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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10-11 20:56: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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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法)维克多·雨果 著

出版社:南京大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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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课标经典名著 学生版 悲惨世界

新课标经典名著 学生版 悲惨世界试读:

悲惨世界(法)维克多·雨果 著南京大学出版社图书在版编目(CIP)数据悲惨世界/(法)雨果(Hugo,V.)著;顾婕,祝薇改写.—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14.1(新课标经典名著:学生版)ISBN 978-7-305-12294-1Ⅰ.①悲… Ⅱ.①雨…②顾…③祝… Ⅲ.①长篇小说-法国-近代-缩写 Ⅳ.①I565.44中国版本图书馆CIP数据核字(2013)第247652号出版发行 南京大学出版社社  址 南京市汉口路22号  邮 编 210093网  址 http://www.NjupCo.com 出版人 左 健 丛书名 新课标经典名著·学生版书  名 悲惨世界原  著 (法)维克多·雨果改  写 顾 婕 祝 薇责任编辑 王 敏 蔡冬青照  排 江苏南大印刷厂印  刷 北京北方印刷厂开  本 880×1230 1/32 印张11.25 字数205千版  次 2014年1月第1版 2014年1月第1次印刷ISBN 978-7-305-12294-1发行热线 025-83594756 83686452电子邮箱 Press@NjupCo.comSales@NjupCo.com(市场部)*版权所有,侵权必究*凡购买南大版图书,如有印装质量问题,请与所购图书销售部门联系调换主要人物简介米里埃尔主教这是一个慈爱和宽容的人物,慈爱到社会底层每一个他能帮助的小人物,宽容到能原谅犯罪的人,从而赢得了民众的爱戴。冉·阿让在主教大人的感召下,用心灵对话、听从内心的安排,不虚伪、不假装、不恶意,坚定不移地做一个正直的人。马里于斯不束缚在富裕的家庭里,嫉恶如仇、爱憎分明,对爱情忠诚,年纪轻轻就能勇于面对生活的艰难困苦,并能以此为荣。芳汀虽然是一个漂亮活泼的女孩,因为看错了人,以致被男友抛弃,从此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私生女童年时吃尽了人间的苦头。柯赛特由于母亲的糊涂把她送进了虎口,童年时她过着小狗小猫一样的卑贱日子,八岁时她转了运,被冉·阿让救了出来,从此得到幸福。昂若拉坚定的革命者和优秀的领导者,带领的团队虽然每人各有所长,但是却有相同的信念和进取心,都能为了革命视死如归。小加弗罗什十几岁的流浪孩子,内心充满阳光,每天快乐地面对贫穷,并乐意帮助和他一样贫穷的乞丐,积极参加起义,唱着歌面对死亡。沙威警探一个法律的严格执行者,始终认定犯罪的人永远不会成为好人,事实一旦打破了这个定论,他无法说服自己,只能选择自杀。泰纳迪埃夫妇一对恶毒的奸人,一对不知廉耻的无赖,一对为了钱什么都肯做的奴才,一对缺乏人性的畜生,连续抛弃三个亲生孩子。目录CONTENTS

主要人物简介

第一部分 芳汀

第二部分 柯赛特

第三部分 马里于斯

第四部分 普吕梅街的牧歌和圣德尼街的史诗

第五部分 冉·阿让

名师导读第一部分芳汀第一卷 正直的人

米里埃尔先生是一位七十五岁的老人,继承他父亲的职务,眼下是迪涅的主教大人。二十岁上下的时候,家里早早地就让他娶了亲。他个子虽然矮小,但是相貌堂堂,聪明、潇洒、优雅。他的妻子死于肺病,他们没有孩子。

一八〇四年,米里埃尔先生还只是布里尼奥勒的本堂神父,因为年纪已大,他深居简出。

后来将近在皇帝加冕时,米里埃尔先生因为一件小事,去了巴黎,找费什红衣主教说情。他正在候见室等候,皇帝经过了,发现这个老人有点好奇地注视着他,便回过身来,蓦地说:“您是谁?为什么看着我?”“陛下,”米里埃尔说,“您看着一个老头;而我呢,我看着一个伟人,我们彼此各取所需。”

当天晚上,皇帝向红衣主教询问这位本堂神父的名字。不久,米里埃尔先生十分惊讶地得知,他被任命为迪涅的主教。

米里埃尔先生的妹妹是个老姑娘,随他一起来到迪涅。他妹妹名叫巴普蒂丝汀小姐,比主教小十岁。

他们的仆人只有一个和巴普蒂斯汀小姐年龄相同的女仆,她叫玛格鲁瓦尔太太。

巴普蒂斯汀小姐身材苗条,脾气很好,但是脸色不好,有点苍白。

虽然年龄相仿,但玛格鲁瓦尔太太却是个小老太婆,皮肤白皙,肉墩墩的,一天到晚忙忙碌碌,气喘吁吁,首先是由于她事情多,其次是因为她有哮喘病。

米里埃尔先生到来后,住在主教府里,帝国法令将主教排在旅长之后,他享有这种荣耀。安顿下来后,主教就开始着手小城的工作。

迪涅主教府的隔壁是医院。

主教府是一座宽敞、漂亮的石头宅邸。里面的一切,主教的套房、客厅、主要庭院都很有气派,花园种植着郁郁葱葱的树木,也有长廊可供散步。

而医院却是一幢狭窄、低矮的房子,只有两层楼,有一个小花园。

主教到任后三天,就访问了医院。访问结束时,他和院长谈了一次话。“院长先生,”他说,“您现在有多少病人?”“二十六个,主教大人,病床太挤了。”“我已经看到了。”“病房的空气很难流通。”“我感觉到了。”“今年流行伤寒,多达上百个病人,我们毫无办法。”“我刚才在想这件事。”“有什么好办法呢,主教大人?”院长说,“只能将就着。”

主教想了一下,转身对院长说:“院长先生,二十六个人住在五六个小房间里太挤了,我们仅三个人,面积却大了几十倍,我们对换吧。”

第二天他马上行动,二十六个穷人住进主教府,而主教住进了医院。

米里埃尔先生作为主教,能从政府领到一万五千法郎的薪俸,但从住进医院那一天,这些钱就全部用作社会支助和慈善事业,个人花销只留下一千利弗尔。在迪涅任职期间,米里埃尔先生对钱的安排计划从来没有改变过。

主教大人还向省议会申请每年三千法郎的车马费。尽管有个议员写信给上司,对这种在一个居民都不到四千人的城市还要车马费的行为大加指责;但是,米里埃尔先生还是申请到了这笔车马费,并写下了一份清单,将这三千法郎车马费全部用在救济孤儿、救济弃儿、为医院病人熬肉汤等慈善事业上。

由于要捐赠给太多的穷人,米里埃尔先生不断地向有钱人索取钱财,但是,穷人的贫困总是多于富人的博爱。当地穷人都称米里埃尔先生为“福来”主教大人,意思是米里埃尔为百姓造福而受到欢迎。

米里埃尔对富人和老百姓一视同仁。

他对妇女和穷人非常体谅,因为社会的重负都压在他们身上。他常说:“妻子、孩子、仆人、弱者、穷人和无知的人所犯的错误,正是丈夫、父亲、主人、强者和学者所犯的错误。”

他睡得很少,每天早上,他静坐一小时,然后宣讲弥撒。宣讲完毕,他拿一块黑面包,在牛奶里浸一浸就算早饭,随后他开始工作。

主教是一个大忙人,每天要接待主教区秘书,监督圣会,视察整个教会图书馆,起草训谕,批准讲道,给本堂神父和镇长作调解,要写教会方面的信件和处理行政方面的信件——信件一是政府的,一是教廷的……总有上千件事等着他做。

他的时间先是给了穷人、病人和忍受痛苦的人,余下的,他给了工作。

由于他的乐善好施,他在哪里出现,哪里就热闹得像过节似的,老老少少来到门口迎接主教,好像迎接太阳一样。他给人们祝福,人人也为他祝福。凡是有所需求的人,别人就会向他指点主教的家。

主教只要有钱,就访问穷人;但是他没钱的时候,便会拜访富人。

主教养着两头母牛。不管母牛产多少奶,他每天早上都给医院的病人送去一半,从不落下。

来迪涅忏悔的富婆和信女,常常凑钱要给主教大人的祈祷室建造一个漂亮的新祭坛,但他每次收下钱款,转手都给了穷人。

不过,主教大人自己的生活却非常窘迫。他的祈祷室,只有两张草垫跪凳,他的卧室里只有一把椅子。如果他同时要接待十几个人,就不得不到处去东拿一张椅子,西拿一张凳子,才能给来访的人凑到全部座位。

有时候,人来得多了,主教自己就只能站着了。

主教的卧室那就更简单了,睡的铁床原来是医院的。壁炉他是从不生火的。壁炉上方,有一个镀银脱落的耶稣受难铜像,固定在一个木框中。室内有一张大桌子,上面有墨水缸,还摆满了乱七八糟的纸和厚厚的书。

他的窗前挂了一条陈旧的粗呢窗帘,窗帘实在太旧——他不舍得花钱买新的,玛格鲁瓦尔太太只得在中间缝了一大块布,主教大人常常称赞说:“缝得真好!”

底楼和二楼所有的房间,全都用石灰水刷白,从上到下一尘不染。主教常说:“这丝毫不向穷人索取什么。”

主教大人还是有好东西的,但也只还剩下六副银餐具和一把大汤勺,玛格鲁瓦尔太太每天都喜滋滋地看着它们在桌布上放射夺目的光芒。主教大人不止一次地说过:“我已经非常习惯在银器中吃饭。”

除这套银器外,还有两个整块铸成的大银烛台,是他一个姑婆的遗产。烛台上插着两支蜡烛,有客人来吃饭的时候,玛格鲁瓦尔太太就会点燃蜡烛,把两个烛台放在桌子上。主教的卧室床头有一只小壁橱,玛格鲁瓦尔太太每晚会将六副银餐具和大汤勺塞进去,不过壁橱的钥匙却从来不拿下。

仁爱的主教大人,甚至为了不踩死一只蚂蚁,宁可闪了自己的腰。

简而言之,福来主教是这样一个人:他从外部观察神秘问题,而不去探索它们,不作争论,不打乱自己的思想,心中对幽灵充满了尊敬。第二卷 堕落

一八一五年十月初,有个外乡人来到了迪涅小城,稀稀拉拉的居民忐忑不安地望着他。这人中等身材,强壮有力,约莫四十六至四十八岁,一顶鸭舌帽遮住被风吹日晒和汗水灼伤的脸,他穿着黄色粗布衬衫,领带扭成绳子一样。一条旧的皱巴巴的人字斜纹布裤子,一个膝头磨白了,另一个已经有了破洞。一件破烂的灰色旧罩衫,一个手肘处补了块绿布,是用细绳子缝上的。他背着一只装得鼓鼓囊囊的军用包,扣得紧紧的,手上拄着一根大棍子,脚上套着铁钉鞋,没穿袜子,留着长胡子,理着平头。

这人走进了一家当地最好的旅店。老板正好在,问他道:“先生住店吗?”“吃饭和睡觉。”那个汉子说。“行,但要付钱。”

汉子从他的罩衫里掏出一个大皮夹子,回答说:“我有钱。”“有钱就能为你服务。”老板说。

汉子卸下背包,手里仍然提着棍子。他坐在炉旁一张小凳上,老板走来走去打量着这个陌生人。“我想吃饭,行吗?”那个汉子问。“等会儿。”老板说。

但是当汉子转过身取暖时,老板从一张旧报纸上撕下一角,写了一两行字,交给一个小孩,并在他耳边说了句话,小孩就朝市政厅那边跑去了。

汉子对此没有看出什么,他又问一次:“我想吃晚饭,行吗?”“等会儿。”老板还是这样说。

孩子回来了,带回一张纸,老板急匆匆打开来看,看后想了一会就对那汉子说:“先生,我不能接待你。”“我走了一天了,到现在还没有吃过东西,我想吃东西。”

老板俯向他的耳畔,轻声地说:“你走吧。”

汉子想反驳,老板盯着他,放低声音说:“啊,别再多说了,你叫冉·阿让。要我说出你是谁吗?你一进来我就感到不对头,我派人到市政厅去,这就是他们给我的回音,你能看看吗?”

老板打开那张纸给他看,汉子朝上面瞥了一眼,便耷拉着头,捡起放在地上的背包,离开了旅店。

他走上大路,漫无目的地朝前走,走过市政厅,他想,漂亮的市政厅对他来说是关上大门的,他就寻找不起眼的小酒馆或者寒酸的破屋吧。

但是,当他终于发现一家低矮的小酒馆,并进去和老板说要住宿和吃饭的时候,过程竟然和前面一家旅店一模一样,他又被老板赶了出来。

他继续朝前走着,经过监狱门口时,他敲响了挂在门口的钟。

一扇小窗打开了。“门房先生,”他脱下鸭舌帽恭恭敬敬地说,“您能让我进去住上一夜吗?”

一个声音从里面传来:“监狱不是旅店,你让人逮捕吧,那时你就能进来住了。”

小窗又关上了。

他进入一条小巷,看见一幢两层楼的小房子,从窗外看,里面是一家四口。他敲开门,男主人问了他几句话,知道他没被前两家旅店收留,忽然发现了什么,又把他赶了出来。他又找到了一个茅屋,想到至少可以御寒,就钻进了低矮的门,刚刚躺下,就响起一阵凶恶的狂吠声。他抬起眼睛,一只大狗的头在屋门口的暗影中显现出来。

原来这是一只狗窝。

有个行人路过时好像听见他嚷着说:“我甚至还不如一条狗!”

由于不认识街道,他又开始漫无目的地乱走。经过大教堂的广场时,他向教堂挥舞拳头,表示抗议。

这时他筋疲力尽,一无所求,就在一条石凳上躺了下来。有个老妇人从教堂里出来,看见了这个躺在黑影中的人。“您怎么躺在这儿,我的朋友?”她问。

他没好气地回答:“您没看到吗,好心的太太?我在睡觉呢。”

这位好心的太太果真名实相副,她是侯爵夫人。“怎么能睡在石凳上呢?”她问,“您为什么不去住旅店呢?”“因为我没有钱。”“唉,”侯爵夫人说,“我的钱包里只有四个苏,全给你吧。”

那汉子接过四个苏。侯爵夫人继续说:“那么一点钱您住不了旅店的,您又冷又饿,怎么没有好心人留您住宿呢?”“我敲过每家的门。”“结果呢?”“每家都把我赶出来。”

好心的太太拍拍汉子的手臂,向他指一指广场另一边,那里是主教住的地方。她说:“您敲过那一家人家的门吗?”“没有。”“那去敲一敲吧。”

主教的门被重重敲响了。“进来。”主教说。

门打开了,一个人走了进来,就是四处寻找住处的那个汉子。

他还是背着背包,还是拿着棍子,强壮粗野,寒冬的炉火照亮了他,这是一个阴郁的幽灵。

巴普蒂斯汀和玛格鲁瓦尔太太有些害怕,主教则平静地凝视着这个人。

这个人用双手同时拄在棍子上,目光轮流扫视着老人和两个女人,不等主教说话,先大声说道:“听着,我叫冉·阿让,我是一个苦役犯,在苦役监里度过了十九年。四天前我被释放,准备动身回蓬塔利埃。我从土伦走到这里,走了四天,黄昏我来到这儿,走进一个旅店。由于是黄色身份证,人家不让我住店了,对我说:‘滚吧!’每一家都是这样,没有人愿意留下我。我来到监狱,守门人不让我进去。我来到一个狗窝,狗也咬了我,把我赶了出来。在广场上,我睡在一张石凳上,一个好心的太太给我指出您的房子。这儿是什么地方?我饿坏了,您让我留下吗?”“玛格鲁瓦尔太太,”主教说,“您再放上一副餐具。”

那汉子简直不敢相信这句话,还是一再解释:“我是一个苦役犯,被关了十九年,破坏盗窃罪五年,四次企图逃跑判十四年。我是个非常危险的人物,您肯给我吃和住吗?您有马厩吗?”“玛格鲁瓦尔太太,”主教说,“您在凹室那张床上铺上白床单。”

玛格鲁瓦尔太太走出去铺床。

主教朝那个汉子转过身去:“先生,请坐,暖和一下吧。过一会儿我们就吃晚饭,床已经为您去铺了。”

这时,那汉子完全明白了。原来他脸上的表情一直是阴沉的、粗暴的,现在却是惊诧、怀疑、快乐的。他像一个发狂的人那样,开始念叨起来:“当真?您当真留下我?您不赶走我?一个苦役犯!您管我叫‘先生’!别人总是这样对我说:‘滚吧!狗!’噢!那个太太太好了,叫我到这儿来,我就要吃晚饭了!还有床睡觉!十九年来我从来没有睡过床,您是一个正直的人,您是旅店老板,是吗?”“我是住在这里的一个教士。”主教说。“教士!”那个汉子又说,“噢!一个正直的教士!那么您不问我要钱吗?本堂神父,是吗?我多么愚蠢啊!我没有看到您的教士圆帽!”

玛格鲁瓦尔太太拿来一份餐具,放在桌上。“玛格鲁瓦尔太太,”主教说,“把这份餐具放在离火最近的地方。您大概感到冷吧,先生?”

主教每次说“先生”这个词时,声音温和,态度庄重,彬彬有礼。“这盏灯不够亮。”主教说。

玛格鲁瓦尔太太明白了,她到主教的卧室拿了两只银烛台,点燃后放在桌上。“本堂神父先生,”那汉子说,“您心地善良,您不小看我吗?我是一个不幸的人。”

主教坐在他身边,轻轻地触摸他的手:“您本来不必告诉我您是谁,这儿不是我的家,这是耶稣基督的家。这扇门不问进来的人的姓名,而是问他有没有痛苦。所以,我为什么要知道您的名字?况且,我已经知道您的一个名字了。”

那汉子睁大惊讶的眼睛:“您知道我叫什么?”“是的,”主教回答,“您叫做我的兄弟。”“啊,本堂神父先生!”那汉子叫道,“进来时我饿得发慌,您是那么好,现在我不再知道自己饿不饿,饿劲已经过去了。”

主教对他说:“您受过很多苦吗?”“是啊!穿红囚衣,脚上拖着铁球,睡觉只有一块木板,不是炎热就是寒冷,干活做苦工,还要挨棍打!一点儿小事就上双重铁链,一句无关紧要的话就关黑牢,甚至病倒在床也要上锁链。十九年了!我已经四十六岁,现在拿的还是黄色身份证!”

主教说:“您从一个苦地方来,但如果带着对人的仇恨和愤怒,您就值得怜悯了。如果您带着仁爱、和善、平静的思想,您就胜过我们任何一个人。”

玛格鲁瓦尔太太已经准备好晚饭。水、油、面包、盐、一点肥肉、一块羊肉、无花果、鲜奶酪,还有一大块黑麦面包。

主教的脸上陡地泛起好客的人才有的快乐神情:“上桌!”

他让汉子坐在他的右边,巴普蒂斯汀小姐非常平静自然,在他左边落座。

主教念了饭前经,然后按他的习惯喝汤。那汉子贪婪地吃起来。

这时,主教突然说:“我觉得桌上少了东西。”

他有个习惯,当有客人吃晚饭时,桌布上要放上六副餐具的,这是主教一种充满魅力的稚气表现。

玛格鲁瓦尔太太完全明白,她走了出去,一会儿,主教的另外三副餐具对称地摆在三个就餐的人面前,在桌布上闪烁发光。

饭后,玛格鲁瓦尔太太很快撤走餐具。向妹妹道过晚安后,福来主教大人拿起放在桌上的两盏银烛台中的一盏,把另一盏递给他的客人,对他说:“先生,我来带您到您的房间里去吧。”

那汉子尾随着他进了房间。

他们必须通过主教的卧室,才能走到凹室。正当他们穿过房间时,玛格鲁瓦尔太太正好把银器塞进床头边的壁橱里。

主教把客人安顿在凹室里,刚铺的床上是干净的白床单。“好了,”主教对汉子说,“晚安,明天早上您动身之前,请喝一杯我们的母牛挤的奶,热乎乎的。”“谢谢,神父先生。”那汉子说。

将近半夜时分,冉·阿让醒了过来。

冉·阿让出身在布里地区一个贫苦的农民家庭,他从小没有读过书。成年后,他成为法弗罗尔的树木修剪工人。

他在幼年时母亲就得了产褥热死了,他的父亲也是一个树木修剪工人,有天从一棵树上摔下来,命丧黄泉。从此,他就由寡妇姐姐抚养长大。

他在修剪树木的季节每天可以挣到二十四苏,他还当过收割工、小工、牛场伙计。他干重活,能干什么就干什么,因为他要帮助姐姐抚养她的七个孩子,贫困的生活始终包围着这悲惨的一家人。有一年冬天非常寒冷,家里一点面包也没有,也就是说,七个孩子一点吃的也没有。

星期天的晚上,法弗罗尔的面包商莫贝尔·伊扎博准备睡觉了,突然他听到铺子带铁栅的玻璃橱窗发出“呯”的一声。他迅速从床上爬起赶到外面,看见一只手臂从打碎的铁栅和玻璃窗伸了进来。这只手臂抓住一个面包,拿了就走。伊扎博跟出去追,小偷跑得很快,他在后面猛追,终于把小偷抓住了。这时小偷已经扔掉面包,但手臂鲜血淋漓,这是冉·阿让。

事情发生在一七九五年,不久,冉·阿让以“黑夜闯进民宅破坏盗窃的罪名”被传到法庭,并被判五年苦役。

他被套上一条大铁链,走了二十七天,押解到土伦。锁链套在脖子上,他坐在囚车里,穿上了红色的囚衣。他生活中的一切都抹去了,包括他的名字,他已经不再是冉·阿让,他是24601号。

姐姐家情况怎么样了?那七个孩子怎么样了?谁来照顾他们呢?从根部锯掉的幼树,树叶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这一切都没有答案。

冉·阿让在苦役监度过的几年里,只有一次听到别人提到他姐姐,有个认识他们的人,见到过他的姐姐。

她住在巴黎的一条穷街,身边只有一个孩子了,是最小的那个男孩,其余六个孩子在哪里呢?也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每天清晨六点钟,她要到印刷所去上班,她是折页工和装订工。印刷所有一所学校,她把七岁的小儿子带到这所学校去。因为学校要到七点钟才开门,而她六点钟就到印刷所去了,孩子必须在外面等一个小时才能进学校。

冬天,他要在露天的黑暗中等一小时,工人们经过时,经常看到这个可怜的孩子睡着倒在那里。一次下雨时,有个看门女人怜悯他,就把他收留在自己的破屋里。屋里有一张破床、一架纺车和两把木椅,小孩睡在一个角落里,因为太冷而和猫挤在了一起。七点,学校开门了,小孩就走进校门去了。

这就是别人告诉冉·阿让的情况,以后,他再也没有听人说起过姐姐和她的孩子,永远杳无音讯。他们的情况再也到不了他那里,在这个悲惨的故事的下文里,再也找不到他们。

在将近第四年的末尾,冉·阿让越狱了。他在田野里自由地转悠了两天,但是他时刻要回过头来,因为一有响声他便瑟瑟发抖。他什么都害怕,怕冒烟的屋顶,怕路过的人,怕吠叫的狗,怕奔驰的马,怕敲响的钟,怕看清东西的天亮,怕看不清东西的天黑,怕小径,怕灌木丛,怕睡眠。但是第二天傍晚,他被抓住了,因为逃跑罪,他被加刑三年,这等于判了八年徒刑。到第六年,他又越狱了,他不放弃,可是他又没有逃成。夜里,巡逻队发现他躲在一艘正在建造的船的龙骨下,他抗拒抓他的看守,因为越狱和拒捕,他又受到增加五年监禁的惩罚,其中两年锁上双重铁链,刑期加起来十三年。第二年他再次越狱,还是没有成功,又加了三年刑,这样一共十六年刑期。在第十三年的时候,他做了最后一次越狱尝试,消失之后四小时,他便被抓获,换来三年监禁。冉·阿让总共服了十九年刑。

一直到一八一五年十月,他才被释放。十九年徒刑,只是因为一七九五年打碎了一块玻璃和拿了一块面包。

当出狱的时候来临,当冉·阿让耳朵里听到这古怪的话:“你自由了!”这一时刻简直不像是真的,但他相信他获得了新的生命,因为他拿到了一本黄护照。

黄护照意味着什么呢?看吧:他获释第二天,看到一群人在一家酿酒厂前卸包,他毛遂自荐也要干这活。因为这事很紧迫,老板就接受了。他是聪明的、强壮的、灵活的,他很卖力气,老板看了很是高兴。他正在干活时,走过来一个警察,注意到他,问他要证件,他只得出示黄色身份证。警察看过后,冉·阿让重新干活,在干活的时候,他问其中一个工人,他们干这活儿每天挣多少钱,人家回答他:“三十苏。”

活干完后他去见酒厂老板请他付钱,老板一言不发给了他二十五苏。他不满意,老板回答说:“对你这已经相当好了。”他坚持要加钱。老板眯着眼睛看他,对他说:“小心下大牢!”

这就是拿黄护照的人的待遇。

释放不是解脱,苦役犯从苦役监出来,但却没有走出判决,黄护照就是和别人不一样,就是苦役犯的身份。这就是他在格拉斯遇到的事。

大教堂的钟敲响了,这是凌晨两点,冉·阿让醒了过来。

他睡了四个多钟头,疲乏已经消退了。他已经习惯短时间就可以得到休息。

白天受了各种感情激荡,他的脑子一片混乱,新旧回忆杂乱地飘荡。但是,只有一种想法赶走了其他想法,那就是他已经注意到了玛格鲁瓦尔太太放在桌子上的那六副银餐具和大勺子。

这六副银餐具始终困扰着他。

刚才他穿过主教的房间,来到自己睡觉的房间时,老女仆把它们放进了主教床头边的小壁橱里。——他注意到这个壁橱——从餐厅进来的时候,在右边——它们很厚实——是过去的银器——光一把大勺子,至少就可以卖到二百法郎——是他十九年挣到的两倍。

他忽地从床上挺起身,然后弯下腰,脱下鞋子,再站起身来倾听,屋子里寂然无声。

他推一推主教卧室的门,门悄然无声地打开了。

过了一会儿,他第二次更加大胆地推门,门继续打开。开口大得可以过人了,但是门边有一张小桌子,与门构成一个死角,挡住了入口。

他打定主意,第三次推门,而且比前两次更有力,但这次推门时,有一个缺油的铰链兀地在黑暗中发出一下暗哑的拖长的吱叫声。

这铰链的响声犹如最后审判的喇叭声一样嘹亮可怕。冉·阿让瑟瑟发抖,他推开的门发出了警报,老人就要起来,两个老女人就要叫喊,别人就要来援助,全城就会骚动起来,宪兵整装待发。一时之间,他以为自己完蛋了,一动也不敢动。

但是几分钟过去了,房间里毫无动静。他侧耳细听,生锈的铰链发出的声响竟没有惊醒任何人。他虽然还惊惧不安,可并没有后退。他朝前迈了一步,走进房间。

他小心翼翼地往房里走,避免碰到家具,他听到了房间里面主教睡着时发出的均匀而平稳的呼吸声。

一缕月光穿过长窗,骤然照亮了主教苍白的脸,他安然地沉睡着。

正直的人的心灵在睡觉时,瞻仰着神秘的天穹。

冉·阿让待在黑暗中一动不动,被这个光闪闪的老人震慑住了:一个受到扰乱和不安的良知,处在做坏事的边缘的自己,瞻仰着一个正直的人的睡眠。

但是,冉·阿让并没有受到什么震撼,连小小的震撼也没有,他沿着床,也不看主教,直接快步走向壁橱,钥匙就挂在上面。他打开壁橱,呈现在他眼前的第一件东西是银器篮,他提了就走,大步穿过房间,跨过底楼的窗台,把银器塞进背包,然后扔掉篮子,再穿过园子,像只老虎从围墙上跳跃过去,逃之夭夭。

第二天,旭日东升,福来主教正在园子里散步,玛格鲁瓦尔太太惊慌失措地朝他跑来。“大人,大人,”她叫道,“大人知道银器篮在哪里吗?”

主教刚刚在一个花坛里捡到了银器篮,他拿给玛格鲁瓦尔太太看:“在这里。”“怎么?”她说,“里面什么也没有!银器呢?”“啊!”主教接口说,“您关心的是银器吗?我不知道银器在哪里。”“伟大的善良的天主啊!您的银器被盗了!是昨晚那个人偷了您的银器!”

主教大人淡淡地说:“银器不是我的,本来就属于穷人的,难道没有锡器餐具吗?”

玛格鲁瓦尔太太耸耸肩:“锡器有一股气味。”“那么,用铁器餐具也行。”

玛格鲁瓦尔太太做了一个意味深长的鬼脸:“铁器有一股味道。”“那么,”主教说,“就用木头餐具。”

两人正说着,听见有人敲门。“进来。”主教说。门打开了,有三个人抓住一个人的衣领进来了。

那三个人是宪警,另一个人是冉·阿让。

宪警队长向主教行了个军礼。“大人……”他说。

听到这个词,阴沉沉好像很颓唐的冉·阿让惊讶地抬起了头。“大人!”他喃喃地说,“这不是本堂神父吗……”“闭嘴!”一个宪警说,“这是主教大人。”

但福来主教在高龄允许的情况下尽量快地走过来。“啊!您来了!”他看着冉·阿让,大声说,“我见到您很高兴,我送给您的银器,您处理了吗?这可以卖两百法郎呢。”

冉·阿让睁大疑惑的眼睛,带着任何人类语言都无法表达的神情,望着尊敬的神父。“大人,”宪警队长说,“这个人所说的话难道是真的吗?我们遇到了他,他带着这套银器鬼鬼祟祟……”“这是一个误会,他没有偷我的银器,是我送给他的。”“要是这样的话,”队长说,“我们就可以放他走了?”“这毫无疑问。”主教回答。

宪警们松开了冉·阿让。“让我走,真的吗?”他用近乎咬字不清的声音说,仿佛在梦中说话。“我的朋友,”主教说,“这是您的烛台,拿走吧。”

他走到壁炉旁,取下两只银烛台,全递给冉·阿让。两个女人一声不吭地看着他这样做,没有一个人打扰主教的动作。

冉·阿让浑身颤抖,他机械地、茫然地接过两只烛台。“现在,”主教说,“您放心地走吧。对了,您再来的时候,我的朋友,不必穿过园子,您可以通过临街大门进出。”

然后他向宪警说:“诸位,你们也可以走了。”

宪警们都离开了。

冉·阿让好像要昏倒一样。

主教走近他,低声对他说:“别忘记,永远别忘记您答应我的话,利用这笔钱成为一个正直的人。”

冉·阿让想不起曾经答应过主教什么,闭口不语。主教说这些话时加重了语气,他正颜厉色地又说:“冉·阿让,我的兄弟,您不再属于恶,而是属于善。我赎买的是你的灵魂,我消除了肮脏的思想和沉沦的意愿,把你的灵魂给了天主。”

冉·阿让像逃走一样离开市区,不择道路,他不知道是感动还是屈辱,不时有一种古怪的感动袭上心来。有时他确实宁愿让宪警押到监狱里,而不愿意主教这样待他,那样他就不会这么激动。

但是他在路上碰到一个十来岁的孩子的时候,却又窃走了这孩子四十苏。他后来又后悔,拼命地想找那个孩子要把四十苏还给他。“我是一个混蛋!”

这时,他的心难过得要命,他哭泣起来。十九年来,这是他第一次哭泣。“您答应过我要成为正直的人,我赎买了您的灵魂,我消除了沉沦的意愿,我把您的灵魂给了善良的天主。”

这些话不断回荡在他的脑海里。以往的过度不幸把他变成了一个有幻觉的人。他以往的生活,他的第一次过失,他漫长的赎罪,他外表的粗野,他的硬心肠,他在主教家偷银器,他干下的最后一件坏事,窃取了一个孩子的四十苏,尤其在他得到主教的宽容之后。

他注视着自己的生活,他觉得可怖,他的心灵,他觉得丑恶。但是一柱柔和的光投射在这生活和心灵上,他突然觉得在天堂的光辉中看到了撒旦。

他这样哭了多久呢?他哭过以后做了什么呢?他到哪里去?人们一无所知。只能证实的是,在这一天夜里,一个当时到格勒诺布尔去运货的车夫,约莫凌晨三点来到迪涅,穿过主教府那条街时,看见一个人跪在石子路面上,在福来主教门前的黑暗里,保持着祈祷的姿势。第三卷 一八一七年

在一八一七年,有四个年轻的巴黎人耍了“一场恶作剧”。

这几个巴黎人,一位叫托洛米耶斯,另一位叫利斯托利埃,第三位叫法默伊,最后一位叫布拉什维尔。

这四个人都有情人,芳汀、大丽花(她把一种花的名字用作假名)、瑟芬和法乌丽特,是四个艳丽的姑娘,也分别是上面四个男人的情人。这四个姑娘都是女工,只是除了芳汀以外,其他三人的阅历比较多。芳汀很幼稚,还处在最初的幻想里。

芳汀是从社会的最底层走出来的,她从来就没有父母,也从来没有人知道她的父母是谁。她还是孩子的时候,赤着脚在街上走路,遇到她的路人随便给她起了这个名字。

十岁的时候她就到附近的佃户家去打工。十五岁时,她来到巴黎寻找发财机会,她是一个俏丽的金发女郎,美目皓齿,但是她的心灵也有饥饿的时候,所以她恋爱了。

她爱的是四个年轻人当中的一个——托洛米耶斯。

而他却是逢场作戏。

拉丁街区充满了大学生和女工,这场梦幻就在这里开始。

托洛米耶斯是个老资格的大学生了。他三十岁,很有钱,是个爱寻欢作乐的人,虽然未老先衰,满脸皱纹,牙齿脱落并开始谢顶。但随着他的青春消逝,他点燃了取乐之火:没有牙齿他插科打诨,没有头发他乐乐呵呵,身体不行他自嘲一番,他已破败不堪但却正当盛年。人们只是看到他火一般的热情,在弱者中他有强大的力量。因此,他虽然备受讽刺而且秃顶,但仍然是四个人当中的头儿。

一天,托洛米耶斯把另外三个男人拉到一边,做了一个权威的手势,对他们说:“将近一年前,芳汀、大丽花、瑟芬和法乌丽特要我们让她们大吃一惊,她们一直对我提起这件事,我觉得时候已经到了,我们商量一下吧。”

然后,托洛米耶斯放低声音神秘地说了几句非常好笑的话,四个人的嘴里同时发出格格的奸笑声。一会儿,布拉什维尔大声说:“这是个妙招!”

这次商议的结果是一次奇妙的郊游,就在下一个星期,四个年轻人向四个姑娘发出邀请。

这天他们凌晨五点钟起来,坐公共马车来到圣克卢,他们先在“黑头饭店”吃饭,再在梅花形的大池子里玩了一局套圈,然后去押塞弗尔桥的轮盘赌。他们在普托采花,在纳伊买芦笛,到处吃卷边果酱土豆馅饼,玩了个痛痛快快。

四个姑娘美若天仙,至于芳汀,更是欢乐的化身。

她具备别人没有的、笑起来会闪光的牙齿。她的全身打扮得光彩夺目,面孔容光焕发,侧面细腻柔媚,眼睛深蓝,皮肤白皙,脸颊稚嫩鲜艳。这个出身卑微的姑娘是纯洁的,她的风格和节奏都是美的,这就是芳汀。但,她却是浮在谈情说爱的错误之上的一个无辜者。

这一天,从头到尾都是黎明,欢天喜地的四对人沐浴在阳光、田野、花朵、树木从中,光彩照人。他们说笑,唱歌,奔跑,跳舞,追逐蝴蝶。吃过饭后,四对情侣来到当时人们所说的国王方地,然后又有了新的快乐:大家坐船游塞纳河。

将近三点钟时,四对情侣又快乐又害怕,他们从滑道冲下来,一幢古怪的建筑当时占据了博荣高地,从这里可以看见香榭丽舍大街的树木上面弯弯曲曲的线条。

但是,四个年轻人恶意商量让姑娘们“大吃一惊”的事是谁也想不到的,芳汀更是想不到。

玩耍的时候,法乌丽特不时叫道:“大吃一惊呢?我要大吃一惊!”“耐心点。”托洛米耶斯回答。

玩了一天,大家想到吃晚饭,来到了蓬巴达小酒馆。然后,四对年轻人又是一场狂欢,喝酒,唱歌,桌子上一片狼藉。

这当口,法乌丽特交叉起手臂,往后仰着头,死盯住托洛米耶斯,又说道:“喂!大吃一惊的事呢?”“正好,时候已到,”托洛米耶斯回答,“各位先生,让这些女士们大吃一惊的时候到了。女士们,请等我们一下。”“先亲一下。”布拉什维尔说。

他们每个人在情妇的额角上郑重其事地亲了一下,然后四个人朝门外走去。女孩们也不知他们到哪里去,还在等待着即将发生的让她们“大吃一惊”的事。“时间别太长了,”芳汀喃喃地说,“我们等你们。”

年轻姑娘们留了下来,隔着窗口,看着那几个青年手挽手,离开了蓬巴达小酒馆。他们回过头来,笑着向她们挥手,渐渐消失了。

但是过了很久,那四个人还没有回来。“他们走了很久了,怎么还不回来?”芳汀焦急地说。

芳汀刚感叹完,一个伙计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封信,对女孩们说:“这是一封信,是那几位先生给太太们留下的。”“为什么不马上拿来?”法乌丽特问。“因为那几位先生吩咐过,”伙计回答,“要过一小时才能交给各位太太。”

法乌丽特从伙计手里夺过这封信,信封上没有地址,却写着一行字:这就是大吃一惊的事。

她急忙拆开信:

噢,我们的情人!要知道我们有父母,这些父母在恳求我们回家,要为我

们宰牛。我们是讲道德的,听从了他们的恳求。你们在看这

封信的时候,五匹烈马已经把我们送回到我们父母的身边。

赶快把我们换掉,你们另外找人。如果这封信使你们撕心裂

肺,那么就把它撕碎。永别了。

下面是四个负心汉的签名。

四个年轻姑娘面面相觑。

法乌丽特第一个打破沉默。“好啊!”她叫道,“这个恶作剧还真妙。”

她们哈哈大笑。

芳汀像其他人一样笑着,但是心里却在哭,因为这是她的初恋。因为她像献身给丈夫一样献身给托洛米耶斯了,因为这可怜的姑娘怀上孩子了。第四卷 托付,有时就是断送

一个年轻女人,怀里抱着一个小姑娘,小姑娘有两三岁,像仙女下凡。她戴着一顶包发细布帽,长袖内衣有飘带,脸红扑扑的。这美丽的小姑娘令人不由得想在她苹果似的脸颊上咬一口,她的眼睛非常大,睫毛美极了。她睡着了。

至于那个母亲,模样又贫苦又忧愁,她是女工打扮。她漂亮吗?或许是的,但这身打扮显不出来。她的头发露出金黄色的一绺,一顶难看、绷紧、狭窄、在下巴结好带子的修女帽包住了她浓密的头发。她笑的时候露出的牙齿非常美丽,但她从来不笑。她脸色苍白,模样十分疲惫,她的双手发黑,布满雀斑,食指僵硬,都是针痕。她披着一件粗毛褐色斗篷,穿着粗布连衣裙和笨重的鞋。这就是芳汀。

自从那场恶作剧以后,她被托洛米耶斯抛弃,艰难接踵而来。芳汀随即也看不到另外三个女友了,她让一个代笔人给托洛米耶斯连写了三封信,他却一封也不回。她不知道向谁诉说,她朦胧地感到,她即将陷入穷困和艰难的境况中。但她的人品是光明磊落的,她有勇气振作起来,她想回到家乡蒙特勒伊,那里的人认识她,会给她工作做,但她必须隐瞒自己有孩子的事。她模糊地感到要和女儿分离,分离比分手还要痛苦。她的心揪紧了,可是她没有别的办法,只有下定决心这样做。

我们已经没有机会谈到托洛米耶斯先生了,二十年后,他已经成为很有影响、十分富有的陪审员,但寻欢作乐的毛病却没有改掉。

中午时分,芳汀来到了蒙特勒伊的一个小旅店。

这家老板叫泰纳迪埃,她经过他的旅店时,有两个小姑娘在一座秋千上自得其乐,她们的母亲在为小姑娘唱歌:

必须如此,我是骑士,

我动身到巴勒斯坦。“您有两个漂亮的孩子,太太。”

即使最凶恶的人,看到别人在赞美她们的孩子,也会变得温和。那个母亲抬起头,表示感谢,让过路的女人坐在门前的长凳上。两个女人交谈起来。“我是泰纳迪埃太太。”那两个小姑娘的母亲说,“我们开着这个旅店。”

这个泰纳迪埃太太肉墩墩的,性情粗暴,类似大兵,毫无风韵。也是怪事,她看了一些传奇故事,学到歪着脑袋沉思的神态,又爱撒娇,又男性化。

抱小孩的女人讲起自己的经历,不过有些改变:她是个女工,丈夫去世了,她在巴黎找不到工作,要到她的家乡去找。她由于带着孩子,感到疲乏,但是孩子太小,只得抱着。

说到这儿,她给女儿热烈的一吻,把孩子惊醒了。孩子睁开眼睛,瞧什么?什么也不瞧,也什么都瞧。突然,她看到另外两个孩子坐在秋千上。

泰纳迪埃太太给两个女儿解开绳子,让她们从秋千上下来,说道:“你们三个一起玩吧。”

这种年龄的孩子很快就会混熟的,不一会儿两个小泰纳迪埃和新来的小姑娘在地上玩挖洞,有无穷的兴趣。

两个女人继续交谈。“你的小不点叫什么名字?”“柯赛特。”“她几岁?”“快三岁。”“和我的大女儿一样大。”

三个小姑娘聚在一起,既惶惶不安,又乐不可支。这时出了一件事,一条大蚯蚓刚钻出地面,她们很害怕,又看得入迷。“孩子们,”泰纳迪埃大妈叫道,“好像一会儿就混熟了!瞧,真可以说是三姐妹呢!”

这个词闪闪发光,可能就是另一个母亲所期待的。她抓住这个机会,拉住泰纳迪埃大妈的手,凝视着对方说:“您肯替我看管我的孩子吗?要知道,带着一个孩子找不到活干。当我看到您的小姑娘那么漂亮、那么干净、那么高兴时,受到了震动。我想您肯定是一个好母亲。她们会成为三姐妹。再说,不用多久我就会回来,您肯替我看管我的孩子吗?我每月给你六法郎。”

这当儿,一个男人的声音从蹩脚的小饭店里响起:“不能少于七法郎,而且要先付半年。”“好好,我付钱就是了。”母亲说。“另外还有十五法郎,是初来的费用。”“好好,我付钱就是了。”母亲满口答应,尽管她并没什么钱。

男人又说:“小姑娘有衣服吗?”“是我的丈夫在说话。”泰纳迪埃大妈说。“她当然有衣服,多得要命,就像贵妇人的绸裙,都放在我的旅行袋里。”“必须交出来。”男人的声音又响起来。“当然会交出来,小孩要穿的呀。”做母亲的说。

交易谈妥了,做母亲的付了钱,留下孩子,留下满满一袋衣服。

柯赛特的母亲走了以后,那个男的对女的说:“我可以付清明天到期的一百一十法郎的期票了,我缺五十法郎。你知道执达吏会拿着拒付证书来找我吗?你利用两个小姑娘,做了一个巧妙的捕鼠器。”“我可没想到你是这样想的。”那个女的说。

泰纳迪埃夫妇是什么人呢?

这类人属于杂七杂八的阶层,由粗俗的暴发户和落魄的聪明人组成,综合了下等阶层的某些缺陷和中等阶层几乎所有的恶习。这类小人,一旦受到邪火的烧炙,很容易变得穷凶极恶。女的身上有着泼妇的底子,男的身上有着无赖的材料,两个人都最大限度地为非作歹,干尽坏事,而且,心肠变得越来越黑。对于会看面相的人,泰纳迪埃特别令人讨厌,泰纳迪埃的婆娘就是一个凶恶的大肥婆。

但是凶狠并不能兴旺发达,小旅店营业很糟糕。

幸亏小女孩母亲的五十七法郎,泰纳迪埃才避免了收到拒付证书,保住他的声誉。但是下一个月他们仍需要钱,那个女的将柯赛特的一包衣服拿到当铺,换到了六十法郎的一笔款子。

由于柯赛特没有替换的衣服,这个恶母亲便让她穿他们两个孩子的破衣烂衫,给她吃的是残羹剩饭。

而且,泰纳迪埃还嫌七法郎太少,还写信去要十二法郎,芳汀顺从地寄来十二法郎。

一年过去了,又是一年,孩子长大了,伴随的苦难也在增长。柯赛特小不点的时候,她是泰纳迪埃两个女儿的受气包。她长大了一点,也就是说甚至五岁之前,她就成了泰纳迪埃家的女仆。

泰纳迪埃家让柯赛特干杂活,打扫房间、院子、街道,洗碗碟,甚至搬运重物。要是这个母亲三年后回到女儿这里,她会一点儿都认不出自己的孩子。柯赛特来到这个家的时候是那样漂亮和鲜艳,如今又瘦又苍白。虐待使她变得脾气很坏,苦难使她变得丑陋。她只剩下一对美丽的眼睛,令人看着难受,因为眼睛那么大,仿佛从中看到那么多的忧愁。

冬天,这个可怜的还不到六岁的孩子,衣不蔽体,浑身哆嗦,天不亮,冻得通红的小手就拿着一把大扫帚扫街,大眼睛里噙着泪花,看了实在令人揪心。

当地人管她叫云雀。这个小不点,比鸟儿大不了多少,不过,这个可怜的云雀从来不唱歌。第五卷 下坡路

一八一八年,芳汀把柯赛特托付给泰纳迪埃夫妇以后,来到了已经离开十年的家乡蒙特勒伊,在芳汀走向穷困时,她的家乡却繁荣起来。

三年前,一个陌生人定居在这个城市,发明了在生产中代替树脂的漆胶。不到三年,这个发明者成了富人,又使周围的人富起来。他不是本省人,关于他的身世,人们一无所知。

他来到蒙特勒伊小城那天,市政厅刚刚燃起大火,这个人扑进火里,冒着生命危险,救出宪警队长的两个孩子,所以别人没有想到要看他的身份证。此后,大家知道了他的名字,他叫做马德兰老爹。

这个人约莫五十岁,虽然神态忧心忡忡,心地却非常善良。他有一个大工厂,厂里有两个大车间,一个男工车间,一个女工车间。饥肠辘辘的人可以来求职,准能找到工作和吃上面包。对求职的人,马德兰老爹只要求男的做正直的男人,女的做正直的女人,对这一点,他是铁面无私的。

但是,奇怪的是,作为一个商人,他主要关心的根本不是发财。他好像更多的是想到别人,却很少想到自己。一八二〇年,大家知道他有一笔六十三万的款子,以他的名义存入拉菲银行。可是,他为自己存入这六十三万法郎之前,已为该城和很多穷人花费了一百多万。

除了建厂,他还建造了两所学校,并给两名小学老师予以高薪。他还出钱建造了一个托儿所,又为老工人和残疾工人设立了救济金。以他的工厂为中心,他在这里创办了一个免费药房。

这个人还信教,在一定程度上还参加宗教活动,他每个星期必去听小弥撒。

一八一九年,马德兰发明的产品,陈列在工业展览会上。国王授予发明人荣誉勋位,但是马德兰老爹拒绝接受十字勋章。因为他造福于当地,国王任命他为市长,也被他拒绝。随着他的地位上升,上流社会的请柬如雨般落在他头上,但是他拒绝了。

一八二〇年,在他来到蒙特勒伊五年后,他对当地的贡献光彩夺目,当地人的愿望完全一致,国王再次任命他为市长,他再次拒绝。但是省长不接受他的拒绝,所有名流都来恳求,老百姓上街请求,他终于接受了。但是使他下了决心的并不是以上的原因,而是一个平民老妇。老妇在他的门口气愤地对他喊道:“一个好市长,对大家有好处,要做善事,怎能拒绝呢?”

然后,马德兰先生变成了马德兰市长。

但是,他仍然像第一天那样朴实。他头发花白,目光严峻,晒黑的肤色像个工人,若有所思的脸像个哲学家。通常他戴着一顶宽边帽,穿着一件粗布长礼服,纽扣一直扣到下巴。平时,他虔诚地履行市长的职责,但是工作之余,他的生活非常孤独,他很少同人说话,总是独自进餐,进餐时他在面前打开一本书阅读。随着财富增加,他好像用书来充实头脑,人们注意到他的谈吐一年年变得更彬彬有礼,更加字斟句酌,更加谦和。

一八二一年年初,各报刊登了迪涅主教、外号“福来大人”,即米里埃尔大人的死讯,他享年八十二岁。

第二天,马德兰先生出现时,人们看到他全身穿黑色丧服,帽子上也缠了黑纱。由此人们推断,他和可敬的主教大概有某种因缘。“他为迪涅主教服丧。”这大大提高了马德兰先生的声誉。

一天晚上,一个上流社会小圈子年纪最大的女人,依仗资格最老,大着胆子问他:“市长先生大概是已故的迪涅主教的亲戚吧?”

他回答:“不是,夫人。”“可是,”老太太又问,“您怎么为他服丧呢?”

他巧妙地回答:“这是因为年轻时我在他家当过仆人。”

尽管马德兰先生以自己的行动赢得了所有人的赞誉,但在城里城外,只有一个人绝对不受这种感染,不管马德兰先生做什么,他始终不买账。

每当马德兰先生走过一条街,受到大家的热情拥戴时,常常有一个高个子,身穿铁灰色的礼服,手拿一根粗手杖,头戴一顶垂边帽,同马德兰先生交臂而过,然后突然回过身来,目送着他,直到他消失为止。然后,那人抱着手臂慢悠悠地摇着头,用下嘴唇顶高上嘴唇,直至碰到鼻子,那副意味深长的怪相好像在说:“这究竟是个什么人?——我准在什么地方见过他——无论如何,我不会受他的骗。”

这高个子名叫沙威,在警察局任职。

他不知道马德兰先生当初的经历,因为沙威来到蒙特勒伊时,这位大工厂主已经发财了。

但是沙威年轻时,在南方的监狱里任过职。

沙威有一只塌鼻子,鼻孔很深,他笑时很少,很可怕,薄嘴唇张开,不仅露出牙齿,还露出牙床。沙威是头猎犬,是只老虎,他的额角很低,下颚宽大,头发遮住脑门,垂到眉毛上,他目光阴沉,令人畏惧,神态恶狠狠地生威。

在他眼里,凡是在官府任职的人,从首相到乡警,他都盲目地深信不疑,相信他们都是好人。但是,凡是犯过一次法的人,他都投以鄙视、憎恨和厌恶,认定他们都是坏人。他是个“绝对主义者”,无业游民全都惧怕沙威,一说沙威的名字,他们就四处逃散。这个人就这样令人生畏。

马德兰先生终于发现了沙威对自己充满怀疑和猜测的眼睛,但他似乎毫不在意,他甚至没有对沙威提出问题,既不招惹沙威,也不回避沙威,好像没有看到一样。

就在这个时候,芳汀来到了这里。马德兰先生的工厂大门友好相迎,她找到了工作,被录用在妇女车间,她终于自食其力了。

芳汀看到自己能维持生计了,非常高兴。她买了一面镜子,喜滋滋地从中看到了自己的青春、自己的秀发和皓齿,从而忘却了许多往事,她想着她的柯赛特和未来的希望。她租了一个小房间,以今后的工作做担保,买了一些家具布置房间。

她还是按时给泰纳迪埃夫妇寄钱,因为她只会签字,所以只能请人代笔写信。因为她经常叫人写信,在妇女车间引起了女人的注意,大家开始窃窃私语,说是芳汀“常写信”,她“行为很怪”。

因此,人们很注意芳汀。除此之外,不止一个女人嫉妒她的金发和皓齿。

有人终于弄到了地址:蒙费梅的旅店老板泰纳迪埃先生。有人在小酒店里用酒把代笔人的话套了出来,大家全知道了芳汀有个孩子。“大概是个女儿。”有一个长舌妇到蒙费梅转了一圈,和泰纳迪埃说过话,回来后到处说,“我花了三十五法郎,把事情弄明白了,我看到她的孩子了!”

这件事发生后,芳汀已在厂里干了一年多。一天上午,车间女工头交给她五十法郎,对她说,她不再是厂里的人了,不用再到厂里来上班了,而且根据市长吩咐,劝她离开本地。

芳汀吓呆了,她怎么能走呢?她还欠着房租和家具钱,五十法郎不够还清这笔债,她有孩子,如今人人都知道了!也有人劝她去找市长先生说说,但是她不敢。

但是,马德兰先生对此却一无所知,他几乎不到妇女车间去,他让一个老姑娘管理这个车间。那个女工头从女工救济款中抽出五十法郎,马德兰先生同意她是不用报账的,因为她有这个权利。所以,这事女工头是瞒着马德兰先生做的。

为了生活,芳汀自荐当起了佣人,她从这家到那家,但是没人愿意雇她。她欠家具钱,那个旧货商对她说:“如果您走掉,我会叫人把您当做小偷抓起来。”她欠房租,那个房东对她说:“您年轻漂亮,有办法付房租。”她将五十法郎平分给房东和旧货商,把四分之三的家具还给商人,只留下必需品,她没有工作,还欠着大约一百法郎的债。

她开始为驻守部队士兵缝制粗布衬衫,每天挣十二苏。她女儿用去十苏,正是从这时起,她开始拖欠泰纳迪埃夫妇的钱。

起初一段日子,芳汀羞愧难当,不敢出门,因为人们对她指指点点。

但是时间长了,必须习惯贬抑,就像她已经习惯赤贫一样。两三个月后,她摆脱了耻辱心理,又开始出门,好似什么事也没有,她带着苦笑,来来去去,感到自己变得厚颜无耻。

芳汀挣不了几个钱,她的债越来越多。泰纳迪埃收到的钱少了,就不断写信问她要钱。一天,他们写信告诉她,她的小柯赛特要赤裸裸地过冬了,她需要一条呢裙子,至少要寄十法郎来。她收到了信,整天在手里揉着信。晚上,她走进街角的一家理发店,柔美的金发一直垂到腰间。“多美的头发啊!”理发师嚷道。“您买下来出多少价钱呢?”她问。“十法郎。”“剪掉吧。”

她买了一条针织的裙子,寄给了泰纳迪埃夫妇。这条裙子让他们气坏了,他们要的是钱,于是他们让自己的女儿穿了,可怜的云雀继续冻得发抖。

芳汀想:我的孩子不再感到寒冷了,我给她穿上我的头发。

然后,她自己戴上小圆帽,遮住光头,这样子她仍然很漂亮。但是那时候,她的咳嗽就没有停止过,还不断出虚汗。

一天,她又收到泰纳迪埃夫妇的信,说她的柯赛特得了粟粒热,要吃贵重的药。他们再也付不起钱,如果一星期内不寄四十法郎,小姑娘就会死掉。

她放声大笑,对邻居老太婆说:“啊!他们多好!四十法郎!叫我到哪儿去弄四十法郎呢?”

然后她再看一遍信,再跑跑跳跳,始终笑着出了大门。

她经过广场时,看见一个走江湖的牙医,向围观者兜售整副假牙、牙膏、牙粉和药酒。他看到这个漂亮的姑娘在笑,突然叫道:“那边在笑的姑娘啊,您有一口漂亮的牙齿,如果您愿意把您的两颗上门牙卖给我,我可以给您四十法郎。”

芳汀逃走了,用手捂住耳朵,不听那人向她呼喊的沙哑声:“考虑一下吧,美人儿!四十法郎,能派大用场呢!如果您想清楚了,今晚到‘银甲板’旅店来找我吧。”

回家后她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她撂下活计,又看了一遍泰纳迪埃夫妇的信,问邻居玛格丽特得了“粟粒热”这个病会不会死。在玛格丽特说“有可能”后,她回房再看了一遍泰纳迪埃夫妇的信。晚上,她还是找到“银甲板”旅店,卖掉了自己的两颗皓齿。

第二天,玛格丽特看见芳汀的两颗门牙被拔掉了,一夜之间,她老了十岁。玛格丽特问她:“您怎么把牙齿拔掉了,芳汀?”“我没有什么,”芳汀回答,“正相反,我的孩子不会死于这种可怕的病了,我很高兴。”

与此同时她笑了,这是血淋淋的笑,一道殷红的唾沫弄脏了她的嘴角,她的嘴里有一个黑洞。

她将四十法郎寄到蒙费梅,但这其实是泰纳迪埃夫妇一个恶劣的弄钱计划,柯赛特没有生病。

芳汀把她的镜子扔到窗外去了,从此不再照镜子。她搬到了人都站不直的阁楼,穷人只能越来越弯腰才能走到房间的尽头,就像走到命运的尽头一样。她已经没有床,只剩下一块破布当做被子,还有一张铺在地下的褥子和一把露出麦秸的椅子。她早已失去了羞耻心,整夜整夜地哭泣和沉思默想。

她一天缝纫十七个小时,可是收入却被压低到九苏。债主比以前更加无情,旧货商几乎拿走了所有的家具,还不停地对她说:“你什么时候付清欠我的钱,婊子?”大约在同一时间,泰纳迪埃给她写信,说是他仁至义尽,等得够久了,他马上需要一百法郎,否则,他要把小珂赛特赶出门去,管她变成什么,小姑娘饿死随便。

一百法郎。芳汀想:“可是,哪儿有工作一天能挣一百苏呢?”“得了!”她说,“剩下的全卖了吧!”从此以后,苦命的女人做了妓女。

惨剧发展到这一步,从前那个芳汀已不复存在,她变成了烂泥,也变成了石头。触摸她的人感到一阵冰凉,她什么都不再回避。她什么都不再害怕。

一八二三年一月初,一个下雪的晚上,一个叫作巴马塔布瓦的人,戴着莫里约帽,穿着一件暖和的厚厚的大衣,无所事事,在调戏一个女人。那女人穿着舞裙,敞肩露胸,头上戴着花,在军官们聚集的咖啡馆橱窗前徘徊。

每当那个女人经过他面前,他就向她喷去一口烟。但那女人在雪地上踱步,没有理会他。这无疑刺激了那个闲得无聊的人,他蹑手蹑脚窜到她背后,忍住笑,蹲在马路上抓起一团雪,站起来猛然塞进她赤裸的背部。妓女冻得发出一声吼叫,转过身来,像发怒的豹子一样跳起来,扑向那男人,指甲掐进他的面孔,破口大骂,不堪入耳。由于喝白酒,她声音嘶哑,加上缺了两颗门牙,咒骂从嘴里倾吐出来非常难听,这就是芳汀。

听到吵闹声,军官们成群地从咖啡馆里涌出来,行人也围拢来,形成一大圈人,又笑又叫又鼓掌。那两个扭作一团的人,男的在挣扎,女的拳打脚踢,脸色气得发青,十分骇人。

突然,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从人群里冲出来,抓住女人沾满污泥的缎子上衣,对她说:“别打了!跟我来!”

女人抬起头来,顿时吓得瑟瑟发抖,她认出了这人是沙威。

见沙威拉住了女人,那男人挣脱后乘机溜之大吉。

沙威拖着那个可怜的女人,一直拖到警察局。芳汀倒在一个角落里,一动不动,默默无言。

沙威坐下,从兜里掏出一张公文纸,对于这类女人,法律允许警察全权处置。他在纸上写完以后,签上名,折好公文纸,交给一个中士,对他说:“带上三个人,把这个婊子押进牢里。”

然后他对芳汀说:“你要关六个月。”

不幸的女人又开始瑟瑟发抖起来。“六个月!六个月关在牢里!”她叫道,“那我女儿怎么办?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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