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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10-04 10:18: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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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何丽

出版社:中国民主法制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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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红军母亲——蒲文清

我的红军母亲——蒲文清试读:

前言 烛光里的妈妈

老红军蒲文清同志是我敬爱的妈妈。认识和了解她的人,有人说她像西藏高原的格桑花,有人说她像朝气蓬勃的朝阳花,也有人说她像沉香久远的茉莉花,而母亲却说自己是一棵草,是一棵没有树高、没有花香的无名小草。

然而,在我们儿女的眼中,母亲更像一盏被点燃的蜡烛。蜡烛虽然很普通,蜡烛的光亮虽然也很小,但直至蜡烛燃烧殆尽,那烛光却始终是亮着的。那燃烧后滚落下的蜡珠儿,经过再生成新的蜡烛被点燃后,跳跃的烛光依然闪烁着不灭的光亮。并且,蜡烛只要被点燃,它就会永远这样默默地燃烧着。我的母亲,从参加红军的那一天起,就始终像蜡烛一样——燃烧着自己,默默地为他人奉献着自己全部的心力。

我的母亲是一个贫苦农民的女儿。1933年,她在老家四川巴中参加中国工农红军,被分配到88师当看护员;长征开始,她跟随红四方面军总医院走过雪山草地;1934年参加青年团;1937年在延安加入中国共产党。在她七十八年的革命生涯中,无论在部队还是在地方,无论在战争年代还是在和平时期,她始终以一名共产党员、一名老战士的标准要求自己。在母亲的心中,党的事业、群众的利益和为人民服务的宗旨,始终是至高无上的。为此,她可以无怨无悔地承受一切,付出一切。

母亲一贯教育子女要有坚定的革命信念,要入党为公,在党为民。她经常提醒和教育我们的话是:“‘为人民服务’几个字是无声的,你们要以自己的行动,把服务工作做得有声有色。你们要永远为群众、为老百姓做好事、做实事,而不做坏事。”她还常教导我们坚持学习雷锋,工作向最好的看齐,生活向最普通的看齐;胸怀一颗平常之心,淡泊名利地位,懂得知足和感恩。我们家的大人孩子,都很理解母亲这个政治老太太。母亲严于律己、艰苦朴素、真诚实在、乐观豁达、喜于助人、忠于职守、积极热情参与公益活动的言行,已然成为我家的家风。

母亲说自己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劳动者。所以这本书里所讲述的,都是母亲那些普通而平凡的小故事。但我始终认为,母亲的这些小故事所反映的不仅仅是母亲,也是她那一辈女红军战士所共同拥有的精神、品质、情操与境界,更是她们所共同追求的人生的价值。这正是这一辈红军妈妈们所展现的:平凡中的伟大,普通中的崇高。就我所认识的母亲的老战友罗屏、何莲之、王定国、张琴秋、杨淑兰、黄玲、何曼秋、蒲云、彭克昌、贺玲、李秀兰、王海仕、王顺洪、孟瑜、杨林、张文、谭新华、邬宪碧、苏智、王克、孙克、党之光、赵惠兰、陈正人、陶才珍、郭长春、李克良、史群英、王显兰、王新蘭、李元发、李开芬、侯前进、侯正芳、权卫华、焉秀英、唐照国、苗玉香、曲飞、李健、杨磊、李玉兰、李光明、马奎鲜、冯新、何克春、张茶清、朱世清、冯明英、陈其、华全双、秦以华、吴朝祥、吕明珍、苟秀英、胡敏、岳世珍等等,哪一位老阿姨不是这样走过战争、走过岁月,从昨天走到今天的?哪一位老阿姨不是用信仰、用坚定、用完全彻底为人民服务的坚守,堆积了品质,升华了精神,铸就了灵魂!在她们的一生中,无论过去还是现在,无论曾经辉煌还是平凡,她们所展示和遗留下来的一切,都是我们国家和民族最为宝贵的财富,都是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不可缺失的核心。

历史的前进,社会的发展,国家的强盛,都需要一代代人前仆后继的不懈努力,都需要一代代人向社会和人民奉献博大的爱心和情怀。敬爱的红军妈妈们,你们和无数革命先辈用鲜血、生命和情操铸就的国魂、军魂、民族魂,铸就的精神、品质、风骨和情怀,是我们要永世传承的。你们是最可敬的人。你们是国家的脊梁,你们是民族的英雄!

我的母亲是她们中的一员。几十年来,她最崇尚烛光精神。她始终在努力让自己这小小的烛光,亮些再亮些,以使自己永远对社会有用。母亲说她是幸存者,直到她93岁离世,她始终认为自己所做的和所追求的,都是在为牺牲的战友们尽着心力。所以,她从不怠慢。

我在写这些文字的时候,内心的感动与震撼,总是伴随着抑制不住的泪水。仿佛键盘上敲出的每一个字和标点,都是母亲和那些红军妈妈们鲜活的面孔和身影。而那一张张面孔和一个个身影,时时在告诉我:在战争年代,她们每一个人,都有着曲折的经历、磨难、艰辛与付出;在和平年代,她们都有各自的辉煌和普通,都有各自的成功与失败,都有各自的失去与所得。但是,不管在什么时期,也不管她们曾经面对怎样的危险、艰难、困苦,乃至流血牺牲,她们都坚守信念,从不曾动摇和退却。因为,她们都有着共同的、永远不变的对祖国、对人民、对党的事业的无限忠诚和热爱。这忠诚和热爱,就是这些妈妈们的魂魄,就是她们那感天地、泣鬼神的博大的革命情怀。这情怀,值得我们永远敬重、永远歌颂、永远学习、永远传扬!我们,要成为无愧于她们的后代!

我写下母亲的故事,是为了缅怀我的红军妈妈,更是对所有经历了长征的红军妈妈们的缅怀、纪念、感恩与致敬,同时也是我——一个红军后代的表白:我没有辜负红军妈妈们,我还会用行动,继续践行一个红军后代的责任与义务。何丽(延安娃)2014年6月26日定稿于北京天通苑家中第一篇童年纪事福莲幺妹,祸起烧身

母亲是四川省巴中县新田湾人。1918年7月18日,她出生在一个贫困农民的家里。外公蒲岳宜忠厚老实,木讷少语,一年到头风里来雨里去,给地主老财做长工打短工,不见天日地劳作在田间地头。外婆冼翠香泼辣能干,勤劳善良,特别能吃苦。听老人们说,外婆一家是从广西逃荒到四川的,所以像少数民族的风俗一样,外婆从小就爱唱歌,并且热情好客。

母亲参加红军前在家的小名叫福莲。家里虽然穷得一贫如洗,但她的父母,仍希望自己的女儿长得像莲花一样美。因为乡里人都相信,好名字能带来好运,能有好福气。

母亲有三个姐姐和两个哥哥,她是最小的幺妹儿。全家八口住着一间干打垒的小土屋,什么家什也没有。一家人的生活,全靠租种地主一亩坑洼薄地支撑。一年的收成,交地租之后就所剩无几。要是遇到荒年颗粒不收,不要说交不上地租,就连全家口粮都没有着落,只能挨饿讨饭。所以母亲的两个哥哥和两个姐姐,从小就在外面帮工挣饭吃。说是帮工挣饭吃,但因为人小力薄,经常因为找不到活而挨饿。即使这样,他们也不敢回家,因为他们知道,回到家里的日子更艰难。所以,母亲从记事起,就没有见过她的这两个哥哥和姐姐。外婆只要想起他们,永远都是苦泪涟涟。外婆说:“哪个娘不疼自己的娃儿,都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噻。”

母亲的三姐年岁不大,可一年四季都要割草去卖,用以补贴家中困苦的生活。即使在冷冬寒天,家里也舍不得烧姐姐割来的草,为的是多挣点卖草钱。在母亲的记忆中,每年冬天,她三姐都是赤脚穿着草鞋,一双脚丫生着冻疮,一双小手也总是冻得红肿红肿的。记得有一年冬天,实在是太冷了,母亲的三姐抱着只有4岁大的她,在地主家门口熬盐剩下的余火旁烤火,突然被地主看到了。地主不问青红皂白,一脚就把母亲和她三姐踢倒在火塘里。火灰扑了母亲一脸,她三姐的衣服也被烧着了。她一边为母亲打灰一边拍自己身上的火。突然,她又看到母亲的眉毛被火燎着了,看到母亲的破裤脚冒着烟,急忙撩起一看,母亲的腿上起了泡。这时,她又看到母亲的左胳膊烧得也起了泡,小手被烧得没了皮,露出鲜红鲜红的嫩肉;无名指被烧得弯曲变形,小关节都裸露出来;中指头被烧断了筋,抽搐得不能伸。看到母亲被烧伤并不断哆嗦的小手,三姐顿时没了主意,就抱着哭得死去活来的母亲也大哭起来。可怜家里没有钱治疗,只好眼巴巴地看着母亲脸上、身上和手臂的伤口慢慢溃烂、结疤,又溃烂、又结疤。就这样一直挨了六年,全身上下的伤口才慢慢好起来。原本眉目清秀的母亲,眉头留下小疤,左手两根指头变残,而中指因筋被烧断,永远也不能再伸开。原本一双白净的小腿,也留下了永远消除不掉的片片疤痕。三姐出嫁,痛失娘亲

母亲被烧伤后,一贫如洗的家更加困苦。这时,因为害伤寒病越发骨瘦如柴的外婆,完全没了劳动能力,一家人的生活只有靠体弱多病的外公。实在没有办法,外公决定给只有13岁的母亲的三姐找个人家,寻一条活路。于是外公就忍痛卖了家里最值钱的一头极瘦的小牛犊,给她做了两身衣服,送去给人家做了童养媳。母亲的三姐临走时的痛苦与无奈,给年幼的母亲留下了永生难忘的痛苦记忆。

母亲的三姐走后,由于过分悲思心痛,外婆的病更重了,整日躺在破竹床上叹息流泪。吃没吃的,喝没喝的,更没钱抓药,外婆说她还不如死了好。外公看着有今日没明日的外婆一筹莫展。他总是想不明白,穷人怎么这么命苦啊!穷人家的孩子怎么这么倒霉,这么可怜呀!穷人家的日子怎么这么难过呀!

母亲那时年纪小不懂事,看见外婆病成那个样子,还总是缠在她的身边,晚上睡觉也挨着外婆,有时还含着外婆的奶头。有天晚上,母亲像往常一样,喝完稀饭就紧挨着外婆甜丝丝地睡着了。第二天早上起来,母亲看着不动弹、不睁眼、也不说话的外婆,以为她还睡着呢,就自己爬起来出门弄野菜去了。中午回来见外婆还没醒来,叫她也不答应,母亲害怕了,就赶紧出去叫人。大娘来了,问母亲:“你爹呢?”母亲说:“我爹帮工去了。”大娘走近一看,说外婆已经死了,转身就往外走。母亲听到说外婆死了,扑到外婆身上号啕大哭,一声“娘”一声“娘”地嚎叫,让人听着撕心裂肺。一些好心邻居听到母亲的哭声赶来,还有个人把在于家山干活的外公找了回来。外公进门就哭喊:“你死了咋个办嘛!福莲这么小,怎么活嘛!”外公为母亲着急,更为埋葬外婆着急,因为家里穷得连张破席都没有。要不是好心的乡亲们看不过,大家凑了点钱帮忙把外婆埋了,外公或许就会愁死的。这时的母亲才刚刚6岁,可是她知道,最疼她的母亲永远也不会再搂着她亲她了,她成了个无娘的苦孩子。

外婆去世后,外公整日愁眉不展。以后怎么办?他没有一点办法,只好硬着头皮找大娘商量。大娘平日里与外婆家不来往,她嫌外婆家太穷,怕沾上穷气和晦气。当年大娘家有几亩水田,有几棵果树,有人干活,年年都有收成,大人孩子有办法吃饱饭。她家虽然和地主家比不得,可也能称为富裕人家了。平时,外婆从不叫母亲和她的几个哥哥姐姐到大娘屋里去耍。有时在母亲院子边上站站,大娘也会大呼小叫喊半天。这时外公硬着头皮去找大娘,也是想给年幼的母亲找条活路吧。当外公找到大娘,她满口答应,痛快地叫把母亲留在她家,让外公放心出去打工挣饭吃。大娘还对外公说,她管母亲吃饭管母亲睡,对母亲会像对她自己的娃儿一样。外公虽然不敢相信大娘说的话,可还是怀着感激的心情外出打工去了。谁知外公这一去,母亲竟然再也没有见过他。寄人篱下,苦不堪言

外公怎么也没想到,他前脚走,大娘后脚就变了脸。她不但没有像对待她的孩子一样对待母亲,反而对母亲百般虐待。整日“穷鬼、穷鬼”地挂在嘴边叫个不停,说母亲在她家白吃白喝白住,一点用都没有。其实,母亲每天从早到晚都有干不完的杂活,甚至还让她一个骨瘦如柴连砍柴刀都拿不动的孩子,每天无休止地剁猪草。一尺长半尺宽的大铁刀,在母亲的小手中歪来歪去,好不吓人。就这样,大娘还一会儿嫌母亲干活慢,一会儿又嫌母亲猪草剁得粗。动不动除了骂就是打,还总是找茬不给饭吃。母亲每天都是战战兢兢地熬日子。

因为母亲家里一个人都没有了,所以,大娘不但乘机霸占了母亲家院子里的三棵梨树,还把母亲家里能拿的东西也都偷走了。有一年,外公托人捎回来一点布,叫大娘给母亲做件衣服,可是她却给自己做了,只把剩下的边边角角拼凑起来,又找来些破碎旧布,七拼八凑地给母亲做了件不合身的衣服。邻居们见了,没有不骂大娘缺德的。大娘之所以这样对待母亲,就是想把母亲从她家撵出去,甚至有两次还要把母亲卖出去给人做童养媳。母亲不明白,大娘为什么这样恨她。大娘常常用手指戳着母亲的脑门,骂她是死不了的鬼。一次,家里来了客人,大娘嫌母亲穿得太破,人又黑又脏,就把她打出去,还大声喊不准母亲再进她家的大门。可是,母亲能到哪里去呢?家里人死的死了,走的走了,就是一间仅能安身的小土屋,也早就被大娘霸占了,哪里还是福莲的家呢?于是,母亲就在外面东溜西逛了一天。因为张不开嘴不会讨饭,也没有讨到一点吃的东西。想回大娘家,又怕挨打。实在没有地方可去,就等到夜深人静了,她悄悄回到大娘家院子里的梨树旁歇下来。可连老天爷也不长眼,半夜里下起了大雨。母亲迷迷糊糊地被闷雷震醒,又冷又饿,紧紧缩成一团。猛地又一声雷响,眼前出现一个大火球。就着闪电,看见不远处的一棵大树,被雷劈开一道裂缝。母亲吓得浑身哆嗦。多么想进屋里躲躲呀!可立马儿就被大娘的凶狠吓软了。怎么办?一天没有吃东西的母亲连吓带饿哭了起来,在梨树下的泥水中哭着哭着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母亲看到自己还泡在泥水里,紧紧缩成一团,还没等她起来就被大娘看见了。她见母亲还没有死,冲过来就对母亲连骂带打,还用脚狠狠地踢。就这样,大娘再一次把母亲赶出了她家的大门,一边打还一边恶毒地叫骂着,让母亲滚得远远的,永远不准再登她家的大门。要是再看见母亲,就要打断她的腿,就打死她。从此,母亲就开始了流浪讨饭的生活,完全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儿。孤独寂寞,乞讨流浪

流浪、讨饭,对于一个只有6岁且又无依无靠的孩子来说,实在是件太残忍太可怜的事。而且,母亲被大娘赶出来时,连个讨饭碗和打狗棍子都没有。再加上她头发里长满虱子,不洗身子,老远就能闻到母亲身上的一股难闻的气味。破衣烂衫的母亲,一天也难得要到一点稀汤寡水的残羹剩饭。即使要得到,她也迟迟舍不得吃。有的婆婆见母亲太可怜,就叫她在院子边边上坐坐,然后回家端碗水给母亲喝喝。这样,白天母亲就沿街乞讨,晚上或遇到大风大雨,就到破庙里找菩萨做伴。看到什么样的菩萨母亲都不害怕。因为,只有菩萨不欺负她。母亲心想:菩萨要是会说话该有多好!这样,自己就可以问问菩萨:“为什么地主老财有吃有穿有房子有地,穷人怎么什么也没有啊?明明是我自家的房子自家的树,怎么就变成大娘的了?是不是因为他们太凶,我们打不过他们呢?”

四川的冬天还是挺冷的。所以,冬天是母亲最难熬的日子。寒冬腊月她只能住在四面透风的破庙里,没铺没盖,没衣没鞋,有的只是一堆稻草。天太冷的时候,要是再赶上刮大风下雪不能出去乞讨,母亲就抱成一团紧缩在草堆里挨饿受冻。晚上没灯没亮,破庙里没有一点声音,也没有一点人气,母亲就只能自己可怜自己哭了一次又一次。母亲多年后说,她是想爹想娘想哥想姐,想得心痛。因为她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把自己扔给狠毒的大娘,就再也不管了呢?大娘明明对父亲说得好好的,怎么说了又不算呢?

就这样,母亲从6岁开始,整整讨了三年的饭。姐妹重逢,变成包袱

母亲有个侄女,年龄比母亲大。因为家乡周围穷人太多,地主老财太狠毒,母亲生活越来越困苦,她就找到母亲,把母亲带到离新田湾较远的陈家湾。

到陈家湾不久,母亲就听人说三姐玉莲在这里一个地主家帮工。母亲急切地想见到分别好几年的姐姐。恰巧碰到一个叔伯姐,母亲就求她把自己带到三姐帮工的地主家。开始,姐姐见到破衣烂衫、蓬头垢面的妹妹,愣了半天也不敢认。因为姐姐走的时候母亲才6岁,而如今讨了三年饭已经9岁了。姐姐端详母亲的模样,看看母亲烧伤的左手,又撩起半截破裤筒。当看到满是伤疤的腿时,姐姐一下抱住母亲大哭起来。嘴里不停地喊着:“福莲,福莲!”母亲可见到亲人了,在姐姐的怀里哭成了泪人,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姐姐看看母亲手中的破篮子,里面有几块糊粑粑和半个破碗,就连拉带扯,把她带到自己家洗了洗,找两件她的补丁衣裤给母亲换上。又找了点剩饭,看着母亲狼吞虎咽地吃着。看着看着,姐姐又泪如雨下。姐姐想问母亲些什么,可看见妹妹已经趴在她家的破桌子上睡着了。

三姐比母亲大8岁。18岁的姐姐已经给人家当童养媳和在地主家帮工好几年了。她虽然没有娃娃,但自家生活清苦贫寒。因为姐夫好吃懒做,姐姐一天不做工,家里就一天没得吃。母亲到她家后,眼看着姐姐一碗饭分成两碗,母亲分吃了她的,她就自然吃不饱了。母亲虽然年幼,但心里却难受得很。而姐夫却不管这些,他从母亲进门就要赶她走。但看姐姐护得紧,就趁着姐姐外出做工时狠打母亲。母亲知道姐姐疼她,所以,姐夫打她的事,一句也不敢对姐姐讲。忍了几个月之后,姐夫看母亲和姐姐没什么动静,就更加大胆起来,变本加厉地打母亲、折磨母亲。母亲被逼得实在受不了了,就对姐姐说她要去找哥哥和父亲。姐姐问她为什么,母亲死活不说话。姐姐急了,就扯着嗓子说:“不讲,不讲就滚!”母亲知道姐姐生气了,就把姐夫打她的事告诉了姐姐。姐姐听完,哭着把母亲紧紧搂在怀里。

姐夫是个好吃懒做的家伙。他对付姐姐的办法不是打就是骂。姐姐怕他怕得很。所以,姐姐知道他打母亲,除了哭没有别的办法。母亲知道姐姐疼她,就对姐姐说,她要像她那样去当童养媳。姐姐用手捂住母亲的嘴,摸着母亲的头泣不成声地对她说:“福莲,你才10岁,多大的个娃儿嘛。姐姐已经受够了,怎么还能把你往火坑里推!妹妹呀,有姐姐吃的就饿不死你。只要姐姐活着,就不能把你往阎王那里送!命苦,我们就一起苦嘛!”走投无路,做童养媳

母亲知道自己走不了,可她也实在忍受不了姐夫的毒打,怎么办?她只好自己决定去给别人做童养媳。因为母亲不忍姐姐再为她挨打受气,同时她自己也可以躲开姐夫的毒打。于是,母亲就趁着姐姐外出做工时去讨饭,碰见人就说自己什么都会做,只要不挨打受气,能给饱饭吃,当童养媳也行。

正好,有好心人介绍了个姓项的婆婆来。这婆婆听说母亲的娘死了,爹离家外出好几年没有音信,不知道死活。哥哥姐姐都给地主当长工打短工,剩下自己一个人无依无靠。她看母亲怪可怜的,个子虽然小些,但还机灵,就要带母亲去她家。母亲早就听人说,童养媳遇上好婆婆的不多,要是遇上厉害的,可就活不长了。所以,她不敢跟项婆婆去,就又在姐姐家凑合下来。这个项婆婆又追到母亲三姐家好几次,可母亲还是没敢跟她走。

眼看快到春节了。一天,母亲跟姐姐去碾米。只见姐姐一边碾米一边哭,母亲问她怎么了,她只是流泪,一句话也不说。问得急了,姐姐就捂着脸蹲在地下哭。等回到家,姐姐赶快点火烧水,给母亲擦身、洗头、换衣服。母亲想着今年可以和姐姐一块过春节,就把刚才姐姐哭的事忘了,心里特别高兴。还没有到吃中午饭的时候,母亲好像就已经闻到红薯叶子的香味。姐姐痴痴地望着母亲心想:“唉,福莲到底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呀!”

吃饭时,姐姐把母亲拉到跟前,抚摸母亲的双手流着泪说:“福莲,不是三姐心狠,实在是没有办法呀!姐姐今天就送你到项婆婆家,大年初一就接你回来。听人家说项婆婆心眼好,她会心疼你的。”母亲听了,扑通跪在姐姐面前,哭着求三姐:“姐姐,我被大娘和姐夫打怕了,项婆婆再打我就没有活路了。姐姐,我会天天去要饭,不在你家白吃白住。家里的活我能干得了,不让你生气着急。我也不惹姐夫生气,别送我走。”

姐姐再没说话。她无奈地一边流泪一边给母亲收拾东西。收拾好一个破包袱,拉起母亲就往外走。母亲扶着门框哭叫:“姐姐,千万别送我走呀!”

到了项婆婆家,姐姐把包袱交给婆婆,不知又说了几句什么,就过来拉拉母亲的手,给她擦干眼泪。母亲看见姐姐泪流满面,咬紧嘴唇,抱头跑出门去。母亲急忙追去,项婆婆一把抱住了她,母亲回头一看,项婆婆的眼里也都是泪水。

项婆婆真的像人们说的那样是个好人。她的家境并不十分好,但是对母亲还是挺好的。母亲刚到她家时,整天愁眉苦脸,吃不下也喝不下,除了哭还是哭。项婆婆不说她也不打她,还把母亲拉到她住的屋子里,偷偷给她米粉团子吃,晚上还带着她睡觉。而母亲的心里只是盼着大年初一三姐能来接她。可是,从腊月二十八到大年初一姐姐都没有来,母亲简直急坏了。项婆婆看母亲急成这个样子,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安慰她,还用准备过年的瓜子、糍粑等哄着母亲。因为,项婆婆太可怜母亲。

没想到,姐姐初二一大早就来接母亲了,母亲高兴得不得了,项婆婆也为她高兴。她往母亲口袋里装了不少瓜子,紧催三姐快带母亲回家去,还让她在姐姐家多住几天。

母亲在三姐家一下子就住了两个多月还不想走。后来,还是项婆婆来接的她。这次回到项婆婆家,她越发地对母亲好了。给母亲磨豆浆、煮红薯稀饭、做米粑粑,还总是怕母亲受委屈。慢慢地,母亲的心踏实下来了,也不再闹着回三姐家了。原本黑瘦的母亲还渐渐胖了起来。她从心里感谢项婆婆。因为自外婆去世后,外公外出没有了音信,房子和家里的东西都被大娘霸占,还把母亲赶出了家门。几年来,没有人这样疼过母亲。她认为自己是遇到救命的菩萨了,所以母亲发誓,要给项婆婆好好干活。

项婆婆待母亲像亲闺女一样。她每天都把母亲收拾得干干净净,还纺线织布给母亲做了两身新衣服。已经11岁的母亲,从来就没有穿过新衣服,就是整片布的衣服也没有穿过。所以,她穿上新衣服高兴得眉开眼笑,走路时把胸脯都挺得高高的。后来,三姐看项婆婆待母亲真好,也就放心了。

母亲还记得,三姐带她到大娘家去了一趟。说是带她去谢大娘的,实际上是想让大娘看看,在她家挨打受气的福莲,不但没有饿死,还遇到了好人家,活得好着呢!

大娘看到母亲长高了也白净了,还穿上了新衣服,假装高兴,就皮笑肉不笑地夸了几句。当她们临走的时候,大娘还假惺惺地摘了一斗梨,让母亲带回项婆婆家。

项婆婆待母亲好,母亲就更勤快了,担水、抱柴、割猪草、剁猪食,样样活做得让她高兴,而且母亲从来不惹婆婆生气。天灾降临,外出打工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母亲到项婆婆家的第二年赶上大旱,种的几亩薄地一下子没了收成,全家人的生活让项婆婆受了大难。她没有办法,就叫结婚没多久的大儿子出去打工。听别人说,项婆婆接母亲来是给二儿子做童养媳的,可是却从来没对母亲提起过。项婆婆只是说过,二儿子外出找活不知道去了哪里,捎不回来粮更捎不回来钱。可母亲却从来没有听见项婆婆埋怨过二儿子。母亲看到过项婆婆在灶王爷像前上香作揖,她可能是在替二儿子求神保佑吧!如今闹了天灾饥荒,眼看生活要过不下去,项婆婆没有别的办法,就把母亲也打发出去找活干了。

母亲先是到一个比较富的人家里打工,可这家的主人却不把母亲当人看,而把母亲当牲口使唤。白天,叫她一个人下地割稻子,渴了喝口凉水,累了稍一停下就遭到打骂;天都黑了也不叫她下工,母亲每天都累得半死。这样坚持着干了三个月,挣了三碗豆算是工钱,因为嫌雇母亲这样的娃儿干活不划算,这家人就把母亲赶走了。

为了糊口,也为了项婆婆,母亲没有回家。经别人介绍,她又到邻村的一个地主家打短工。这个地主共雇了六个短工,母亲主要是给地主家看一个三四岁大的小娃儿。有的时候,也要和那几个男短工到田里干活,平地、拉粪、间秧苗,什么都干。一天两顿稀饭和两块红薯,有时不到吃饭的时候就饿极了,母亲和别的长工会偷偷挖几块还没有长成的小红薯来吃。有时被地主家的人发现了,不但挨骂挨打挨罚,还不给饭吃,晚上不准下工。所以,母亲一般都是使劲忍着。平时,每天下工后,虽然又累又饿,还得去煮猪食。煮猪食的灶台可高了,锅也特别大。别说站在灶台上搅锅里的猪食,就是看见大锅里冒出的热气,也让人心惊肉跳。母亲个子小,力气也小,上灶台特费劲,搅猪食更费劲。有时,不小心把菜叶弄到灶台上被地主看见,他就会劈头盖脸地打过来,还责骂母亲糟蹋东西。

地主家让母亲看娃娃,嫌她的活儿太轻,就让她煮猪食,又嫌她干活儿慢糟蹋东西,就干脆让母亲在院坝里剁猪草。

母亲在大娘家剁过猪草,那刀又宽又长又厚,可重了。母亲一只手根本拿不动。每次剁时,她都是费尽全身力气,两手握着刀,小心翼翼,一下一下地剁。就这样,手和身上还经常被碰破。可这家地主的刀,比大娘家的刀大得多,母亲一看就被吓哭了,愣是傻站着不敢动弹。地主看她不动,就骂她是白吃饭不干活的懒鬼。他手里还提着棍子边骂边喊快干。母亲没有办法,就硬着头皮剁。这样,一天也剁不了半筐,几乎天天挨罚挨打。地主晚上不让母亲回家、不让吃饭、不让睡觉成了家常便饭。其实,母亲这个短工,已经变成了地主家的长工了,一天到晚干不完的活,受不完的累,挨不完的打骂。有一天,母亲挨罚后又睏又饿,一刀下去正剁在被烧伤的左手食指上,顿时鲜血直流,母亲痛得扔下刀大哭。在旁边干活的长工,赶快过来掐住母亲的手指头,让她用嘴吸手上的血。长工看母亲害怕,就从地上抓起把土捂在手指上,又找了截草绳拴紧,这才慢慢止了血。这时,在屋里的地主婆,因听不见剁板响就举着鸡毛掸子冲出来,对着母亲劈头盖脸地抽打起来。那个长工说母亲的手破了,地主婆喊着:“手断没断?指头掉没掉?没断没掉就赶快剁!吃老娘的饭,敢不给老娘干活!”说着又要抽母亲,被那个长工挡住了。地主婆叫那个长工莫管,叫他去干自己的活。这时,母亲觉得脸上有血流下来,就放下抱着头的手一看,左手满是血,被吓得大哭。地主婆看也不看一眼,就转身朝屋里走去,边走边说:“活该,哪个叫你不小心的!”

这样,母亲原本被烧伤的左手食指又被剁伤,从此,没有感觉的左手就几乎残废了。当时年岁虽然小,但心里却明白,她身上的每块伤疤,都是地主老财在她身上种下的仇恨。她诅咒欺负她的大娘、地主老财和坏人都不得好死,盼望有好心人来救她。可是,谁能来帮自己呢?谁是能救她的人呢?猪狗不如的苦日子,福莲什么时候才能熬到头呀!母亲虽然亲耳听见过,也亲眼看见过乡亲们跟地主斗的事,结果都是穷人吃亏倒霉,有的还被抓去坐牢害死了。自己这么小,能逃得过去、扛得过去吗?逃出魔掌,参加红军

1932年,母亲快14岁了,她的家乡来了红军游击队。他们专门打地主老财,把没收的东西分给穷人。他们说这是革命,这叫报仇。不久,又来了中国工农红军,他们说是毛主席的队伍。这支队伍都穿一样的衣服,有男有女。他们的帽子上还有个红色的五角星。每天早上起床号一响,就集合到场上出操。乡里人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男兵女兵,更没有见过一块操练。所以,只要军号一响,好多老乡都跑来看。胆小一些的,躲在远一些的地方看。母亲和地主家的长工,就总是想办法远远地偷着看,他们一点也不害怕。

这样,十多天下来,母亲知道了红军是为解放穷人来的,是毛主席领导的穷人的队伍。母亲还听了好多宣传红军解放穷百姓闹翻身的故事,也亲眼看见他们在自己家乡,打土豪、斗地主、分田地,帮助乡亲们建立了乡工农政府。红军还到老乡家宣传,说这叫革命,动员受苦人参军跟着毛主席闹革命。还有个女红军总是找机会和母亲说话,特别和气。她还教母亲写自己的名字,鼓励母亲到队伍里说说自己受的苦,动员母亲跑出来参加红军。母亲虽然年纪小,但她知道能救她出火坑的人来了。可是他们真的能救她吗?什么时候能来救呢?再说,母亲自己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又从短工变成地主家的长工了。一天从早累到晚,地主看管得好紧呢!

过了几天,一个姓李的女红军对母亲说:“要想跑总是有办法的,脚长在自己身上嘛!可不能错过机会。工农红军就是为受苦人做主,就是为咱们解放打仗的!妹子,跑出来参加红军吧!”

机会终于来了。1933年9月的一天,母亲终于从地主家逃出来,在那个叫李元发的女红军战士介绍下参了军,成为一名红军战士。战友们还给她起了个大名——蒲文清。第二篇雪山草地风雪党岭山,永别好战友

1933年9月,母亲参加红军被分配到88师医院学习看护。因为刚刚当兵,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不会,她的主要工作就是收伤病员换下来的纱布,再把它们洗干净、消好毒以备再用。慢慢情况熟悉了,工作也熟练了,母亲就能够帮助做些其他的事情。很快,母亲就成了一个正式看护,常常受到战友们和伤病员的表扬。1934年7月开始长征前,母亲被提为看护排长,还新起了个名字“蒲中秀”,有人说不好听。不知道谁又给改成“蒲文清”,结果这个名字伴随母亲一生。母亲在长征开始两个月后加入了共产主义青年团。

长征前,母亲调到红军四方面军总医院四分院当护士。在长征出发前,母亲突然得了很重的眼病,两只眼睛红肿得几乎看不到东西。医院领导劝母亲留下来,母亲坚决不肯,因为她从小失去爹娘,过着寄人篱下讨饭的日子,还被亲大娘推给人家做童养媳,八九岁又被迫到地主家当使唤丫头。是红军把她从火坑里解救出来的,她怎么能因为眼病留下来呢!留下来怎么办?以后还能找到部队吗?所以,母亲坚决要跟着队伍走!就是死,也要死在长征路上。再说,自己是护士排长,担负着几十个护士伤员的协调工作,还和几个小战士负责抬宋营长。如果自己留下来,给医院领导和同志们增加的负担就太大了。是战士,就必须以大局为重。母亲再三向领导表明要跟着队伍走,自己能克服眼病并和大家一块儿完成任务的决心。

领导看母亲的态度十分坚决,就同意了。但是,也为这个要强的小战士捏一把汗。领导又是感动又是鼓励,指导员对母亲说:“小鬼,坚持住,不掉队就是胜利!宋营长由后备队员分着抬。”

母亲带病出发了。她强忍着眼睛的病痛,坚强地一手拄着棍子,一手扶着宋营长的担架,随着部队一步不落地行进着。她对自己的要求不是不掉队,而是要很好地完成领导分配给自己的任务。

西藏樊功的党岭山,海拔3000多米,终年积雪不化,一会儿狂风怒吼,一会儿冰雪盖地。母亲的眼睛被强烈的雪光刺得不停地流泪。眼皮被寒风吹得没有了知觉,一点也睁不开,既看不见身边的伤员和小姐妹,也看不清脚下的路,心里真是急死啦。她怕自己过不了党岭山,更怕给在风雪中经过长途跋涉,已经疲惫不堪的战友增添负担。于是,母亲就咬紧牙关坚持着,坚持着。

母亲虽然眼病严重,但她没把自己当成病号。她们六人负责抬受了重伤的红军营长宋益民同志。只要担架一上肩,不管多重,也不管肩有多痛,谁都不吭一声。

宋益民营长因大腿中了敌人机关枪的扫射,皮肉撕碎,露出了长长的白骨,一直是半昏迷着。他个子比较大,抬担架的六个小鬼,被压得直不起腰,只得慢慢地向前行走。大家衣服单薄,走得越慢越觉得冷。她们还不时地摸摸担架上的宋营长。突然,几个小鬼都争着脱衣服。母亲眼睛看不见,可知道大家要干什么,就拦住姐妹们说脱她的,她是排长。母亲不等她们回答,就已经把自己脱下的单衣,摸着盖在宋营长腿上,而她自己又紧了紧腰里的草绳。

爬雪山的各路部队,都在风雪中奋勇前进。因为出发前,首长和向导就反复强调,只要在雪山上停留时间长一点,人就会冻僵甚至会冻死。何况,母亲她们这支队伍,都是十几岁的女娃娃,还负责抬着二十多个重伤员呢!母亲心急如火,她根本不管自己的眼病,使劲睁着红肿流泪的眼睛,察看伤员和护士,生怕发生意外。

当队伍爬到了半山腰时,突然风吼雪飘,一阵冰雹从天上砸下来。母亲立即传达前面的命令:“放下担架,停止前进。”大家迅速围扑在一副副担架上。母亲她们也扑在宋益民身上,任风雪扑打,任冰雹砸身。宋营长意识到母亲她们是在用自己的身体保护他,就用很微弱的声音说:“不要管我!你们已经完成了任务。全国解放就好了,我怕是赶不上趟儿了……”话音未落就昏了过去。母亲和抬担架的战士们齐声呼喊:“宋营长,坚持住!风雪冰雹一会儿就会过去的。”在大家的呼唤下,看见宋营长又苏醒过来,伸手去扯盖在身上的衣服。母亲忙问他要干什么。只见担架上的宋营长紧闭双眼,脸色青紫,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一个小鬼把耳朵贴到他嘴边使劲听,才知道他要把盖在身上的衣服脱下来,让小鬼们披上,怕把她们冻坏。当母亲撩开几件单衣时,模模糊糊地看见宋营长伤口渗出的血已经冻成了冰。母亲又用手摸摸宋营长的身体,冰凉冰凉的。等母亲和几个小鬼把宋营长伤口上的冰抠开,又把盖在他身上的衣服掖好,发现宋营长已经停止了呼吸。只见,他的一只手还在向上推着盖在身上的衣服,另外一只似乎在解衣服扣子。母亲和小姐妹们看到这种情景非常震撼,她们猛扑在宋营长身上感动地大哭起来。宋营长就这样在那场大冰雹、大风雪中牺牲了。

宋营长牺牲后,母亲她们没有马上掩埋,几位担架队员还一直扑在他的身上。等冰雹过后,风雪也小了,母亲使劲睁开已经红肿得无法睁开的双眼,和几位战士用几乎冻僵的双手,用一捧捧白雪把烈士掩埋,并拣来几根干树枝插在雪堆上。大家向睡在雪山上的宋营长行了一个军礼。而她们,含着泪又搀扶着别的伤员继续翻越雪山。

党岭山,一两天是过不去的。夜里,只好就在雪山上宿营。白天经历了风雪冰雹,晚上就更寒冷了。人人一身单衣裤,个别的有个破背心,除此没有任何挡风寒的东西。母亲、抬担架的护士和受伤较轻的战士,就地坐下,把伤员围在中间,给他们搓着手脚,搓着身体,一刻也不敢停下来。一些轻伤员和小担架队员,冻得手脚麻木甚至僵硬。有些年纪小的战士,强忍着饥饿寒冷,怕暴露目标而不敢点火取暖。母亲和她的战友们,就这样在雪山上熬过了她们一生中最寒冷最艰难的黑夜。

快翻过雪山时,母亲她们把米袋里仅有的一点青稞和几粒豌豆给伤员吃,而自己大口大口地吞着冰雪。战友们互相说着笑着,把冰雪当成美味佳肴。可她们看着母亲红肿的双眼又十分心疼,一面帮母亲用雪水擦洗,一面鼓励母亲坚持下去。但母亲此时看到的,只有白茫茫中的一片黑。她特别着急,生怕自己的眼睛瞎了会掉队。然而,母亲在战友们的关爱和鼓励下,坚强地挺过来了,她没有掉队。

就这样,母亲和英勇顽强的伤病员战友们一起,在坚定的革命信念鼓舞下,不畏严寒抗拒死神威胁,只用了两天多时间就翻过了党岭山,和毛主席领导的红一方面军,在毛尔盖胜利会师。以后,在翻越过大小三座雪山之后,部队开始向渺无人烟的草地进军。草地打骑兵,胜利唱战歌

草地,并不是我们想象中的草地,它没有边际,渺无人烟,如果没有太阳的出现,你连东西南北都找不见。最危险的是草地里的沼泽地,有的地方有一人多深,只要陷进去就会没命。所以过沼泽地时,大家都要拉着手,一点点爬着试探着前进。而且,草地的天气变幻莫测,一会儿阴一会儿晴,一会儿风雨交加,一会儿冰雹铺天盖地。母亲和她的战友们,尽管缺衣少吃,尽管要和追击的敌人周旋,尽管环境恶劣之极,但他们仍然斗志昂扬地前进,前进。

当走到窝巴附近时,前面传来命令,说发现敌人骑兵,准备战斗。听说要战斗,战士们什么饥饿与疲劳都立刻消失了。大家立即精神振奋,迅速行动起来,一面保护伤员,一面准备战斗。战士们相互拉的拉,抬的抬,很快就筑起了一个半人多高的半圆形作战工事,就连重伤员也加入到战斗行列。战士们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把对敌人的仇恨、对战友牺牲的悲痛,都装满枪膛,与敌人拼命!所以,当200多名敌人的残匪骑兵和土匪一露头,机关枪、手榴弹就一齐向敌人开火,直打得他们人仰马翻,抱头乱窜。

窝巴打骑兵一仗,尽管不是大仗,但缴获了敌人逃跑撂下的马、枪、子弹,还有一些稀有食品及红军从来没有见过更没有吃过的罐头,这让母亲她们这些红军女娃子大为振奋,感觉像过年一样高兴。

不过大家也议论纷纷,谁都没有料到,敌人这么不禁打。听几个老战友说,原来在敌人眼里,红军——尤其这种伤病队伍,经过长途行军,没吃没喝没穿,没有武器弹药,哪里还有战斗力呀,不投降就是好样的,哪里还禁得住打!国民党没有在雪山把红军吃掉,他们又妄想在荒无人烟的草地把红军消灭掉。他们哪里知道,红军和伤病员不但有意志、有斗志,还有猛烈的武器火力呢。

长征开始前,总医院首长在每一次动员大会上,都明确要求每一个战士,除了必备的米袋、药箱、草鞋,其他都可以不带。但是,战友一个都不能丢,武器弹药一样都不能少。所以,分配给母亲她们这些人的马拐子枪、子弹从不离身。碰上牺牲的战友,她们都会把战友的武器背起来。过雪山的时候,有不少战友的身上都背着好几支枪。有的战友奄奄一息的时候,怀里还紧紧搂着自己的枪。因为她们从参加红军的第一天起,就牢牢记住了首长的话:共产党的军队是打出来的;枪杆子里面才能出政权!没有枪杆子就消灭不了国民党反动派,就解放不了劳动人民。所以她们的武器从不离身。尽管他们是一支由女战士和伤病员组成的队伍,前面已经历了大大小小不少战斗,爬过三次雪山,病号伤员增加的要比牺牲的多得多,而且条件越来越差,他们还依然坚持着!他们在领导的组织下,把一次次冲过来的敌人打得稀里哗啦。敌人死的死伤的伤,狼狈逃窜。当大家看到逃跑的敌人丢弃的枪弹和马匹,兴奋、激动得又跳又笑,叫的叫,唱的唱,《打骑兵歌》的歌声回响在草地上空:

敌人的骑兵不需怕,沉着勇敢来打它,目标又大又好打,排子枪齐放易射杀。我们瞄准它!我们打垮它!我们消灭它!无敌的红军是我们,打垮了敌人百万兵。努力再学打骑兵,我们百战要百胜。

在欢快的笑声和嘹亮的歌声中,几十个体能几乎消耗殆尽的女娃娃,不顾一切冲上去捡敌人丢弃的武器。一些由于伤病和饥饿走路都东倒西歪的战士,也挺起身子帮着捡。不一会儿工夫,母亲和她的娃娃战友,肩上挎着、背上背着许多长枪短枪。还有几个大点的,牵着缴获的三匹大马,更是兴奋得大喊大叫。一时间,拍手声、欢笑声、打骑兵胜利的歌声响彻窝巴的上空!

敌人哪里知道,武器弹药是红军的命根子,怎么能随便放弃呢!有年岁大一点的还连喊谢谢。他们谢谢蒋介石,在红军困难的时候,及时送来武器弹药打击围追堵截的国民党。“鱼儿汤”香甜,草地诗流传

在草地行军一天比一天困难,越往深处走,连飞鸟都难看见了,更没有人烟。六七天后,自身所带的干粮不但全部吃光,就连可以充饥的皮带也都吃光了。怎么办?

有人提出,可以把缴获的马匹杀了给重伤员吃;有人反对——不行,那几匹马还要轮流驮着重伤员,还可以驮一些马拐子枪,万万不能杀!

又有人提出,实在没有办法,就只好吃棉衣里的棉絮。布须须也可以救救急,总不能等死吧……

谁都不相信红军会被饿死在草地上!这支女战士和伤病员组成的队伍,一路上战胜了多少艰难险阻,战胜了多少困难,逃脱了多少次敌人的围追堵截,都挺过来了!终年积雪、渺无人烟、海拔3000多米巨寒的夹金山、邛崃山、党岭山,我们薄衣单衫的红军也都翻越过来了。如今,我们一定能战胜草地,走出草地!

宣传队的娃娃战士为了给大家鼓劲,他们拍着手,一段一段地念他们编写的《草地歌》:

草地宽,草地长,草地里面好风光。一会儿阴,一会儿阳。一会儿云里雨,一会儿大太阳。风雪冰雹家常事,红军战士无阻挡。

草地宽,草地长,草地就是不长粮。红军个个英雄汉,勒紧皮带过饥荒。遇到敌人死命打,把他们粮食一扫光。还要谢谢龟儿子,给红军送来好干粮。

草地宽,草地长。烂泥不能踩,臭水脏又脏。天上无飞鸟,地上无牛羊。红军都是英雄汉,不向困难来投降。走出草地英雄汉,革命胜利红旗扬。

母亲和她的战友,边听边感动得落泪。他们也都十几岁,也是被饿得走路打晃晃,可是还要宣传鼓劲。给他们一小把青稞皮皮不要,让他们一小块牛皮也不要。在他们的感染下,《当兵就要当红军》的歌声响彻草地上空:

当兵就要当红军,冲锋陷阵杀敌人。消灭反动国民党,民权革命快完成。《革命的友爱最深深》等歌声也在草地响起来,歌声虽然不太响亮,也没有什么节奏,但大家的情绪和劲头却起来了。看护和伤员搀扶着一边慢慢前行一边还注意着,看看有没有可以吃的东西。

走着走着,突然听见有人喊:“水沟沟里有小鱼。”听到这一声叫喊,好多人都兴奋地开始找。又听到一个女娃娃嚷:“哎哟,你看,真的有鱼唦!”只见有人急忙弯下腰用手捞,一只手不行就两只手。结果两只手也不行,小鱼儿碰到手就跑。有人说:“该不是鱼儿太饿了吧!”“它饿,我们比它还要饿呢。”

看看一个个小水沟沟里面的水又浑又臭,还黑糊糊的。有人说:“莫说鱼又少又小,就是捞得到,怕吃了也会中毒。与其中毒,还不如饿着。”“不会。”又听有人说:“只要有能捞住就行。怕什么。我们总是会先尝一尝嘛。”还有人说:“想得好美。草地荒凉得天上没有鸟飞,地上连泡牛粪都看不见。毒从哪里来呀!”

大家你一句他一句争论的时候,母亲早把弄到手的小鱼儿放在嘴里尝过了,没什么反应。当时,她只有一个念头,只要能救命,她什么都不怕。她只有一个想法:有什么好办法将鱼儿钓上来。母亲相信,总会有人想出来办法的。不过母亲也很担心,总不能为了小鱼有人掉到沼泽地里送命。

母亲知道,进入草地才几天,就又有好几个伤病战友牺牲了。还有的战友为了尝野菜、野蘑菇、野草中毒牺牲了。因为中毒,他们肿胀的身体,及口、鼻出血的样子,深深地印在了母亲的心里。母亲心里难过,因为牺牲在草地里的战友,连个墓碑、坟堆都没有。身上盖的草,大风一吹就飞走了。一场大雨降下来,连他们的尸骨都找不到……

母亲突然被喊叫声唤来,只见几个小鬼举着手连喊着:“鱼!”“鱼!”半天儿,母亲也没有看见鱼在哪里。最后,总算看到她们手心里攥着的小鱼儿。鱼儿虽然小,可是有好几条呢。

母亲就和几个小护士,把衣服的风纪钩拆下来当鱼钩,在水多一点的泥沟沟里找来找去,总算弄到一小捧儿。她们小心翼翼地把小鱼装在袖筒里,急忙找锅。哪里来的锅呀!最后她们就用给伤员消毒、换药的脸盆给伤员们煮鱼汤。费死了劲才找到点火的火柴,可是在这茫茫大草地,居然很难找到一点点干草。为什么?因为这是水草地。可伤员们不能吃生鱼,更不能喝生鱼汤呀!

怎么办?不知从哪里人传人地传过来几把把干草。顾不得再问这问那,就赶快用盆子,掏上沟沟里的浑水,煮了一盆鱼汤。这是草地难得的稀罕鱼汤啊!可是谁都不肯先喝。不是因为泥水太浑,鱼儿少,个儿又小,没有咸味,而是大家都在想,要早有这么点鱼汤,能解救好多战士的命呀!所以大家推着让着,让着推着,都不肯自己先喝一口,就连重伤员,也只是用嘴唇抿一抿,用舌头舔一舔。

就这样,红四军88师这支队伍,在长征路上留下了“鱼儿汤”的故事美传。

经过九天艰苦行军,母亲他们终于走出了草地。但是草地的荒凉、草地的险恶、天气的变幻莫测、生活环境的艰苦、战友的牺牲等等,都永远地铭刻在了母亲的心中。以后,每当母亲在宣传长征精神作报告时,都会满怀深情地讲述这段经历,一是感念草地的战友情,“鱼儿汤”是每次必讲的;二是怀念牺牲的战友;三是告诉现在的人们,长征有艰苦,有牺牲,有团结,有革命意志,有信念,更有战胜一切危险和艰难困苦的革命乐观精神。

这里记录的,是母亲长征历程中,她记忆最为深刻,并对她影响最深的一段经历。母亲回忆说,实际上,1935年3月,从红四军嘉陵江激战后长征开始,至1936年10月,与红一方面军在甘肃会宁会师,在历时一年七个月的长征途中,她和她的战友们,历尽人类革命斗争史上的艰难困苦。她们曾三过草地,翻越过三座雪山,平均海拔在3000—4000米。这些红军战士,尤其是女战士,遭受敌人的杀戮、侮辱与迫害。但最后,红军还是胜利了!长征还是胜利了!是这些红军战士们,用他们的鲜血、生命和血肉之躯,创造了人间奇迹,谱写了艰苦卓绝、史无前例的壮丽史诗。第三篇延安岁月看护排长、售货员、洗衣工

1936年12月底,母亲所在的部队到达延安后,驻军在离延安十五里的延店村。经过整顿调整,经历了过雪山、草地幸存的战友们,将按照组织的安排奔赴延安各个新的工作岗位。这对于母亲来说,既兴奋又激动,但要与共同经历过艰难困苦和生死危险的战友分开,心中又是那样的恋恋不舍。而母亲心中最盼望的,是能够去学习文化,赶快摘掉文盲的帽子,做个有文化、懂得理论的革命战士。

长征时,母亲在红四方面军88师医院担任护士排长,长征一路上都是和伤员相伴。她想,这次可能会分配她到延安的医院去当看护。但是春节过后,她接到的却是去延安妇女商店卖鞋的工作通知。母亲心里一惊:怎么把她这个看护分配到商店去卖鞋子呢?但她又想到领导和老同志们的教导:“革命工作就是需要,工作岗位就是责任。”既然分配自己去商店,那肯定是商店的工作需要她。尽管她根本不知道做买卖是怎么回事,也从来没有叫卖过东西,甚至都不认识钱币,但还是很痛快地服从了组织分配。

要走上一个陌生的岗位,她的心里既紧张又着急,生怕自己做不了这份工作。老同志开导她说:“着急、紧张有什么用?不会就学呗!谁从娘肚子里出来都不是圣人。看看那些比我们大不了几岁的团长、军长,再看看红军妇女独立团喊操的女娃子们,有几个不是在干活中跌打出来的!”母亲想想也是:没有革命,自己逃不出火坑,也到不了队伍上,到不了队伍上,还不是什么都不懂都不会,到头来,只能是受地主老财剥削和压迫的奴隶。于是,母亲主动找领导说,她一个睁眼瞎能学会当看护,就也能学会卖鞋子。还说是革命解救了她,革命需要她做的工作,她都热爱,都会努力去做。经领导批准,母亲非常自信地打起背包到延安市场沟的鞋店报到。

母亲去了才知道,商店卖东西可不像她想象的那么简单。商店很小,只有一间房大。店里除了有限的一些鞋子,再没有其他的东西。虽然前来买鞋的人不多,但几天一次的什么对账、盘货,实在叫母亲头痛。再说,母亲岂止是不认识钱,从小根本就没有见到过钱。卖鞋子既收钱又找钱,她怎么做得来呢?母亲觉得当看护学学就可以,而在商店卖货可不是看看就会的。于是,她第一次懂得和体会到什么是“难”。

然而,她并没有打退堂鼓,因为她亲眼见过自己身边的好多女战士,她们中没有几个识字的,可是她们在队伍里喊操、做思想工作、发动群众、作报告、带兵打仗等等,样样都学会了,尤其是妇女独立团的干部战士们,好多地方都比男同志还强。母亲又想起动员她参军的那些女娃子和李元发大姐,相信她们能干的,自己也一定能行!于是,她就先从认钱开始,不厌其烦地向先来的、有经验的同志求教。学习中,她知道了识数儿和收钱找钱根本不是一回事,这当中又有加又有减。当母亲学会卖鞋子收钱找钱后,她对其他与商店有关的事也关心起来了,什么搬东西、整理鞋子、打扫卫生等等,她都抢着干,慢慢地对商店也有了感情。母亲曾对同事说,这会儿真要调她去干别的,她还有点舍不得呢!

哪知好事不长。因为商店鞋不多,而且当时的延安人民几乎就没有钱买鞋,所以商店总是很冷清,那么多人都闲呆着没事干,都看着别人忙忙碌碌,心中也很不是滋味。正巧领导要对人员进行调整,准备留下几个调走几个。母亲虽然表现不错,但因年龄比较小,就又成为再次被分配工作的对象。

几天后,母亲被通知到延安北门内的中央二局当洗衣工,给那些学习无线电和报务的学员们洗衣服。这个调动让母亲感到有点意外。她以为会调她去医院,没想到又调她去做洗衣工。

起初,母亲对这个工作有点想不通。她觉得到延安来的人,都是来革命的,怎么学员还要有专门给洗衣服的人呢?那不是又出现人剥削人了吗?后经领导介绍,知道这些学员中许多人都经历过斗争考验;不少人有知识文化,放弃城市优越生活到延安参加革命;还有些陕北当地的年轻人,也冲破种种阻力积极要求参加革命工作。总之,他们都是些革命好同志,而学校将根据工作需要,准备把他们培养成无线电和报务方面的专门人才。为了让他们更集中精力学习,所以在生活方面就关照得多了一些。领导还特别讲明,学员和洗衣工都是革命战士,学习和洗衣都是革命工作,只是革命工作的分工和岗位不同;并且鼓励调到新岗位的同志努力学习、积极工作,争取更大的进步。

母亲虽然没有文化,但领导讲的这番道理她听明白了。她认为自己这个经历过长征的战士,应该带头做好为他们洗衣服及其他服务工作。而且这时母亲也懂得了一个道理,即革命工作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分配你做的,就肯定是革命最需要的。母亲二话没说,愉快地服从工作的需要,去当了一名快乐的洗衣工。

陕北的2月可冷着呢,你要在窑洞外站一小会儿,就能冻得透心凉。在母亲看来,这些都算不得什么,比过雪山草地没吃没穿强得太多了。所以,母亲一天出来进去多少趟,洗了晒,晒了洗。当年的延河有水,河面上结着厚厚的冰。她舍不得使用缸里的水,总是抱上一堆脏衣服拿着盆,去延河凿冰洗。手虽然冻得又红又肿,但看到窑洞前晾晒的干净衣服,心中也是高兴得很。这样,她也就越发起劲工作了。她希望学员们不为洗衣等一些杂事情分心,能全心全意学习得更好,好早早奔赴工作岗位。

虽然母亲是洗衣工,但凡是为大家服务的事,她都抢着去做。她认为服务是为大家,所以无论什么事情、什么工作,自己多做一点都是应该的。有时要是听到领导表扬,她还总是显得很不好意思。

和母亲一起分配来的其他小女娃,不但羡慕她的能干,还都挺佩服母亲做事积极、主动、利落和能吃苦。她们说,走过两万五千里的就是和别人不一样。母亲却觉得这些都没什么。因为她不会说谦虚的话,就很真心地对她们说,自己是受苦人出身,从小当过地主家丫头也做过童养媳,就是在苦累和贫困中长起来的。再说,洗衣工作有什么累的!跟在地主家受的苦和累简直没法儿比。那时是受地主的压迫和剥削,现在做的是革命工作,感觉和心情根本不一样。母亲还对她们说,自己过去没有学习认字的机会,现在,虽然不是专门学习,但能为集中学习的战友们洗衣服,这也是组织的信任,感到很光荣。她常对小姐妹们说,是红军、是革命解救了她,所以革命需要她干啥,她就干啥。而且她觉得,革命工作是没有分内与分外之分的。母亲的真诚、朴实和热情,赢得了大家的喜欢。七十多年过去了,每当母亲回忆起当年洗衣工的生活,她依然充满深情和快乐。

1937年4月,中央决定在延长县办女工厂。组织上又考虑调母亲离开中央二局,和100多个单位推荐的几百个女战士,集中到延长县去参加办工厂。去的这些女同志,都是经过组织挑选的精兵强将。她们中多半是经过长征的红军战士,觉悟高,组织纪律强,个个能吃苦打硬仗。因办厂所需工人较多,又从云崖调集四个连的女战士,也都集中到延长。

当领导找母亲谈话说明组织意图后,母亲心情很激动。她没有想到,组织能调她去做这么重要的工作。虽然没做过工,也没有文化,更不知道工厂是怎么回事,但她还是满怀信心地服从组织调动,离开延安的二局到延长女工厂。

延长虽然不是个大地方,但在延安却小有名气。当时在延长驻军的有中央卫戍区、警卫连,还有一所医院和一个兵工厂。因为工作的性质,延长的单位、街巷,甚至老乡的窑洞前后,没有什么喧闹声。但女工厂筹备工作一开始,整个延长都热闹起来。虽经过近十个多月的努力,但由于来自多方面的主要是国民党的干扰、阻挠、封锁和破坏,无法开展工作,而且生活秩序也都被打乱了,致使整个筹备工作无法正常进行。在这种情况下,为避免不必要的损失,只好停止工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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