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阵杀人事件(横沟正史作品·金田一探案集)(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11-05 01:0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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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日]横沟正史

出版社:南海出版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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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阵杀人事件(横沟正史作品·金田一探案集)

本阵杀人事件(横沟正史作品·金田一探案集)试读:

本阵杀人事件

(横沟正史作品·金田一探案集)作者:[日]横沟正史排版:skip出版社:南海出版公司出版时间:2012-09-01ISBN:9787544260619本书由新经典文化股份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本阵杀人事件

三指男人

动笔写这篇稿子时,我想再去看一眼那座发生恐怖案件的房子。于是在一个早春的午后,趁散步的时候,我一手拄着拐杖,信步走出家门。

我于去年五月疏散到冈山县的农村。从那以来,村里的许多人都对我讲过一柳家的妖琴杀人案。

一般说来,人们知道我是侦探小说家后,总会把自己见到、听到的杀人案告诉我。这个村子的人也不例外。然而他们每个人对我说的都是这个故事,可见这起案件给村里人留下了多么深刻的印象。而且,他们中的大多数人还不知道这个故事真正的恐怖之处。

总体而言,人们告诉我的绝大多数案件本身没有讲的人想象的那么有趣。至少,我以前还没有遇到过能写进小说的案件。但这起案件不同。我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的只言片语时,就觉得非常有意思。不久,我从了解事情来龙去脉的朋友那里知道了事情的真相,瞬间被一种莫可名状的兴奋包围。那和普通的杀人案完全不同,凶手有着绵密的计划,而且相当于“密室杀人”。

大凡自诩为侦探小说家的人,一定想接触一次的,就是密室杀人案。在一个凶手进出皆不可能的房间里发生杀人案,侦探巧妙地将其解决,对作者来说有着无限的吸引力。所以一般的侦探小说家一定会触及这个题材。按照我尊敬的朋友井上英三的说法,狄克森·卡尔的全部作品都是密室杀人的变形。我既然忝居侦探小说家之列,当然也想有朝一日能直面这个诡计。如今得来全不费工夫,这样看来,对于那个用恐怖方法砍碎一男一女的凶恶无耻的凶手,我也许还必须表示由衷的感谢。

最初听到事情真相时,我马上在记忆中读过的小说里寻找相似的案件。我首先想到的是勒鲁的《黄色房间的秘密》,然后是卢布朗的《虎牙》、范达因的《金丝雀杀人事件》和《狗园杀人事件》、狄克森·卡尔的《瘟疫庄谋杀案》,另外还有作为密室杀人的一种变形的、罗杰·斯嘉丽的《天使家杀人案》。但是,这些小说和这次的案件都有所不同。凶手阅读了这些小说,将其中的诡计进行分解,从中找出自己需要的元素,再拼接出一个新的诡计——这样想来也不是没有道理。

从相似程度来说,《黄色房间的秘密》也许和这起案件最为相似。但相似的不是事情真相,而是现场气氛。这起案件发生的房间没有黄色的墙纸,立柱、天花板、横木和防雨窗全都涂上了铁丹红。这一带涂铁丹红的房子不少,我现在住的这间就是。但我住的房子非常古老,与其说是红,不如说泛着黑色的光。而发生案件的房间当时刚刚上过色,呈现出极其鲜艳的红色。榻榻米和拉门都是全新的,还摆放着金屏风。房间里倒着两个浑身沾满鲜血的男女,这景象给人留下了强烈的印象。

这起案件还有一个让我兴奋的异常要素。那是一张由始至终和案件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琴。据说每当发生意外,人们都会听到粗暴的琴声。对于我这样还保有些浪漫主义情怀的人来说,这具有多大的魅力!密室杀人、红色房间,再加上琴声,我如果不把这个故事写出来,真是有辱侦探小说家的名声。

话题有些扯远了。从我家到发生案件的一柳家府邸,步行大约需十五分钟。那里的全称叫冈田村山谷地区,从名字可以看出,是个三面环山的小村落。低矮的山脉像海星的触角一样延伸至平地,一柳家宽敞的宅子就在山脚下。

这座突出的小山西侧有一条小河,东侧是一条小路,越过山顶可以到达久代村。小河和小路延伸至平地后不久就交汇在一起。一柳家拥有被小河和小路分割出来的不规则三角形土地,约两千坪。也就是说,一柳家北面靠着突出的小山,西面被小河阻拦,东面对着通往久代村的小路。不用说,正门是朝东开的。

我首先走到正门前观察。离开小路稍走几步,就有一扇镶着门钉的黑色大门,两侧竖着气派的围墙,向左右延伸约两百米。从门外向里窥视,里面还有一堵内墙,可以看出是个大户人家。内墙里面就看不到了。

我转到宅邸西侧。沿着小河一路北上,在一柳家围墙的尽头有一架坏了的水车,水车北侧有一座土桥。我走过桥,爬上宅邸北侧的山崖,钻进茂密的竹林。站在山崖边缘向南望去,宅邸内部一览无余。

最先映入我眼帘的是正下方偏院主屋的屋顶,屋顶下面就是发生了恐怖案件的所在。听人们说,这是一柳家的祖先建造的隐居所,里面只有两个小房间,分别约八叠和六叠。可毕竟是隐居所,房间虽小,院子却很精致,由南向西还配有乏味的树木和观赏石。

偏院的情况后面会详细叙述。越过偏院远望,是一柳家的主屋,巨大的平房坐西向东。再远处不规则地排列着二房的住所、土墙仓库和储藏室。主屋和偏院之间被一道竹篱笆隔开,只有一扇柴门可以出入。现在,竹篱笆和柴门都已面目全非,但在案发时是全新的,非常牢固,听到惨叫后从主屋赶来的人们曾一时被挡住。

这样就大致看完了一柳家的格局。随后我走出竹林,来到位于村口的村公所。村公所在村子南端,附近人家相对稀少,由此向南是川边村。村公所和川边村之间是大片大片的田地,田地间有一条三米半宽的道路。沿着这条路走上四十分钟,可以到达火车站。所以坐火车来的人要想进入村子,必然要走这条路,也必然要经过村公所前。

正对着村公所的是一户门面宽敞但装修简陋的人家,原来是马夫们光顾的小饭馆。这里就是和一柳家杀人案有着重大关系的、不可思议的三指男人最先到达的地方。①

那是昭和十二年十一月二十三日的黄昏,即案发两天前。

小饭馆的老板娘坐在屋外的马扎上,正和相熟的马夫以及村公所的职员闲谈。这时,在刚才提到的那条路上,一个人从川边村方向啪嗒啪嗒走了过来,在小饭馆前停下脚步。“劳驾,我问个路。往一柳家的府邸该怎么走?”

正在说笑的众人听到这句话,一起看了看来人的打扮,然后面面相觑。大概是那人寒酸的样子和气派的一柳家实在太不协调了。那人戴着一顶满是褶皱的宽边帽子,帽檐压得很低,还戴着大口罩。帽子下面露出乱蓬蓬的头发,从下巴到脸颊长满了杂乱的络腮胡,不由得让人觉得形迹可疑。他没穿外套,上衣裹得很紧,浑身沾满污垢,肘部和膝盖处的衣服都磨得发亮。两只鞋也都开着大口子,落满灰尘,磨得发白。他看起来非常疲惫,年纪大概三十岁。“一柳?一柳家就在那个方向。你,找一柳先生有什么事吗?”

那人发现自己被村公所的职员紧紧盯着,像被晃到似的眨了眨眼睛,隔着口罩不知道说了什么。

就在这时,那人刚刚走过的路上飞驰过来一辆人力车。老板娘提醒道:“哎,说你呢,你要找的一柳家的家主正好从那边来了。”

坐在车上的是一个约四十岁、肤色稍黑、不苟言笑的人。他穿着黑色西服,正襟危坐,一直目视前方,绝不瞥向两侧,棱角分明的脸庞和高高的鼻梁给人一种难以接近的印象。

这就是一柳家的家主贤藏。车子载着他从众人面前经过,消失在不远的拐角处。“老板娘,一柳家的家主要娶新娘,是真的吗?”车子看不见之后,马夫问道。“真的,后天就举行婚礼了。”“啊?这也太急了。”“夜长梦多嘛。无论怎么反对,他都坚持到底。那人认定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来。”“说得也是,毕竟人家是了不起的学者啊。可是老夫人不是很赞成吧?”说话的是村公所的职员。“当然不赞成了,可事到如今只好同意了。越反对,那人越固执。”“一柳家的家主多大了?有四十岁?”“刚好四十岁,而且还是第一次恋爱呢。”“中年人的恋爱,可比年轻人还热烈呢。”“据说新娘二十五六岁。好像是果园主人的女儿,算是钓上个金龟婿。老板娘,真有那么漂亮吗?”“据说也没那么漂亮。但是她在女子学校当老师,应该很有才华。大概是这点被看上了。以后的女孩子,不受教育可是不行啊。”“老板娘也去女子学校上学,钓个金龟婿吧。”“我看也行。”

三人哈哈笑着,刚才问路的那个人小心翼翼地插了一句:“老板娘,麻烦能给我一杯水吗?实在是渴了……”

三人吃惊地回头看向那人。他们已完全忘了他的存在。老板娘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他,但马上端来一杯水。那人道谢后接过玻璃杯,稍微移开口罩。一瞬间,三人不由得面面相觑。

那人的右脸有一道长长的疤痕。也许是受伤后缝合的,从嘴唇右端直到脸颊有一道深深的伤口,看起来就像是嘴巴裂开了一样。他戴口罩并非因为患了感冒或为防尘,而是为了掩盖伤口。另一点让三人觉得恶心的,是那人拿着杯子的右手。他的右手只有三根手指,小指和无名指少了一半,完整的只有拇指、食指和中指。

三指男人喝了水,郑重地道谢,便啪嗒啪嗒向一柳家的方向走去。三人不由得互相对视。“什么啊,这是……”“他找一柳先生能有什么事?”“那家伙真恶心!那样的嘴!我不会再用这个杯子了!”

老板娘确实不打算再用这个杯子,把它收进了柜子的角落。这给后来的案件调查帮了大忙。

喜欢在故事中探索、推断的各位读者,读到这里,你们应该已经明白我将要说的事:弹琴只要三根手指就够了。只用拇指、食指和中指这三根手指,就可以拨动琴弦……

本阵的后裔

听村里的老人说,一柳家虽是这一带的有钱人,但以前并不是这个村子的,因而气量狭隘的村民对一柳家的态度并不太好。

一柳家原先是对面川边村的人。川边村以前地处交通要道,江户时代曾设有驿站,一柳家就是驿站的本阵。到了明治维新之际,家主有先见之明,在幕府尚未瓦解时就搬到了这里,趁着当时一片混乱,花了极少的钱买下土地,不久就成了大地主。由此,村民们背地里称一柳家为“上岸的河童成了精”,大概是暗讽一柳家从川边村搬到冈田村山谷地区。

发生那起恐怖案件时,一柳家住着以下几个人:

首先是上一代家主的遗孀糸子老夫人,当时五十七岁。尽管到了这个年纪,她每天仍一丝不苟地挽着一个大大的发髻,在所有场合都保持着本阵后裔的威严和自豪。村里人说的老夫人,指的就是她。

糸子老夫人有五个孩子,当时只有三位住在这里。长子贤藏毕业于京都某私立大学的哲学系,年轻时在母校教过两三年书,因患了呼吸系统疾病,后来一直住在乡下的家里。他是个酷爱学习的人,回乡后也不怠慢研究工作,既有著作,也时时向杂志投稿,是这一带相当知名的学者。此人到了四十岁还没结婚,与其说是考虑到健康问题,不如说是只顾着学习,无暇顾及此事。

贤藏之下有妹妹妙子和弟弟隆二。妙子嫁给了一个公司职员,当时在上海,所以和此案毫无关系。隆二是医生,当时在大阪的一所大医院上班,在案发当晚也不在家。可他在家里出事后马上就回来了,不能说完全无关。他时年三十五岁。

糸子老夫人生下隆二后,很长时间都没有再生孩子,本以为就这样了,结果十年后又生了一个男孩,过了八年又生了个女孩,这就是三郎和铃子。当时三郎二十五岁,铃子十七岁。

三郎是兄弟里最不长进的,中学念到一半就不去了,跑到神户的私立专修学校,中途又被退学。当时他什么也不做,在家里混日子。他脑袋倒不笨,但没有长性,多少有点狡猾。村里人都看不起这个青年。

最小的孩子铃子非常可怜。也许是因为父母到了老年才生下她,她就像长在背阴处的花朵一样,体质虚弱且神经敏感,智力也很有限,但在某些方面,比如弹琴,倒是有一些天赋,还时常有非常敏锐的发现。但总体来说,她还不如七八岁的小孩。

长房就是以上几人。一柳家的府内当时还住着二房一家。二房的主人叫良介,是贤藏等人的堂兄弟,当时三十八岁。老婆叫秋子,有三个孩子。孩子们都和这个恐怖的故事无关,因此按下不表。

良介和贤藏等人属于完全不同的类型,只念到小学毕业,却精于算数,长于人情世故,因而成了一柳家的管家。比起孤僻的长子、不在家的次子和靠不住的三子,糸子老夫人好像和良介更谈得来。而秋子是个对丈夫言听计从的平凡女人。

长房二房合计六人,即糸子老夫人、贤藏、三郎、铃子、良介和秋子。在传统保守的氛围中,六人尚能维持平稳无事的生活,但贤藏的婚姻问题激起了巨大的波澜。贤藏的结婚对象是在冈山市的女子学校任教的久保克子。全家人都反对这桩婚姻,原因不在于克子本身,而是克子的家世。

诸位应该知道,如今在城市里,“家世”这个词基本已经灭绝,但在农村还时常听到,活力不减,依然支配着万事万物。自战败以来,社会动荡,农民对地位、身份及财产不再像以前那么看重,这些东西在逐渐崩溃。可是家世没有崩溃,对良好家世的憧憬、敬慕和自负到现在还支配着农民。他们所说的良好家世,并不是优生学或遗传学上的优良血统,而是指在幕府时期代代侍奉大名或有过一官半职。这样的人家即使连续出现遗传病,也被视为家世良好。现在尚且如此,昭和十二年时,把本阵的家世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一柳家如何重视家世的尊严,自然无须赘言。

久保克子的父亲曾是村里的佃农。但这个佃农多少有些骨气,放弃了农村的生活,和弟弟二人跑到美国闯荡。他们在美国的果园工作,攒了几万元。回国后,在距离村子约四十公里处,兄弟二人用在美国学来的知识建了一座果园。二人因此结婚都很晚,哥哥有了克子后,不久就死了。克子的母亲待丈夫一死就回了娘家,因而克子是由叔父养大的。克子是个非常喜欢学习的姑娘,叔父在对她的教育上也绝不吝惜金钱。从东京的女子高等师范学校毕业后,克子在故乡附近的冈山市的女子学校工作。

克子的父亲和叔父共同经营的果园非常成功,叔父非常郑重地保存着克子的那部分钱,所以克子担任女校的老师并非为生活所迫,纯粹是出于自己的意愿。她颇有财产。可是在一柳家看来,无论她受了多少教育、多么聪明、有多少财产,佃农的孩子就是佃农的孩子。她②不过是没有姓氏、没有高贵血统的平民百姓久保林吉的女儿。

克子主办过仓敷地区年轻知识分子的聚会,请贤藏来演讲,因而相识。后来,克子一有看不懂的外语书,就去向贤藏请教。经过一年多的交往,贤藏忽然决定要和她结婚。

前文已述,全家人都反对这件事,最反对的自然是糸子老夫人和良介。兄弟姐妹中,妙子给哥哥寄了一封表示强烈反对的信。与此相反,隆二给母亲写了封信,说哥哥一旦说出口就不会收回,还是按照哥哥的意思办为好。但他对贤藏什么都没说。

面对周围一片反对,贤藏如何应对呢?他始终一言不发,绝不反驳。结果水能克火,反对者渐渐声嘶力竭、步伐紊乱,最后只得苦笑耸肩,承认自己完全失败。

这样,洞房花烛定于这一年的十一月二十五日。就在那晚,发生了恐怖的事情。

现在想想,有一些小事可以当成这起案件的前奏曲。所以在说案件之前,我先说两三件琐事。

案发前一天,即十一月二十四日下午,在一柳家的客厅里,糸子老夫人和贤藏表情沉闷地喝着茶。铃子在旁边专心致志地给玩偶穿衣服。这个女孩到哪儿都是一个人玩,很少有能打扰她的事。“话虽如此,可毕竟是家里世世代代的规矩啊……”糸子老夫人完全败给了儿子,因而说这话的时候还有些畏缩。“可是,妈,隆二结婚的时候不是也没做吗?”贤藏看都不看母亲递过来的荞麦包,苦着脸抽烟。“因为他是老二,和你可不一样。你是要继承这个家的人,克子是你的媳妇,所以……”“可是克子一定不会弹,要是钢琴也许还行。”

二人争执的问题是这样的。一柳家从几代前开始,凡是继承家业的人结婚时,新娘都要在酒席上弹琴。琴是一柳家的祖先传下来的,曲目的来历和琴的来历一样,也有一个复杂的故事。现在问题是马上要成为新娘的克子是否会弹琴。“妈,事到如今才提出来,也太无理取闹了。要是事先说好,克子还可以练一练。”“我提这个不是给婚礼泼冷水,你要是认为我想让克子出丑,可就不好了。但是,家规毕竟是家规……”

两人马上要陷入僵持,一旁专心玩着玩偶的铃子忽然扔过来一根救命稻草。“妈妈,不如让我来弹琴吧?”

糸子老夫人瞪大眼睛看着铃子。贤藏闻言露出了苦涩的笑容。“这样也好,这件事就拜托铃子了。妈,铃子来弹该不会有人反对吧?”

糸子老夫人似乎已经同意,侄子良介忽然走了进来。“铃子,你在这儿啊。看,你要的箱子做好了。”

那是一个和柑橘箱子差不多大小、刨得很平整的白木箱。“良介,这是什么?”糸子皱了皱眉头。“是阿玉的棺材。本来想用柑橘箱,铃子不同意,说用那么简陋的箱子,阿玉就太可怜了。我好不容易才做了一个。”“阿玉确实很可怜啊。堂哥,谢谢你。”

阿玉是铃子的爱猫,好像因为食物中毒吐了两三天,在这天早上终于死了。

糸子老夫人皱着眉头,看了看白木箱,忽然话锋一转:“良介,让铃子弹琴怎么样?”“伯母,应该可以吧。”良介淡淡地说着,吃起荞麦包来。贤藏扭过脸抽烟。

这时,三郎走了进来。“呀,铃子,箱子不错嘛,你找谁要的?”“三郎最坏了,净骗人,从来没兑现过。这是堂哥给我的,漂亮吧。”“哎呀,还是不相信我。”“三郎,你剪头发去了?”糸子老夫人看着三郎的脑袋。“啊,刚刚去的。妈,我在理发店可听到一件奇怪的事。”

糸子老夫人没有说话,看着三郎,三郎却转身面向贤藏。“大哥,你昨天傍晚坐车从村公所那儿经过,对吧?那时在小饭馆那儿,你看到一个奇怪的人了吗?”

贤藏微微扬了扬眉毛,吃惊地看着三郎,没有回答。“三郎,奇怪的人是怎么回事?”良介一边吃荞麦包一边问。“那个啊,说起来就恶心。从嘴到脸,有这么大的一个伤口。而且右手只有三根手指。拇指、食指和中指……据说那家伙向饭馆的老板娘打听咱家的事。哎,铃子,你昨晚看到那样的家伙了吗?”

铃子抬头默默地看着三郎,然后一根一根地伸出拇指、食指和中指,同时口中念念有词,好像是在模仿弹琴。

糸子老夫人和三郎默默地看着铃子的手势。良介低头剥着荞麦包的皮。贤藏仍在自顾自地抽烟。

响琴

所谓本阵,是指幕府时代大名们在参拜将军的路上居住的驿站,即公家承认的旅馆,以前建得很豪华。此处和东海道不同,来往的大名不多,规模也相对略小,但毕竟是本阵。

以本阵后裔自居的一柳一家,家主结婚想必是非常奢华的。据给我提供这个故事的朋友说:“所有类似的仪式,乡下都比城里铺张,更别说一柳家这样的家世了,而且还是继承人的婚礼。新郎一般要穿麻质礼服,新娘则要穿雪白的长罩衫。客人有五十、一百人都是很正常的。”

然而事实上,这次婚礼是在极小的范围内举办的。新郎一方除了家里人,就只有川边村的大叔公,贤藏的弟弟隆二也没有从大阪回来。新娘一方只有叔父久保银造一人出席。

婚礼的场面极其凄清,但招待村里人的宴席却并非如此。一柳家是这一带的大地主,交往既多,也有不少雇工和佃农。这些人不管主家如何,往往通宵畅饮。

十一月二十五日婚礼当天,帮忙的人们往来不断,一柳家的厨房异常混乱。傍晚六点半左右,正是厨房最繁忙的时候,忽然从后门进来一个人。“对不起,请问老爷在吗?要是在的话,请把这个交给他……”

在灶旁烧火的用人阿直老婆婆回头一看,是一个戴着破烂宽边帽的男人。帽檐压得很低,上衣到处是破洞,裹得很紧。一副大口罩几乎把整张脸都遮住了,怎么看都显得可疑。“找老爷有什么事吗?”“嗯,把这个交给老爷就行了。”

来人左手拿着折得很小的纸片。事后阿直对警察这样描述:“那人可真奇怪,手指全都弯着,食指和中指夹着一张纸,好像是患了麻风病似的……对,右手一直插在兜里。我也觉得奇怪,想看看他的脸,结果那人忽然一扭头,把纸强塞给我,慌慌张张地从后门跑了。”

当时厨房里还有很多人。谁都没有想到,此人对后来的事有多大的意义,因而也没有人特别注意。

阿直拿着纸片发呆的时候,二房的秋子急匆匆地走进来。“喂,谁知道我家那位去哪儿了吗?”“二房的老爷刚才好像出去了。”“那就没办法了。正忙呢,不知他还磨蹭什么。如果看到他,让他快点换衣服。”

阿直说了刚才的事,把叠好的纸交给了秋子。像是从袖珍日记本上撕下来的小纸片。“给大哥?啊,是吗……”

秋子微微皱了下眉头,不以为意地随手塞进腰带,走出厨房,到客厅寻找。糸子老夫人正在那里和女帮工一边说话一边更衣。穿着宽袖和服的铃子在一旁摆弄描金的华贵古琴。“伯母,大哥呢?”“贤藏?怕是在书斋吧。啊,秋子,你过来帮我系下衣带。”

糸子老夫人刚穿好衣服,穿着和服式棉袍的三郎慢吞吞地走了进来。“三郎,怎么还穿着这种衣服……刚才跑哪儿去了?”“在书斋呢。”“一定又去看侦探小说了。”铃子和着琴声说道。“看看侦探小说又没什么。倒是铃子你,猫的葬礼结束了吗?”

铃子默默地弹着琴。“还没有就快去做,猫的尸体如果一直放着,会变成妖怪的。”“得了,三郎真坏。阿玉的葬礼今早就结束了。”“什么啊,真不吉利。三郎你说话也注意点。”糸子老夫人皱着眉头责备道。“三郎,你大哥在书斋吗?”“没有,可能在偏院吧。”“秋子,见到贤藏,让他快点准备,马上就要见新娘了。”

秋子离开客厅,向偏院走去,丈夫良介趿拉着木屐,穿着便服,不紧不慢地从偏院那边走来。“你在干什么呢?不快点换衣服就来不及了。”“别瞎说。新娘八点钟才来,着什么急。你要去哪儿?”“去偏院找大哥……”

贤藏果然站在偏院主屋的外廊上,呆呆地望着天空。他看到秋子后说道:“弟妹,好像要变天啊。嗯?这是给我的……啊,是吗?”他把叠得很小的纸片拿到电灯下阅读。“秋子,这究竟是谁拿来的?”

秋子正在整理壁龛上的插花,觉得贤藏的声音不太一样,回头一看,贤藏正咬牙切齿地俯视着她。“那个……阿直拿给我的,说是一个流浪汉模样的人。大哥,有什么不对劲吗?”

贤藏瞪着秋子,很快又意识到了什么,转过脸去,又把目光落到纸片上,然后马上撕成了碎片,四处看了看,找不到一个能扔掉的地方,只得塞进了和服袖子。“那个,大哥,伯母让你早点准备……”“好。对了,秋子,麻烦你把防雨窗关一下。”贤藏说完走出了偏院。

这时是七点左右。一小时后,新娘在媒人夫妇的陪伴下到来,婚礼正式开始。在这里,我尽可能简单描述一下婚礼的状况。

如前所述,参加婚礼的只有少数几个人。糸子老夫人、三郎和铃子兄妹、良介夫妇以及川边村七十多岁的伊兵卫大叔公,这是新郎一方的出席者。新娘一方只有叔父久保银造一人。媒人是这个村的村长,但只是形式上的。

合卺之礼圆满结束后,那张黑漆描金的华贵古琴被搬出来,和事前说好的一样,由铃子负责弹奏。铃子在别的事情上都不如同龄的孩子,唯独在弹琴上颇有造诣。弹奏者和琴相得益彰,为当晚的仪式锦上添花。

在婚礼上弹琴已是独一无二了,铃子弹的曲目更是闻所未闻。新娘克子觉得非常奇特,糸子老夫人便解释了这张琴的来历。一柳家几代之前的女眷中,有一位是弹琴的高手。有一次,某位大名的女儿要出嫁,西行途中住在一柳家的本阵。当晚,这位弹琴的高手给大名的女儿弹了一曲自己作词作曲的《鸳鸯歌》。大名的女儿非常喜欢,第二天就赠给她一张名为鸳鸯的古琴。从那以来,在一柳家继承人的婚礼上,新娘必须弹琴。刚才铃子弹的曲目就是《鸳鸯歌》,用的琴就是鸳鸯。

听完,新娘克子不禁瞠目结舌。“也就是说,刚才应该由我来弹,对吗?”“是的。可是不知道你会不会弹琴,不好勉强,就由铃子代替了。”

克子默不做声,代她说话的是叔父银造:“那样的话,如果事先告诉我们,克子也是能弹的。”“姐姐,你会弹琴?”“小姐,以后这位姐姐就能和你一块弹琴了。还可以教你弹呢。”

糸子老夫人和良介对视了一眼。这时贤藏从旁边插了一句:“那这琴就由克子保管吧。”

老夫人没有马上回答。一屋子的人脸色都有些不对,救场的是老于世故的村长。“新娘要是有这样的才艺,也应该请她来演奏。老夫人,待会儿在偏院不是还有一场仪式吗?让新娘再弹一曲,您看怎么样?”“是啊,那就让新娘再弹一次吧。《鸳鸯歌》铃子已经弹过了,随便弹点什么都行。你拿手的或者喜庆的曲目……毕竟,新婚之夜由新娘弹琴是这个家的家规嘛。”

正因为有这样的插曲,克子后来又弹了一次琴。

九点刚过,婚礼圆满结束。紧接着,后院和厨房里开始了丰盛的筵席。

新婚之夜对于新郎和新娘往往是一种考验,在乡下尤为如此。贤藏和克子陪着两处的客人直到深夜。

厨房里的下人们一喝起酒,就开始唱荒淫的歌曲。后院里倒没有这么过分,只有大叔公伊兵卫喝得烂醉如泥,撒起酒疯来。

此人是贤藏和良介的祖父的弟弟,年轻的时候就分了家,一般称他为川边村新家的叔叔。此人有老年人的通病,特别唠叨,而且酒品恶劣是出了名的。他本来就不赞成这桩婚事,借着酒劲发牢骚,不断冲新郎新娘说些令人不快的话。他不顾众人的劝阻,过了十二点还坚持要回家。“三郎,你去送送他。”贤藏一直把伊兵卫的唠叨当耳边风,见他坚持要回去时,担心夜路危险,交代三郎陪他回去。

把伊兵卫送出大门,一行人才吃惊地发现,外面下起了大雪。这一带不常下雪,当夜的雪却积了十厘米有余,因而人们非常惊讶。事后想来,这场雪在那起恐怖的犯罪中起到了非常微妙的作用。

这个暂且不提。新郎新娘来到偏院,在那里喝交杯酒,是午夜一点左右。良介的妻子秋子后来这样描述那夜的情形:“我和女佣阿清两个人把那张琴搬到了偏院,然后举行了仪式,参加的只有伯母和我们夫妇。三郎送新家的叔叔回去了,铃子已经睡了。是的,仪式后,克子弹了一曲《千鸟》。琴后来放在壁龛上,指套放在壁龛的角落里。嗯,壁龛旁边的百宝阁上到底放没放那把刀,我确实记不清了。”

合卺之礼结束时已约莫两点,众人留下新郎新娘,回到主屋去了。那时雪仍下得很大。

两个小时后,人们听到了恐怖的惨叫,还有莫可名状、怪异粗暴的琴声。

大惨剧

久保银造在一柳家为他安排的和室里刚一躺下,就感到非常疲惫。这也难怪。他为这次婚礼花了太多的心力。

银造太清楚农村保守的想法和习惯了。不管从哪个方面想,他都隐隐对这对新人的结合感到不安。一柳家曾经是他家的地主,克子嫁到那里真会幸福吗?银造也有些摸不准。

可这是克子自己决定的,而且银造的妻子也说:“要是大哥还活着,肯定会高兴的。能嫁到一柳家,这不就是出人头地了吗?”

克子的父亲林吉比银造年长几岁,因此日本旧式的习惯和阶级观念对林吉的影响更大一些。如果哥哥活着也会高兴吧……银造本来不太满意这桩婚事,但这样想来,也不得不同意了。

事情一旦定下来,银造反而比克子更热心。

不能让克子感到难堪。为了不让一柳家的亲戚在背后指指点点,银造花尽了心思。毕竟是在美国历练过的人,他对所有事都全力以赴,非常有效率,金钱方面绝不吝啬,从京都、大阪的和服店里不断买来新衣服。“哎呀,叔叔你送我这么贵重的东西,这让我如何是好。”

克子又吃惊又感激,银造觉得一番心思没有白费。

身着新衣的克子从村长家来到一柳家的时候,真是光彩夺目。随行的嫁妆之气派也被村里人议论了好长时间,连趾高气扬的一柳一家也瞠目结舌。银造感到无比满足。“哥哥要是在也会满意吧。哥哥一定会替克子高兴。”这样小声说着,银造不禁胸口发热,自然而然地掉下眼泪来。

厨房那边还在痛饮,乡间小曲唱个不停。银造觉得吵闹,怎么也睡不着,但翻了几次身后,终于有些朦胧睡意了。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似睡非睡的银造忽然睁开了眼睛,仿佛听到了异常的惨叫。

银造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这不是梦。和刚才一样的惨叫,分不清男女,一声、两声,莫可名状的恐怖惨叫划破了深夜的寂静。与此同时,传来咚咚咚的踩踏地板的声音。

是偏院!注意到这一点时,银造已经把胳膊伸进了衬衫袖子。他在睡衣外罩了一件长袍,拧开电灯看了看手表,时间刚好是四点十五分。

正在此时,琴音响起。

喀啷喀啷喀啷喀啷!铮!铮!好像有人在胡乱拨弄十三根琴弦,紧接着啪嗒一声,好似拉门倒地的声音,然后就恢复到死一般的寂静。

厨房的筵席好像已经结束了。

银造感到强烈的不安,打开了防雨窗。雪已经停了。天空中细线般的月亮放着冷光。被雪覆盖的庭院像铺着一层棉花,蓬松而柔软。

这时,银造看见一个人影踏雪走来。“谁?”他厉声问道。“啊,老爷,您也听到刚才那个声音了吗?”

银造不认识来人。此人是下人源七。“我听到了。怎么回事?你等一下,我也去。”

银造在长袍外面又披了一件大衣,穿着木屐踏进雪地。旁边也传来打开防雨窗的声音,糸子老夫人露出头来。“是源七吗?那边那位是谁?刚才的声音是怎么回事?”“是琴声,妈妈。”铃子也从母亲的袖子底下向外窥视。“我也不清楚,好像听见救命的声音。”源七正瑟瑟发抖。

银造踩着雪,咯吱咯吱地向柴门走去。这时从南面的二房那边,良介正一边系腰带一边跑过来。“伯母,怎么回事?刚才……”“良介,你去偏院看看。”

银造摇了摇柴门,发现里面上了门闩,怎么也弄不开。良介用身体撞了两三回,柴门看起来很脆弱,其实非常结实。“源七,拿斧子来!”“是。”

正在源七回去拿斧子的时候,偏院又传来叮、叮、叮的声音,好像在拨动琴弦。紧接着又响起好似摩擦空气的嘣嘣声,琴弦好像断了。“这到底是什么……”

白雪映照之下,每个人的脸色都很苍白。“源七,磨蹭什么呢?快把斧子拿来!”

源七把斧子拿来时,老夫人和铃子,以及其他下人都赶来了。良介的妻子秋子来得较晚,但拿来一盏提灯。

一下、两下……源七挥舞着斧子,合叶终于被砍断,柴门无力地倒了下去。良介见状抢先跳进去,被银造一把拉住肩膀。

银造站在柴门前面,环顾着偏院的院子。“没有脚印。”他小声说着转过头。“大家都待在原地,你和这个人跟我来。”他指着良介和源七,“小心点……尽量别把雪踩乱了。夫人,请把提灯借给我。”

在这危机关头,身份和阶级都烟消云散了。人们被银造不可思议的人格力量压倒,没有人提出异议。只有良介对这个佃农出身的人的命令心有不满。如果他这时知道对方不是普通百姓,而是一个历尽千辛万苦闯荡美国,还上过美国大学的人,不满大概也会缓和。

走过柴门,左侧是一道方格篱笆,透过篱笆可以看到偏院里积雪如棉,没有被踩乱的痕迹。偏院主屋里好像点着灯,从防雨窗上面的楣窗里透出明亮的灯光。

偏院的大门向东,三人首先来到那里。大门由红色的格子门和板门组成,格子门里面上了锁,无论推拉都纹丝不动。良介和源七一边啪嗒啪嗒敲着格子门,一边大声喊贤藏,但里面没有回应。

银造的脸色逐渐变得难看。他离开大门,翻过篱笆,走进南面的院子。另外两人也跟了过来。红色的防雨窗关得严严实实,良介和源七拍打防雨窗,轮流喊贤藏的名字,但依然没有回应。

三人最后来到偏院的西侧。忽然,良介发出奇怪的声音,止步不前。“嗯?怎么了?”“那……那个……”

良介颤抖着指过去,银造和源七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偏院主屋西侧不到两米远的地方有一个巨大的石灯笼,石灯笼下突兀地插着一把日本刀。

源七见状急忙走过去,马上被银造拉了回来。“不能碰!”

银造提着提灯向树丛中看去,没有类似足迹的痕迹。此时,良介正依次检查防雨窗,每扇都从里面锁上了。“老爷,从楣窗往里面瞧瞧吧。”“嗯,你去看看。”

偏院主屋西侧突出来一块,里面是厕所。厕所和防雨窗形成的直角空地上有一个石质洗手池。源七站上洗手池,透过防雨窗上面的楣窗向里望去。

这个楣窗后来成了案子的关键,因此在这里一次说清楚。门框的横木上面架了一根粗梁,梁木并未削成四方形,而是一根自然形状的原木,只是削了皮,在必要的部分用刨子刨过。所以有的地方和门框严丝合缝,有的地方和门框之间有相当大的缝隙,这个缝隙就是楣窗。缝隙装不下防雨窗或小拉门,最宽的地方也只有十五厘米左右,人自然绝对不可能爬进去。在故事的一开始我就讲过,门框也好,梁木也好,防雨窗也好,都涂成了红色。

源七从楣窗向里张望。“这边有一扇拉门开着。壁龛旁边的采光窗和……屏风倒向了这边。屏风后面我看不见。”

三人继续叫贤藏和克子的名字,依然没有回应。“没办法了,砸破防雨窗吧。”

偏院主屋的防雨窗是一扇一扇咬合在一起的,不可能只把其中的一扇砸破。

源七走到柴门外拿斧子,银造和良介留在原地等待。这时从后面的山崖上传来人的脚步声,二人急忙从洗手池旁边跑出来。“谁在那儿?”

厕所前立着一棵大樟树,樟树另一侧传来声音:“这不是二房的老爷吗?”“啊,是周吉。你在那儿干什么?”“刚刚听到奇怪的声音就跑过来了。原来是老爷您在说话……”“周吉是谁?”“是在水车小屋里舂米的人。我家里的用人。”

如前所述,一柳家西侧有一条小河,那里有一间坏了的水车小屋。当时水车还没坏,雇工周吉每天早早地就来舂米。这让整件事越发神秘了。

为什么这么说呢?“周吉,你说你听到声音马上从小屋跑过来,当时看到奇怪的人影了吗?”

对于银造的问题,周吉是这样回答的:“没,谁都没看到。我听到声音马上就跑出小屋,站到了土桥上,然后听到了叮叮叮和嘣嘣的琴声,便立刻跑上山崖,没看到什么人影。”

此时源七拿着斧子回来了。银造让周吉继续保持警惕,返回防雨窗旁边。

良介一声令下,源七朝最近的防雨窗砍了一斧,劈出一道大裂缝。良介伸手进去拨开插销,终于打开了一扇防雨窗。

三人终于进入屋内,然而看到房内情形的一刹那,三人像石头一样呆住了。

那是一幅无法形容、恐怖至极的光景。

贤藏和克子被砍得七零八碎,倒在血泊之中。绣着鸳鸯的新被褥、刚刚更换的新榻榻米和倒在枕边的金屏风都沾着黏糊糊的鲜血。

愉快的新婚之夜哪里去了?只剩下令人血液冰冷、毛骨悚然的地狱图景!

源七看到这一幕,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银造马上抓住他的肩膀,把他拖到了房间外面。“叫医生和警察来!还有,谁也不许从柴门来这里!”

下人出去后,银造咬牙切齿地望着两具凄惨的尸体,然后又向房间中部望去。

最先映入他眼帘的是琴。黑漆描金的古琴仿佛在凭吊死者的灵魂一样,摆在克子的枕边。而且好像有人用沾满鲜血的手指弹过,十二根琴弦上弹过的部分都沾着血迹。另有一根弦断了,缠在琴端,上面还少了一个弦柱。

琴弦断了,弦柱不见了!

银造似乎注意到了什么,看了看门窗是否锁好,但大门和防雨窗都没有异常。他又依序检查了六叠房间的壁橱、西侧的厕所和厕所对面的小储藏室。西侧外廊的尽头有一扇小窗户,窗棂也没有问题。

他再次回到八叠房间,回头看着呆若木鸡的良介,小声说道:“不可思议。哪里都没有人,也没有能逃走的地方。难道是……”

难道是……良介肯定也明白这话里的意思。他剧烈地摇了摇头。“不可能、不可能!你看那屏风……”

金屏风上有还未干的血手印。那手印只有三根手指。拇指、食指和中指……而且印迹上还有难以形容的奇怪之处。

指套的新用途

把这个故事的材料交给我的是一位朋友。朋友的父亲F现在已经去世了。当时他是位医生,住在这个村子里,最先赶到了事发现场。

F对一柳家的妖琴杀人案很感兴趣,写了很详尽的笔记,现在还保存着。我现在写下的故事主要就是依照那个笔记。笔记里有一柳家偏院的示意图,对于说明这个故事极为重要,因此原封不动地展现给读者。

听到源七的报告,F和当地派出所的巡警赶来时已经六点,即将破晓。巡警看了现场,觉得事关重大,马上给总社町的警察打了电话,总社町的警察又向县警本部报告。这样一番程序下来,办案人员陆续向一柳家进发。农村交通不便,等各路人马到齐时,已是中午时分了。

办案人员现场取证、讯问当事人等环节自不必说,否则恐怕读者也觉得无聊。负责此案的是矶川警部,在此只概述他的调查所得。

首先,最大的问题不管怎么说都是脚印。矶川警部赶来的时候是上午十一点左右,雪已经开始融化。但雪上没有足迹,银造、良介和源七都可证实这一点,无可怀疑。这在后来也一直让警部很恼火。但案发现场也并非完全没有足迹。

请各位读者参考示意图。偏院与北侧的山崖间有不到两米宽的空地。山崖上栽着茂密的竹子,没有积雪,空地上却有点点鞋印,后面的山崖上还有人滑下来的痕迹。这样看来,最近有人从山崖滑向空地是确定无疑的。脚印如图所示一直向东,到大门前因被雪覆盖而模糊了。可是同样的鞋印还留在大门里的三合土上,似乎从山崖滑下来的人向东从大门进入了偏院的主屋。A 良介等人打破的防雨窗    H 可能是凶手滑下来的痕迹B 凶手可能藏身的储藏室    I 鞋印C 指套                    J 灯笼D 开着缝的窗子            K 插在地上的日本刀E 打开的拉门              L 落叶堆F 倒下的屏风              M 樟树

鞋印前端内凹,鞋跟磨损,谁都能马上看出是一双破鞋。一柳家里没有穿这样鞋的人,那么可以判断这就是凶手的脚印。由此推断,凶手从后面的山崖滑下来,从大门潜入。那么,又是什么时候潜入的呢?雪给判定时间提供了很大帮助。

这里开始下雪是在前一天晚上的九点左右,午夜三点左右停止,所以凶手溜进偏院的时间要么在九点以前,要么在雪还未停的两点以前。但在三合土上留下的鞋印上并没有雪的痕迹,所以可以认为是九点前。

根据二房的秋子的证词,她七点左右关上了偏院的防雨窗,那时大门那儿还没有脚印,所以凶手潜入是在此后,即七点到九点之间。这正是主屋里众人向新郎新娘致贺词的时候,从常识来说也应该是在这个时间段。

那么,七点到九点间潜入的凶手随后又做了什么?请再看一下示意图。西侧的厕所斜对面有一个小储藏室,凶手好像躲进了那里。那里存放的旧被褥和旧棉花上面清晰地印着人压过的痕迹。不仅如此,储藏室里还遗落了被用作凶器的日本刀的刀鞘。

这把日本刀为一柳家所有,当晚装饰在偏院主屋的壁龛旁边,凶手像是在躲进储藏室前拿走了刀。一点后在偏院举行仪式,刀应该不在壁龛旁边,可是谁都没有注意到,因为壁龛前面立着一扇金屏风。

由此推论,新郎新娘在两点左右便已就寝,可凶手为什么要等到四点左右才动手呢?对此有许多解释。其中最有力的解释认为当晚是新婚之夜,贤藏和克子大概久久无法入睡,凶手也许是在等二人睡熟……说到这里,请再注意一下储藏室的位置。

储藏室和新郎新娘睡觉的大房间只隔一面墙。凶手肯定连新郎新娘的一举手一投足,甚至床间的悄悄话和气息,都能亲耳听到、亲身感受到……

这起案件最恐怖的地方就在于此。银造听到这些推断时,也是一脸阴沉。凶手发现二人渐渐睡去,便提着刀走出储藏室,拉开西侧拉门。进入大房间前,他干了一件奇怪的事情。不,应该说是人们判断他做了这样的事。

壁龛旁边有一扇采光窗,窗子离壁龛最近的地方开了一道缝。克子在婚礼上弹完琴后,秋子把指套放在了壁龛的角落里,就在窗子缝隙旁。凶手从缝隙伸进手去,取走了三个指套,并套在手指上。

这样判断是因为金屏风上留下了沾血的三根手指的痕迹。指痕上的奇妙之处在于没有指纹,而是光秃秃的指套痕迹。

这里请读者们想一想指套的样子。指套和指甲位置相对,是套在指肚上的。戴了指套自然能隐藏指纹,凶手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下手前戴上了指套……应该可以这样推论。而且,在厕所洗手池的架子上,发现了三个沾血的指套,这个推论也被证实。

戴着指套、提着日本刀的凶手溜进大房间,首先对脚下的克子一顿乱砍。克子作了抵抗,或者说挣扎,现场留下了扭动的痕迹,但极其微弱。凶手接连不断地挥动日本刀,她马上就咽气了。

贤藏被异常情况惊醒,踢开被子站了起来。好像就在这一瞬间,凶手挥刀砍下,贤藏从左肩到手腕都被砍伤。但他并不胆怯,跨过克子,面向凶手,结果被一刀贯穿心脏,倒在克子身上。

以上就是矶川警部根据现场情况作出的推断。此后凶手又做了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尸体的头边放着一张琴。似乎有人用沾满血的手指弹过这张琴。为什么凶手要在这里弹琴呢?另外,断弦的弦柱哪儿去了?在偏院里不见踪影。

但比起这些,更不可思议的是凶手的逃跑路径。偏院主屋的所有门窗都从里面锁上了,没有能供人出入的缝隙。

可以确定,在杀死贤藏夫妇并弹琴后,凶手来到了西侧的外廊。因为厕所里找到三个沾血的指套,良介和源七打破的防雨窗内侧还发现了卷成一团、沾着血的布手巾。不仅如此,被打破的防雨窗内侧还留下了一个只有三根手指的清晰手印,而且已经摘掉指套,留下了指纹,但指纹非常模糊,还沾着血。

可见凶手是打开防雨窗逃走的,或者说肯定尝试过这样逃走。但这就出现了问题:良介和源七打破防雨窗时,插销无疑是锁好的。拨开插销的是良介,他听说因此被怀疑,非常生气。“插销肯定是锁着的。源七用斧子把防雨窗打破,弄出能伸进手的缝隙,我便把手伸进去拨开了插销。说什么凶手从那儿出来,真是胡扯!再说了,为什么没有脚印?雪地上哪儿都没有脚印。不光是我和源七,银造也应该很清楚。”

银造一言不发地点头。但是他看着良介侧脸的眼神中明显带有不浅的疑惑。

说到这里,让我们先回到发现尸体的那个夜晚。

银造一直和良介四目相对,在尸体旁边忍受寒冷,直到天亮。办案人员赶来后,银造才放心地离开偏院。这时大概七点,和前一晚截然不同,天气上佳,一柳家巨大的主屋屋檐下的积雪在朝阳的照射下熠熠生辉。积雪从屋檐下滴落的声音逐渐清晰。

可是,银造既不关心这种景色,也听不进声音。他紧抿双唇,满脸悲痛之下还隐藏着悔恨。

他默默地从偏院回到了主屋。正在此时,他看到昨晚代表一柳家送川边村大叔公的三郎脸色难看地回来了,还带着一个令人意外的同伴。

那人三十五六岁,圆脸上蓄着胡须,是个气派的绅士。糸子老夫人一见到他,就瞪大眼睛,惊讶地问道:“啊,隆二,你怎么回来了?”“妈,刚刚听源七说了,家里出大事了。”那人虽然吃惊,却格外沉着。“出了这样的大事,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可是隆二,你怎么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从福冈来的,刚到。学术研讨会比预想结束得早,我想来祝贺大哥,刚到清音火车站。我想先问问是什么情况,就去了川边村的大叔公家,源七就来了……”

银造一直疑惑地盯着此人,听到这里忽然睁大了眼睛,投出灼人的目光。这样的举动太突兀,那人也注意到了,神色不安地转头问糸子老夫人:“妈,这位是……”“啊,这是克子的叔父。银造先生,这是我二儿子隆二。”

银造一言不发地点头,离开众人,回到自己的房间。他在房间中央站了很久,终于说出一句话:“那个人在撒谎。”

说着,他从行李箱里取出电报纸,稍作思考后写下了下面的话:克子死 约金田一

收信人是自己的妻子。

银造拿着电报,走向川边村的邮局。

镰刀和弦柱

“这案子真恶心,让人心里发毛。我干这行也挺长时间了,看到什么凶残的案子也不会吃惊,可这个案子想想就恶心。喂,木村,有凶手进来的足迹,却没有出去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偏院主屋的外廊搬进了一张桌子,矶川警部正全神贯注地把撕得粉碎的纸片拼在一起。木村刑警在一边帮忙。“警部,这个案子想简单一点如何?”“简单?怎么讲?”“就是说良介在撒谎……这样就没什么不可思议的了。插销是否锁上了,只有他知道,谎话怎么说都行。”“话倒是如此,可脚印还是没法解释。”“警部,不能同时考虑两件事情啊。脚印的问题以后再调查一次院子,现在要紧的是如果良介撒谎了,那原因是什么。”“你有什么想法?”“我想他大概知道什么。就是说他知道凶手是谁。”“知道凶手和插销没锁上是两码事啊。”“怎么会是两码事?他这是在扰乱视线。总之我对那人没有好感,总觉得他鬼鬼祟祟的。”“凭主观印象判断可不行。主观是误判之母。”

虽然这么说,矶川警部对良介的印象也不是很好。

一柳家长房的兄弟几个都容貌不凡,气度出众,作为本阵的后裔,一点儿也不丢脸。即使是最不上进的三郎,懒惰归懒惰,也有少爷的架势。与此相比,良介明显不如。他身材矮小且精于世故,心胸狭窄,多少有些粗俗下流。这种气质从他的眼睛就可以看出来。他的眼珠总是滴溜溜地转,一刻不停地打量着别人的脸色。一眼看去似乎有些胆小,却暗含令人不得不防的阴险。“那家伙是二房啊。”“是啊,他永远也当不了继承人。那个被杀的贤藏是个学者,不怎么理家事,据说良介因此揩了不少油水。”“隆二怎么样?听说他今天早上回来了,有些可疑。”“他啊,大家对他评价都不错,村里人都说他性情温和,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他好像在大阪的医院上班,这次刚从九州大学的学术研讨会上回来。这些要是调查,马上就能弄清楚,不会是假的吧?”“嗯……你刚才说良介在包庇凶手……那么良介就应该认识那个三指男人。可是听川田屋的老板娘说,那家伙完全像个流浪汉,极其寒酸。”

川田屋即那家小饭馆。

必须提到,矶川警部这时已经讯问过一柳家众人,知道奇怪的三指男人的事。告诉他的是三郎。三郎听说偏院留下了三根手指的手印,马上想起了前几天在理发店听到的事。

矶川警部问过三郎后,马上派人去川田屋,从老板娘那里了解了那人的详细相貌气质,还找到了当时他喝水的玻璃杯。老板娘觉得恶心,再没用过那个杯子,所以杯子上清晰地印着指纹。警部立刻派人把杯子送到鉴定科。

听了三郎的叙述,秋子也想起婚礼前厨房来了一位不速之客。警察于是向阿直以及当时在厨房的人调查取证,认定那人就是三指男人。而贤藏看过那人捎来的纸片后,应该直接塞进了袖兜。

警部马上找出贤藏当时穿的和服,果然从袖兜里找出一堆撕得粉碎的纸片。他让木村帮忙,全神贯注地拼起来。“木村,只差一点儿了。有没有能拼在这儿的?不是那个,那个该拼在这儿吧。剩下的两个应该用这个和这个……完成了。”

所幸,被撕成碎片的纸片一块都没有缺,让警部完全复原了。像蚯蚓爬一样歪歪扭扭的铅笔字迹呈现在眼前。“这太奇怪了。木村,第一个字是……你来念念。”“警部,好像是个‘岛’字。”“岛……是啊,还真是个岛字。岛之约……对、对,岛之约……之后是什么?”“是个‘近’字吧,大概是‘近日’吧。”“啊,果然如此,近日践……之后的还是不明白。”

字本就写得很难辨认,再加上是撕碎后拼起来的,辨认起来更是难上加难。尽管如此,在木村的帮助下,警部终于整理了出来,内容如下:

岛之约,近日践。无论暗杀偷袭,此乃约定。君所谓“毕生之仇敌”上

读罢,警部和木村不由得面面相觑。“警部,这是决斗书。简直像杀人预告。”“不是像,是货真价实的预告。这封信被转交几小时后就发生了杀人案。混账!越来越复杂了。”

警部拿起这张贴在纸上的预告书,从桌前起身。“先去主屋问问吧,什么是岛之约,贤藏什么时候去过哪个岛,问问一柳家的人就明白了。”

正当警部穿着木屐走下外廊时,一个刚才在偏院西侧认真调查的年轻刑警从后面叫住了他:“警部,办完事后请来这边一下,有个奇怪的东西。”“怎么了、怎么了、又有什么发现?”

年轻刑警把警部带到偏院西侧突出的厕所前面。请诸位读者再参考前面的示意图,那里堆满了清扫出来的落叶。刑警用棍子分拣。“啊,请看那个。”

警部看了一眼,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这,这不是弦柱吗?”“是的,就是那个丢失的弦柱,在这里出现了。警部,这样看来,凶手也是从这边跑的。我想弦柱也许是从厕所窗户扔出来的,可厕所窗户都罩着非常细的铁丝网,根本不可能扔出弦柱。要是从防雨窗上面的楣窗扔出来,角度又不可能。这个弦柱埋在落叶堆里,没有淋湿,能看出沾血的手指痕迹。”

警部抬头看了看厕所的窗户,又望了望防雨窗,确实如部下所说。“好,你把这个小心地送到鉴定科去。只有这个发现吗?”“不,还有一个。请到这边来,就是那个。”刑警指的是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樟树,“看,从下往上数第三根树枝旁边插着一把镰刀。刚才我爬上去看了看,插得非常深,怎么也拔不出来。刀柄上印着‘植半’二字。”“大概是花匠忘了吧。”“最近确实有花匠来过这个院子。可是如果是把剪刀还可以理解,在那个地方插一把镰刀,不是太奇怪了吗?”“这么说也有道理。”警部略一思考,“镰刀放在那儿不动。除此之外……对了,弦柱送到鉴定科。为防万一,好好搜索这一带。”

警部来到主屋,一柳家的人都聚集在客厅里。

银造在房间的角落里,大烟斗里不断冒着烟。他今早从邮局回来后就待在那里,一动不动,几乎不和任何人说话,只默默地抽着大烟斗,听着众人窃窃私语。他毫无顾忌地仔细盯着众人的眼神和举动。对一柳家的人来说,他仿佛是梅雨时节笼罩天空的大片雨云,令人沉闷。尤其是良介和三郎,每次看到银造,都胆怯地把目光移开。

只有铃子很快就和这位乍看上去恐怖、实则非常亲切的叔叔熟稔起来。她正亲昵地靠在银造膝头。“哎,叔叔。”铃子摆弄着银造关节粗大的手指说道,“我……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银造叼着烟斗,看着铃子的脸。“昨天深夜里响起了琴声,对吗?一开始是喀啷喀啷喀啷铮,就像戴着指套的手指在胡乱拨弄。接下来是叮叮叮,好像是弹琴弦的声音。叔叔,你还记得吗?”“记得啊,怎么了?”“我前天晚上听过同样的声音。”

银造不由得瞪大眼睛看着铃子。“铃子,真的?”“嗯,是真的。还是从偏院那边传过来的。”“那么,是像昨天那样喀啷喀啷胡乱拨动琴弦的声音?”“不是。也许有那样的声音,但那时候我肯定在睡觉。我听到的是叮叮叮弹琴弦的声音。”“到底是前天晚上几点?”“我不知道几点。我吓死了,躲在被窝里。那天晚上偏院应该是没有人的,琴也不在那里。叔叔,猫死了真的会变成妖怪吗?”

铃子的话经常如此。原本说得相当有条理,忽然话锋一转,就变得无法理解。

可是铃子透露的内容,即前天晚上也有琴声这件事,有没有重大的意义呢……银造正打算再次询问的时候,矶川警部进来了,两人的对话戛然而止。“我有件事想问问各位。去世的贤藏曾经在哪个岛上住过吗?”

警部的询问让一柳家的众人面面相觑。“那个……良介,你有印象吗?贤藏最近好像没出去过吧。”“不,不是最近也行。很久以前也没关系。去岛上旅行,或住在岛上……”“啊,那样也许有可能。我哥年轻的时候喜欢旅行,去过很多地方。可是警部先生,这和这件事有什么……”隆二皱着眉盯着警部。“嗯,我认为有重大关系。能知道岛的名字就好了……实际上是因为这个。”说着,警部拿出那封粘在纸上的预告信,“写了一些奇怪的事。我给各位念念,请考虑一下信里的意思。”

警部开始朗读,当读到最后一句“君所谓‘毕生之仇敌’”时,众人中发出了轻微的叫声。

是三郎。面对警察怀疑的视线和众人狐疑的眼光,三郎瑟瑟发抖,脸色苍白。

调查会议

三郎奇怪的举动不能不引起众人的注意。“三郎,你对这封信有什么看法吗?”隆二皱着眉问道。

三郎发现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到自己身上,完全慌了。“我……我……”他一边结巴,一边不停地擦额头上的汗珠。警部的目光越发冷峻起来。“三郎,事关重大,你要是有什么看法就直说。”

警部紧紧追问,三郎越发慌张了,最后断断续续地说道:“我……对信上最后一句话有印象……毕生之仇敌……我看过这句话。”“看过……在哪里看过?”“大哥的相册。贤藏大哥的相册里,有一张照片……没写名字,只写了‘毕生之仇敌’……我……因为这话很奇怪,现在都记得。”

糸子老夫人和良介面面相觑。隆二疑惑地皱着眉头。银造一言不发,从对面仔细观察三人。“那本相册在哪儿?”“应该在书斋。大哥绝不让别人碰自己的东西,我是偶然间才看到的。”“老夫人,我可以搜查书斋吗?”“啊,当然可以。三郎,你也去帮忙。”“我也去。”

隆二起身后,银造也一言不发地站起来。

贤藏的书斋在大门左侧,即主屋的东南角,是一间约十二叠的西式房间。屋子内部由一道向南侧凸出的高约一米的墙大致分成半开放式的两部分:较小的那部分作为三郎学习的房间,门就开在这个小房间北侧。贤藏自己的书斋大概有八叠,东侧和北侧的墙上,从地板到天花板,是摆满了外文书的书架。南侧靠近窗子有一张大书桌。两个房间的中央摆着铁质暖炉。“三郎,相册在哪儿?”“书架的……那里……”

书桌左侧最靠近书架的一端摆着贤藏日常生活中常用的东西,诸如相册、日记、剪报册一类,整理得干干净净。三郎想从中拿出一本相册,警部慌忙拦下了他。“不,请稍等。”警部站在书架前,仔细观察。看来贤藏是个一③丝不苟的人,日记全都保存着。从大正六年到昭和十一年即去年,一共二十本日记,按年代顺序整齐排列,而且全都使用东京某书店发行的同一型号、同一装帧、同一纸质的日记本。从这点也能看出他的性格。

警部几乎把脸贴在书架上观察,不久就皱着眉转过头对众人说:“最近有人动过这些日记。你们看,这三册,大正十三、十四、十五年,只有这三册没有完全收进书架里。而且其他日记都落满灰尘,只有这三册没有。此外,还有更奇怪的。”

警部小心取出那三册日记,逐一打开让众人过目。银造一看,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三册日记都有被撕掉的页,大正十四年那本有一半都被撕掉了,以致封皮都松动了。“请看,切口还是新的,是这几天刚刚撕下去的。大正十三、十四、十五年,贤藏当时多少岁?”“大哥今年四十岁,大正十三年正好是二十七岁。”隆二掰着指头算了一遍后说道。“也就是说,这是二十七岁到二十九岁的日记。当时贤藏在做什么?”“大哥二十五岁那年从京都的大学毕业,留校做了两年多讲师,在那期间患上了呼吸系统的病,离开了学校,三年多什么都没干,只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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