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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11-18 04:08: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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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金彦,刘峰

出版社:东南大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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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成环境下的城市建筑设计

建成环境下的城市建筑设计试读:

内容提要

在城市环境剧变的今天,建成环境下的城市建筑设计问题应当如何应对,应当引起当代建筑师的广泛关注。本书试图通过对城市建筑定义的解读,对城市建筑在建成环境中“自主”的分析,将其置于复杂多变的城市建成环境中,理解城市建筑对应建成环境的语义表达。随后,在建筑形体、中介空间、建筑表皮等三个层面上,就其与建成环境的对话进行讨论,并通过与之相关的设计实践进行类比、分析,从而对当代建筑学科发展中的城市建筑设计进行了探讨,最后,回到当代中国这一复杂多变的环境进行思考。

本书可供建筑设计人员及建筑学专业师生阅读、参考。

0 绪论

0.1 课题的研究背景

0.1.1 当代城市化进程的现状

城市自诞生的那一刻起便是人类追求文明的真切表现,建筑更体现着人类主观改造世界的愿望。18世纪前后的工业革命给人类社会发展带来了丰厚的物质基础,加速了全球的城市化进程。从世界范围看,1900年世界城市人口只有13%,而2007年全球首次有50%的人住在城市,人类历史上第一次出现了城市人口超过农村人口的情况,城市化已经遍及世界的各个角落,成为不可逆转的趋势。彼得·霍尔(Peter Hall)曾提出21世纪城市的爆炸性和令人眩晕的生长已经不再是地球上发达地区唯有的现象,而且或大或小地发生在不发达的第三世界地区,并且广泛地发生在那些发展中国家的不同地段(图0-1)。他认为,这些新兴发展的城市系统已不再可能用19世纪奥斯曼(Baron Georges-Eugene Haussman)式的美化城市运动或奇美尔(George Simmel)、路德维希·希贝尔塞默(Ludwig Hilberseimer)和勒·柯布西耶(Le Cor-busier)理论著作中欧洲城市的建筑思想、观念和方法来解决。雷姆·库哈斯(Rem Koolhaas)在《突变》一文中提及,“2015年,在预测的33个大城市中,将有27个位于最不发达的国家,其中19个在亚洲”。

对于我国来说,21世纪是城市化快速增长的时期,据专家推测,2020年我国的城市化水平大致达到55%~60%,我国的城市人口大概为8~9个亿。这就意味着在未来的10年内,还将有2亿~3亿的农业人口从农村迁移到城市,巨大的人口迁移将给城市生活环境带来更加巨大的压力和棘手的问题。图0-1 城市人口的膨胀

0.1.2 现代城市空前的改变

城市化进程的宏观态势对“城市—建筑”系统带来了冲击,可如今,有相当一部分建筑师仍然津津乐道于建筑单体造型上所谓的“创新”,而忘却了建筑的本来意义:建筑是作为容纳人们生存和活动的场所或“容器”,建筑师的使命是改善人们的生活环境,创造一个富有生机活力的城市。事实上,今天的“容器”已呈现出急剧的“变态”(Mutation)效应。

1)巨型建筑的爆发

对应城市化潮流中人口的大规模转移,最直接的变化就是城市人口的剧增,超级大城市(Megacity)在世界的各个角落以爆炸的方式出现。容纳人们日常活动最基本的城市元素——建筑无论从数量上还是规模上正快速增加:巨大尺度的超高层、购物中心等,其高度和体量不断刷新纪录。在上海浦东扩张、“迪拜现象”、“怪兽东京”……中,超高层建筑、大体量建筑接踵而至,当代城市多元化的特征已经引起了城市形态的剧变。

2)功能关联的复杂

英国科学家斯蒂文·霍金(Stephen Hawking)在1990年代曾预言:21世纪是一个复杂性的世纪。的确,21世纪城市化的快速进程引发了城市内容的变化与调整,经济的增长、文化的发展丰富了城市活动。当代城市的特性表现出事物之间复杂的连接关系,建成环境、城市建筑通过人的多样性活动所关联,城市显现出一种复杂而多变的内涵。简·雅各布斯(Jane Jacobs)曾将城市的这种功能多样性混合的特征称之为“有机的复合”(Organized Complexity)。事实上,这种复合的表现正在不断地自我强化。

3)城市交通的混乱

随着现代城市结构的多元化、层次化和复杂化,城市交通的发展成为解决“人”在城市中移动的最直接方法。时速100 km的汽车及大型的城市轨道交通体系给人类在城市中的出行活动带来了便利,但城市空间的连续性受到削弱,取而代之的是被称为“群岛城市”的离散性碎片,以及提供人们最舒适活动——步行的慢速空间的逐渐消失。如何使城市交通与建筑由离散趋向关联成为确保“城市人”活动舒适与便捷的重要课题。

面对如此的城市发展现状,大量异质性城市元素的共存既带来了多样化的生机,也造成了城市的“杂乱无序”(图0-2)。在城市规划及其建设中,特殊个体与普遍集合之间的差别成为本书研究的重要出发点。图0 2“城市正在改变”

0.2 建成环境下的城市建筑研究的现实意义

通过对城市问题的认知,我们不难发现建筑的演化与城市的发展息息相关。西方的建筑理论中,从维特鲁威(Marcus Vitruvius Pollio)的《建筑十书》中有关城市问题的章节,到文艺复兴时期的阿尔伯蒂(Leon Battista Alberti)所提出的“城市就像一座大的房屋,而房子也像一座小城市”的名言。城市作为建筑设计与建造的背景,在建筑师的潜意识中折射出其意义所在。但随着建筑学的发展,其相关专业的细分,建筑本体范畴的缩小逐渐使人们淡化了其作为城市角色的一面。建筑与建筑之间不再强调内在的关联与逻辑,建筑与城市环境逐渐背离,使城市成为由诸多单个城市元素的机械拼贴的“集合体”。

正如阿尔多·罗西(Aldo Roossi)所担心的那样:“接下来更加重要并且更加困难的问题在于,如果建筑学的意义来自于城市,那么如何明确这种链接关系?如何在城市中明确阐述建筑的合理性?……”雷姆·库哈斯(Rem Koolhaas)在获得普利策建筑奖的颁奖演说上也表露出这种担忧,“对一切需要概念、结构、组织、实体和形式的事物来说,建筑学已经成为一种占统治地位的象征,有着控制权的代名词。在这一重新定义过程的受益人中,只有我们建筑师被排除在外……如果我们不解除自己对真实的依赖,并重新将建筑视作一种思考古老问题的方式,解决从最政治到最实际的问题;如果我们不从永恒中解放自己……建筑学也许将不会持续到2050年”。依照库哈斯的见解,当代建筑学自身的发展正处于内涵与外延被重新定义的时空框架之下。一方面,就建筑本体而言,图解、非线性复杂形态等建筑理论从体系内部寻求建筑形态发展的突破与自治;另一方面,对城市建筑的理解和塑造应置于城市的关联网络之中,一种由外而内的生成过程将城市建筑与建成环境维系为整体,建筑以“自下而上”的方式渐进地促进城市的生长。

可以看出,当代的城市建筑已经开始从“以建筑为核心”的时期向“以城市为核心”的时期转变,城市建筑不能被简单地理解为城市系统中受控或者自为的孤立元素,应当建立起与城市整体架构的关联并与其进行“对话”。

0.3 课题的研究现状

0.3.1 国内研究现状

清华大学吴良镛教授于1989年出版了学术专著《广义建筑学》,其主要论点在于提倡以系统与整体的方式来面对人居环境,包括社会环境、自然环境与人工环境。在该书的前言中就明确指出,应当以地区的概念指导城市的规划与设计,以城市设计的概念指导建筑与园林的规划与设计。该书是当代中国建筑理论界少有的系统性的理论专著,对当代中国建筑师的影响深远。

东南大学齐康教授于2001年主编出版了《城市建筑》一书,书中提出了“城市建筑学”的概念,并指出在设计中“要树立一种整合思想,就是要对局部各要素进行交叉综合设计,而不是简单的功能组合,更重要的是……一种自上而下、由粗及细,使各物质要素以及环境达到尽善尽美的建筑及其环境设计”。齐康教授分别以轴、核、群、架、皮等五方面,从城市设计的角度对城市建筑进行了系统研究,对当代中国城市中进行建筑设计与建筑群规划设计具有一定的指导作用。

东南大学的韩冬青教授、冯金龙教授提出“环节建筑”的概念,认为城市中的某些建筑除了完成自身特定的功能与空间建构外,还通过引接城市职能与空间而具有某种城市属性。“环节建筑与其所处的基地或城市区段相互契合,不可分离。确定环节建筑观意味着建筑回归城市,使建筑空间突破自我服务的封闭状态而演变为一种多层次、多要素复合的动态开放系统”。2004年清华大学硕士研究生王新征在《建筑城市性理念下的城市建筑专题研究》中提出了基于建筑形态的建筑城市性概念,对于构成城市的主要物质实体建筑来说,所具有的能够对其外在的城市公共空间的特征与品质产生影响的能力或性质。其意义赋予了建筑能动的“力”,为建成环境下的城市建筑的研究,提供了一定的理论基础。

在实践活动方面,当城市日益成为建筑师创作中的基本命题时,2006年由《建筑学报》杂志主办了一场围绕着“如何在严格城市规划要求下,发挥设计能动,为城市规划增加亮点”,以“建筑师的城市视角”为题的小型讨论会,邀请了崔凯、傅刚、邓东、王辉等专家以北京德胜尚城项目为切入点,就建筑设计与城市设计、城市规划之间的联系沟通进行了讨论,目的在于引发建筑师、规划师在新的维度下重新认识城市建筑。

在教学活动上,国内建筑学教育界广泛关注建筑与城市环境的关系。东南大学的王建国教授认为,城市设计是一门正在完善和发展的综合性的学科专业概念。一方面,它有其相对独立的基本原理和理论方法;另一方面,其具体的方法和操作技术又与城市规划的现实状况结合,因而具有应用意义。

0.3.2 国外研究现状

西方的现代城市建设已步入成熟时期,关于“城市—建筑”理论研究经久不衰,从卡米罗·西特的“充满艺术感的城市”到罗西的城市建筑学(The Architecture of the City);从柯·林罗的“拼贴城市”(Collage City)到张永和的微观城市学(Micro-urbanism),城市与建筑的研究似乎是一个永恒的课题,不断探索,不断升华,不断创新。

在实践活动上,城市环境正成为建筑师们思考建筑问题的背景及处理建筑问题的手段。从库哈斯的“大”建筑、MVRDV对城市密度的关注、理查德·罗杰斯(Richard Rogers)的紧凑城市(Compact City)观念来看,城市的研究已经不是规划师的专属,而越来越成为建筑师的话题。

1996年国际建协(UIA)第19届巴塞罗那大会,以“现在与未来:城市中的建筑学”为中心议题。一方面指出了城市的快速、大规模开发,多元化的人类居住要求,以及出现了许多新的城市现象及项目类型,城市与建筑的交融,相互依赖和相互渗透,需要城市规划师和建筑师的携手合作;另一方面也指出了城市中的许多问题应该通过其他领域的协助和共同努力来解决,实现对城市的复兴与发展。

2006年威尼斯双年展组委会(The Fondazione La Biennale di Venezia)也将第十届国际建筑展(The 10th International Architecture Exhibition)的主题定义为:城市、全球城市化(Global Urbanization)、建筑以及和谐社会结构的发展与深刻转变。值得一提的是,王澍的“瓦园”是第一次以中国国家馆的形式参加,一定程度上体现了当代西方对自身之外建筑文化的关注,呈现出多元容纳的精神。

0.4 课题研究的范围

(1)以视觉可感知的客观物体来界定,城市与非城市建成环境除了数量积累的差别之外没有本质上的区别,由于本书的研究前提是以快速城市化进程为背景,所以,本书将城市中的建筑作为研究对象。(2)虽然本书坚持从城市的角度出发探讨与思考建筑,并且在行文中使用大量的篇幅进行与城市相关的概念界定和理论探讨,但本书所研究的城市建筑属于城市微观层面的建筑设计研究,城市本身并不作为本书的讨论对象。(3)从现阶段来看,绝大多数的居住建筑无论是内在功能还是外在表现,其与城市的关联程度不及公共建筑来的密切,所以,本书将城市中的公共建筑作为主要研究对象。

0.5 课题研究的内容与方法

0.5.1 研究内容

本书共有5章:

绪论:对研究背景、研究内容、研究的意义等进行阐述。

第1章:对“城市建筑”概念进行界定、解读,从城市发展的历时层面分析建筑与城市之间的关系,深化城市建筑具有自我表达性的特性描述。

第2章:对城市建筑涉及的建成环境进行论述,从“建成环境”入手,讨论当代建成环境的现状、对话与城市建筑的表达语言。

第3章:讨论建成环境对城市建筑形体的影响。第4章:讨论建成环境与城市建筑内外的互动。

第5章:讨论建成环境与城市建筑表皮的“非言语”对话。结语:对当代中国城市建筑的一些思考。

0.5.2 研究方法

1)类比研究

主要涉及了两种类比类型,一是同一层面的类比:在同一建筑形体特征上就不同环境因素的影响进行分析;二是不同层面的类比:分析城市建筑各个层面时,针对同一个作品进行了不同层面的对比,通过对比分析使得复杂问题清晰化。

2)图像分析

图像分析在近年来趋于成熟与普及。建筑实践获得了一个兼顾设计、沟通的有利工具,也使建筑学重新重视方法与逻辑,回到了一个更具有结构性的工作轨道上。当代对设计的理解更为关注发现、思考、研究的过程,而不仅仅是对灵感的依赖。在城市建筑的研究过程中,图像分析以最直观的方式表达着设计师思考的原点和过程。

3)跨学科交流

学科、领域之间的交流已成为一种很重要的思想和工作方法,纵观现代城市建筑的发展,可以发现,这是一个自我否定的过程。其他学科对城市建筑学科的介入已经产生了很有意义的成果,如:耗散结构理论、环境心理学……

0.6 课题的研究框架(图0-3)

图0-3 研究框架

1 城市建筑的解读

1.1 城市建筑的相关概念

1.1.1 关于“建筑”

根据维基百科的定义,建筑(Architecture)一词起源于拉丁语Architectura,最早可追溯至希腊语αρχιτεκτóνων,意为伟大的构筑物(Master Building),是设计构筑物与结构物的艺术和科学。

根据《大不列颠百科全书》的解释,建筑是“设计与建造的艺术与技巧,而不同于构筑的技术。建筑的实践是为了满足人们使用和表达的需要,因此体现了功能和美学的双重目标”(图1-1)。图1-1 伟大的构筑物

关于“建筑”的解释表明“建筑”一词的定义早已升华至一般构筑物的概念之上,其本质可以概括为两个方面。首先,建筑的定义存在狭义和广义之分:狭义的建筑是一般的“构筑物”,而广义上的建筑是为人所创造的环境,对于任何一座建筑物,我们都不能对其独立审美,而应将其置于所存在的环境之中;其次,建筑与周边的其他“事物”存在着复杂的互动关系,而这种复杂的关系构成了描绘建筑真实作用的文本。

吴良镛教授在1999年6月的世界建筑师大会上提出并由会议通过的《北京宪章》以更加广阔的视野、更深邃的眼光思考着21世纪建筑学的未来,提出了由传统建筑学走向广义建筑学的观点。宪章中多次提到“整体”、“人居环境”,并且引用格罗比乌斯的观点“新的建筑学将驾驭一个比如今单体建筑物更加综合的范围:即将逐步地把个别的技术进步结合到一个更为宽广深远的、作为一个有机整体的设计概念中去”。

1.1.2 关于“城市”

城市,其建立的本意是作为防御和交易的场所,文琴佐·斯卡莫奇(Vincenzo Scamozzi)设计的新帕尔玛城就是一个典型的代表(图1-2)。随着人类社会活动的发展,用于防御而封闭的城市逐渐演变为容纳人类各种社会性活动的开放性场所。当代城市的定义更加多样化,从不同视角出发,大致可以分为经济城市、政治城市、生态学意义上的城市和物质实体城市这四类。对于建筑学和城市形态学的研究者来说,正如墙体、柱子等是组成建筑的主要元素一样,建筑是城市的主体构成要素。图1-2 理想城市“斯福钦达”(左);新帕尔玛城(右)

有关城市认知要素的讨论,1960年代凯文·林奇(Kevin Lynch)出版了《城市意象》,他认为人们通过城市五要素(路径、边缘、区域、节点和标志物)来认知城市,以建构易于识别的环境(图1-3)。“意象是观察者和被观察事物之间双向过程的作用结果”,“意象自身并不是将现实按比例缩小、统一抽象、精确微缩后的一个模型,而是有目的的简单化,通过对现状进行删减、排除,甚至是附加元素,融会变通,将各部分关联组织在一起,才形成最终的意象,有目的地将其重新排列、变形也许不合逻辑,但这可能会更充分、更好地形成需要的意象”。凯文·林奇对城市认知的研究可以看做是早期对人的行为模式和城市认知地图的广泛研究,为形态及空间结构研究和设计标准的制定提供了一定的方法论,尤其是城市五要素的提出对今天城市的认知、设计、研究仍起到了积极作用,但其也低估了人对城市环境的理解能力及环境本身的意义所在。图1-3 城市意象五要素

在此,笔者认为,物质实体环境的视觉层面认知仅仅作为城市这一建成环境表现的一方面,或者可以认为是系统中的一个层级。建筑作为城市中的物质实体,也是人们活动的物质载体,除了形式秩序的联系之外,还存在着更深层次的关联。仅从视觉方面进行研究,不能全面地揭示城市建筑与其所处环境的联系,因此,对于城市这一本书研究背景应当建立系统的整体观,并在此平台上进行探讨。在建筑城市学提出的今天,关注建筑与城市、单体与整体以及它们之间的关系,或称之为城市的建筑特征表达与建筑的城市特征表达显得尤为重要。城市概念提出的目的是建立其设计单体建筑与整体环境的一个公共基础,离开了城市也就无法定义建筑,建筑只有在真实的城市环境里才能得以评价和验证。

1.1.3 关于“城市建筑”

现代主义在CIAM会议中陷入进退两难的尴尬之时,类似“城市建筑”的概念开始出现,从字面上解释,“城市建筑”有别于现代主义及其之前的“建筑”,简单的理解就是“与城市相关的建筑”。“城市建筑”这一名词的正式提出来自于阿尔多·罗西的《城市建筑学》一书,其意大利原文是“L’architettura della città”,英文译名为“The Architecture of the City”。这个时年仅35岁的意大利建筑师以令人不可思议的成熟状态出版了这部自1960年代以来产生了深刻影响的著作,彼得·艾森曼评述为“这是一个精细构架……另外一种建筑、另一种建筑师以及最为重要的另一种过程”。罗西在《城市建筑学》中指出,“城市建筑包含两种不同的意义:一方面,它表明城市是一个巨型的人造物体,一种庞大而复杂的且历时增长的工程和建筑作品;另一方面,它指城市某些至关重要的方面即城市建筑体,其特征和城市本身一样,是由它们自身的历史和形式来决定的”,也就是说,城市建筑的完整意义不仅指城市中的某一有形物体,而且还包括它所有的历史、地理、结构以及城市总体生活的联系。

伊格拉西·德索拉莫拉莱斯(Ignasi de Sola-Morales)在1996年国际建筑协会第19届大会的主题报告“现在与未来:城市中的建筑学”(Present and Future:Architecture in Cities)中提到:“在当代条件下,建筑继续存在于城市中,是城市的一部分,使城市生活的某些空间得以物质化。然而,今天更胜于过去的,就是我们意识到,城市要多出它的建筑和建筑学……所有这些,都不仅是完全逃出了建筑师日常职业实践的范围,而且,我们习以为常的分析手段和建筑项目都未能对这些条件提供答案。”一个世纪以来,建筑与城市关系认识上的发展被概括为从“建筑学中的城市”到“城市中的建筑学”,这样的飞跃,既有利于建筑学的科学定位,也有利于城市规划的发展,更有利于越来越复杂的城市问题的解决。

1.2 城市建筑的“自主”

1.2.1 城市建筑的自主概念

既然,处于微观层面的城市建筑在交通、功能、形态等方面与其他城市空间单元存在着有形或无形的关联,无疑,城市建筑自身便成为讨论问题最为具体的实际出发点。阿尔多·罗西曾强调建筑能否与“它周围人为的或自然的环境融为一体”,取决于“建筑自身的合理性”和“逻辑关系”。我们可以认为,城市建筑在与其所处的既定环境的关系是通过建筑自主的表达与对话来实现的,可以说城市建筑的存在实际上就是寻找“自主”(Autonomy)的过程与态度,它反对夸大城市建筑与社会、经济乃至政治意识形态的关系,主张在建筑自身的范围内认识和研究问题,无论这些问题是基于何种范畴。在此基础上回到建筑学自身的意义:复杂的城市关系决定了建筑的复杂性,即构成的各个层面均表现出不同的价值。

1.2.2 城市建筑的自主层面

当然,结构的自主性也不完全是现代主义建筑自身领域的自主性,或许是某些城市主要元素所表现出的自我,城市建筑的“自主”存在于建筑的特定过程和建成实体中,可分为建筑形体、中介空间以及表层结构。

1)建筑形体

建筑形体包含建筑实体三个向度上空间度量的绝对数量与相对比例关系,在以视觉感受作为主要评价标准的城市空间中,建筑高度无疑成为十分重要的影响因素。这一点从现代都市中摩天楼的地位就能体会到,越高的建筑,往往越能带给人越强烈的视觉感受,对其所在的城市公共空间的特性与品质产生更强烈的影响。

2)中介空间

现代城市中自上而下的功能主义大大减少了城市空间的层次,建筑与城市呈现着二元性,即所有发生在其中的生活表现出一种密切但又保持着两极化趋势的公共和私密领域。中介空间联系着城市建筑内外的过渡,增加了城市建筑的开放性与周边环境的有机融合,对城市而言,可以营造特定的氛围,解决复杂的微观交通问题,得到相应的活动和服务的支撑。

3)表层结构

表层作为建筑与环境对话的载体,其细部特征带给人以最直接的感受,无论是视觉、触觉等,它不仅在物质上围护、遮蔽内部空间,过滤着光线、气体和景观,同时还发挥着分隔、转换内外部空间的作用,海德格尔认为“边界不是意义停止的地方,而是意义开始的地方”。表层结构一方面用它的材料,或消解或突出,塑造着城市的“图形”;另一方面,又积极运用它的建筑语汇,描述着浅层空间,为人们对深层的认知提供事实基础(图1-4)。图1-4 城市建筑自主表现层面

1.3 建筑历史中的城市建筑自主性的发展

1.3.1 农业文明时代的建筑自主观

农业文明时代的城市建筑形态常常以庄严、永恒和纪念性为主题,其目的是突显统治者至高无上的权利。在建筑历史的发展过程中,东西方均出现了不同特色的建筑思想。

在东方,中国古代无论是城市规划或是建筑单体设计除了一般的设计限定因素之外,更强调“礼制”和“风水”。《周礼·考工记》所记载的城市建筑布局是中国传统文化所特有的表现,成为我国古代城市选址及规划建设的准则,“礼制”给古代建筑设计提供了一定程度上的理论构架(图1-5)。“风水”之说是在极为复杂的古代哲学思想影响下由五行之说发展而来的,当现代中外建筑学家对故宫和十三陵的建筑构图赞叹不已的时候,我们不可否认它们首先是“风水”之说的产物。英国学者李约瑟曾指出:风水理论包含着显著的美学成分和深刻哲理,中国传统建筑同自然环境完美和谐地有机结合而美不胜收,他认为:“再没有其他地方表现得像中国人那样热心体现他们伟大的设想‘人不能离开自然’的原则……”图1-5 礼制思想在中国古代建筑中的体现:周王城图(左);故宫鸟瞰图(右)

西方的古典建筑观更加注重的是建筑形式完美的永恒性,是人类支配自然的强有力的表现,作为支配性体量形式完美表现而存在的埃及金字塔群(图1-6)是一个不变的、绝对的说明。图1-6 西方古典建筑的“完形”

西方古典建筑的形式表现是伴随着绘画技术的进步而不断实现的,马克思曾经评述:“希腊是泛神论的国土。它所有的风景都嵌入……和谐的画框里。”雅典卫城建筑群布局没有轴线,不求对称,其建筑物的位置和朝向由朝圣路线上的最佳景观来控制。当祭祀庆典的游行队伍穿过卫城时,人们在每段路程中都能看到优美的建筑景观,从山门—神像—各座神庙,它们相继出现,前后呼应,一系列连续的观赏点构成了一幅幅堪称“完美”的建筑风景画(图1-7),这种基于不同视点表现对象的设计手法对群体建筑组合设计来说是一种最“原始”的探索。图1-7 西方古典建筑在“行进”中的表现

从中世纪开始,伴随了人类社会建构技术的进步及宗教思想的狂热,耸立着高塔的教堂建筑成为欧洲城市的标志,表达着自身的意义,它以其自身的完美表现出一种“宗教般的虔诚气氛”(图1-8)。图1-8 王权与宗教付诸城市建筑

1.3.2 工业文明时代的城市建筑的自主观

自人类步入工业文明时代之后,科学技术的持续进步缩短了不同地域、不同文化之间的差距,传统的建筑观念受到挑战。在这一时期,现代主义建筑成为解决“城市罪恶”的理想方式,国际现代建筑会议(CIAM)在此背景下于1928年成立,《雅典宪章》更是现代主义建筑繁荣、普及的代表。国际现代建筑会议对现代建筑的理论发展提出了新的观念,使建筑由单纯的空间感受、建筑美学的探讨开始扩大至对整个城市的研究,对建筑、城市与政治、经济、文化和技术相互关系的研究,促进了具有相同进步思想的建筑师之间的交流,在现代建筑发展史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一页。

对于现代建筑先驱者们而言,针对城市的历史和自然演进过程进行人为干预似乎是一种合理而必然的行为。在罗西看来,一代又一代的现代主义建筑师试图以“理想”(乌托邦)未来的强大力量,去摧毁被称为“邪恶堡垒”(Bastion of Evils)的19世纪城市。勒·柯布西耶曾在阐述自己的设计流程时表示,“现在我的口袋装着平面,我出去为它找一块场地”,其潜台词告诉我们,现代建筑长着“轮子”,总可以找到适合它的地块。于是,建筑越来越被视为是用来进行社会变革的工具,在这种史诗般的英雄氛围中,现代主义建筑急切地需要与以往的历史断绝关系,朝着一种纯净乌托邦的远景迈进(图1-9)。

1.3.3 信息时代的城市建筑自主观

1980年代,当美国未来学家阿尔文·托夫勒(Alvon Toffler)向世界宣告,继农业文明、工业文明之后汹涌而来的第三次浪潮到来时,英国科学家詹姆斯·马丁提出了“信息时代”的概念,让世人感到惊讶的是,他的这个预言在后工业时代正迅速地变为现实。如黑川纪章所说:“如果工业化社会追求普遍性和一致性,那么信息社会将是追求多样性,统一的类似信息具有较小的价值,为了确定自己的个性,人们试图把自己与别人区别开来……建筑也不例外。”建筑呈现出“不可知”的倾向。图1 9“光辉”的理想城市

信息社会中人与人、人与社会的联系是空间网状的,类似混沌形式,这种特征体现在建筑上使其更为自主、开放,信息的特征表达正迅速地膨胀。作为后现代主义的宣言人之一的文丘里在《建筑的复杂性和矛盾性》一书中论述到:“宁愿要矛盾的暧昧……我喜欢杂乱而充满活力胜过显而易见的统一……我宁愿含义丰富而非含义明确。”后现代主义的贡献在于恢复了建筑作为文化信息的载体,虽然它局限于历史范畴中的有限话语,但丰富了建筑自主的概念,为后续的发展提供了一定的旗舰作用。信息技术的发展对人类世界产生了深刻的影响,大大冲击了当今的时空观,城市建筑或许将面临着一场脱胎换骨的变革,但我们难以定论。

1.4 本章小结

本章通过对城市建筑相关概念的解读以及对城市建筑的自主特性的分析,结合建筑表达在历时环境中的发展,初步概括了建成环境中的城市建筑的特征。城市建筑在形体组合、中介领域、表层结构三个层面都具有与环境关联的“自主”能力,这些成为讨论相关问题最为实际的出发点。在多元化的时代背景下,对于当代城市建筑的理解应该在一个更为广泛和深刻的背景中进行探讨。

2 城市建筑与建成环境的关系

2.1 建成环境的解读

2.1.1 建成环境的定义和内涵

“环境”一词广义上是指围绕着主体的周边事物,通常指代人或生物的周围,包括具有相互作用的外界。随着人类社会的不断进步,这一概念的范畴及内涵也不断发生变化。阿摩斯·拉普卜特曾指出:“有很多不同的思路来使‘环境’概念化,此词过于广义而难以成功地使用。”为了使讨论得以进行,“可以认为环境被看做事物与事物之间、事物与人之间、人与人之间的一系列联系。这些联系是有序的,即它们具有模式和结构……这种联系首要的是空间——事物图2 1《建成环境的意义——非言语表达方法》一书封面和人通过在空间中并由空间作出的不同程度的分隔所关联”(图2-1)。

建成环境(Built Environment)在维奇百科中的阐述为:一种用于给人们提供日常活动的人造环境,其内涵包括了私人空间、城市空间、城市绿化地域和城市地形地貌等不同的系统要素,依研究者的视角不同而定义。本书所论述的建成环境是以提供人的活动为目的的城市建筑环境。具体指的是人类较直接感受到的生活空间,它包括建筑单体、建筑群体和周边的空间绿化,以及由它们构成的相互关系,包括构成这一地段的城市结构肌理的空间环境,当地的自然地理气候、历史文化因素作用而形成的人文环境。

2.1.2 城市是一个复杂系统下的建成环境

从前文对城市概念的解读得知,城市是一个集各种信息、物质、能量活动为一体的物质载体,可以认为是一个在自然系统基础上建立起来的、包含各种复杂活动和复杂要素的“过滤器”、“加速器”和“孵化器”,其本质是“为了满足自身生存和发展需要而创造的产物”,是一个具有特殊意义的、复杂的、开放的巨系统(Open Complex Giant System),呈现出一种有序的“复杂”。

城市是一个复杂的系统,必然具备复杂系统所共有的特性,其多元素性、多层次性所表现出的复杂性表现出了城市的本质特征。简·雅各布斯在其著作《美国大城市的死与生》中提到“城市的活力来源于多样性”,现代城市简单地否定了传统城市的“功能混乱无序”,追求整齐统一的视觉空间秩序,从而扼杀了城市活力。

1)当代城市的多元素性

当代城市具有最大限度的包容性,即表现出各种异质元素的共存,这也是现代城市文化的特征。从城市物质要素的组成来看,大规模迁移所造成的城市人口激增,容纳人类活动的建筑、道路等各种要素共存于城市中;从城市非物质要素的组成来看,意识、信仰、宗教、社会、经济等各种“不可见”的要素成为城市不可缺少的部分。多样化的要素在城市这个复杂系统中承担着各种功能,共同作用并建立起城市这一整体结构。

2)当代城市的关联复杂

当代城市所具有的多要素、多层次并非是其具有复杂性的关键,众多子系统和层次性只是复杂性的基本特征,其关键在于人、社会与城市关系的复杂。简·雅各布斯认为,多样性是城市的天性,各种不同的人、不同的建筑聚合在一起,形成一定的秩序,实现人类的理想和抱负,这就是城市。当代城市发展过程中社会分工细化促使城市功能的多样,而《雅典宪章》对城市功能的人为机械划分就是其一反例。因此,城市建成环境中各种因素的耦合机制是复杂的,美国城市设计理论家C.亚历山大(Christopher Alex-ander)认为现实中的城市生活远比所谓“树形结构”要复杂得多,元素与元素、层次与层次在很多状态下是交织在一起的,相互重叠。这种“半网络结构”(Semi-lattice)关系(图2-2)表现为城市各层次的综合程度、相关因素间的动态机制以及城市与外部环境联系的复杂。

3)当代城市的复杂性研究

在城市发展的各个时期,城市要素综合的方式各有不同,形成了各个时期的城市形态特征。现代城市的多要素性、开放性、非线性动态演化的特征不同于传统城市那样充满超稳静态和连续,在城市建筑领域,人们逐渐认识到传统静态城市研究模式的局限性,基于系统动力学的城市空间研究、基于元胞自动机理论的城市形态研究,C.亚历山大的城市空间发展研究以及普丘盖里(Juval Portugali)的自组织城市研究都在一定程度上将视角指向城市的微观层面,通过微观元素形态及演化规律的研究揭示了城市的构成特征:一个复杂的开放巨系统。每一个新城市单元的介入或变化都可能产生连锁的动态调整而导致城市系统的演进,这意味着城市建筑是城市形态演化中的重要环节,真正的城市建筑不仅要与其所处的城市环境相融合,更应通过与城市中其他因子的相互作用,促进整个城市系统的自我更新。图2-2 从“树形结构”到“半网络结构”

2.1.3 “建成环境”作为城市建筑设计活动的切入点

现代主义建筑的谬误是建立了以建筑本体为核心的建筑中心论,强调建筑内部功能的安排,讲究形式秩序对内部功能的映射,但忽略了建筑与外部建成环境的联系。文脉主义虽然弥补了现代主义在处理城市环境观念与方法的不足,但目标旨在建立一种空间、视觉上的连续,而不重视各城市单元内在机能的关系。当前,面对城市建构的复杂性,应该建立一种以城市中心论为基础的系统性构架,将城市建筑纳入纷繁复杂的城市系统之中,通过对建成环境中的“非言语”表达进行分析,提炼环境中的各种因子,把握环境与其他因素之间的联系,使城市建筑成为优化和整合城市环境的积极要素。

从阿摩斯·拉普卜特对环境意义的理解中,我们可以看到“联系”的绝对认同性,其立足点在于环境具有传意的功能,这与环境符号学在本质上是相通的,只是采取的手段有所不同而已:符号是清晰的,非言语的行为缺乏语言的直线性,于是,四种连续元素被组织起来,即空间、时间、交流、意义。

在城市建筑设计活动中,面对当代城市更加多元、更加复杂的建成环境,“先验设计”的局限性显而易见,对环境语义的把握也更显重要,所以,城市建筑设计活动的切入点应该回到城市建成环境中来。

2.2 建成环境对话城市建筑的言语表达

2.2.1 城市空间结构引导城市建筑的形体

结构是表达系统中各组成部分或各要素相互关系的关联方式,是表征各种系统存在的一个基本事实,其本质是“宇宙与人”相互关系的映像,是人与客观世界相互包含的关系。正如大卫·伯姆(David Bohm)所说,“世界若不包含于我们之中,我们便不完整,同样,我们若不包含于世界,世界也不完整”。在我们所处的当代城市中,包含着无穷多的结构关系,各种结构在城市系统中相互嵌套,相互作用,通过其耦合关系共同构成了城市巨系统的复杂性。

空间结构就是城市巨系统中极具活力的子系统,在形式上表现为物质要素和精神要素的空间分布模式,如城市用地布局、建筑空间关联、历史空间积淀等;在演进过程中表现为各种要素之间的相互联系、相互作用,如各种信息流、能量流和物质流的存在。

城市建筑是城市空间结构中的有机组成要素,同时,它又有着其内在的逻辑结构关系。贝聿铭曾提出了“要是你在一个既有城市中建造,特别是在城市中的古老部分建造,你就必须尊重城市的原有结构,正如织补一块衣料或挂毯一样”的观点。当然,个体与整体之间并不存在明确的主次等级关系,正如亚历山大所说:“一方面,创造要求统一,每个因素不先于其他因素而突出自己;另一方面,一旦这种认同和不分离性在事物中达到它真正与周围环境成为一体时,它就突出了,闪烁着神圣的光彩。”

1950—1960年代活跃于西方建筑界的“十次小组”认为,建筑形式不仅仅是简单的功能反映,而是由构成元素的组织法则决定的,这就引申出两种含义:城市建筑在城市结构系统中既具有一定的“引导性”,也表现出一定的“受控性”。“十次小组”的代表人物谢德拉克·伍兹(Shadrach Woods)通过一系列的创作实践表达了对建筑与城市关系的关注,并将之归纳为“对系统的追求”。其基本的设计语言表现为“茎”和“网络”的概念(图2-3)。在法兰克福市中心设计竞赛中,一个规则的矩阵覆盖城市空地,形成了网络。这个多层次的网络提供了交通和服务的基础设施,各种城市生活都能在网络结构的空白处找到合适的场所,甚至包括历史象征物——大教堂(图2-4:左图)。“茎”和“网络”的概念在柏林自由大学扩建竞赛方案中也有充分的表达,伍兹提出了“由网络充当一个大型公共机构的组织结构”的构想,其目的是创造一种丰富的城市空间肌理。虽然,最后的表达被认为是一种缺乏与周边肌理关联的独立结构而遭到批评,但我们仍可看到伍兹对建筑形体如何介入城市整体结构的设计思考(图2-4:右图)。

2.2.2 城市文脉提供城市建筑的“原型”

“文脉”译自英语“Context”一词,来源于索绪尔(Ferdiand de Saussure)的语言学,表明语言环境中的前后逻辑关系。城市文脉对建筑而言就是强调个体建筑与周边建筑及城市整体的关联,它有显性和隐性两方面的内容。显性形态包括人、建筑、景观及环境中的各种可见要素;隐性形态指那些对城市形成与发展有潜在深刻影响的因素,如政治、经济、文化、历史和习俗等。可见,城市文脉是大量城市信息的集合,并在共时性和历时性上维持着城市与建筑的相互关系,使之达到有序的状态。图2 3“茎”的概念图解图2-4 法兰克福中心区设计竞赛方案(左);柏林自由大学模型(右)

自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无论是在城市的现实环境里,还是在学科的研究领域中,人们所看到的是现代建筑在实现其各种乌托邦理想进程中的不断失败。面对着现代城市与传统城市的巨大差异,柯林·罗提出了所谓的“实体危机”与“肌理困境”(图2-5)的关系,将格式塔心理学“图形—背景”分析方法引入对城市的分析。他认为,现代主义建筑的城市是一种实体的城市,其问题在于作为实体的建筑不再具备围合空间的能力,使城市空间成为被切割后的“边角料”;而传统的城市属于肌理的城市,在城市空间处理上是现代主义空间概念的反转。面对当今日益复杂化的城市现状,勒·柯布西耶倡导的“复杂的建筑和简单的城市”观念需要通过“简单的建筑和复杂的城市”方式来应对。因此,柯林·罗将“拼贴”理解为将肌理引入实体或者根据肌理产生实体的设计方法,这种基于“文脉”的设计思维方式是当今情况下“单独或共同应对乌托邦与传统这类根本问题的唯一方法”。图2-5 实体的城市(左);肌理的城市(右)

对实体城市痴迷的勒·柯布西耶在晚年威尼斯医院的设计过程中也表达出了对文脉的尊重(图2-6)。素有“水上都市”之称的威尼斯位于意大利东北部,是亚得里亚海威尼斯湾西北岸的重要港口,由118个小岛组成,并以180条水道、378座桥梁联成一体。俯瞰威尼斯,整个城市就像一个巨型的人造物,一个庞大而复杂的建筑作品,在其中只有城市的交通空间网络清晰可见,广场支撑了各种活动,街道不但组织了各种流线,还成为广场空间的延续,广场和街道成为城市空间的主体。图2-6 柯布西耶的文脉表达

威尼斯医院的基地位于迪卡纳里吉奥运河(Canale di Cannaregio)的西北端,跨越在威尼斯与麦斯垂(Mestre)分开的礁湖湖面上,构成了威尼斯城边缘的线状景观。在此,“平面是发生器”的主角退让给了“城市文脉”,医院重复了城市的肌理模式,并通过威尼斯道路和广场的“原本”把运河和建筑庭院穿插在建筑中,最终使其成为城市的一部分。建筑评论家艾伦·科洪(Alan Colquhoun)评价道:“威尼斯(城市)就是建筑群,医院就是这些建筑群的扩展。”

2.2.3 城市异质“呼唤”城市建筑的中间领域

当今,城市系统的多元化强化了矛盾的复杂程度,城市建筑的自我“表现”呈现出“群岛”趋势,内外物质的对立急切需要一种模糊的、多义的介质来承担着连接和过渡,中间领域的概念在这样的背景下被建筑师“重拾”。

所谓中间领域,就是指不同性质实体之间的过渡领域,它的性质是模糊和多义的,它的功能是连接和过渡,可以被人们清晰地感知,它的过渡特性使其具有极大的灵活性。它将看似矛盾的个体连接并协调,对于“异质”的共生起到了重要作用。中间领域,并不是什么新的发明,在东西方古代城市和村落的整体环境中,存在着大量丰富的“原型”。不过,在现代主义运动过于“自我”的表现出现问题之时,其概念得到了有意识的强调和发展。

在多元的当代城市中,个体的差异和发展的动态过程不可避免地给建成环境带来了片段化、碎片化的影响。凯文·林奇写到:“城市是一个含有多重意义并不断变幻的组织……不大可能而且不希望有完全专一化的城市和最终完成的城市。”现代主义城市理论寄希望于“以建筑绝对的自主来消除城市构成要素之间的不平衡,达到城市更新的目的”是一种乌托邦的想法。这种绝对静止的思考方式忽视了城市构成要素之间的内在关联性和各层次内的复杂性,反而加剧了信息互为传达的中断以及异质的割裂。

由密斯·凡德罗和菲利普·约翰逊(1958年完工)在纽约设计的西格拉姆大厦(图2-7)退后公园大道90英尺(1英尺≈0.305 m)形成了一个宽敞的广场,建筑底部,除中央的交通设备电梯用地外底层架空,与广场一起构成了开放空间,这在当时实属先例。“广场上铺着粉红色的花岗岩,一左一右两个角落辟有两个浅水池,在每一个水池的外边用提尼安大理石做成长凳,它一方面体现了密斯手法的严肃性,另一方面更加反映了纽约人社会生活的公共性:夏天,人们从不同的地方涌向这里,变成了一处宜人的室外交流场所”(图2-8)。这个尺度适宜的广场最终完成了从城市街道到建筑内部的“中介”,在曼哈顿市中心拥挤不堪的城市环境中,完成了过渡的作用。图2-7 西格拉姆大厦西北向透视图2-8 西格拉姆大厦广场透视

2.2.4 新技术、新材料提供新的“词汇”

——表层结构

在人类社会的早期,受制于材料的应用和建造技术的水平,建筑关注的是宏大、单纯的形体外观,例如,古埃及金字塔高大、凝重,屹立在广袤的沙漠之中,单一的形象成为权力的纪念碑。

大约在公元100年至现代建筑兴起的这段时间,包括西方古典时期和漫长的中世纪,人类的建造技术逐步提高,但仍然受到结构和材料的制约,墙体承重成为这一时期结构最显著的特征。虽然,在这一时期的墙体上出现了装饰的符号,但这些符号仍是作为整个社会统治阶级在精神层面的宣传工具,无论是帕提农神庙山花上雅典娜诞生的表达,还是哥特时期巴黎圣母院上玫瑰花形圆窗、植物图案和幻想的怪物(图2-9)均表现出一种建筑与环境本体之外的作用。

20世纪初,框架结构的出现将墙体从承重体系中解放出来,现代主义的观念表明:建筑的意义不是通过形式设立的,而是通过构造和功能的完成自然形成。柯布西耶的现代建筑五原则以及他在《新精神》中把建筑划分为平面、体量和表皮三种元素等观点构成了人们审视、评价现代建筑的新视角。在某种程度上,现代主义的建筑表皮观仍然延续着阿尔伯蒂的二元对立理论,只是将其中的结构置换成了功能而已,由于透明玻璃等新材料的使用,表皮这一表层结构已经开始成为一种服务建筑与其建成环境的内外介质。图2-9 20世纪前的建筑表皮表达

密斯·凡·德罗(Mies van der Rohe)在巴塞罗那博览会的德国馆设计中,以十字钢柱为承重结构,墙体对空间以非连续的不完全分隔方式进行自由的构筑,建筑内外的界限变得模糊,内外的交流因为具有自治能力表皮的“离去”而得以实现(图2-10)。图2-10 巴塞罗那博览会德国馆

2.3 当代城市建筑理论的发展

2.3.1 “简单”到“复杂”

——复杂系统下城市建筑的理解

C.亚历山大(C.Alexander)在《城市并非树形》中提出了基于城市系统的非线性化的城市半网络结构模型,对现代建筑忽视城市建筑的复杂性进行了批判。“功能城市”中城市活动的绝对分区造成了现代城市空间结构体系的单一化,这是形成树形结构的根本原因。事实上,城市作为一个容器,承载着多样的城市生活,城市各功能交叠、复合的特性符合城市的本质;其次,对城市空间的规划与控制是对个别子系统规划与控制的有机综合;最后,城市系统的多样有序取决于城市的子系统交叠的合理。对此,C.亚历山大通过建立一种普适性的规则来指导城市与建筑的生成。其一是在《建筑的永恒之道》中提出的“无名的特质”,并在《建筑模式语言》中试图建立一系列的模式作为构筑城市与建筑的基础,最终实现城市环境从微观到宏观的统一。其二是在《城市设计新理论》以及《秩序的本质》中,C.亚历山大将这种静态的模式转为一种城市建筑系统内在的动态规则。在他看来,建筑的生成过程与城市空间形态的形成息息相关,两者之间的互动对城市空间整体性的形成具有重要影响,而整体性是决定城市空间品质最为重要的环节。

当现代主义建筑观的永恒性在混乱的城市中再也无法胜任的时候,“解构”的出现也似乎显得合乎逻辑。虽然,解构主义在一定程度上强调对城市原有结构的颠覆,但正如其先锋人物伯纳德·屈米(Bernard Tschumi)所言,解构的目的不是摧毁结构,其意义在于建立一种新结构体系,而这种结构则是基于对城市复杂性充分认识基础上的复杂结构。近年来,随着城市自组织研究从规划领域向城市设计、建筑设计方面的渗透,以城市微观层面对城市整体的作用为对象的研究显现,以城市建筑为出发点的理论和实践越来越将城市问题纳入建筑学的范畴。MVRDV认为:以前排斥在建筑学领域之外的大尺度问题重新回到建筑师的视野之中,建筑成为解决城市问题的手术刀。

2.3.2 “普世化”到“特定”引发的城市建筑理论

在全球化给建筑学带来的影响远远超出人们预料的今天,建筑正被带入与现代主义国际化时期同样癫狂而危险的境地,基于工业时代的普世化现象虽然是人类的一种进步,同时也构成了一种微妙的破坏。2005年,法国建筑师让·努维尔在位于丹麦哥本哈根北部的路易斯安娜当代艺术馆举办了以“路易斯安娜宣言”为题的建筑个人展,通过路易斯安娜当代艺术馆建筑群的案例,试图以宣言的方式表达其建筑观念——特定建筑学(Specific Architecture),用以批判时下流行的无视场地特性、盲目表现自我的“普遍建筑学”现象。在这里,“特定”这个词语并不代表着“自我”,用罗西的话说,即使建筑有很强的识别性,依然能融入周边的环境。

在实用主义风行世界的今天,强势文化因其财力支撑与商业操作成为全球的主宰文化,正如肯德基、麦当劳式的建筑以快餐式的速度占领了全世界的任一角落。经济强权所推动的一体化进程置弱势文化于极为被动的境地,如不加注意,必导致后者的逐渐消亡。当建筑学也同样面临如此窘迫的境地之时,有社会责任感的建筑师应采取何种态度面对这种文化上的弱肉强食?在让·努维尔看来,路易斯安娜宣言是在全球化经济一体化背景下建筑师对普遍建筑学的质疑。在宣言中,让·努维尔认为这两种力量的对峙,与地方性和国际化的冲突相比,更加严峻且形式更加复杂。从某种意义上说,他的建筑是一种对基地与功能的诗意表达,其建筑基本构思的出发点——对场地特殊性的捕捉和场地精神的感悟,是基地给予他产生构思的原动力。从普遍性场所中寻求特殊性,尊重基地的每一个特征,政治、文化、气候、色彩……都可能成为产生新建筑的源泉,要以一种独一无二的方式将过去、现在、未来压缩到一起,并以一种新的形式加以表达(图2-11)。图2-11 让·努维尔对“特定”场所的关注——路易斯安娜宣言2.3.3“类城市化”的城市建筑理论

库哈斯(Rem Koolhaas)对城市与建筑的思考很大程度上是站在全球经济文化发展、融合的基础之上。在其代表作《S,M,X,XL》中,库哈斯阐释了“广普城市”(Generic City)的概念,并对大都会可识别性的“必要性”作了探讨。他认为,可识别性来自物质环境,来自历史、文脉和现实,然而,大都会的膨胀使这些因素被稀释、淡化,这种趋势的结果是大量没有历史、特色的“广普城市”的出现。针对这种全球城市发展的趋势,城市建筑在形式与功能方面必将对原有的建筑形态与机能发生根本性的扭转。在各种建筑形态中,库哈斯偏爱“大”的方面。这种“大”是城市发展的必然,在建筑表皮之下,其内含的空间形成了一种巨大的容器,其内容则是多重城市生活的映射。因此,在库哈斯看来,所谓做建筑,实际就是做城市,而做城市也就是做一个巨大的建筑。在“大”建筑中,表皮不是内部功能的反映,其自身在广普城市的背景之下,无需对城市文脉关系做出必要的回应(图2-12)。

斯坦·艾伦也以“场域理论”在城市建筑与城市环境关系方面提出了新的见解。他的理论更注重建筑实体之间的关系,在场域状态的构造中,部分之间的内部规则是决定性的,内部关系决定了场域的行为,场域最终通过错综复杂的具体联系来界定。在设计中,斯坦·艾伦强调局部之间的“间隙”概念,间隙是局部之间联系规则的反映,控制着场域的范围、形成和发展。类同于屈米的“之间”(In-Between)概念,“间隙”是建筑师创造流动的、非等级的建筑关系的重点领域,存在着种种不确定性,充满了变化。从某种角度上说,场域是以中观城市层面的角度来看待建筑,它描述了一些类城市的建筑状态,更注重了建筑实体之间和内部的关系。图2-12 库哈斯的“大”建筑

2.4 本章小结

本章通过对建成环境定义的解读,对当代城市建成环境复杂性的理解,关注介于城市建筑与建成环境之间的“联系”部分,即城市空间、城市文脉、中介空间、表皮语言。分析这一衔接建成环境与城市建筑的“中性结构”,使其成为本研究的主要落实点。最后,归纳分析了当代城市建筑理论的发展:“简单”到“复杂”,“普遍”到“特定”,“类城市化”趋向。

3 建成环境与城市建筑形体的协调

3.1 城市空间与城市建筑形体的共时表达

3.1.1 建成环境的共时关联

1)城市空间结构的生长——“内因”

城市空间结构是城市活动的物质表现,其生成因素表现为“场所”和“路径”两个方面,即静态的“活动部分”和动态的“联系部分”。当代城市空间结构随着人类活动的复杂化,自然条件的影响和其他社会因素的作用,呈现出多样化的生长趋势。这种“生长”在物质形态及空间结构上表现为“向外扩展”和“内部重组”。可以说,复杂的经济、社会关系促成了大城市的诞生和发展,其充满活力的城市活动塑造了城市的物质形态——建成环境,并呈现出多样的、动态的生长过程。

巴黎德方斯(La Defense)的建设是当代城市发展的经典之笔,其位于“卢浮宫—协和广场—香榭里大街—星形广场”的轴线延长线上(图3-1左)。德方斯新区的建成有机延展了巴黎这条最重要的中轴线,甚至继续延伸下去联系着离巴黎十几公里外的卫星城赛尔齐·蓬多瓦兹(Cergy-Pontoise)的规划与建筑设计(图3-1右)。

相对于城市总体的“扩展”而言,“内部重组”更多地体现在中微观层面的城市结构上。这种城市次级结构主要由城市街道体系和广场体系所构成。街道是通往城市空间单元的“路径”,街巷的走向、层次和构成方式建立了城市次级结构上的基本框架。广场体系是构成聚落的“场所”,在结构层面上反映了城市空间构成的性质。图3-1 巴黎的中轴线(左);相容建筑(右)

在柏林波茨坦广场(Potsdamer Platz)的批判性重建中,由德国本土建筑师希尔默和萨特勒(Hilmer+Sattler)合作取得方案竞赛第一名,该方案的特点在于恢复了该地区具有代表性的莱比锡广场的八角形态,采用整齐划分的传统街区模式,以方块建筑和街道发展了传统城市的紧凑结构,完成了城市空间结构的重组及再生。以德国建筑评论家韦林(Heinrich Wefing)的评论来说,这个优胜方案竭尽全力维护了“欧洲城市简洁而复杂的空间”,再现了1940年前城市的空间构成,并为柏林波茨坦广场的建筑精彩表达奠定了良好的城市空间结构的基础(图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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