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尔纳经典作品:大木筏(上册)(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9-28 07:3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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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凡尔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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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尔纳经典作品:大木筏(上册)

凡尔纳经典作品:大木筏(上册)试读:

第一章

《Phyjslyddqfdzxgasgzzqqehxgkfndrxujugiocytdxvksbxhhuypohdvyrymlhuhpuydkjoxphetozsletnpmvffovpdpajxhyynojyggaymeqynfuqlnmvlyfgsuzmqiztlbqgyugsqeubvnrcredgruzblrmxyuhqhpzdrrgcrohepqxufivvrplphonthvddqfhqsntzhhhnfepmqkyuuexktogzgkyuumfvijdqdpzjqsykrplxhxqrymvklohhhotozvdksppsuvjh.d.》

这是一份文件的最后一段,整份文件都是由这些奇怪的字母组合而成的。一个男人手持这份文件聚精会神地将其重读一遍之后,陷入了沉思。

这份文件共有百余行这样的文字,每个词语之间都没有间隙。文件看来已经写了有个把年头了,随着时间的流逝,写有这些难解符号的厚厚纸页已经开始泛黄了。

然而,这些字母究竟是按照什么规则组合到一起的呢?只有这个男人能够读懂它们。事实上,这些密码文字的组合与现代保险柜锁一样令人难以琢磨,二者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密码文字的组合方式有数十亿种,而一个解析员就是穷其一生也不见得能把它们都破译出来。正如开启保险柜需要那个“关键词”一样,要想读懂一份这样的密码文件,则需那个“关键的数字”。基于这个原因,在以后我们将会看到,这份密码文件在最严峻危险的时刻是如何让最聪明的行家里手大伤脑筋的。

那个将这份文件又重读过一遍的男人只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森林队长。

在巴西,那些被雇来追捕逃亡黑奴的人被冠之以“森林队长”的名字。这个行当始于1772年。在这个时期,只有少数几个博爱者的头脑里才有废奴的思想。而一个多世纪以后,文明人才能够接受并贯彻这一思想。自由、自主的权利是人类生来最重要的权利。然而,直到少数几个国家敢于宣布这一博大的思想之时,又流逝了几千年的时间。

在1852年(也就是我们的故事发生的这一年),巴西仍有许多奴隶,因此,也仍然存在着追捕逃亡黑奴的森林队长这一职业。虽然由于一些政治经济原因,使得全面解放黑奴的运动有所推迟,但是在当时,黑奴已有权赎身,而且他们的子女一出生便已经是自由之身了。不久,在这个人口1000万、面积相当于3/4个欧洲的美丽国家中,将再也不会有奴隶存在。

因此,在不久的将来,森林队长这一职业也注定要消失了。事实上,在那个时代,追捕逃亡奴隶所带来的收益已经显著减少。然而,在很少一段时间内,这一职业曾经创造过相当可观的收益。这些森林队长组成了一个冒险家的世界,他们通常是由获得自由的奴隶及令人鄙夷的逃兵组成的。因此在当时,这些追捕逃亡奴隶的人必然只能归类于社会渣滓这一阶层。而这个手持文件的家伙则非常适宜从事这项颇不受人尊敬的职业。

这个名叫托雷斯的家伙与他的伙伴不同:他既不是混血儿,也不是印第安人,更不是黑人。他是一个原籍巴西的白人。他所受的教育应该使他的处境比目前好一些。我们在遥远的新大陆地区曾经碰到过许多家道败落的人。实际上,这家伙也正是其中的一分子。在那个年代,巴西法律仍然禁止黑白混血儿以及其他混血儿从事某些职业,而对于这个家伙,他之所以被排斥在一些职业之外,并不是因为他的出身,市是因为他低劣的人品所致。

现在,托雷斯并不在巴西,他刚刚越过巴西国境线。几天以来,他一直游荡在秘鲁境内这片森林中。上亚马孙河正是发源于此处。

托雷斯年约30,身强力壮。如果说,他那颠簸劳累的职业并未将他拖垮,那么,这还得归功于他坚毅的性格及铁一般的身体。他身材适中、肩膀宽厚、五官端正、步履坚毅。他的脸庞被热带骄阳晒得黝黑,他的胡子又黑又浓,他那两道几乎连成一线的眉毛遮住了双眼。他的眼神敏锐而冷漠,一如那些厚颜无耻之徒。即便他那张脸还没被骄阳晒黑,每当他有什么歹念时,也看不出他会脸红,他最多只不过是脸部抽搐一下而已。

托雷斯身着森林队长最基本的装束。这身衣服他已穿了很久。他头上歪戴着一顶宽边皮帽,腿上穿了一条厚羊毛裤,裤腿塞在厚厚的靴筒中——这是他全身打扮中最结实的一部分。他身上披的那件褪色泛黄的“潘乔”斗篷,遮住了他里面穿的上衣和背心。

虽然托雷斯曾经是个森林队长,可至少在目前这种情况下,他显然已经不再干这一行了。因为他身上没带任何追捕黑奴所需要的自卫或进攻的火器。他既没带步枪,也未拿手枪,只是在皮带上挂了一件人们称之为“芒什塔”的防卫工具。若拿军刀和猎刀做个比较,这东西则更像军刀。另外,托雷斯还配备了一把“昂切塔”,这是一种锄头,专门用来追捕常见于上亚马孙森林中的刺豚鼠和犰狳。在这片森林中生活的动物一般都不太吓人。

1852年5月4日这一天,这个冒险家双眼紧盯文件,聚精会神地阅读着。由于他已经习惯于在南美这片森林中长途跋涉。因此,周围美妙奇异的景致丝毫不能打动他的心扉。实际上,现在什么也不能使他分心。无论是吼猴的长啼(法国博物学家圣•伊莱尔先生将这种声音比作樵夫伐木时发出的声音),或是响尾蛇尾部的环圈发出的干涩声响(响尾蛇是一种攻击性不强但却有剧毒的蛇),还是带角的癞蛤蟆那刺耳的叫声(爬行动物里的“最丑桂冠”非它莫属),甚至那些青蛙响亮而又浑厚的鼓噪声(这些青蛙虽然个头比不上牛,但声音却可与之媲美)都不能让我们的森林队长分心。

托雷斯根本没听到新大陆这片森林中的喧嚣声。他躺在一棵高大的铁树下面。这种树身上颗粒斑斑,树皮呈深褐色,木质坚硬得可以代替未开化的印第安人使用的武器或工具。托雷斯根本无心欣赏这棵铁树高大的树冠,他陷入了沉思。他翻来覆去地看着手中这份非同一般的文件。他用已经掌握的密码数字破译了每个字母的含义。他边读边核实这几行文字的意义,除了他,其他任何人都无法看懂这份文件。读完,他奸笑了起来。

接着,他低声咕哝了几句,在秘鲁这片荒无人烟的大森林中,没人能听见,而且也没人能够听懂他这几句话:“不错,这一百来行文字写得清清楚楚。我要找的那个人肯定想不到它们的重要性。这人很有钱。对他而言,这可是个生死攸关的问题,为这种事,无论在哪儿都得付出高昂的代价!”

他一边贪婪地盯着文件,一边又自言自语道:“最后一句话的每个字都值一百万瑞斯1,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就是因为这句话概括了全文的意思,它才这么值钱!而且,这句话还揭示了当事人的真实姓名。但是,要弄懂这句话,就必须先搞清这句话到底包含几个词,而即使能做到这一步,也不一定明白它的真正含义!”

1瑞斯:巴西或葡萄牙的旧辅币名,一百万瑞斯约合3000法郎。

说着,托雷斯便开始在心里盘算起来:“最后一段共有58个字,也就是说有5800万瑞斯啊!有了这笔钱,我就可以住在巴西、美洲或是任何我想去的地方,而且不用干活,如果这份文件中的每个字都值这个价,那可是一笔可观的数目!那得有几亿瑞斯呢!啊!太棒了!我要发大财了!否则的话,我就是头号大傻瓜!”

此刻的托雷斯好像已经手捧着大笔钱财、置身于金堆之中了。

突然,他的思绪又转回到现实,他叫了起来:“我终于就要达到目的了!我从大西洋沿岸一直走到上亚马孙河流域,长途跋涉,历尽艰辛,可我一点儿也不后悔!这个人可能已经离开美洲住到大洋彼岸去了,那我可怎么才能找到他呢?啊不!他肯定还在这里。只要爬上这棵树的顶端,我就能看到他与家人居住的那所房子的屋顶了。”

说着,托雷斯紧握这份文件,兴奋地挥动着:“今天我就能找到他!他今天就会知道自己的名誉与命运都掌握在这几行字当中!要是他想知道能够读懂这份文件的密码,那他就得付出代价!如果我想要他的全部财产,他也得给我!否则他就只有死路一条!棒极了!是我那卫队中的好朋友给了我这份宝贵的文件,他不仅告诉了我破译这份文件的密码,而且还告诉我怎样才能找到这个他以前的同事,以及这个同事隐匿多年以来用的假名!当然,我的这位好朋友万万不会想到他会让我发财!”

托雷斯最后看了一眼这份泛黄的文件,然后将它小心翼翼地折叠起来,放到一个他当作钱匣子的结实铜盒中。

托雷斯的全部财产都装在这个雪茄烟盒大小的匣子中了。可是,在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他的这点儿财产,都不足以让人把他当成一个富翁。周边各国的钱币他都有一些:两块哥伦比亚合众国的鹰币,每块约值一百法郎,几块同等价值的委内瑞拉货币博利瓦,一些每块约值二百法郎的秘鲁货币索尔,几块最多值五十法郎的智利货币埃斯库多,以及一些小面额的零钱。这些钱总共加起来也不过五百法郎左右,而且托雷斯也说不清道不明这些钱是在何处用何种手段弄来的。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自从托雷斯突然放弃在帕拉省担任森林队长之后,近几个月以来,他已经到达了亚马孙河流域,而且穿越了巴西的国境,来到秘鲁境内。

这个冒险家的生存能力很强,在住宿、衣着方面的开销对于他而言都不是必需的。况且,森林又免费为他提供了食物、他只要像猎人那样加工一下便可以吃了。他只需几个瑞斯去传教团驻地或是在村庄里买些烟草或打壶烧酒。他可以用很少的钱走很远的路。

将文件叠好塞到他那个盖得很紧的金属盒里之后,托雷斯并没有把盒子放到上衣口袋里(上衣外面还罩着他那件“潘乔”大褂),他躺在一棵树下,并将盒子放在自己身边,也就是说放在这棵树根部的洞里。他以为这样更安全更可靠些。

可是这一疏忽却几乎使他付出高昂的代价!

天气非常闷热,如果离这里最近的小镇教堂有一座钟楼的话,那么现在该是下午两点钟了。由于托雷斯离小镇还不到两英里,所以,如果钟声随风传来,他应该能够听到。

但是,钟声对于托雷斯而言却是无足轻重的。因为他已经习惯于通过计算太阳离地平面的大致高度来决定自己的作息时间。一个冒险家是不需要像一个军人那样严格遵守作息制度的。只要想吃或是有食物可吃,他就可以吃顿午饭或晚饭。只要困了,不管白天黑夜或是随便在什么地方,他都能睡上一觉。虽说在森林中不可能随时找到一张饭桌,可是,要找到一张床却不需花费任何周折:比如在大树下面,或浓密低矮的灌木丛中都可以。再说,托雷斯也不是那种十分讲究舒适的人。由于几乎整整一上午都在走路,而且刚才又吃了点东西,托雷斯这会儿感到有必要睡上一觉。两三个小时的睡眠就能使他消除疲劳,恢复精力,继续赶路。于是,他便舒舒服服地躺在草地上等着瞌睡虫的降临。

然而,托雷斯可不是那种不需做任何睡前准备便可蒙头大睡的人。他习惯先喝上几口烈性烧酒,再抽上一袋烟,然后才能入睡。烧酒能使大脑极度兴奋,而缭绕的烟雾有助于睡眠,至少,他是这样想的。

于是,托雷斯先将随身带的酒壶拿到嘴边喝了几口。酒壶里装的酒,在秘鲁被人们称为“芒加”,而在上亚马孙河一带,这种酒则被冠以“凯徐马”的名字。人们将发酵后的甜木薯根稍加蒸馏便制成了这种酒。对于这个味觉有些麻木的森林队长而言,在这种酒中还须掺进一定量的“塔菲亚”酒方可过瘾。

托雷斯呷了几口酒,晃了晃酒壶——很遗憾,他发现酒壶快要空了,于是便说了一句:“又该灌了!”

随后,他拿出一个由树根做成的短烟斗,塞入一些在巴西粗糙加工过的呛人的烟丝。这种烟草属于一种古老的茄科植物,曾由尼柯带回法国种植。今天,法国人能够普遍推广种植这种产量最高、分布最广的茄科植物,尼柯实在是功不可没。

虽然这种烟草根本无法与法国生产的优质烟草相媲美,可是托雷斯对这方面倒也不太挑剔。他划了一下火石,燃起少许一点名为“蚁马绒”的黏性物质,这种物质是由膜翅目昆虫分泌的。然后,他点燃了烟斗。

吸到第十口,他的眼睛闭上了,烟斗也从指间滑了下来。与其说他睡着了,倒不如说他是陷入了一种迷迷糊糊的、半睡半醒的状态。

第二章

在托雷斯入睡大约半个小时之后,树林中传来了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就好像是一个为了不被人发现的旅行者正在赤脚行走。如果这时的托雷斯没有睡着,那么他一定会警惕防范一切可疑的人靠近他,可现在,这阵脚步声却没有吵醒他。来者一直走到他面前,停在离大树十步远的地方,也没有被发现。

这根本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卡利巴猴。在上亚马孙这片森林中,有许多卷尾猴:如形态优雅的“萨乌依”猴,带角的悬猴,灰毛的“摩挪”猴,脸上仿佛戴了一个面具的滑稽的绒猴。而在所有这些卷尾猴中,毫无疑问,卡利巴猴当数最奇特的。它们与凶悍且可恶的“穆古拉”猴大不相同:卡利巴猴性情温和,喜爱群居,而且经常是成群结队地一起行走。就是这样一只卡利巴猴来到了树下。人们从很远处就可以听到它发出的那种单调的声音,一如唱诗班成员索然寡味的祈祷声。虽然大自然并没有赋予这种猴子凶恶的天性,但是人们也不能因此而轻易去惹恼它。总之,下面我们将要看到,这个熟睡而毫无防御能力的旅行者在醒来之后,突然发现面对一只卡利巴猴时,是如何与它斗智、斗勇、转危为安的。

这种个头很大的卡利巴猴在巴西也被称作“巴巴多”猴。眼前的这只“巴巴多”猴四肢灵活有力,不仅善于在地上搏斗,而且也敏于在森林的树杈之间跳跃。

这时,这只巴巴多猴正小心翼翼地小步前进。它在左顾右盼的同时,迅速摆着尾巴。这条尾巴是慷慨的大自然除去四肢以外,额外赋予这种灵长类动物的“第五只手”——因为它们的尾巴也具有无可挑剔的攫握能力。

这只卡利巴猴悄无声息地靠近托雷斯,手中拿着一根结实的棍子。这根棍子握在它那有力的上肢中,足以用作一件令人生畏的武器。几分钟以前,这只卡利巴猴肯定就已经发现了睡在树下的托雷斯。但是由于睡者在树下纹丝不动,于是这只猴子就走近以便看个仔细。它犹豫地向前走着,在离托雷斯三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这只满脸绒毛的卡利巴猴扮了个鬼脸,露出了一排白如像牙的皓齿。它挥舞着那根木棍,对森林队长构成了威胁。

出于偶然,这只卡利巴猴碰到了这个手无寸铁的人。它对托雷斯并没有多少好感。难道它有什么特殊的理由来憎恨这个人类的一份子吗?也许有吧!因为我们知道,一些动物会对它们曾经受过的虐待记忆犹新的。这只卡利巴猴也很有可能对森林猎人怀恨在心呢。

确实,猴子常常是许多印第安人最喜欢的猎物。每个印第安人都像南罗德1那样充满激情地去猎取每一种猴子。这不仅仅是为了打猎的乐趣,更是为了享受猴肉的乐趣。

1南罗德:圣经中的人物,勇敢的猎手。

虽说卡利巴猴这次并不打算充当猎人的角色,而且它在幻想着吞吃森林队长时也没忘记自己天生只是个食草动物,但无论如何,卡利巴猴这一次好像已经下定了决心,要消灭眼前的这个人——它的天敌中的一份子。

于是,它将托雷斯端详了一阵之后,便开始围着大树兜起了圈子。它步履缓慢,屏住呼吸,步步逼近托雷斯。它满怀威胁,神色凶恶。一棍子打到这个纹丝不动的家伙身上,对于这只卡利巴猴来说真是再容易不过的事了。此时此刻的托雷斯真是命若悬丝,卡利巴猴对于这一点也是深信不疑的。

因此,卡利巴猴再次停在大树旁边,俯视着熟睡中的托雷斯的脑袋,举起棍子,准备攻击他。

如果说托雷斯刚才将那个装有文件与钱财的盒子放在身旁的树洞里是很不谨慎的行为,那么现在,正是这一疏忽救了他一命。

一道阳光透过树枝照在金属盒上,盒子光滑的金属面像镜子一样反射了一道光。这一下子就吸引了天性轻浮的猴子,它的思想——如果动物有思想的话——马上便转移到其他事情上去了。它弯下身,捡起盒子,退了几步,然后将它举到眼前,惊奇地看着这个闪闪发光的盒子。当它听到盒子里装的钱币叮当作响时,它就更加惊讶了。猴子很爱听这种声响。这个盒子就好像是幼儿手中那种摇动时可以发出声响的玩具一样。然后,它将盒子放入嘴里,用牙啃了起来,可它根本就不想将盒子打开。这只卡利巴猴也许以为发现了一种新的果子,一种巨大的闪着光的扁桃,桃核在里面自由移动。尽管卡利巴猴马上就意识到自己搞错了,但是它根本不想把盒子扔掉,相反,它左手将盒子抓得更紧,同时扔掉了手中的棍子。棍子落地时,折断了一根干树枝。

听到这个动静,托雷斯醒了过来。就像所有那些始终保持警惕的人一样,他无须有任何过渡便可以从睡眠状态回到清醒状态。托雷斯一骨碌站了起来。

顷刻之间,他便意识到自己在与谁打交道了:“卡利巴猴!”他叫道。

他一手抄起了放在身旁的“芒什塔”锄头,准备自卫。

而那只猴子则吓呆了,它立刻后退了几步——在这个清醒者面前,它可不像刚才面对一个熟睡者时那样勇敢了。它迅速一蹦,藏入了树林。“好险!”托雷斯叫道,“不然的话,这个坏蛋非毫不客气地把我打死不可!”

猴子在离他二十步远处对他扮着鬼脸,就好像在嘲弄他一样。突然,托雷斯瞥见猴子手中拿着他那个宝贵的盒子。“无赖!”托雷斯又叫道,“没有把我打死,却偷了我的东西,这可更糟了!”

托雷斯先是想到盒子里装着自己的财产,对此他倒并不太着急,可是一想到盒子里还装着那份宝贵的文件,他便禁不住暴跳如雷了。如果丢了这份文件,那他的所有希望都要落空了,这可是个无法挽回的损失!“混蛋!”他骂道。

骂完,他拔腿便追猴子,因为他得不惜一切代价夺回盒子。

他明白,要抓住这样一只灵巧的动物并非易事。在地上,猴子跑得很快;而在树上,它又会攀得很高。因此,只有瞄准后打上一枪,才能让猴子停下。可是托雷斯这会儿什么也没带。他的匕首和锄头,只有在抓住猴子时才能发挥作用。

显而易见,看来只有智取猴子了。因此,托雷斯得用点儿诡计来对付这家伙。要么就是停下来躲在某棵树后,要么就是在矮树丛中藏一会儿,只有这样才能引诱卡利巴猴停下或是回来。除此之外,托雷斯别无选择。他正是这样做的。但是,当托雷斯躲在树林中时,那只猴子却耐心地等着他再次出现。这么一来,托雷斯虽然已经是疲惫不堪了,但却仍然一无所获。“该死的卡利巴猴!”托雷斯嚷了起来:“我永远也抓不住它了!它得把我重新引回巴西边境!但愿它能丢下我的盒子!哦!不会的!它爱听里面金币的叮当声。哦!你这个小偷!看我不把你抓住……”

托雷斯继续追赶,而猴子却一次又一次地逃脱了。

就这样,一个小时过去了,仍然毫无结果。托雷斯的执着不言而喻的。因为若是没有这份文件,他可怎么发财啊!

托雷斯怒气冲天。他嘴里诅咒着,用脚跺着地,吓唬卜利巴猴。而这只戏弄人的猴子却只是以嬉笑回应他。这就更进一步激怒了托雷斯。

于是,他重新开始追捕。在高高的草丛中,在浓密的荆棘中,在交错的藤条中,托雷斯跑得很费劲。不一会儿,他便气喘吁吁了。而卡利巴猴却宛如一位障碍赛跑运动员一样灵活敏捷,毫不费力。托雷斯不时被一些隐埋在草丛中的粗树根绊倒、爬起。最后,他突然大叫了起来:“来人哪!来人哪!抓小偷啊!”就好像在这密林中会有人听到他的叫声似的。

很快,托雷斯便筋疲力尽,喘不上气来。他只得停了下来。“娘的!就是我在荆棘丛中追捕逃亡黑奴时也没这么费劲!这该死的猴子,我会抓住它的!对!我一定能!只要我的腿还听使唤。咱们走着瞧吧!”

此时的卡利巴猴虽然不像托雷斯那样累得一步也动弹不得,可是当它看到托雷斯停止追赶自己时,便也停下来稍事休息。

它就这样停了10分钟,啃着刚从地上拔起的草根,并不时将金属盒在耳边摇得叮当作响。

恼羞成怒的托雷斯向猴子扔石块,可是距离这么远,根本伤不着它。

总这样下去也不行,得想个办法。要么继续追赶猴子,可是抓住它的希望很渺茫,再说这也不是个明智的做法,要么干脆承认命运安排的这次巧合,甘愿服输,可是,要承认自己被一只动物愚弄,又的确很令人沮丧。

然而,托雷斯必须承认,一旦夜幕降临,这个小偷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逃走;而他这个被偷者呢,在这密林深处,则很难再找到回去的路。实际上,由于追赶猴子,他已经远离河岸好几英里,很难再回去了。

托雷斯犹豫了一下,决定冷静地考虑一下,以便理清思路。最后,他大声诅咒了一声,决定放弃所有要追回金属盒子的念头。然而,他还是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这份文件,想到了自己与这份文件息息相关的前程。于是,他决定再做最后一次努力。

他站了起来。

卡利巴猴也站了起来。

他向前走了几步。

卡利巴猴往后退了几步。这回,他非但没有逃入森林深处,反而停在一棵大榕树下。在上亚马孙流域,有很多不同品种的榕树。

猴子用四肢抱住树干,灵活地向上爬着,同时,它用卷尾钩住那离地面四十尺2高的树枝。随后,猴子爬到了树顶,把树枝都压弯了。这对于卡利巴猴来说,不过是一项费时不多的雕虫小技而已。

2法尺:法国古长度单位,相当于325毫米。

猴子自在地坐在树顶,在手够得到的地方采果子吃,继续刚才被打断的午餐。而托雷斯呢,他又何尝不渴不饿!可是,他的背包已瘪,酒壶已空,要想吃点儿、喝点儿是根本不可能的。

然而,尽管猴子现在的位置对他更为不利,可是托雷斯非但没有后退,反而走向大树。然而,只要他一旦露出要爬树的意图,猴子肯定会马上跃到另一棵树上去的。

另外,这只猴子,总把那金属盒摇得叮当作响。

于是,气恼交加的托雷斯疯狂地痛骂卡利巴猴。虽然很难说清他到底骂了些什么,但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不但骂它是杂种——这是巴西白种人的一句粗鲁的脏话,而且还骂它为“古里波卡”,即黑人与印第安人的杂种。总之,在人类所能骂出口的脏话中,再没有比这片赤道地区的骂人话更不堪入耳的了。

可是猴子只不过是个普通的灵长类动物,它对这些可能激怒人类的脏话无动于衷。

于是,托雷斯重新开始向猴子扔石块、草根,以及所有他能够用作投掷物的东西。他是否希望狠狠地砸伤猴子呢?不!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说句实话,因为气恼自己的无能为力,托雷斯已失去了一切理智。也许他曾经幻想过,当猴子在树枝间跳跃时,会不小心将盒子掉下来,他甚至也可能期盼过猴子为了回击他,会拿盒子砸他的脑袋!啊不!猴子继续抓着盒子不放,即使它用一只手握住盒子,那它还能用另外三只手攀缘呢!正当绝望已极的托雷斯终于决定放弃这场“游戏”,并准备回到亚马孙河的时候,他突然听见了一阵声音。不错!是人的说话声!

有人在离他二十步远的地方讲话。

托雷斯的第一个反应便是藏到一簇浓密的矮树丛中。他素来谨慎,不愿暴露在陌生人面前。

他惊讶得心突突直跳,同时他竖起耳朵听着动静。突然,他听到了一声枪响。

紧接着他又听到一声惨叫——猴子被击中了,它重重地摔到地上,手里还握着托雷斯的盒子。“棒极了!”托雷斯喊道,“这颗子弹来得正是时候!”

这回,托雷斯不再担心被人看见了。他钻出矮树丛,同时,两名年轻人也出现在树下。

这是两个猎手打扮的巴西人。他们脚蹬皮靴,头戴用棕榈叶纤维编成的轻便帽,身着宽松的男式短上衣,并束在腰带里。这种短上衣比民族式的“潘乔”大褂更为轻便。通过他们的五官及肤色,人们很容易辨认出这两个人是葡萄牙血统的巴西人。

他们每人都有一杆射程远、命中率高的长枪。这种枪由西班牙制造,样子有些像阿拉伯的武器。上亚马孙森林中的人们能够得心应手地使用这种武器。

刚才发生的那一幕便是证明:在距离猴子八十几步远的斜对面瞄准,仍能击中它的头部。

另外,两个年轻人各自在腰间挂了一把在巴西叫“福卡”的尖刀。猎人们用这种尖刀来对付猎豹和其他兽类。在这片森林中,这些动物虽然算不上很可怕,但数量却相当多。

显然,托雷斯对这次相遇并没有什么可害怕的。他继续向猴子的尸体跑去。

但这两个年轻人同样也走向猴子的尸体。而且他们距离猴子要比托雷斯近些。他们向前走了几步之后,发现了托雷斯。

托雷斯已经恢复了镇静,他举起帽子高兴地对他们说:“万分感谢!先生们!你们打死了这只可恶的猴子,帮了我一个大忙!”

两个猎手面面相觑,谁也没明白这有什么可值得感谢的。

托雷斯用三言两语向他们解释了刚才的情况。“你们以为仅仅是打死了一只猴子,而实际上,你们是打死了一个贼!”“啊!这可真没想到!不过,我们很高兴给您帮了忙!”两人中稍年轻的那个回答道。

同时,他后退了几步,弯腰从猴子那只仍在抽搐的手中拿出盒子,问托雷斯:“这肯定是您的吧,先生?”“正是它。”托雷斯急忙将盒子接到手中,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然后说:“是哪位先生打死了猴子?我可得好好谢谢他!”“是我的朋友,巴西陆军的助理军医马诺埃尔先生。”年轻的猎手回答道。“虽然是我打死了猴子,可那也是你先发现的呀,我亲爱的贝尼托。”马诺埃尔回答说。“既然这样,”托雷斯接过话茬,“那我应该同时感谢你们两位。谢谢马诺埃尔先生,谢谢……”“贝尼托•加拉尔。”马诺埃尔说。

听到这个名字,尤其是听到年轻的猎手殷勤地说出下面这句话时,我们的森林队长差点颤抖起来,不过,他还是竭力控制住了自己。“我父亲乔阿姆•加拉尔的庄园离此地不过3里3,请……”

3巴西长度单位有2种:一种是小英里,每英里合2060米;另一种是大英里(也叫通用英里),合6180米。“我叫托雷斯。”冒险家回答道。“请托雷斯先生光临寒舍,您一定会受到热情款待的。”

托雷斯实在没料到这次意外的相遇,他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做出决定。于是他说:“我还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去。恐怕我不能接受您的邀请……刚才发生的意外浪费了我很多宝贵的时间……我得快点儿回到亚马孙河去……因为我打算一直沿河而下到帕拉去。”“是吗?那我们很可能在亚马孙河上重逢呢!托雷斯先生!”贝尼托接着说:“因为在一个月之内,我们全家也要和您同路呢!”“啊!您父亲想重返巴西?”托雷斯激动地问道。“是的,我们要做一次为期几个月的旅行。”贝尼托回答说,“至少,我们希望能说服他去。是不是,马诺埃尔?”

马诺埃尔肯定地点了点头。“那好吧,先生们,”托雷斯回答道,“很可能我们会重逢在路上。可这会儿,我很遗憾不能接受您的邀请了。无论如何,我都要感谢你们,并且永生难忘。”

说完,托雷斯向两个年轻人行了礼。他们还了礼,便回庄园了。

托雷斯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渐渐消失,才压低嗓门说:“啊!他竟要重返巴西!让他去好了。不过,他还是逃不出我的手心!祝你一路顺风,乔阿姆•加拉尔!”

说完这些话,森林队长向南走去。这样他可以抄近路回到大河左岸。不一会儿,他便消失在密林深处了。

第三章

伊基托斯村坐落在亚马孙河左岸附近,大约在西经74度的地方。这里有一条河叫马腊尼翁河,它是秘鲁与厄瓜多尔共和国的界河。这一地带离巴西的西部边境约200公里。

与亚马孙河流域的许多茅屋、村庄和小镇一样,伊基托斯也是由传教士建立起来的。1817年以前,伊基托斯的印第安人从不与外族通婚。他们那时一直远离河流,居住在内陆地区。然而有一天,由于火山爆发,他们领地内的水源干涸了,于是,他们不得不来到马腊尼翁河左岸定居。由于与当地的印第安人通婚,如今伊基托斯的印第安人已不再是一个纯血统的民族了,其中还包括一些西班牙人和两三户混血儿。

四十来座勉强称得上是茅屋的破旧房子组成了整个村落。村子坐落在高出河岸六十多尺的一片空地上,布局错落有致。一段横木搭成的阶梯直接通向村落。但是,一般的旅游者在没有登上梯子之前,由于距离太近,他们是看不到村落的全貌的。然而,一旦登上这片空地,映入旅游者眼帘的则是一圈环带状的低矮的灌木与乔木林。无数藤萝穿插其间,并且时不时还能看到几棵婀娜多姿的香蕉树与棕榈树。

那时,伊基托斯的印第安人几乎是赤身裸体的。很长时间以后,他们才能改变这种原始的衣着习惯。当地的西班牙人和混血儿很鄙视这些土著邻居的衣着习惯。他们戴着草帽,穿着薄衬衫及轻便的棉布长裤。村里的人都很贫穷,而且彼此之间交往很少。只有当传教团的钟声响起时,他们才会聚集到那间充当教堂的茅屋中。

与上亚马孙河流域的大多数村落一样,这里的生活条件非常艰苦。可是,沿亚马孙河顺流而下不到四公里处,却有一座阔气的建筑,那里的人过着舒适的生活。

这就是乔阿姆•加拉尔的庄园。那两个年轻人与森林队长告别之后,就回到了这里。

这座建于多年以前的庄园兴旺发达。当地人称之为“法藏达”。它坐落于马腊尼翁河与纳奈河交汇处。纳奈河宽约五百尺。庄园北部与纳奈河的右岸距离仅为一英里,东部距离马腊尼翁河也为一英里。在庄园的西面,纳奈河的几条流量很小的支流以及几个面积不大的泻湖,将庄园与用作牧场的热带草原隔开。

二十六年前,也就是1826年,乔阿姆•加拉尔正是在这里被当时的庄园主收留的。

当时的庄园主名叫玛加拉埃斯,是一位只经营本地木材业的葡萄牙人。当时,这座庄园刚刚建成,占地仅半英里。

玛加拉埃斯像所有传统的葡萄牙人一样热情好客,他与女儿雅基塔一起生活。自从母亲去世之后,雅基塔就开始管理家务。玛加拉埃斯吃苦耐劳,但却没受过教育。他能够很好地管理自己拥有的几个奴隶以及那十几个印第安人雇工。可是,他对于自己生意以外的活动就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了。因此,伊基托斯这座庄园当时并不兴旺,而老庄园主的生意也碰到了些麻烦。

正是在这种背景下,当年只有二十二岁的乔阿姆•加拉尔出现在老庄园主的生活中。玛加拉埃斯是在附近一座森林中发现乔阿姆•加拉尔的。当时乔阿姆筋疲力尽,身无分文,生命垂危。善良的玛加拉埃斯并没有打听他从何处而来,只是关心他、照顾他。虽然累得身心疲惫,可是乔阿姆的脸上仍有一种高贵、傲然的神情,玛加拉埃斯很为之感动。他收留了乔阿姆,使他得以恢复健康。开始,他收留了乔阿姆几天,而后来,乔阿姆便一直与他生活在一起。

乔阿姆就是这样进入这个伊基托斯庄园的。

他出生在巴西,既无家眷又无财产。据他自己说,他是因为一些痛苦的事情才离开祖国的,而且他已放弃了一切回国的希望。他请求庄园主不要追问他那痛苦得不堪回首的过去,他希望寻求一种全新的劳动生活。当时,他正漫无目的地走在森林中,希望能在内地某个庄园定居下来。他受过教育,而且人也聪明。在乔阿姆•加拉尔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气质,使人觉得他是一个诚恳、坦率而又正直的人。玛加拉埃斯很欣赏他这种气质,并挽留他在庄园定居。乔阿姆•加拉尔具有这位可敬的庄园主身上所缺少的知识与能力。

乔阿姆•加拉尔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一开始,他曾希望从事橡胶业。因为在当时,一个勤奋的割胶工人每天可以赚五六个皮亚斯特1,而且,要是运气好,自己还可以成为老板。但是,玛加拉埃斯却提醒他,虽然这种营生工资较高,但是,工人一年只能工作几个月,也就是说只有在收割季节才有活干。玛加拉埃斯说得很有道理,乔阿姆也明白这一点。于是,他最终决定倾其全力帮助玛加拉埃斯经营这座庄园。

1皮亚斯特:约合30法郎,在这以前每天能挣100法郎。

玛加拉埃斯将乔阿姆留下真是明智的决定。他的庄园开始兴旺发达了。在乔阿姆的妥善经营下,他的木材生意也发展得非常迅速,从亚马孙河一直延伸到帕拉。同时,他的庄园也不断扩建,沿河岸一直建到纳奈河口。原先的住宅加高了一层,成为一栋迷人的两层小楼。小楼周围建了一条游廊,掩映在美丽的花草树木当中:金合欢、埃及无花果、羊蹄角、“玻利尼亚”等大树高大俊秀,蜿蜒曲折的藤萝、花色猩红的野石榴以及凤梨等植物婀娜多姿。

远处,有一片建筑坐落在高大的灌木丛后,掩映在大片的乔木林中。这是庄园的奴隶与雇工的住处。这里有黑人住的茅屋,也有印第安人住的集体棚舍。但是,从长满芦苇与水生植物的岸边望去,人们只能看到林中的那栋两层小楼。

环绕泻湖,人们辛勤地开垦出一大片原野,用做牧场。这里养有大群牲口。在这片富饶的地方,这可是一笔新的财源。这里的牛群每四年翻一番。饲养者除了供自己消费之外,还将牛皮与牛肉卖掉,这样他们可以获得一成的利润。在一些地方,人们伐掉树木,种植木薯及咖啡。由于还种植了甘蔗,人们又建造了一架压榨机,用来加工这些含糖的茎秆,以便制造废糖蜜2、塔菲亚酒3和朗姆酒。总之,自从乔阿姆•加拉尔在这里定居十年之后,伊基托斯这座庄园已经成为上亚马孙河最富饶的地方。这个年轻人将内外事务都管理得井井有条。庄园日益兴旺起来。

2废糖蜜:制糖工厂的副产品。

3塔菲亚酒:西印度群岛产的甘蔗酒。

庄园主很快就承认这一切都得归功于乔阿姆•加拉尔。为了回报他所做的努力,庄园主先是让加拉尔参与分红,随后,在乔阿姆到达后的第四年,他又使加拉尔成为与自己同等地位。同等股份的合股人。

但庄园主还有一个梦想。和他一样,他的女儿雅基塔,也发现这个沉默寡言的年轻人不但对人温和、对己严格,而且心地善良、聪明能干,雅基塔爱上了乔阿姆。对于这位勇敢姑娘的品行与美貌,乔阿姆也并非无动于衷。可是,不知是出于骄傲,还是出于谨慎,他好像还不打算向姑娘求婚。

然而,一件严重的意外事故却促使他下了决心。

一天,玛加拉埃斯在指挥伐木时,被一棵大树砸成了重伤。几乎动弹不得的玛加拉埃斯被抬回家后,自知将不久于人世,于是,他扶起在身边哭泣的雅基塔,将她的手放到乔阿姆手中,并要乔阿姆起誓娶雅基塔为妻。“是你重建了我的家业,我只有看到你们结合在一起,看到我女儿的将来有了保证,我才能安心地死去。”

然而,乔阿姆却回答说:“我可以做她忠实的仆人,她的兄弟或是保护者,而我却不能娶她为妻。玛加拉埃斯,我现在的一切都是您给予的,我永生难忘。是的,我为庄园的重建付出了努力,可您要如此报答我,我却不配。”

老人坚持己见。因为死神不允许他再等待了。他要求乔阿姆起誓。乔阿姆终于答应了。

当时,雅基塔二十二岁,乔阿姆二十六岁。在玛加拉埃斯去世前几个小时,两个相爱的年轻人结合在一起。当时尚存最后一点气力的老人为他们做了祝福。

于是,在1830年,乔阿姆便成为伊基托斯庄园的新主人。庄园的雇工与仆人们对此都非常满意。

两个聪明的年轻人结婚之后,庄园日益繁荣昌盛。

婚后一年,他们有了一个儿子,贝尼托;两年后,又添了个女儿,米娜。两个孩子不愧是老庄园主的孙辈,也不愧是乔阿姆与雅基塔的子女。

米娜美丽可爱。她在这片美丽的热带地区出生,在这个纯洁健康的家庭里成长。她从未离开过庄园,因为父母对她的教育已经绰绰有余了。即使在玛瑙斯或是贝伦的修道院,她也不见得能学到更多的知识。除了这个家庭,她在哪儿还能接触到品质更为优秀的人呢?难道只有远离家庭,她才能变得心地善良,才思敏捷吗?虽然现在米娜还没有继承母亲管理庄园的事务,可是在将来,她一定会有能力应付一切局面的。

至于贝尼托,乔阿姆则希望他能够在巴西的大城市接受基础牢固、涉及全面的教育。富有的庄园主给贝尼托创造了一切优越条件。贝尼托具有许多优点:他头脑灵活、才思敏捷、心地善良。十二岁时,他被送到帕拉省的贝伦市学习。在一些优秀教师的指导之下,他汲取知识,为今后成为一个卓越的人才而打下基础。他精通文学、科学、艺术。他终日刻苦学习,就好像他父亲的财力不足以让他娱乐消遣似的。他并不认为只要有钱就可以不劳动。相反,他是那种坚毅、正直而又勇敢的人。他认为,任何人都不能逃避劳动这一人类的天职,否则,他便不配称之为人。

在贝伦学习的头几年,贝尼托认识了马诺埃尔•瓦尔代斯。马诺埃尔是帕拉一位商人的儿子,他与贝尼托在同一所学校学习。他们性格相似,兴趣相投,很快,两人便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

马诺埃尔生于1832年,比贝尼托大一岁。他父亲已经去世,母亲依靠丈夫留下的微薄财产生活。因此,马诺埃尔在完成基础学业之后,就开始学医。他非常热爱这份崇高的职业,并打算毕业后进入自己向往的军队当医生。

当托雷斯在森林中碰到马诺埃尔和贝尼托时,马诺埃尔已经取得了最低军衔,他当时正在乔阿姆的庄园里度假。他每年都习惯在这里度过几个月的假期,这个年轻人身体健康,仪表出众,天生有一种与自己的气质相称的傲然神色,乔阿姆和雅基塔都把他当作儿子看待。如果说这种身份使他能够成为贝尼托的兄弟,那么这却不能使他与米娜以兄妹相称。因为,马诺埃尔很快便爱上了米娜,他们的关系超出了一般的兄妹关系。

我们这个故事开始的年代是1852年4月,当时乔阿姆四十八岁。在这种极易使人衰老的气候中,他过着简朴的生活。他克制嗜好、生活规律,勤奋劳动。因此,他不像一般人那样早衰。他留的短发和络腮胡子都已花白,这使得他看上去像一个清教徒。他的脸上显示出巴西商人与庄园主特有的诚实。他性格中最突出的一点就是他的正直。尽管他性情温和,但人们还是能感到他身上有一团意志控制的烈火。他那坚毅的目光显示出他有一股旺盛的精力,使他能够全力以赴地从事任何事情。

然而,在这个镇定自若、精力充沛且看起来事事一帆风顺的人身上,人们总能觉察出一种深深的悲伤,甚至雅基塔的温柔也不能化解这种悲伤。

这个受人尊敬、为人正直的人拥有一切应该幸福的条件,可他为什么不容光焕发呢?为什么他只是为了别人而快乐,而不是为了自己呢?难道他有什么难言的隐痛吗?他的妻子常为此而感到担心。

雅基塔那时四十四岁。在这种热带地区,妇女一般在三十岁便开始衰老了。可她却像自己的丈夫一样,耐住了这种热带气候的不良影响。虽然面部线条有些僵硬,但是雅基塔还是那么美丽,仍然保持着葡萄牙人特有的傲然神情。她脸部高贵的神情与她那高尚的灵魂是如此自然地结合在了一起。

贝尼托与米娜时刻都无限深情地热爱着疼爱着他们的父母。

贝尼托当时二十一岁,他活泼、勇敢、讨人喜欢,是个感情外露的人。在这一点上,他与严肃、爱思考的马诺埃尔形成鲜明对照,在远离庄园的贝伦度过一年的学习生活之后,贝尼托非常高兴能同好朋友一起回到父亲的庄园,重新见到自己的父母和妹妹。作为一名勇敢的猎手,他也非常高兴能够重新回到这片美丽的上亚马孙河大森林。在以后漫长的几个世纪中,人们仍然不能完全揭示这片森林的全部奥秘。

米娜当时芳龄二十。她是个迷人的姑娘,她皮肤棕色,一双蓝色的大眼睛好像能够揭示她的内心世界。她中等身材,身段优美,风度优雅,酷似雅基塔。她比哥哥贝尼托稍微严肃些。她心地善良、乐善好施、待人亲切,是个人人喜爱的好姑娘。关于这一点,您尽可以向庄园里地位最低下的奴仆询问,但是,您可不能向马诺埃尔打听“你觉得她怎么样?”,因为他与米娜的关系太密切了,回答难免带有偏爱。

要想完整地勾勒出加拉尔一家人的全貌,还须提及庄园为数众多的奴仆,否则便会有所缺憾。

首先,应该介绍一位六十岁的老黑奴,西贝尔。虽然过世的老庄园主已经让她成为自由人,可是,出于对主人及其家人的热爱,她还是留作他们的奴隶。她曾是雅基塔的乳母,是这个家庭的一份子。她对雅基塔和米娜都以“你”相称,关系很亲密。这个善良的黑奴一生都是在这片田野、森林以及环绕庄园的河岸上度过的。她幼年时就来到庄园,那时还有贩卖黑奴的交易。她从未离开过这座村庄,她在这里结了婚,但很早就守寡了。在失去独子之后,她便留下来为玛加拉埃斯服务。她所知道的亚马孙河,只是流经她眼前的这一段。

除了西贝尔,还有一个专门服侍米娜的女仆,名叫丽娜。她与小姐同岁,并且对小姐忠心耿耿。她是个漂亮、爱笑的黑白混血姑娘。她性情温柔,但有点儿任性。庄园主一家待她非常好,她也热爱自己的主人。丽娜活泼好动,温存可爱,她在庄园里并没有太多的约束。

庄园还有两种男仆:大约有一百来个印第安人是庄园的雇工,另外还有二百多个黑奴。虽然这些黑奴还没获得自由,但他们的子女从一出生就已经是自由人了。在这一点上,乔阿姆•加拉尔比巴西政府先行了一步。与其他国家不同的是,在巴西,这些来自本格拉、刚果及黄金海岸的黑奴总能受到宽厚对待。在伊基托斯这座庄园里,从未发生过虐待奴隶的悲惨事件,而这在外国的种植园里却是屡见不鲜的。

第四章

马诺埃尔很爱米娜,而姑娘也深爱着他。两个年轻人互相倾慕,他们真是天生的一对儿。

当马诺埃尔确信自己对米娜产生感情之后,他首先向贝尼托吐露了心声。

听完他的倾诉,贝尼托兴奋地说:“亲爱的马诺埃尔,你要娶我的妹妹,这可真是太好了!让我来帮你吧!我先告诉妈妈,相信她很快就会答应的!”

半小时之后,事情就办妥了。其实根本不需要贝尼托来告诉雅基塔,因为她早就看穿两个年轻人的心事了。

10分钟后,贝尼托又去找米娜。说实在的,在这里他也没费多少口舌。他刚切入正题,可爱的米娜就把头伏在哥哥肩上,说出了自己的心声:“哦,我是多么高兴啊!”

贝尼托的问题还没提出,米娜就已经做出了回答。这是不言而喻的。于是,贝尼托也就没有再多问。

至于乔阿姆•加拉尔,他一定也会同意的。这一点毋庸置疑。但是,雅基塔和孩子们却没有马上告诉他这桩婚事。因为他们正在考虑婚事应该在哪里举行的问题,这是一件比较难办的事情。

是啊,婚礼该在哪里举行才好呢?在那座充当教堂的简陋茅屋中举行吗?那倒也未尝不可。当年乔阿姆与雅基塔就是在那里接受了帕萨那神父的婚礼祝福。当时,帕萨那神父是伊基托斯的本堂神父。今天和当时一样,在巴西,民事婚礼与宗教婚礼是合二为一的。传教团的登记册便足以证明婚姻的合法性,无须民政官员过问。

如果将婚事告诉乔阿姆•加拉尔,他肯定希望在伊基托斯村隆重举行婚礼,同时邀请庄园所有的雇工与奴仆参加。但是,如果他真的这样想,那么,他将受到激烈的反对。

因为,米娜对此另有打算。她这样对未婚夫说:“马诺埃尔,如果你们征询我的意见,那么,我希望我们的婚礼能够在帕拉举行。因为你母亲身体不好,不能到伊基托斯来,而我又不愿意在彼此互不相识的情况下成为她的儿媳。在这一点上,妈妈和我的想法完全一致。我们也希望说服爸爸带我们去贝伦,到你母亲身边。因为那里不久也将是我的家了。你同意我们的想法吗?

马诺埃尔握紧米娜的手,作为对这个建议的回答。因为他最大的心愿就是母亲能够参加自己的婚礼。至于贝尼托,他也非常赞同这个建议。现在,只需要说服乔阿姆•加拉尔了。

碰到托雷斯的那一天,两个年轻人去森林中打猎,正是为了让雅基塔能单独与丈夫待在一起,并说服他。

那天下午,雅基塔与乔阿姆夫妇二人都在客厅里。

乔阿姆刚刚回来,靠在一张编织得很精巧的竹椅上。此时,雅基塔有些激动,走到他身边。

告诉乔阿姆,马诺埃尔对他们的女儿感情有多么深厚,只有这桩婚事才能保障女儿的幸福,这些雅基塔都不担心。因为乔阿姆了解马诺埃尔的种种优点,他一定会热情接纳这个女婿的。可是,雅基塔却担心是否能够说服乔阿姆离开庄园。

这是因为,自从乔阿姆•加拉尔在年轻时来到秘鲁以后,他从未离开过这个国家一天。尽管静静东流的亚马孙河召唤他顺流而下,尽管他每年都要向马纳奥、贝伦及帕拉省的海滨运送木材,尽管每次假期后,他都要目送贝尼托回到贝伦学习,但是,他却从未想过陪贝尼托一起去贝伦。

至于在庄园、森林及原野收获的产品,乔阿姆•加拉尔总是将它们就地出售,仿佛他从来也不想走出自己生活的小天地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因此,25年以来,乔阿姆•加拉尔从未离开过秘鲁国土一步。他的妻子和女儿更是没有跨越过边境,到过巴西的领土。然而,在巴西读书的贝尼托却总是向母亲和妹妹讲述那里的情况,因此,她们一直都渴望能够去看看这个美丽的国家。有两三次,雅基塔曾经暗示过丈夫,然而,即使仅仅提出离开庄园几个星期,乔阿姆的脸上就会显出非常痛楚的神情。每当这时,他都两眼迷茫,并略带责备的口气回答雅基塔说:“为什么要离开我们的庄园呢?难道我们在这里不幸福吗?”

是的,乔阿姆心地善良,温存体贴,是他给自己带来了幸福。于是,面对丈夫,雅基塔就不敢再坚持了。

然而这一次是有正当理由的。米娜要结婚了,应该带她去贝伦。因为她将与丈夫生活在那里。

在贝伦,米娜将见到马诺埃尔•瓦尔代斯的母亲,并学会如何与她相处。乔阿姆怎能在这样一个合理的愿望面前犹豫呢?而且,他也应该理解雅基塔的心思,她也想去见见这位未来的亲家。难道乔阿姆不也是这么想的吗?

雅基塔握住乔阿姆的手,温存地劝他。那声音就好像音乐一般柔美动听。“乔阿姆,我想跟你谈件事。我们非常希望这个计划能够实现。你会像我和孩子们一样幸福的。”“是什么事情呀,雅基塔?”乔阿姆问道。“马诺埃尔与我们的女儿相爱,他们的结合会使两个人都幸福的……”

雅基塔刚说了没几句,乔阿姆•加拉尔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猛然站了起来。“你怎么了,乔阿姆?”雅基塔问。“米娜?……结婚?……”乔阿姆自言自语。

雅基塔只觉得心收紧了一下,接着问道:“亲爱的,难道你要反对这桩婚事吗?难道你没发现,马诺埃尔早就爱上了我们的女儿吗?”“哦!是的!……快一年了吧!……”

话还没说完,乔阿姆重又坐下。此时他又重新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不再有刚才那种令人困惑的激动。

雅基塔再次握住他的手。“我的乔阿姆,难道是我搞错了吗?你不也认为这桩婚事迟早都得举行,而且它肯定能带给我们的女儿一切幸福和快乐吗?”“哦,是的……一切幸福……毫无疑问!……可是,雅基塔,这桩婚事……我们每个人都考虑过的这桩婚事……什么时候举行?马上吗?”“这由你来决定,乔阿姆。”“那么,婚礼在这儿——伊基托斯举行吗?”

这么一问,雅基塔该着手解决第二个棘手的问题了。她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说道:“乔阿姆,我……关于这桩婚事……我有个建议,希望你能同意。二十年来,有两三次我曾希望你带我和女儿去帕拉以及下亚马孙河的其他省份去看看,因为我们从未去过那些地方,可是,你没能满足我们的要求。因为你要照顾庄园以及这里的一切事物。哪怕我们离开几天,都可能会影响你的工作。可是现在,我们都没想到,庄园能那么兴旺。所以,虽说现在还不到你退休的时候,可这回你至少也可以休息几个星期啊!”

乔阿姆•加拉尔没有回答。但是,雅基塔感觉到他的手在颤抖,仿佛受到了痛苦的打击似的。尽管如此,丈夫的嘴角还是浮现出了一丝微笑,好像暗示雅基塔把刚才的话讲完。

于是,雅基塔继续说道:“乔阿姆,现在有一个机会,今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米娜要嫁到远方去,她要离开我们了。这是女儿第一次让我们忧伤。一想到马上要与她分别,我就非常难过。我很想陪她去贝伦。难道你不认为,我们应该去认识一下瓦尔代斯夫人吗?我们就要把女儿交给她了,她会取代我成为米娜的母亲。另外,米娜也不希望在远离瓦尔代斯夫人的地方结婚,这样会让她伤心的。亲爱的乔阿姆,当年我们结婚时,若是你的妈妈还在,你不也希望她能参加我们的婚礼吗?”

听到雅基塔这几句话,乔阿姆不由自主又颤抖了一下。

雅基塔接着又说道:“亲爱的,我是多么希望能够和你、米娜,还有我们的两个儿子,贝尼托与马诺埃尔一起去巴西看看,沿着美丽的亚马孙河顺流而下,一直到它流经的最后几个省份!到了那儿,分别对于我来说可能就不会那么痛苦了!回来后,我就可以想像出女儿与瓦尔代斯夫人在一起生活的情景了。我也不至于凭空捉摸她的生活,不至于对她的饮食起居一无所知了!”

这一回,乔阿姆盯着妻子看了好久,但仍然没有答话。

他到底是怎么了?面对这样一个合理的要求,他为什么还要犹豫呢?一声简单的“同意”就可以让全家人欢呼雀跃,可他为什么不答应呢?借口要照料庄园已不足以成为理由。离开几个星期根本不会有丝毫影响!管家会代替他照管好庄园的!可是,他总在犹豫!

雅基塔将丈夫的双手放到自己手中,更加温柔地握着。“亲爱的乔阿姆,我不是要让你对我的任性做出让步。不,不是!这一次,我考虑了很久,我最大的心愿就是你能同意这个建议。孩子们都知道我正在劝你。米娜、贝尼托和马诺埃尔都希望我们俩人能一起陪他们去贝伦。而且,我和孩子们也希望婚礼在贝伦、而不是在伊基托斯举行。这对我们的女儿以及她在那里的生活都有好处。这样,那儿的人就会看到她与家人一起,她在那个城市也不会觉得太陌生了。她将在那儿度过大半生呢!”

乔阿姆•加拉尔支起双肘,将脸埋在双手中,好像他在做出回答之前,需要理清思路似的。显然,他也希望不要再优柔寡断,而应做出决定,但同时,他也很痛苦。对于这一点,雅基塔能够感觉到,但她却不明白到底为什么。乔阿姆沉思的外表之下掩饰着内心的激战。雅基塔很是忧虑,她几乎要责备自己为什么要触及这个问题。无论如何,她都会顺从乔阿姆的决定。如果这次旅行会让乔阿姆非常痛苦,那么,她就会抑制自己不再提离开庄园的事。虽然乔阿姆的拒绝令人费解,但雅基塔永远也不会追问他拒绝的原因。

几分钟后,乔阿姆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一直走到门口。他好像要最后再看一眼这片美丽的土地。正是在这里,他幸福地生活了整整二十年。

然后,他慢步踱回到妻子身边。这回,他已不再犹豫,脸上换了一副全新的神情,好像刚做出了一个崇高的决定。

他坚定地对雅基塔说:“你说的很好!这次旅行是必需的!你希望我们什么时候动身?”“哦!乔阿姆!我的乔阿姆!”雅基塔惊喜地叫了起来,“谢谢你!……我也替孩子们谢谢你!”

乔阿姆将她揽在怀中,雅基塔的眼中闪烁着感动的泪花。

此时,门外传来了欢快的声音。是马诺埃尔和贝尼托回来了。几乎在同时,米娜也离开自己的房间,来到客厅。“孩子们!你们的父亲同意了!我们全家都要去贝伦!”雅基塔喊道。

乔阿姆•加拉尔神情严肃,一言不发地接受儿子的感谢与女儿的亲吻。“爸爸,您希望哪天举行婚礼呢?”贝尼托问道。“哪天?……”乔阿姆回答说,“日子吗?……再看吧!……到了贝伦再决定吧!”“哦!我是多么高兴!我是多么高兴啊!”米娜不停地说,就好像那天她得知马诺埃尔要向她求婚一样。“我们就要看到气势磅礴的亚马孙河全貌了!就要看到沿岸巴西的各个省份了!啊!谢谢您!爸爸!”

激动的姑娘已开始浮想联翩了,她对哥哥和马诺埃尔说:“咱们快去书房,找出所有的书籍和地图,好好了解一下这片美丽的亚马孙河流域!咱们可不能盲目旅行!我要了解并看到这条世界河流之王的一切!”

第五章

第二天,贝尼托与马诺埃尔坐在庄园南端的河岸上,看着河水静静地流淌。亚马孙河发源于雄伟的安第斯山脉,注入距离山脉三千多公里远的大西洋。“这是世界上最长的河!”贝尼托说。“是啊!而且流量也最大!”马诺埃尔答道。

贝尼托接着又说:“它的水量那么大,在距离入海口好远的地方,河水都是淡的。而且,在离海岸三百二十公里的地方,还能使船只偏航呢!”“它的河道上下跨越了30多个纬度!”“它的流域面积从南到北跨越了不止25个纬度!”

贝尼托接着又补充说:“多大的流域啊!在这里,有广阔无边的平原,也有一望无际的热带大草原;没有一座丘陵使这片流域变得起伏不平,也没有一座高山挡住它的视线!”“整条大河就像是一条拥有千根触须的巨大章鱼,”马诺埃尔接着说道,“有来自南北的二百条支流注入亚马孙河,同时又有无数条更小的细流注入这些支流。相比之下,欧洲那些大河真好比小溪一样相形见绌!”“不算那些小岛,整条大河流经大约五百六十个固定的或是漂移的岛屿,好似一组群岛。仅这些岛屿,就是一个王国的财富啊!”“另外,在河岸周围,还有大量的运河、湖泊以及深浅不一的环礁湖纵横交错。瑞士、伦巴底、苏格兰和加拿大几个国家的湖泊加在一起,也没有这么多!”“有上千条支流注入,难怪亚马孙河要以每小时两亿五千万立方米的水量注入大西洋呢!”“它还是两个国家的界河,浩浩荡荡流经南美最大的王国——巴西,就好像是太平洋通过自己的运河注入大西洋一般!”“多么宽广的河口啊!在入海口处的海湾里,有一座岛屿的周长竟有两千公里!”“亚马孙河的流量如此之大,就是在其入海处,经过激烈的搏斗,大西洋也只能将河水掀起一小片海潮。相比之下,其他河流的涨潮、落潮就好像微风吹起的涟漪一样微不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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