问孝,夫子教以爱亲。盖子游、子夏都是圣门高弟,其于服劳供奉之礼,不患其不尽,但恐其敬爱之心未能真切恳挚耳,故皆言此以警之。使知事亲之道不在于文,而在于实,不当求之于外,而当求之于心也。凡为人子者,宜深思焉。【原文】

子曰:“吾与回言,终日不违,如愚。退而省其私,亦足以发,回也不愚。”

张居正直解

回,是孔子弟子颜回。不违,是意不相背。愚,是昏愚。退,是退去。省,是察。私,是私居。发,是发明。孔门弟子,惟颜回最能悟道。故孔子抑扬其词,以称之说:“世间有上等聪明的人,凡事无所疑惑,不须问难也。有昏愚的人,心里不会疑惑,不知问难。这两等人,其心虽异,其迹则同。今我与颜回,终日间讲论道理,不止一端。他只是默然听受,不曾有一些相背,也未尝有一语问难。看他气象,却似那昏愚无知的一般。及其退去之时,我省察他间居独处的去处。但见他一动一静、一语一默,都是我所言的道理,躬行实践,件件都发挥出来,乃知回之不违者,是其心领神会,见道分明,无所疑而不必问,非不能疑而不知问也。”然则回也岂真昏愚者哉!然颜子既是上智,又能好学,故其悟道之妙,至于如此。若未及颜子者,必须能疑而知问,然后可以讲明义理,开发聪明,而进于圣贤之域也。【原文】

子曰:“视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人焉廋哉?人焉廋哉?”

张居正直解

以字,解作为字。由,是意所从来。安,是心所喜乐。度,是藏匿。孔子说:“人不可以不知人,而知之甚难,然亦自有个法则。”盖人之所为,非善则恶,必须先看他所为的何如?为善的便是君子。若为恶,便是小人,其大略可知也。所以说视其所以。夫所为之不善者,固不必言,而所为善者,亦未知其出于诚实否也。故又当观其意之所从来者如何?果真心实意而为己者欤?抑饰貌伪言以欺人者欤?果出于心之真实则善矣,不然,则亦伪耳,岂得为君子哉!夫所由之不善者,固不足言,而所谓善者,亦未知其出于自然否也。故又当察其心之所乐者如何?果中心好之而无所矫强者欤?抑或畏威怀利而有不得不然者欤?果出于心之所乐,则善矣,不然则亦暂为之耳,岂能久而不变哉!夫自以而由,而安,在人者既从外而深探其内。自视,而观而察,在我者又因略而渐致其详。虽是人藏其心,不可测度,然能饰所以而逃吾之视,必不能饰所由而逃吾之观,能饰所由而逃吾之观,必不能饰所安而逃吾之察。人何得而藏匿之哉?人何得而藏匿之哉?重言之者,以见其必不能隐也。孔子观人之法如此。人君明此以观察臣下之行事心术,则凡为正为邪,为忠为佞皆莫逃于坐照之下矣。【原文】

子曰:“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

张居正直解

温,是温习。故,是旧所闻。新,是今所得。师,是师范。孔子说:“天下之义理无穷,而人之闻见有限。若专靠记问,则胸中所得,能有几何?若能于旧日所闻的时时温习,如读过的《诗》、《书》,听过的讲论,都要反复玩味,而不使遗忘,又能触类旁通,每有新得,就是未曾知道的,也都渐渐理会过来。将见义理日益贯通,学问日益充足。人有来问的,便能与之应答而不竭。有疑惑的,便能与之剖析而无遗矣。岂不可以为人之师矣乎?”此可见君子之学,不以记诵为工,而在于能明于理,不以闻见为博,而在于善反诸心,学者不可以不勉也。【原文】

子曰:“君子不器。”

张居正直解

器,是器皿。孔子说:“人有一材一艺的,非无可用,然或宜于小,不宜于大。能于此,不能于彼。譬如器皿一般,虽各有用处,终是不能相通,非全才也。惟是君子的人,识见高明,涵养深邃,其体既无所不具,故其用自无所不周。大之可以任经纶匡济之业,小之可以理钱谷甲兵之事,守常达变,无往不宜,岂若器之各适于用,而不能相通者哉!所以说君子不器。夫此不器之君子,是乃天下之全才。人君得之固当大任,至于一材一艺者,亦必因人而器使之,不可过于求备也。”【原文】

子贡问君子。子曰:“先行其言,而后从之。”

张居正直解

子贡问于孔子说:“君子是成德之人。学者如何用功才到得这个地位?”孔子答说:“凡人言常有余,行常不足。若未行先言,则言行不相照顾,如何成得君子。惟君子的人,凡事务躬行实践。如子臣弟友之道,仁义礼智之德。凡是口所欲言的,一一先见之于行,无一毫亏欠,然后举其所行者,从而言之,议论所发,件件都实有诸己,而不为空言也。是行常在于言前,言常在于行后,岂不为笃实之君子乎!”孔子因子贡多言,故警之以此,其实躬行君子常少,言不顾行者常多。学者之省身固当敏于行而慎于言,人君之用人,亦当听其言而观其行也。【原文】

子曰:“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

张居正直解

周,是普遍。比,是偏党。孔子说:“君子、小人,固皆有所亲厚,但其立心不同,故其所亲厚亦异。盖君子之心公,惟其公也,故能视天下犹一家,视众人犹一身,理所当爱的,皆有以爱之,而不必其附于己;恩所当施的,即有以施之,而不待其求于己。是其与人亲厚周遍广阔,而不为偏党之私,此所以为君子也。至于小人则不然,盖小人之心私,惟其私也,故惟有势者则附之,有利者则趋之,或喜其意见之偶同,而任情以为好,或乐其同恶之相济而交结以为援,是其与人亲厚偏党私暱而无有乎普遍之公,此所以为小人也。”夫周与比其迹相似,而其实不同,只在此心公私之间而已,欲辨君子、小人者,可不慎察于此哉!【原文】

子曰:“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

张居正直解

罔,是昏而无得。殆,是危而不安。孔子教人说:“天下的道理,散在万事,而统会于吾心。惟其散于万事,故必加致知格物、躬行实践的工夫,而后能实有诸己,这叫作学。惟其会于一心,故必加沉潜反复,研究求索的工夫,而后能穷其精微,这叫作思。这两件缺一不可。若徒知务学,而不思索其义,则理不明于心,其所学者,不过卤莽之粗迹,终于昏昧而已,所以说学而不思则罔。若徒知思索,而不用力于学,则功不究其实,其所思者不过想象之虚见,终于危殆而已,所以说思而不学则殆。”可见学必要思,学了又能思,则所学的方才透彻;思必要学,思了又能学,则所思的方才着实。二者偏废,则各有其弊矣。求道者可不知所务哉!【原文】

子曰:“攻乎异端,斯害也已。”

张居正直解

攻,是专治。非圣人之道而别为一端者,叫作异端。如杨氏、墨氏,及今道家、佛家之类,皆是害,是伤害。孔子说:“自古圣人继往开来,只是一个平正通达的道理,其伦则君臣、父子、夫妇、长幼、朋友,其德则仁、义、礼、智、信,其民则士、农、工、商,其事则礼、乐、刑、政。可以修己,可以治人。世道所以太平,人心所以归正,都由于此。舍此之外,便是异端,便与圣人之道相悖。入若惑于其术,专治而欲精之,造出一种议论,要高过于人,别立一个教门,要大行于世,将见其心既已陷溺,其说必然偏邪,以之修己,便坏了自己的性情;以之治人,便坏了天下的风俗。世道必不太平,人心必不归正,其害有不可胜言者,所以说斯害也已。”当时杨墨之道,犹未盛行,然孔子深恶而预绝之如此。至于后世道家之说,全似杨朱;佛家之说,全似墨翟,尤足以眩惑人心,而伤害世道。深信而笃好,如宋徽宗、梁武帝者,不免丧身亡国,为后世之所非笑。则异端之为害,岂非万世之所当深戒哉!【原文】

子曰:“由,诲汝知之乎!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张居正直解

由,是孔子弟子仲由,字子路。诲,是教诲。子路好勇,凡事只要胜人,盖有强不知以为知者。故孔子呼其名而告之说:“由也有志于知,我今教汝,以求知之道乎。盖人于天下之义理有所知,必有所不知。自家心里本是明白,有不可得而自昧者,若但以有所不知为耻,而遮护隐讳,不论知不知,都强以为知,这便是欺了自家的心,而知有所蔽矣。汝但于所知的,即认以为已知,于所不知的,即说是我尚未知。则虽不能尽知天下之理,而此心不敢自欺,于真知的本体,不曾昏昧,这就是知的道理了,何必无所不知而后谓之知乎!所以说是知也。”此可见天下之道理无穷,虽圣人亦有不能尽知者,但圣人之心,至虚至明,固不以不知者自强,亦不以已知者自是,故稽众从人,好问好察,此尧舜之知所以为大也。【原文】

子张学干禄。子曰:“多闻阙疑,慎言其余,则寡尤;多见阙殆,慎行其余,则寡悔。言寡尤,行寡悔,禄在其中矣。”

张居正直解

子张,是孔子弟子,姓颛孙,名师。干,是求。昔子张从学于圣门,以干求俸禄为意。

疑,是所未信者。尤,是罪过。殆,是所未安者。悔,是懊悔。凡言在其中者,皆不求而自至之辞。孔子教子张说道:“君子学以为己,不可有干禄之心,且学自有得禄之理,亦不必容心以求之也。若能多闻天下之理,以为所言之资而于多闻之中有疑惑而未信的,姑阙之而不敢言。其余已信的,又慎言而不敢轻忽,则所言皆当,而人无厌恶,外来的罪过自然少了,岂不寡尤。多见天下之事,以为所行之资,而于多见之中,有危殆而未安的,姑阙之而不敢行。其余已安的,又慎行而不敢怠肆,则所行皆当,而己无愧怍,心里的懊悔自然少了,岂不寡悔。言能寡尤,行能寡悔,便是有德的贤人。名誉昭彰,必有举而用之者,虽不去干求那俸禄,而俸禄自在其中矣。又何必先有求之之心哉!”尝观古之学者,修其言行,而禄自从之,是以世多敬事后食之臣,后之学者,言行不修,而庸心干禄,是以世少先劳后禄之士,然则学术之所系,诚非细故矣。做民君师者,可不以正士习为先务乎!【原文】

哀公问曰:“何为则民服?”孔子对曰:“举直错诸枉,则民服;举枉错诸直,则民不服。”

张居正直解

哀公,是鲁国之君。举,是举用。直,是正直的君子。错,是舍置而不用。诸字,解作众字。枉,是邪枉的小人。鲁哀公问于孔子说:“人君以一身而居于群臣百姓之上,不知何所作为,才能使众人每个都心服。”孔子对说:“人君若要服民,不是严刑可以驱之,小惠可以结之者,只要顺民好恶之公心而已。大凡臣下有心术光明行事端慎的,便是正直君子,必然人人爱敬他,望他得位行道。有心地奸险行事乖张的,便是邪枉小人,必然人人憎恶他,怕他误国害民,这是好善恶恶的良心,人之所同有也。人君若能举用那正直的君子,授之以政,而凡邪枉的小人都舍置之,不使参于其间,则用舍各当,正合了人心好恶之公,百姓们自然欢欣爱戴,无一人之不服矣!若人君举用了邪枉的小人,使之在位,而凡正直的君子,却舍置之不能有所简拔,则用舍颠倒,便拂了人心好恶之公,百姓们必然心非口议,虽欲强其服从而不可得矣!”夫民之服与不服,只在用舍之公与不公,然则人君于用人之际,可不慎哉。【原文】

季康子问:“使民敬、忠以劝,如之何?”子曰:“临之以庄,则敬;孝慈,则忠;举善而教不能,则劝。”

张居正直解

季康子,是鲁国的大夫。敬,是恭敬。忠,是尽心不欺的意思。劝,是劝勉。季康子问于孔子说:“为人上者要使百姓每敬事于我,而不敢慢,尽忠于我,而不敢欺,相劝于为善而不敢为恶,果何道以使之乎?”孔子答说:“为民上者,不可要诸在人,只当尽其在我。诚能于临民之时,容貌端庄,而无有惰慢,则有威可畏,有仪可象,民之得于瞻仰者,自然敬畏而不敢怠慢矣!孝以事亲,而无有悖违;慈以使众,而无有残刻。则其德既足以为民之表,而其恩又足以结民之心。民之得观感者,自能尽忠于我,而不敢欺悖矣。于那为善的,举而用之,使他得行其志。不能的,教诲他使之为善,不要轻弃绝之。如此,则善者益进于善,而不怠、不能者亦将勉强企及,而无有不劝者矣。”是则季康子之问,专求诸民。孔子之答,专求诸己。盖人同此理,吾能自尽其理,而人岂有不感化者哉!【原文】

或谓孔子曰:“子奚不为政?”子曰:“《书》云:‘孝乎惟孝,友于兄弟。’施于有政,是亦为政,奚其为为政?”

张居正直解

奚字,解作何字。为政,是出仕而理国政。鲁定公初年,孔子不仕,或人问于孔子说:“夫子有这等抱负,正当乘时有为,何故不肯出仕而理国政乎?”盖当时季氏擅权,阳虎作乱,不能尊信孔子,故孔子不肯轻于求仕,而或人不知也。《书》,是《周书·君陈》篇。友,相亲爱的意思。孔子不仕之意有难以告人者,故只托词以答之说。汝疑我之不肯为政,岂不闻《周书》所言之孝乎?他说“君陈”能孝顺父母,友爱兄弟。又能推此孝友之心,以为一家之政,使长幼尊卑都欢然和睦,肃然整齐,无有不归于正者。《书》之所言如此。这等看来,人处家庭之间,能帅人以正,就是为政了。何必居官任职,乃谓之为政乎!盖所谓政者,只是正人之不正而已,施之于国,使一国的人,服从教化,固是为政,修之于家,使一家之人,遵守礼法,也是为政。这虽是孔子托词,其实道理不过如此。所以《大学》说:“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亦是此意。然则人君之为政,若能以孝友之德,修身正家,则治国平天下之道,岂外是哉!【原文】

子曰:“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大车无輗,小车无軏,其何以行之哉?”

张居正直解

信,是诚实。大车,是平地任载的车。輗,是辕前的横木,缚轭以驾牛者。小车,是田车、兵车、乘车。軏,是辕上的曲木,钩衡以驾马者。孔子说“立心诚实,乃万事的根本,人若无了信实,便事事都是虚妄,吾不知其如何而可也。何也,人必有信而后可行,譬如车必有輗軏,而后可行也。若大车无輗,则无以驾牛。小车,无軏,则无以驾马。轮辕虽具,一步也运动不得,其何以行之哉?若存心不诚,言语无实,则人皆贱恶之。在家则不可行于家,在国则不可行于国,盖无所往而不见阻矣。与车无輗軏者,何以异哉!”孔子此言,只是要人言行相顾,事事着实,不可少有虚妄的意思。然信之一字,尤为人君之大宝,是以为治者,必使政教号令之出,皆信如四时,无或朝更而夕改,然后民信从,而天下治也。孔子之言,岂非万世之明训哉!【原文】

子张问:“十世可知也?”子曰:“殷因于夏礼,所损益可知也;周因于殷礼,所损益可知也。其或继周者,虽百世,可知也。”

张居正直解

凡朝代更换,叫作一世。子张问于孔子说:“有一代之兴,必有一代的事迹。但已往者易见,将来者难知,不知自今以后,朝代兴亡,至于十世之远,其事迹亦可得而前知否乎?”

因,是相袭而不改。礼,是君臣、父子、夫妇之三纲;仁义礼智信之五常,这其中都有节文,故叫作礼。损,是减损。益,是增益。孔子答子张说:“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要知将来,但观既往便可知矣。比先夏有天下四百余年,而殷汤继之。殷家所行之礼,如修人纪以正万邦,都只是因袭夏家的,不曾改易。至于制度文为,有余不足的,则或损或益,稍有不同。如殷道尚质,殷正建丑之类,是其所因与所损益,可考而知也。殷有天下六百余年,而周文武继之。周家所行之礼,如建皇极以锡庶民,也只是依着殷家的,不曾变更。至于制度文为,太过不及的,则或损或益,也有不同。如周道尚文,周正建子之类,是其所因与所损益,亦可考而知也。此可见纲常伦理,是立国的根本,万世不可改易。制度文为,是为治的节目,随时可以变通,自今以后,或有继我周而王天下的,其所因与所损益,不过如此。虽百世之远,无不可知,岂但十世而已哉!”【原文】

子曰:“非其鬼而祭之;谄也。见义不为,无勇也。”

张居正直解

非其鬼,是所不当祭的鬼神。谄,是求媚的意思。义,是事之宜,凡道理上所当行的便是。勇,是勇敢。孔子说:“人之祭享鬼神,各有其分。如天子祭天地,诸侯祭山川,大夫祭五祀,庶人祭其先,是乃当然之分,祭之可也。若是不当祭的鬼神也去祭他,这便是谄媚鬼神以求福利,不是孝享的正礼,所以谓之谄也。人于道理上当为的事,便着实做将去,这才是有勇。若真见得这事是道理所当为的,却乃因循退缩,不能毅然为之,这是萎靡不振,无勇往直前之气,怯懦甚矣,所以谓之无勇也。”夫此二者,一则不当为而为,一则当为而不为。孔子并举而言之者,盖欲人不惑于鬼神之难知,而专用力于人道之所宜也。

八佾第三

【原文】

孔子谓季氏,“八佾舞于庭,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张居正直解

季氏,是鲁国大夫。佾,是乐舞的行列。古者乐舞之数,天子用八行,每行八人,叫作八佾。诸侯六佾,大夫四佾。各有等差,不容僭越。当初成王以周公有大勋劳,特赐天子礼乐以祭周公之庙,其后世群公都因循僭用,已是失礼。季氏,是鲁桓公子孙,他在家庙中祭祖,也僭用八佾之舞于庭,故孔子非之说:“礼莫严于名分,罪莫大于僭窃。夫祭用生者之爵禄,乃我王朝一定之礼。季氏本是大夫,只该用四佾之舞,而今乃用八佾之舞于家庙之庭,则是以大夫而僭天子礼,法之所不容诛,罚之所必及,人臣之罪孰有大于此者。这等大罪也都容忍过了,不加纠正,则别样的小罪,孰不可忍乎!”盖鲁以相忍为国,凡事惟务姑息含忍,而其弊乃至于下凌其上,臣僭其君,礼法荡然,冠屦倒置如此。盖优柔姑息之过也,故孔子非之。其后孔子为司寇,摄相事,即堕三都以强公室,陈恒弑其君,则沐浴而朝,请兵讨之,此可以观圣人之志矣。而鲁终不能用。卒之三家共分公室,政在陪臣,而周公之祚遂衰矣。然则纪纲法度有国者其可一日而不振举之乎!【原文】

三家者以《雍》彻。子曰:“‘相维辟公,天子穆穆’,奚取于三家之堂?”

张居正直解

三家,是鲁国的大夫孟孙、叔孙、季孙之家。雍,是《周颂》篇名。彻,是撤馔。相,是助祭。辟公,是诸侯。穆穆,是深远的意思。“相维辟公,天子穆穆。”是《雍》诗中两句话。昔者周天子祭祀宗庙,祭毕之时,则歌《雍》诗以撤馔。及鲁大夫孟孙、叔孙、季孙祭其家庙,于收俎豆的时节,也歌雍诗,是僭用天子之礼矣。故孔子讥之,说道:“《雍》诗中有云:‘相维辟公,天子穆穆。’是说天子宗庙之中,助祭的是列国的诸侯,主祭者是天子,其敬德之容,则穆穆然幽深而玄远。盖本天子之事,故于撤馔歌之,道其实也。今三家之堂,助祭者不过陪臣,亦有辟公之相助乎?主祭者不过大夫,亦有天子之穆穆乎?既无此事,则何取于此义而歌之于堂乎?是不惟僭妄可恶,而其无谓亦甚矣。”盖礼所以辨上下之分,不可毫发僭差,人臣而敢僭用君上之礼,则妄心一生,何所不至。攘夺之祸,必由此起。孔子前一节非季氏之舞八佾,此一节讥三家之歌《雍》诗,皆所以立万世人臣之大防也。【原文】

子曰:“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

张居正直解

仁,是心之德,敬而将之以仪文,叫作礼。和而达之于声容,叫作乐。如礼何?如乐何?譬如说没奈他何一般,是不相为用的意思。孔子说:“仁之在人,乃本心之全德,人能全此心德,使心里常是恭敬,则行出来的仪文便都是礼。心里常是和平,则播之于声容,便都是乐。”是礼不虚行,必仁人而后可行也。人而不仁,则其心放逸而不能敬,礼之本先失了。那陈设的玉帛,升降的威仪,不过是虚文耳。礼岂为之用乎?所以说如礼何?乐不徒作,必仁人而后能作也。人而不仁,则其心乖戾而不和。乐之本先失了,那钟鼓之声,羽旄之舞不过是虚器耳,乐岂为之用乎?所以说如乐何?盖礼乐不可斯须而或去,人心不可顷刻而不存,欲用礼乐者,求之心焉可也。【原文】

林放问礼之本。子曰:“大哉问!礼,与其奢也,宁俭。丧与其易也,宁戚。”

张居正直解

林放,是鲁国人。易,是节文习熟。戚,是哀痛。鲁人有林放者,见世人行礼,繁文太盛,以为制礼之初意,恐不如此。故问礼之本于孔子。孔子以时俗方逐末,而放独究心于礼之本,可谓不为习俗所移,而有志于返本复古者矣。所以称美之说:“大哉汝之问也。夫礼之全体有质有文。譬如饮食之礼,起初只是太羹、玄酒,汗尊抔饮而已,这叫作本质。先王以为太简,始制为笾豆篮簋之器,揖让周旋之仪,这叫作文。又如居丧之礼,起初只是伤痛哭泣,思慕悲哀而已,这叫作本质。先王以为太直,始制为擗踊哭泣之节,衰麻服制之等,这叫作文。文质得中,乃礼之全体,到后来习俗日侈,却只在仪文节度上究心,而制礼之初意,荡然无存矣。然则今之礼者,与其趋尚繁华,而流为奢侈,宁可敦崇朴素,而失于俭啬。盖俭啬无文,虽未合于礼之中,而犹不失为淳古之风,是即本之所在也。所以说与其奢也,宁俭。居丧者与其习熟于仪节,而无惨怛之诚,宁可过于哀痛,而少品节之制。盖徒戚虽未合于礼之中,而犹自率其天性之真,是即本之所在也,所以说与其易也,宁戚。”夫曰宁俭,曰宁戚,皆孔子不得已而矫俗之意。盖天下事物,每自质而趋文。而世之将衰,必多文而灭质。故孔子他日赞易,又以用过乎俭,丧过乎哀为言,而其论礼乐,则曰吾从先进。皆厌周末文盛而欲矫之以合于中也。有维持世教之责者,尚鉴兹哉!【原文】

子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

张居正直解

夷狄,是化外之地。东夷、西戎、南蛮、北狄,总叫作夷狄。诸夏,是中国。诸,是众。夏,是大,以其人民众而地方大,故称诸夏。亡字,与有无的无字同。当孔子时,季氏以大夫僭用八佾。三家以大夫僭歌《雍》诗。上下陵夷,不知有君臣之分。故孔子一日叹息说道:“中国所以尊于夷狄者,以其名分定而上下不乱也。今夷狄之国,在上的统领其下,在下的顺从其上,尚且有个君长,倒不似我中夏之国,君弱臣强,以诸侯胁天子者有之,以陪臣专国政者有之,恣为僭窃,反无上下之分也。”夫以中国同于夷狄,犹且不可,况反不如乎,可慨也已。孔子此言,岂真轻中国而称夷狄哉!盖甚为之词,以见上下之分,不可一日不明于天下也。【原文】

季氏旅于泰山,子谓冉有曰:“女弗能救与?”对曰:“不能。”子曰:“呜呼!曾谓泰山不如林放乎?”

张居正直解

旅,是祭告。泰山,是东岳泰山,在鲁地。冉有,是孔子弟子冉求。救,是救正。古者祭祀之礼,天子祭天地,诸侯祭山川。泰山在鲁国境内,惟鲁君当祭。季氏是鲁大夫,也要行祭告之礼于泰山之神,则其越礼犯分,僭上无君甚矣。孔子以冉求是他的家臣,有匡救之责。故问他说:“季氏此一事,甚为非礼,汝为家臣,固宜尽言匡正。今乃坐视其失礼而不能救之与?”冉求对说:“他的意思已定,吾力不能挽回之也。”孔子于是叹息说:“季氏此举只要谄事鬼神,以求福佑,殊不知礼不可僭,神不可欺。且如林放,鲁人,也知问礼之本,不肯随俗。况泰山是五岳之尊,其神聪明正直,必然知礼,岂肯享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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