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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9-29 20:0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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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黄亚洲

出版社:天地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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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代苦乐》(黄亚洲随笔新作,抒发赤子之情,记录时代悲欢)

《时代苦乐》(黄亚洲随笔新作,抒发赤子之情,记录时代悲欢)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时代苦乐》作者:黄亚洲排版:Lucky Read出版社:天地出版社出版时间:2017-03-01ISBN:9787545523607本书由北京华夏盛轩图书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序苦乐时代的良知谢大光

自2009年相识,读亚洲作品的机会就多了。亚洲是快手,又是多面手,诗、文、小说、影视,迭有新作,我的阅读跟不上他的笔,唯有散文,每有新作发来,我必先读为快。亚洲操弄文字虽有十八般武艺,散文却是他最忠实的秘书长,是他所有作品的注释,是他与时代对话的主要形式。亚洲不算年轻了,身体的健康状况我不了解,印象中,他始终富有朝气,行止活跃,思想更活跃。他的文字像是称职的哨兵,时刻处于警醒状态,对生活给予的感遇和挑战,总是及时做出反应。读他的散文,觉得这位朋友离我很近,不仅能追寻到他的行踪,还能忖度到他的心态,听到他的呐喊。

我曾说过,亚洲的一些散文里,文字被还原到最初的功能。这倒不全是夸赞。文字最初的功能在于实用,对危险的示警,对困苦的呐喊,对友朋的呼唤……虽简单却明白直截,不像后来的文人弄出许多弯弯绕。也许在心底里,亚洲并没有把自己只当成作家,他是一个普通公民,一个有正义感的普通人,事情遇到了,不论是否与自己有关,都不想绕开,真要揽过来解决又无能为力,手中只有一支笔。他是把写作当成尽一个公民义务的手段,下笔时针对着具体对象具体问题,用心单纯实在。面对出差北京偶然遇到的上访老兵老刘,他一次又一次写文章呼吁,希望引起更多人关注,目的只在于对老刘问题的解决有所帮助;灾区的民办幼儿园遭到地方权势的打压,投诉无门,求告亚洲,亚洲放下手头事,奋然写出《施园长有很多苦恼》,吁请有关方面重视,“不要让一个好端端的事情,无端地就成了一种反面事例”;面对一批助人为乐的典型材料,亚洲眼睛湿润起来,心有所动,欣然点赞《你的善行,我的热泪盈眶》,为小人物的善行鼓呼,意在理直气壮地光大中国优秀文化传统。这些文章正因为用心单纯、语言朴实,几乎不需要借助技巧,直接感动着读者。电视剧《历史转折中的邓小平》热播,亚洲参与剧本创作,后改编成同名长篇小说,有一组散文记述其中甘苦,这样一个题目,作者大可借势说一些夸夸之词,亚洲写道:“参与近六十万字的《历史转折中的邓小平》写作,我一直是怀有个人感情的。要不是笔下这位超凡脱俗的主人公对于中国的勉力推动,我的父亲可能一辈子不会接到他梦寐以求的那份‘平反错误’的红头文件,我的母亲还会继续在她的教师生涯里上百遍地填写‘家庭成分地主’的屈辱表格,我的后半生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也有可能还在每天用粮票丈量自己的胃,以布票比画补丁的尺寸。”都是实实在在的心里话。

说些实在的心里话,应该是中国古文的传统。千百年流传下来的,大多是这些实在话。李密的《陈情表》原是一份请辞报告,作者必须以实情化解皇帝的猜疑,求得险境脱身,行文的用心决定了文字的质量;诸葛亮的《出师表》,出发前对国事一百个不放心,嘱咐后主亲贤远佞,叮咛周至,句句着实,用心良苦而至诚。他们想到的只是如何说服对方,破解当前的问题,可曾孜孜于怎样下笔才能博取更多读者,如何微言大义而流传后世?再大的声名随着时间也会淘洗掉的,我们今天之所以还在读《陈情表》《出师表》这样的文字,那些最初的实用功能已无足轻重,推重的是那一片诚心天地可鉴。文字铭史也罢,传世也罢,全是后人的事,与作者何干?关于写作的道理如此简单明了,好文章依然少。历来为文者聪明多,聪明多欲望就多,左顾右盼,八面玲珑,未下笔先失了一个“诚”字,纵有鲜词亮句,难补其根本。这是我们面对那些才华横溢的文字不能为之感动而深表遗憾的。

熟悉的人知道,日常生活中的亚洲不算机敏,某些方面甚至有些木讷,为此吃过哑巴亏。他可曾有过后悔?“有时想到,文字的力量实在难说得很,有用的时候很有用,没用的时候一点用都没有”,亚洲心里十分清楚,还要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他的这股韧劲乃至痴劲是性格所致,还是责任所在?作家总是要面对自己的时代、自己的问题说话,“一代人就做一代人该做的事”,哪怕劳而无功,还是给这个苦乐时代存了一份良知。

亚洲的散文新著即将出版,嘱我说几句话,就是这点读后感吧,聊以志贺。2015年1月22日于天津第一辑笔写小平,心有大潮看见青草与看见孩子

这位画家最先讲到的是看见青草,最后讲到的是看见孩子。

后来我才知道邓林大姐的腰不太好,她不能在高大的沙发上久坐,更不要说直挺挺地坐一小时,但在这个阳光和煦的冬日下午,她硬是在这张高高的沙发上坐了近一个半小时,她指着相邻的一张沙发说,老爷子每天坐的就是这一张。

她说的老爷子,就是她的父亲邓小平。

这次聊天的话题纯粹集中在邓小平的生活起居领域。因为出于下一步的写作需要,我迫切想了解细节,譬如饭量、睡眠、洗脚、散步、穿衣、香烟过滤嘴的长短以及哪一年由激烈的白酒转为柔软的黄酒等问题,邓林大姐也爽快,说凡她知道的她都说。

这七零八碎地一问一答,就大大超过了一个钟头,双方都很有兴致,但我事先不了解她的腰痛问题,直到握手辞别,陪同的小王才说起他在一旁很紧张,因为他知道邓林大姐一直没有在高大的沙发上连续坐过一个钟头。

真是令我不好意思。

但是我离开米粮库胡同很远了,邓林大姐一开头说到的“看见青草”与最后提及的“看见孩子”,一直在我脑海里走着画面。画面不仅鲜明,而且鲜活。“看见青草”,是说邓小平总是头一个看见庭院里的草色绿了。

草色的发绿是不容易看见的,近看更是看不见,常人看见的只是熬过了整整一个冬天的衰草,仍在寒风中微微打颤,常人只说,啊,这个冬天这么长呢。

但是邓小平说,哟,你看草都已经绿了。

他欣喜地指着左边、右边与前方,对身边的人说。有一年是对身边的女儿说的,有一年是对身边的警卫说的,这时候谁在他身边,他就指点谁看不容易看到的春天。

邓小平每天都在这面积有两亩大的庭院里散步,上午10点一次,绕十个大圈,下午3点一次,也绕十个大圈。他一边想着国际与国内,一边眼望着脚边与远处的青草。

青草最初的那种朦朦胧胧的绿色,肉眼是很难看出来的,只有在某种角度下,大片地望去,才能突然发现一种近乎鹅黄色的淡淡的浮云般的绿,而每一次,庭院里的这种最初的绿色,都是邓小平先发现的,这时候他就忽然站起来,很开心也很认真地对正好在他身边的一个人说:哟,你看草都已经绿了。

他在残冬看见春天了,或者说,他看见我们常人看不到的春天了。

我们经常唱《春天的故事》,唱“有一位老人在中国的南海边画了一个圈”,其实,在“画圈”之前,这位老人的心里早已有最初的鹅黄色了。

青草的颜色就是蓝图的颜色。邓小平是超前的。

我感动于邓小平目光的犀利,而且,是在那样的吹拂不止的寒风之中。“看见孩子”,则是指邓小平看着孙辈时眼睛里发出的光芒。邓林大姐十分诗意地说:他一看见孩子,眼睛里就有一种柔和的光。邓林大姐马上又解释:这句话是我说的,是一种形容。

我倒觉得,这不是形容,而是一种实在的叙述。一个戎马一生、三起三落的老人,一看见孩子双眼就发出柔和的光,是特别容易理解的,也是特别真实的。

邓林大姐说,当上午10点过后,也就是当邓小平看完大叠的文件之后,她的母亲卓琳有时候就故意把几个孙辈都集中到邓小平办公室,任孩子们满地滚啊爬啊疯成一团,其中有个特别调皮的还会像孙猴子一样直接从窗户里蹦进来,卓琳就想以这种局面让丈夫得到片刻的休息,而且卓琳还事先准备了道具,这是特意为邓小平准备的,是一只粉色的塑料盒,里面放着糖果、饼干,以便让邓小平接下来拥有更为愉悦的动作:来来,爷爷给你吃块糖!来来,爷爷给你吃块饼干!

邓小平一边分着盒子里的糖果,一边还不忘幽默地感叹一声:我呀,就这么点权力。

邓小平的“这么一点权力”,多么的可贵。一个老人最可贵的品质,就是看见孩子会眼露柔和的光。说到底,我们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下一代的健康存在。上一代人的这种柔和的光,不仅使下一辈感到温暖,整个社会都会产生暖意。

而且,看见孩子随地滚爬,甚至看见有不合常规的动作,譬如像孙猴子那样从窗外跳入,他也照样不减少柔和的光,照样把手伸进那只粉色的塑料盒中去摸索,照样取出慈祥和甜蜜,这就是一种境界了。

如果所有的掌权者对后辈都具备这种心态,多好。

总之,能首先看见草色泛绿的人与总是能用柔和眼光看待后辈的人,肯定是伟人,也肯定是平常人。

伟人与平常人,通常总是同一个人。2013年11月30日探班《邓小平》剧组

探班电视剧组,从来是件新鲜事儿,也从来是件劳苦事儿。说苦,是因为剧组人员的日常生活十分艰苦,哪怕偶尔去探班的人也会多多少少沾上苦味,回来就感叹,没想到这些大腕们、中腕们、小腕们一个个都那么惨烈,但是这一回探班《历史转折中的邓小平》剧组,却没想到这个剧组的弟兄们,会苦到这种程度。

本来想,这部四十八集(剧本为六十集,拍完剪辑为五十二集,正式播出为四十八集)的电视剧拍摄,由于题材的重大与各方的关切,再加之资金的充分,并不至于艰苦卓绝,但是一进棚就觉得情况不妙,首先是这个三千平米的大棚里回荡着一股浓浓的甲醛味,因为临时搭建的房子体量很大,几乎整个儿邓家都“搬”在了里面,包括邓小平的办公室、大会客室、家庭餐厅、宽宽的走廊、气派的门厅,仿得惟妙惟肖,所以使人头昏脑涨的甲醛味儿就再也无可避免。其次是阴冷,大棚里面比棚外露天还要冷,外面天气虽是零度毕竟还有和煦的阳光,里面就只有打寒颤的份,尽管剧组的人一个个都裹着棉大衣。再者,是灰尘大,这可能与施工不久有关,建筑材料的粉尘总是在空中弥漫而不甘心沉沦。剧组的全体工作人员包括那些大腕们,从早上开始就要在那里窝到深夜,一遍遍地听导演喝令“再来一遍”。怪不得我一进棚子就看到那么多人戴口罩,白的、红的、黑的,真不是开玩笑的事。

戴着厚帽子、把口罩推在脖子处的导演吴子牛,一见我就说“我感冒第五天了”,又说,“我们这间屋子的全感冒了,人称‘感冒屋’”,又说,“其实这种情况是正常的,大家的心理疲劳期已经过了,现在是生理疲劳期,免疫力特低,每个剧组都会先后来这两个疲劳期,尤其是我们这个组,毕竟连续拍了七十几天了”。吴导说的这些经验之谈我都没有听说过,只是感到惊讶。

更惊讶的是那些演员们,动不动就赶紧把棉大衣脱下来,只穿单衣,甚至是短袖单衣,在摄像机镜头前谈笑风生。原来今天拍的是“为邓小平过生日”,八十大寿,论季节,就是盛夏,8月22日,最热的日子,怪不得站在“邓小平”身后的“大女儿邓林”手里还拿着一把大蒲扇,不时地给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穿短袖衣的“父亲”摇两摇。那演卓琳、邓朴方、邓楠、邓榕的,也一个个都是单衣,一边冻着,一边笑着。能不笑吗?父亲八十大寿呢!

我心里在想,这一家子都冻出鼻涕来怎么办?鼻涕可不是忍得住的,还有,咳嗽也不是忍得住的,寒颤也不是忍得住的,但这一家子就是在那里其乐融融,一会儿打趣,一会儿拍手,一会儿为电视机里的中美足球赛大声喝彩,还得忍受导演残酷的“再来一遍”的吆喝,以及在“再来一遍”之前的化妆师的快速补妆,在脸上描描画画,在头发上拍拍掸掸,这一刻他们仍旧身处“盛夏”,手里拿着蒲扇,忍受摄影棚里出奇的寒冷与自己鼻孔里的液体。

特别令人佩服的是男主角马少骅,他不仅能老是穿着短袖白衬衫忍着严寒,没有一声抱怨,而且他的表演比起一个月前我在开机座谈会上见到的那几个片花镜头,更见轻松。我说你现在特别放松啊,这位“邓大人”就用四川官话悄声回答我:“我拍的戏里头,有很多很好的了。”看得出他的自信。尤为可贵的是,他在表演中还有不少创造,譬如他得意地告诉我,在即将排演的“子女送生日礼物”的一场戏上,他已经想好了,从“女儿”毛毛手中接过一只新手表而换下那只戴了四十年的老表的时候,他应该说一句什么,因为剧本上没有提供相应的台词。接着,他就点着自己的手腕,用斩钉截铁的四川官话对我说:上紧发条,继续前进!

我说,好,得体!他笑,得意。

说起二度创作,吴导也有好多新的构想,譬如他说,在拍邓小平在301医院做前列腺手术的那场戏时,他就想到,以后这里一定要加拍一场邓小平的梦境戏,邓小平应该回到四川广安去,在老家看见他的父母,他的父母正面带愁容地计数着银洋与“串子钱”,算着十六岁的儿子邓希贤漂洋过海去法国要带多少学费,这时候,老年的邓小平应当悄步走近他的父母,默默地凝视着他的父母,双方可以没有任何台词交流。吴导说,因为邓小平自从离开老家,终生未回过故乡广安,所以在做手术之前应该有“见到爹娘”的这一场梦,这是人之常情。他说,我想好了,这场戏就到广安去拍,拍完了,就在那里举行关机仪式。

我听了这些都很感动。作为编剧之一,我很感谢这些添枝加叶的艺术创造,我发现整个剧组的艺术投入程度都很高,正如另一位编剧张强所说,这个剧组是他所见过的风气最正的一个剧组。张强是经常来探班的,剧组在深圳拍戏的时候他也去了,干了许多超出编剧范畴的杂事,也算是半个剧组的人了。

大棚里的甲醛味、阴冷与扬尘使我打了好几个喷嚏,于是赶快跑到大棚外换空气。北京的空气本来已不怎么样了,大棚里的空气更是雪上加霜,这拍戏真是一场惨烈的战斗,何况日日夜夜连轴转,想到这里,不能不对演员们平添一份敬意,再也不羡慕他们手捧鲜花接受粉丝欢呼的风光了。

制片主任一直站在棚子门口,看着他的各路手下人忙碌,也看着送饭的车子把一份份简单的盒饭递到大家手里,众人接过饭盒都蹲下来,就着阳光和冬风哗哗地扒饭。这位处事严格的高主任告诉我,他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安全地带好这四百多号人,稳住这支队伍,要维稳就要讲和谐,所以“邓榕”前几天过生日他特地备了蛋糕,叫“邓榕”好一阵感动。即使一般的工人过生日,只要他了解到,最起码也得关照一碗热乎乎的长寿面。他说,你想,四百多号人,几乎天天都有人生日呢,这些小事都是不能小看的。他又哈哈笑着说,组里那帮人以前都叫他“政委”,现在改叫“书记”了。这位浓眉大眼的高主任曾经领军过《建党伟业》与《辛亥革命》的电影摄制组,一脸的威信与一肚皮的经验。

眼前的这个三千平米摄影棚与相邻的那个两千平米摄影棚,同属一个叫“八仙文化产业园”的单位,位于北京北面的五环与六环之间,据说很兴旺,已经拍过《天下无贼》等许多影视作品。我身旁的起重机则一直叽叽嘎嘎地叫着,一排高高耸立的钢柱子预示着第三个摄影大棚即将诞生。首都的影视产业方兴未艾,作为一个舞文弄墨写剧本的,看到这种情况固然高兴,然而想到严严实实的三千平米棚子里的甲醛与灰尘,还有那彻骨的阴冷,我心里便寒,这种苦可不是常人都能吃的,何况还要穿短袖过“盛夏”呢,何况还要摇扇呢,何况还是连续几十个日日夜夜呢。

为了欢送前来探班的中央文献研究室的领导,以及我们这些人,马少骅专门换上了一身灰色中山装,跑出摄影棚,向发动的汽车频频招手,显示“小平同志”对众人的关怀。在招手告别前,他还一一与人照相,单独也照,率“妻女”也照,尽显和善慈祥。他最后的话是:“你们放心,我们一心一意拍好。”也是标准的四川官话,一字一顿,像煞邓大人口吻。

听到“小平同志”这样讲,我们这些探班的人,除了感动,还能有别的什么呢?2013年12月4日戴着口罩写文章

出地铁口,再戴回口罩,步行十分钟,到小区,上二楼,按响电铃。

一进门,我就习惯地大声说“外公最喜欢花花了”,花花马上就回应说“我最不喜欢外公了”。我说鞋呢?花花就打开鞋柜,为我找出一双拖鞋,表情认真如大人。我一穿,只能塞进脚掌,半个脚后跟踩在外面。因为不忍违拂了花花的好意,所以顶一顶脚,也就穿上了。

这时候安东就从他的小房间里大步流星出来,手里拿着平板电脑,说外公你看,这款游戏的画面角落有枪,可以是冲锋枪,也可以是手枪,能射击,但是画面背景出现的,可不是游戏背景,是实况。我一看,果然,画面里晃动的正是我们房间客厅的实况。我于是立即走到他的镜头前面去,听他按动按钮,顿时传出装弹以及弹夹上膛的声音,然后就是开火的毫不留情的达达声,我于是痛苦万分地捂住胸口,倒在沙发上,不仅倒下还要再三挣扎,我当然知道影剧里的主人公都是死得很艰难的。我编剧出身,表演惟妙惟肖是我的职业道德。

花花的大名是王雨禾,她哥安东的大名是王柬禾。

很迟开饭。因为女儿一般都是拖延着下班回家,进门就疲惫万分的样子,有时候嗓音还是嘶哑的。我给她看花花给我找的露出半个脚后跟的拖鞋,女儿就笑,说花花从小就会给外公穿小鞋了。这时候安东就让母亲看平板电脑里的回放,女儿看着就作了很高兴的评价,说还是外公“死”得最像,我们都“死”过好几回了,都没有外公“死”得像。

女儿对于演技的评价,应该是有权威性的。她近年制作了好几部热播剧,像《辣妈正传》《大丈夫》《团圆饭》什么的,熟观演技,看来我在她的心目中只能发生“演员”的联想,而不发生“编剧”的联想。她对我热衷编剧“伟人戏”一向兴趣不浓,只要我与“陈独秀”“邓小平”的感情不影响到与王柬禾、王雨禾的感情就OK.

然后是吃晚饭,然后是继续陪花花和安东玩一阵,然后就是出门钻地铁回我的刘家窑“七天”小酒店。去地铁站的路上,也照例严格地戴起口罩。我来北京买的口罩先后已经好几打了。

除了回女儿家吃晚饭,整个白天我都在一家颇有实力的出版公司“上班”。所谓上班,其实就是写作。写作的样式是口述,有一位北大研究生学历的高材生被派来作为打字助手。这出版机构真好,肯这么地花大本钱。因为写的是长篇小说《历史转折中的邓小平》,由同名电视文学剧本脱胎,算是出版公司的选题重点,又要赶电视剧播出的“同步出版”进度,所以这出版公司也就超常规操作了,出版公司老总杨政很清楚我的打字速度实在阿弥陀佛,他知道,不差遣一位美女编辑用她的键盘脚步在京杭两地嚓嚓嚓地死盯着我,要我六个月之内完成五六十万字的任务简直是天方夜谭。杨政是诗人,诗友之间总有灵犀。

自去年11月始,到如今杨花如雪的暮春,整半年,我有一半时间在北京过“上班族”生活,脖子上挂一张出版公司核发的大楼入门证。回杭州期间,我走到哪里,美女编辑的打字声音也跟到哪里,不让消停。

办了退休还这么紧张,以前哪里想得到?幸亏长篇的写作已临近尾声,剩最后几万字了。

在北京的日子里,能每天享受天伦之乐,当然是好,可缓解整日口述的呆板之烦。但是京城生活,叫人皱眉头的事情还是有,起码是两桩,提起就愁。一是干燥,尤其是冬天,皮肤都裂得痛,每次上洗手间都要用自来水抹脸抹脖子,湿淋淋地走出来,一下就干了;二是雾霾。过去只知道叫雾,后来知道是霾,在骆家辉当了美国驻华大使之后才知道叫PM2.5,于是明白了鼻腔与咽喉这么不舒服的原因,这才学北京的路人模样赶快买口罩“上下班”。

我们总有人要厌烦骆家辉,责他“说三道四”,在大使馆围墙上竖起空气测试仪那是“狗咬耗子”,涉嫌敌对势力与司马昭之心。但是我反过来想,要是美国佬不是派的骆家辉履职北京,而是派来一个沉默寡言的,不说三道四的,表面上看不出司马昭之心的,那我肯定也是省了口罩钱了,也不会知道PM2.5如何地亲近我的肺叶和气管了,也不会知道我的伟大首都其实不是一首美丽的朦胧诗了。

说到底,狗能咬住耗子也是好事啊。按小平所说“不管黄猫黑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逻辑,该给以表彰啊,给颁个“五一劳动奖章”也不亏啊,我们确乎该把实事求是原则也用到美国佬身上,不要把人家提醒我们的善意统统当成“亡我之心不死”。

这半年,北京的蓝天次数实在不多,真盼望北京多刮风,刮出点白天的云朵和晚上的星星来,可就是老不刮风,蒙古高原上的风怎么这么偷懒啊,缺奖金还是怎么的,越来越没有成吉思汗的气味了。

每天十几次把口罩戴上又取下的日子确实过得窝心,更叫人窝心的是一位北京朋友好心地指出我买的医用口罩太薄,说根本挡不住那个PM2.5,说你买这种口罩根本与买安慰剂无异。听着这话的一刻我心里真窝火,那种厚得像防毒面具的口罩不是早让你们这些首都人民买脱货了吗,真有点想骂对方一声“狗咬耗子”,就如我们骂骆家辉一样。

那么,真的要叫满街人都戴上防毒面具熙熙攘攘吗?一个崛起大国的首都天天都得是防化演习吗?最讲究面子光鲜的中国人怎么都要把面子严严实实捂起来呢?背兴不背兴啊?

我后来倒是连着跑了好几家有口罩卖的店家,但都没有那种猪八戒拱嘴式的严严实实的口罩,都说缺货。咱们浙江义乌小商品市场的老板们怎么就嗅觉失灵了?

还是老样子,每天戴着我的薄薄四层的安慰剂口罩去出版公司口述《历史转折中的邓小平》,傍晚再戴同样薄薄的口罩急匆匆连赶两站地铁去女儿家,在家里的长沙发上再完成一遍手舞足蹈的“死亡”,听着远比PM2.5要干脆得多的枪声。

过着这样的日子,就不由得从更深沉的角度思索起邓小平他老人家来了。我在京城“七天”小旅馆的床上翻来覆去想,他老人家知道改革开放几十年后有如此严重的环境之虞吗?知道那些贪官外逃明明是为藏金掖银却推说是“国内空气不好”吗?知道狠抓“发展是硬道理”但政治体制改革未能同步推进会有如此令人烦心的后果吗?

转念想想,他老人家也难,把一个国家从无休无止的阶级斗争泥潭里拖出来,已经是很不容易了,背脊上已经被人指指戳戳是“死不改悔的走资派”了,再要他把人类进步的所有道理都整明白,做得左右兼顾严丝合缝,也确是难为他了。

他也是七十多了,古来稀的岁数了,还在那里身体力行地摸石头过河。他满心眼想的,也是怎么尽快让穷得叮当响的中国老百姓富起来,他也算是找着相对真理了,算是高屋建瓴了,咱今天也别苛求小平同志了,谁能将几十年的身后事看得那么清楚呢?就像马克思、恩格斯也看不清、看不到、看不懂1949年前的中国与1949年后的中国一样。一代人就做一代人该做的事、能做的事,前瞻十数年就已经了不得了,后面的事,就该后面的人再来大刀阔斧,应该有跟上来的二平、三平、四平,什么都要小平担着,不公平。什么都小平担着了,后面的人干什么来着呢?出息什么呢?每天只维稳不成?只嘴皮子上讲讲和谐不成?骂骂骆家辉不成?

想到这里,翻身坐起,看看微明的窗户与渐渐密集的车声与PM2.5,我心里多少有点释然。尽管仍然每天戴口罩走向出版公司大楼,内心也还平衡,想着还是要兢兢业业地塑造好“改革开放总设计师”的光辉形象,伟人就是伟人,伟人不是全能者,不是全能者也是伟人。

当然,我在这里联想的一些问题,不能倾情倒在这部长篇中,有杨政老总严严把着文学的关,不可造次。出版界有一条重要的原则叫作守土有责。这个分寸,我还是能理解与掌握的。

关键是,眼下的社会,不能再过分强调“摸石头”了。都深水区了,脚都踩不着石头了,手还摸得着?该想想“桥”的概念与“船”的概念了,二平、三平、四平该有正经事做了。你想,既然对岸的景致已经看清个八九不离十了,既然对岸有钱、富裕、做人有权利有尊严、基尼系数不高大抵算得公平、食品安全、水和鱼都好、土壤也不含重金属,尤其是鼻腔的外面没有漫天杨花般的PM2.5,既然这样,就该把挤在岸边多年焦躁难耐的整个民族驮过河去了,管它是船还是桥,过河总是硬道理,不要再摸石头了,该有一张全新的路线图了。

也就是说,总设计师当年来不及描画清晰的笔划,该有人接笔了。不然,小平九泉之下,也会不安生。

再说小一点——不然,像我这把年纪的,弄得不好,真就要早早地倒在沙发上了。哪能用安慰剂口罩,长时间地骗自己?那时候的挣扎,可不是演戏。安东与花花,你们可得记住,你们的外公,很可能有弄假成真的一天。2014年4月24日审片《邓小平》五昼夜

我这人泪点低,这几天又一次得到了确证。看《非诚勿扰》与《中国梦想秀》都经常有液体夺眶而出,何况审看的是五十二集的《历史转折中的邓小平》,一部泪点这么多的电视剧。

连着五天,经受着我们这一代人曾经深深浸染过的一段历史风云。

风云很重,迎面拂过面颊的时候,水汽就凝结了。

不仅仅是邓小平经受的风云,是我们大家都经受过的风云。当然,邓小平经受的烈度比我们所有的人都多,他的大儿子至今还是高位截瘫,“文革”逼的。

果不其然,坐在第一排沙发上的邓家三女儿,从一开始起,就掏手帕或者纸巾抹开了眼睛。这第一天上午的审片,只安排放三集,请邓林、邓楠、邓榕都来离首都机场不远的一个僻静地儿一齐观看,然后,就不再请她们集中了,让她们携上带子回家看,剩我们这些主创人员与联合摄制单位的头头们封闭式地连看五天,每天都得十集以上。

家属的意见自然特别重要,要是她们说此剧的主人公没有她们家“老爷子”的那股精气神儿,那我们就惨,这几年算是白写,剧组这半年的劳苦也是白搭。

吴导演与制片主任倒是信心满满,说估计问题不大。果然,头天上午的放映一结束,灯光亮起,就见邓家来的三位大姐都眼睛红红的。邓榕情绪最激动,站起来就大声说:“有人告诉我,你开始看可能还觉得不像是自己的父亲,看到七八集之后就能接受。我今天看到第一集就接受了,这就是我家老爷子!”

邓榕讲的是实情。我是只看了几个镜头便认定这是邓小平了。更早一些,半年前在北京摄影棚里探班的时候,就觉得那个马少骅的一举手一投足就活活是邓大人不假了。

马少骅在影视剧里演过六次孙中山,演技精良得很,这回扮邓大人,据说可以用“疯魔”来形容了,每夜干完活儿还不睡觉,还在自己房里看回放,一遍又一遍,琢磨着举手投足与台词。半夜过走廊的,只要走过他房门前,都能隐约听见邓小平的川普话。

已经有人评价这位马少骅为“伟大的”表演艺术家了,断言今年八月由央视播出这部《历史转折中的邓小平》后,他必身价翻倍,以后中国的老年邓小平角儿非他莫属。

看“老爷子”在画面里吃力地为半瘫的儿子擦身、在准备“被逮捕”前吩咐将家庭照片分送各位子女作纪念、在急病送院时分的冷汗淋漓、复出后在“两个凡是”的重压下夜不成寐、在听说云南知青为回城“罢工”的时候痛下决心说“让孩子们回来吧”、在刘少奇还没有平反之时就公开把王光美叫上主席台与她当众握手……几乎所有的审片者都看得鼻孔发酸,一张张纸巾在一张张脸颊上擦拭着泪水。

一部所谓的“主旋律”电视剧,能看得人不停地抽鼻子,也算够意思了。

不过,也许特别容易感动的只是我们这一代人,我们感觉到的泪点在年轻的孩子们看来或许是笑点也说不定。这么一想,就是个问题了,还真不好说。

中午围桌吃饭的时候,邓林在邓榕的催促下,也发表了一段观感。她说,这戏拍得不错,首先是编得好,每集都有一个中心,比如“逃港”那一节,就吸引人。另外,演员不错。老爷子那些重要的话,马少骅能用很平实的口吻说出来,特别的好。

后来,邓榕也说了一些内行话,她说这戏已经这么拍了,也没法改了,比如北京301医院的女军医头上戴的无檐军帽,不是这么个戴法,不能压着额头的,帽子要往后推。当然我知道戏没法再改,现在也不过是这么一说。

这么的通达,其实是表达了对这部戏的真正的喜爱。

随后的几天里,在家中的邓榕也不停地给这里发短信,说她现在看到第几集了,又流了几次眼泪,等等,直说得我们这些在这里昼夜审片的人心里越来越踏实。

连着看了五昼夜,颈椎与腰椎都有些生锈,人有了木偶的感觉。但是脑袋里活泼得很,哗哗哗有流水声。

历史其实就是活泼的,是大家的,不是考古学家专用的。

太应该回顾这一段历史了。

审完五十二集,大家围坐一起讨论之时,邓家的三位女儿再一次赶了过来,邓楠进门就连声说,这两天每夜看到早上四点钟啊。邓榕一见吴子牛就寒暄:导演劳苦功高!

在座谈中,邓榕说她在家里看的时候,一摞纸巾就放在旁边,几乎看每一集都掉眼泪。她说,她丈夫平时看影视剧是最挑剔的,这回是说了八个字:相当精彩,相当成功。

邓榕又说,很喜欢扮演剧中田志远夫人的宋佳,说她演家庭戏特能表现出家庭的情趣。

邓楠谈到了剧中人的说话口音问题,说原先一直是主张影视剧中的“老爷子”说普通话的,这次一看,四川话是帮助“老爷子”树立了形象。邓林的感叹也很有趣,她说原先还是用“审查”的眼光来看的,但看了几集就看进去了,就像普通观众一样地看。她也提了一些改正之处,觉得刚性的东西还是多了,要有一些柔性的东西,毕竟是艺术作品。

画家还是看重艺术。

现在我担心的,还是收视率。我们这些人当然是看得热泪盈眶,这家家户户呢?尤其是年轻人呢?不要又落得添一个“主旋律作品没有收视率”的实例。

这时候,只听来自央视的那位负责同志斩钉截铁断言,这是迄今为止我们国家重大革命人物电视剧拍得最好的一部。他也大胆估计,收视率没有问题。

这就放心了。虽说,还只是预测。

认同的,不是一部电视剧,不是编剧与导演,不是马少骅,是一段历史。

再往政治上说,是一条道路。

附记:此随笔发出后,饰演邓小平的马少骅老师即发来一则手机短信:“亚洲老师好!今天我看了您审片后的意见和对我的鼓励,谢谢!我唯一的希望就是我们的努力奋斗能让大家接受和喜欢,更希望小平家人的肯定、专家认可、上级领导通过。这我就放心了。这些成功都与您们多少年的苦心努力紧密相连,辛苦了亚洲老师,谢谢您!”一个天才的表演艺术家的谦虚与拳拳之心跃然于文字,令人感动。在我感觉中,他已得小平之精髓了。2014年6月9日笔写小平,心有大潮

参与五十六万字的《历史转折中的邓小平》写作,我一直是怀有个人感情的。要不是笔下这位超凡脱俗的主人公对于中国的勉力推动,我的父亲可能一辈子不会接到他梦寐以求的那份“平反错误”的红头文件,我的母亲还会继续在她的教师生涯里上百遍地填写“家庭成分地主”的屈辱表格,我的后半生也不会是现在的这个样子,也有可能还在每天用粮票丈量自己的肠胃,以布票比画补丁的尺寸。

小平同志对当代中国的推动委实太大了。写作是一种怀旧,在这部作品的一些虚构人物的身影中,确实有我个人清晰的影子,比如乡下的知青,比如重圆大学梦的学子。

再过几天就是邓小平诞辰一百一十周年了,我愿意再写一首小诗纪念他:

写你的名字,笔画特少,少得像真理一样单纯;喊你的名字,调门特顺,顺得像百姓人家最爱取的小名。

大声说出你的名字,是在那一年寒冷的开春。我看见,父母脸上,干涸的河床忽然湿润。我不是在说,我自家的父母从此恢复了名誉,我是在说,一个民族,瞬间,获得了自尊。

错字连篇的中国五千年文明史,由于一句“实事求是”,终于有机会,全面校正。

春天的热身赛才刚刚开始,我们听说你又去了深圳。总之,这是一个有关速度的故事。感谢失眠的设计师,下笔有神,入木三分。

今夜,我又从梦中惊醒。月光里,有泪湿枕。该是一百一十年的诞辰吧?我知道,这不仅是关于一个人,夸张一点说,是关于一个时代,或者是,关于一个民族的诞辰。

那么,你现在好吗,小平?那炷烟头,还能一明一灭吗?想到你,总是听见中国铁路的声音:一明一灭之间,啪嗒叉开;又啪嗒一声,重新接准。

你现在好吗,小平?我们眼下的生活,已经很有些滋润。我们每一次这么说的时候,脸上,总会有一些泪痕。

一百一十年了,我们想放一束玫瑰,但是很难找到那片云层。风,有时候很大,吹得泪水,也失去了瀑布之声。我想,记挂一个人的最好方式,或许,还是十几亿百姓,一日三餐,舒心干活,好好做人。

当然,感情写作包括理性写作,只是写东西的动力,真正要写好这种“大数据”作品,难度还是不小的。说到难度,一是写作分寸的问题,二是写作技能的问题。关于分寸,有自我设置的,有他人帮你设置的。这个问题很重要,故事年份靠现在太近,许多人健在,许多事众说纷纭,许多判断相距甚远,要在当下的环境里说好这些事情,没有分寸感是不行的,这种感觉比简单的“大事不虚小事不拘”方针还要紧。

关于写作技能,自己忖量,还是有较大的差距。从现在看,确是这样,尤其是长篇文学作品,内中描述的真切以及深入的程度,都还欠缺多多。有些是不敢写,有些是写不好。曾有好几个晚上睡不踏实,躺在京城小旅馆的床上,努力把自己变成领袖人物,努力设想自己有很大的情怀,有时候忽然也感觉到一点什么,半夜会跳起来,但是次日落实在键盘上,精气神又都跑了个八九不离十。说实话,许多时候,还是自己卡住自己,不是人家卡你。

好在笔下的主人公有高度,尽管要将他当作中国人民中的普通一员写,尽管不是写神,尽管下笔力求平视,但小平那种内心的高度是客观的,他思考国家未来道路的那种格调是高屋建瓴的,他的意志力是坚毅与一往无前的。所以他一旦活动在文字上,就有这么大的气度,他一出场,空气就活了,以至好几回让我在写作的时候热泪盈眶,内心有澎湃之音。

还是我上面这首小诗所描绘的:“你现在好吗,小平?那炷烟头,还能一明一灭吗?想到你,总是听见中国铁路的声音:一明一灭之间,啪嗒叉开;又啪嗒一声,重新接准。”在政治积习与文化积习都那么深重的中国,要力排众议,果决换轨,这个扳道工该有多么强大的意志与手劲!

就由于这个原因,我们这部作品有了先天的气势与力量。从某种角度说,我们不是在写作,是跟在总设计师身后,描画一个国家的蓝图!

写作小平,心有大潮,那是必然的。毕竟,这是一个时代的概括描述,而且这个时代离我们这么近,甚至一伸手就能摸到,甚至这个时代还扯着我们一起奔跑,还会不断奉献出新的令人振奋的历史转折,我想,这也是这部作品的一种意义,不可谓不深远。2014年8月17日第二辑吆喝浙江听我用唱歌般的调门吆喝浙江

美丽,是要用眼睛来看的,或者闭上眼睛用心去感受。但这两者的实现,首先要用脚来完成。因此,我希望大家到我们人间天堂——杭州来,到我们水墨长卷——浙江来,这段路程是省不得的。请现在就打开网页去订机票或者高铁票,朋友们千万不要依靠图片和视频来完成对一个仙境般的地域的审美,那绝对不靠谱。

来过杭州几回的朋友,也希望你们再一次锁定这个“淡妆浓抹总相宜”的神奇之地。杭州每隔几年,美丽的质地又会细腻许多。虽然西湖还是那个西湖,柳浪闻莺的垂枝在春风中的摇曳还是唐代与宋代那个频率,但是垂柳旁边的湖堤、亭阁,甚至风中的花粉都有了新意,还是值得你来细细品鉴的。我知道在寻觅美丽方面你们都是细心的人,而且你们更知道,沉醉于湖光山色,原本就讲不得次数,只要景色如佳人,那是只求倚傍多多的。

至于没有到过杭州甚至没有来过浙江的朋友,我劝你们在放下我的这篇小文后,马上就去安排假期、马上约朋友、马上订票。我也希望马上在浙江的这幅水墨长卷中看见你们,看见你们的木船一路撞散西湖荷花,看见你们撑着花伞踱过长堤,成为苏轼或者陆游的一行诗,成为赵孟笔下漾开的一滴墨迹,成为吴昌硕画幅中的一方温暖的篆章。

浙江的历史风貌与地理风貌,都将使你们的人生变得饱满并且富于诗意。我说这句话是很负责任的,因为我背后站着白居易与苏东坡这两位已经离任的杭州市长,也站着鲁迅、茅盾、徐志摩、郁达夫、夏衍、秋瑾这些优雅的老人,他们刚从那条戴望舒的《雨巷》里鱼贯而出,他们对你们满脸笑意。

而我告诉你们,在这条“雨巷”之东,有著名的观音道场普陀山,白衣大士在那里精心种植了紫竹林;“雨巷”之西,有千座岛屿沉浮飘摇的千岛湖,在那里泡上一壶“鸠坑毛尖”坐对湖天一色,那就不是仙也是仙了;而往北看,杭嘉湖平原上那一连串的名叫“南浔”“乌镇”“西塘”的水乡古镇,都是被船橹咿咿呀呀摇着的,临湖茶肆的评弹里一律唱着各朝各代的大家闺秀与小家碧玉;往南走,则就是我们神奇的浙中腹地了,那里流淌着诗人艾青牵动过的婺江,另一只牵动江水的手可能属于黄大仙,他甚至把婺江牵到了香港;再往南走,便是孕育了叱咤全球的温州人的瓯江与雁荡山了,那片集聚着商机与命运的土地,又会在你们面前显露出什么样的迷人姿态呢?

朋友们若是春天来,我就派遣白堤与苏堤的桃花列队相迎;朋友夏日来,临安天目山的蝉声与舟山群岛的海风都将是清凉的绸伞;你们踏着秋风上门,我就请我多年的朋友天台山国清寺的允观大师奏响梵音,同时请丽水龙泉山的古树举起万千红叶;若是你们踏雪而来,我也不会让朋友们受凉,绍兴古城的黄酒正在与姜丝、蛋花一齐加温。这种口感极好的纯糯米佳酿,当年的周恩来与鲁迅都是喜欢的,更早一点的勾践也喜欢,他认为这种酒有后劲,能败吴王夫差。

我还想在朋友们游浙江的首选目录上,再添上两处近年来颇有口碑的去处。一个,便是杭州的西溪。这处被南宋的赵构皇帝裁定为“西溪且留下”的备选皇宫之地,有颇多妙处。妙处不仅在于她的充满野趣的花草蜂蝶与桨声水影,而在于她的地理位置竟然稳坐闹市中心,活脱脱演绎了一个“大隐隐于市”,令人啧啧称奇。此处还有一事令人大吃一惊,据考证,这个水草丰盛芦花纷飞的大园子,竟然是中国文学第一奇书《红楼梦》中大观园的原型地,康熙游览时所题“竹窗”,竟然就是林妹妹的潇湘馆,清初作家洪昇的“洪园”,竟然就是宝哥哥的“怡红院”,而以文言文写作了《长生殿》的洪昇,后来竟然就用白话文写作了《红楼梦》,洪昇的一干善吟诗文的闺阁姐妹、也就是那些活跃于西溪的“蕉园诗社”众女子,竟然就是“金陵十二钗”的原型!这一考证源于一位智慧绝顶的蒙古族汉子土默热,目前这一石破天惊的以他名字命名的红学新说,正日益风靡海峡两岸,我本人也深陷其中,不能自拔。我劝朋友们到了浙江,不妨抽一日走走西溪花草,黄昏时分或许能隐隐约约听见黛玉葬花的悲泣之声。

我推荐的另一个去处,是浙西的衢州,那里的“南孔家庙”值得一走。说是“南孔”,其实却是孔门正源。我在随笔《为什么衢州这样美丽》中写过这么一段:“在孔氏家庙居于北方曲阜的年代里,南方的衢州也已是儒风习习,耕读蔚为风气,更不消说孔子第四十八代嫡长孙、衍圣公孔端友在建炎二年举奉孔子夫妇楷木像,率宗室成员一路南渡,成群结队地赶来衢州了。那年,神色仓皇的宋高宗赵构选定临安建都之后,一道圣旨‘赐家衢州’,从此,以仁爱为核心思想的孔子学说就在这块苍翠的土地上扎下了大本营,‘东南阙里’光耀四方。”所以,对中国儒风始终怀有敬意的你,是该去衢州对这位至圣先师表达敬意的,是要对当代衢州为什么会产生这么多的“最美现象”略略探究一番的。再说衢州也不光是有家庙,那两仙一对弈世上便已千年的烂柯山、鬼斧神工的江郎山以及同样鬼斧神工的戴笠老家风光,都会使你目瞪口呆。

当然,最后,我会陪着你去购物。走在浙江大地,你是一定要去跳一跳价廉物美的“陷阱”的。海宁皮革城、杭州丝绸城、义乌中国小商品城、绍兴轻纺城、永康五金城都是一个个深不可测的井口。你的陷落一定会使你通体舒爽,惊呼人民币怎么这么值钱,货品质地怎么这么优良,你大包小包满载而归,并且一路喜笑颜开。

这个月,我会一直倚靠在白墙黑瓦小桥流水的家门口,等候着你的到来。你即便未能遇上我也没有关系,每一个善良好客的浙江人,都是我。

你当然会认可我的善良与热情,你看看,你还没有动身,我就已经把这些文字做成了导游图,隔着省份递给了你。2014年4月18日西湖还出产什么

我出生于杭州,在西湖边读的小学与中学,那时候每天早上去西湖边爬山以及“文革”期间的盛夏每天在西湖里晨泳,我相信我血液里的水分子基本上都来自西湖,尽管水质几十年来不甚稳定。同时,我也一向深信,这一盆充盈的西湖盛着两样东西,或者说,它出产两样东西:第一样,是它的姿态,第二样,是它的故事。

论及姿态,“风光不与四时同”的西湖各有身段,风情万种。各种景观各种角度各种细节都是你情感的诗歌,三面环山一面傍城的这个湖泊简直美丽到无以复加。

论及故事,西湖自有其阴柔之美到极致的种种,包括出自香冢的两只蝴蝶、来自峨眉的两条蛇,以及相思的化身苏小小、梅妻鹤子的林和靖,他们相应的景名应该是苏堤春晓、柳浪闻莺、平湖秋月;西湖也有其阳刚之美到极致的典型,这方面的人物包括岳元帅、张苍水、钱、于谦、秋瑾,他们相应的景名可以是:双峰插云、吴山天风、黄龙吐翠;当然西湖也有一大批阴阳兼备的故事与人物,包括白居易、苏东坡这样的唐宋两位市长,也包括颠沛流离的李清照、虎跑出家的李叔同、主持西泠的吴昌硕、潜心考据的马一浮。

西湖这两样丰厚的出产养成了我的婆婆嘴,走到天南地北都要“谁不夸俺家乡好”,但我深信杭州人的自豪是有底气的。

直至我的生命旅程满半个世纪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我熟悉到骨子里的西湖远远不止出产上述两样东西,这个神秘莫测的湖泊居然还出产胡庆余堂的茯苓、叶种德堂的黄连、牛奶公司的脱脂牛奶、丝绸公司的双绉与纺绣,居然还拿出了金华的蒋腿、宁波的草席、崇德的烧酒、绍兴的腐乳、遂安的葛粉、永嘉的炼乳,还有更多令人称羡的奇巧产品,比如氯气杀菌机、棉花机、采矿机,连一台电风扇也能全钢制造而且还有摇头功能。

当然我说的是1929年的事。那时候的西湖用五个月的时间,一口气拿出了十四万件稀罕东西,这个豪爽的举止时称“西湖博览会”。其时北伐成功,经济萌动,有爱国主义传统的西湖也不失时机地挤了上来,敞开襟怀,把本国的以及东洋西洋的好东西一股脑儿向游客捧出。

那五个月的时间里,断桥、孤山、岳王庙与里西湖一带的环湖建筑物都派上了用场。博览会的主要展区是在平湖秋月,大门筑在白堤断桥的东首桥堍,门楼的两根朱柱上挂有对联,上联称:“地有湖山,集二十二省无上出品大观,全国精华,都观眼底”。下联为:“天然图画,开六月六日空前及时盛会,诸君成竹,早在胸中”。那一年,想必重游断桥的白娘子与小青也挤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满眼的奇异,满心的惊喜,只是胸中不一定会有“成竹”。

原来西湖除了自然风光与人文历史底蕴之外,还那么世俗,那么亲民,那么与时俱进,那么心甘情愿地要与傍着它的这个城市翩翩起舞,其精巧的浪花居然能与经济大潮紧紧地搅和在一块儿。

资料表明,那一年的“西博会”影响大极了,来自全国汹涌的人潮不光是开了眼界,许多人还就此改变人生规划,命运由于震撼而上了台阶。

西湖劝业、劝人、劝心,西湖不仅有少女的婀娜腰肢,还有一颗循循善诱的婆婆心。

西湖能出产这么一种济世的情怀,这确实是我不曾想见的。

就在那一年之后,时隔七十一个春秋,西湖又一次与时俱进,第二届“西博会”于2000年金秋横空出世。我一直很佩服主办者的魄力,他一咬牙就把一根断了七十一年的线打上了线结,也由此让我获知了发生于1929年夏天的那场盛事,知道里西湖上架过宽阔的临时木桥,知道断桥东堍搭过巍峨的牌楼,牌楼上挂过气吞山河的对联。

西湖什么都愿意做,西湖毕竟不是皇家园林,西湖是老百姓的湖。白居易当年疏浚它之后就说过“唯留一湖水,与汝救凶年”,这就说明了西湖的本质很好,它本来就是与民生休戚相关的。

自2000年恢复操办“西博会”起,杭州年年接力,已连续办了十几届了,唯见国人大批大批地参与,洋人大批大批地签约,方方面面收效甚丰,“淡妆浓抹总相宜”的西湖每年都能霸占国内国外无数的经济版面。对于杭州而言,“西博会”这张金名片已经熠熠生光,犹如平湖秋月,皎洁夺目。

前些年,我小时候的一位邻居小弟问我对“西博会”有什么好的设想,这位小弟已经是多年的西博公司头头,人称“李总”,我看他年年都在为“西博会”的节目殚精竭虑。我不精通会展业,但我在喝彩的同时,也愿意出几个馊点子。依我想,西博会,一是要“精”,也就是说要突出重点,千万别求项目多,一些稀松平常的项目不要都往这个篮子里装;二是要“新”,也就是要紧紧扣住“前卫”概念,求新求变是人类永恒的兴趣点,最好每届都有一个魅力无穷的主展馆,进入里面的每一样展品都严格把关,都必须是特别新的、奇的、巧的,对人类而言全是新鲜出炉的,一看就知道充满新奇感、兴奋感甚至震撼感,争取造就“错过这个馆肠子要悔青”的舆论场,造就几百万居民都对这个馆有期待感,可以一票难求,可以高价票;三是要“疏”,不怕隔年办或是三四年一办,求质量不求数量,争取造成每一届都有相当的轰动效应。

当然,我说这些,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很可能一叶障目,但我的出发点是好的,因为毕竟是西湖的牌子,这样高起点的牌子世界上能有几块?

这个老百姓湖泊的声名,让我们每一个老百姓都来精心呵护。呵护的做法,不一定是学白市长苏市长那样往里头筑堤,可以是时时拭亮自己的主人翁意识,也无妨把自己想象成一件合格的“西博会展品”。2013年9月27日西溪的神奇

这些年,到杭州的游客,多以“两西”为旅游目的地,除却西湖,便是西溪。我们杭州人,一旦有了陪客游西湖的任务,头一句话常常也是:西溪去过没有?

问这句话的底气,是西溪确实好。凡游过西溪的客人,无论是依船游弋的,还是徒步寻芳的,回来都说不虚此行,只是徒步的往往要捶捶酸累的腿,抱怨说那些花啊草啊流水潺潺的港汊啊,真是把人迷得不行。

面积达到整整十平方公里的国家城市湿地公园,真个是走不赢啊。

如此蜂蝶飞舞把人迷死的西溪湿地,竟伏于一个城市的中心位置,依我看,就是她的第一个神奇了。

西溪其实成名很早,历史已有千年,自唐代始,西溪就以赏芦、赏花、赏竹闻名,文人隐居成风,甚至有“文人庵”大批涌现,之后历朝历代,尤其是当代,拥挤的农家村落便渐次散布于河塘沼泽之间,人口繁衍,移水造田,甚至有了工厂,水质见色,早先的清雅之趣一步步褪色,几乎不复。西溪湿地公园的前身,就是那样的一片河塘遍布的村庄,那时的位置也算不上在市中心,而是处于杭州西北城郊的位置,但让我一直称道不已的是,当时的杭州主事者并没有拿这块宝地来做寻常意义的经济开发,没卖地皮钱,也不造商住楼,在迁移安置了大量村民后,偏是请了十二花神与蜻蜓蜂蝶来做这里的主人,活脱脱地为杭州添了一页洁净的肺叶,为历史添了一处不可逆转的景观。当日后的大杭州无可避免地高速膨胀以后,这块奇异的“国家级城市湿地”便以其特有的迷人身姿,以一份独到的清雅与静谧,坚韧不拔地伏于城市的喧闹之中了。

乘坐公交,或者打个出租,在城市中间稍一穿行,便可到西溪湿地的大门口,进门只一忽儿,或下木船咿咿呀呀,或沿水岸款款步行,清新的带着水汽的微风都会把你整个儿地卷入桃花源中,你在静谧的仙境中数着水声与鸟鸣,自会特别惊异于自己所处的地理方位:此地,能是一个省会城市的市中心吗?

西溪湿地的第二个神奇,应该说,就是风光与人文的重叠。

自然风光是不消说的,杂花生树,落英缤纷,草翠水绕,鸟鸣园幽,你甚至一时不知道应该朝哪个方向走。西溪的灵魂自然是水,园区七成的面积是河港、池塘、湖漾、沼泽,你的木船很快就像一只蝴蝶那样迷路了。至于说到西溪的花,那更是四季常开不败。每年四月,西溪都要举办“花朝节”,让你与百花仙子同游仙境。我曾应邀做过一曲《西溪花朝赋》,赋是这样写的:

花朝建节,庆天下倏然缤纷;花神有寿,祷年岁久常艳丽。一城倾情涌出,尽入西溪花丛,作蜂化蝶,百姿千态,独见俗人皆为仙也。

春气既动,姹紫嫣红,连天阡陌铺虹霓;溪奏琶音,蝶扑彩云,寻常土地皆花市。放眼四顾,天地独无,唯见赤橙黄绿青蓝紫;花神扬袖,乾坤旋舞,难分上下东西南北中。彼其桃也,双腮赤羞,招蜂惹蝶;彼其兰也,白玉吐蕊,馥郁含馨;彼其梅也,冰玉一色,争先百卉;彼其鹃也,遍坡举灯,声动春雷;彼其梨也,瑶台布雪,满山停云;彼其樱也,情意绵密,粉黛蔽天;彼其棠也,玲珑绰约,胭脂初羞;彼其茶也,蒸霞五色,鹤顶丹砂;但见争奇斗艳俱好胜,玉宇琼宫遍凡间。

百花既成,百姓雀跃,男子匍身挑菜,女人鬓间插红;文士谋篇,诗家觅句。噫,八风至处,花亦至;人心未至,花先至。西溪是日,花乃众人心,众心皆花矣。

溯自春秋,陶朱公早有言:百花生日,无雨百花熟;延至汉唐,旧唐书亦有载:花朝月夕,赋咏有情致。唐太宗专选当日主持挑菜御宴,武则天每逢此节命蒸百花米糕。花花朝朝,朝朝花花,此诚百花之神自古拳拳之心,亦乃老少男女从来痴痴之意矣。

西溪承传千年雅意,旨取美丽幸福,再携花季同行,续邀花神共舞。花卉布展岁岁新:东海棠琼花,西牡丹杜鹃;花朝风情季季开:左江南婚俗,右西洋婚礼。湿地深处扁舟一叶,可作渔夫闲旅;西溪两岸旌旗万竿,可赏龙舟急鼓。饱口福,可取花朝美食;喜采摘,可行百花集市。但见接踵摩肩,欢声笑语,花团锦簇,乐不思归。此节庆之兴,实乃主事者愿百姓之愿、喜天下之喜、缘男女之缘、美杭城之美哉。

嗟乎,佳节芳菲入心,终教人若桃李。吾喜吾春,吾爱吾花,吾眷吾乡,吾恋吾国。经年常与花约,岁岁祝花有寿,诚祷花运千秋,葆我花事万载。

从这曲短赋里走出,你可能已经撞得满脸花粉了吧?

而我想强调的,是这样一个事实:你在一幅幅如此美妙的风景画里走动,无论是走过港汊、渔庄、草堂、花圃,还是流连于亭阁、曲栏、桥栈、石埠,只消低头一看,原来你都是步步踩在故事上的。

故事真的很多,都是一些回味无穷的历史故事,脉络悠长。譬如宋高宗的故事,一脸疲惫的南宋皇帝赵构那年逃到杭州,一眼就看中了西溪,这里的清静水网大可一洗乱尘,于是一心想选这里建都,他很想梦里有鱼,睁眼看花,只是后来有人告诉他,杭州凤凰山一带可能更适合造皇宫,他纠结半天,遂云:“西溪且留下”,西溪里的“留下镇”即因此言诞生。

譬如康熙的故事。康熙游西溪,挥笔题下“竹窗”二字,只因那一刻满园翠竹灿灿然然令他龙颜大悦。他游的是高庄,那时候叫西溪山庄,是清代著名文学家、书法家高士奇的园宅,漂亮得很。这位家有万贯的高级知识分子就在自家“接驾”,拿一园的竹子做了精神食粮,喂饱了圣上。

另一位高级知识分子洪昇的故事也很有趣味。此人是清代戏剧家,自幼便生长于西溪的洪园。这位名震天下的《长生殿》作者所娶的老婆黄蕙,便是他外祖父黄机的孙女儿,真是亲上加亲。其实他外祖父黄机很了不得,在康熙朝中又做刑部尚书又做吏部尚书,是个很光鲜的人物,而洪家的祖上洪皓,更是声名在外,他曾为宋高宗赵构所遣,出使女真人统治的金国,在金国整整十五年,软硬不吃,威武不屈,以“宋之苏武”名扬天下,后来论功行赏,皇上便把西溪这一块土肥草美的宝地,赏给洪家居住,洪氏自此发展成钱塘望族。而依我想来,洪昇之所以成为诗人与戏剧家,与他自幼就生长于风景秀美的洪园绝对有关。这个阔少不仅整日流连于西溪的大自然,更是与当时活跃于西溪的“蕉园诗社”大有关系。“蕉园诗社”是我国文学史记载的最早最著名的“闺秀结社”,至今留有《蕉园五子》《蕉园七子》两部诗集。那些年,“多情种子”洪昇自然喜欢与美若天仙的“蕉园七子”才女厮混一处,联诗对句,春颂棠,夏赞桃,秋赏桂,冬咏梅,好不快乐,他还专门为自己取了一个诗家别号“啸月楼”,可以想见他当时在姐妹们之中的呼啸之姿。最滑稽的是,他二十几岁之时,因家庭的某种“天伦之变”,竟被迫与妻子黄蕙逃离洪园,多年不得回家,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变”局,让父母与子女如此反目,历史学家们至今没给出一个具体的说法。

你在西溪步步踩着这些故事,游览于秋雪庵、深潭口、烟水渔庄、西溪水阁、梅竹山庄、泊庵、梅墅,身前身后似有“蕉园”姐妹环佩叮当,一路吟咏唱和,此番意趣,又是何其了得。再告诉你,深潭口百年老樟树下的那一处古戏台,还是越剧北派艺人的首演地呢,那曲千回百转的越地唱腔,是不是也与飘荡在西溪的一路水烟十分合拍?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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