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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1-01-27 22:2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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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美]海伦·凯勒

出版社:天津教育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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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给我三天光明

假如给我三天光明试读:

前言

写自传回忆从出生到现在的生命历程,真令我觉得惶恐不安,一道帷幕笼罩住了我的童年,要把它掀开,的确让我疑惑重重。

写自传本身是件难事,是何况童年巳久远,至于哪些是事实,哪些只是我的幻觉想象,我自己也分不清楚了。只不过,在残存的记忆中,有些事情的或生,仍然不时鲜明地在我的脑中闪现,虽然只是片断的、零碎的,但对于我的人生,却都有或多或少的影响。为进兔冗长乏味,我只把最有兴趣和最有价值的一些情节,作一些陈述。第一部分假如给我三天光明第一天

我不知道什么是透过“灵魂之窗”,即从眼睛看到朋友的内心。我只能用手指尖来“看”一个脸的轮廓。我能够发觉欢笑、悲哀和其他许多明显的情感。

第一天,我要看人,他们的善良、温厚与友谊使我的生活值得一过。首先,我希望长久地凝视我亲爱的老师——安妮·莎莉文·梅西太太的面庞,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她就来到了我面前,为我打开了外面的世界。我将不仅要看到她面庞的轮廓,以便我能够将它珍藏在我的记忆中,而且还要研究她的容貌,发现她出自同情心的温柔和耐心的生动迹象,她正是以此来完成教育我的艰巨任务的。我希望从她的眼睛里看到能使她在困难面前站得稳的坚强性格,并且看到她那经常向我流露的对全人类的同情。

我不知道什么是透过“灵魂之窗”,即从眼睛看到朋友的内心。我只能用手指尖来“看”一个脸的轮廓。我能够发觉欢笑、悲哀和其他许多明显的情感。我是从感觉朋友的脸来认识他们的。但是,我不能靠触摸来真正描绘他们的个性。当然,通过其他方法,通过他们向我表达的思想,通过他们向我显示出的各种动作,我对他们的个性也有所了解,但是我却不能对他们有较深的理解,而那种理解,我相信,通过看见他们,通过观看他们对种种被表达的思想和境况的反应,通过注意他们的眼神和脸色的反应,是可以获得的。

我身旁的朋友,我了解得很清楚,因为经过长年累月,他们已经将自己的各个方面揭示给了我;然而,对于偶然的朋友,我只有一个不完全的印象。这个印象还是从一次握手中,从我通过手指尖理解他们的嘴唇发出的字句中,或从他们在我手掌的轻轻划写中获得来的。

你们有视觉的人,可以通过观察对方微妙的面部表情、肌肉的颤动、手势的摇摆,迅速领悟对方所表达的意思,这该是多么容易、多么令人心满意足啊!但是,你们可曾想到用你们的视觉,抓住一个人面部的外表特征来透视一个朋友或者熟人的内心吗?

我还想问你们:能准确地描绘出五位好朋友的面容吗?你们有些人能够,但是很多人不能够。有过一次实验,我询问那些丈夫们,关于他们妻子眼睛的颜色,他们常常显得困窘,供认他们不知道。顺便说一下,妻子们也总是抱怨丈夫不注意自己的新服装、新帽子的颜色以及家内摆设的变化。

有视觉的人,他们的眼睛不久便习惯了周围事物的常态,他们实际上仅仅注意令人惊奇的和壮观的事物。然而,即使他们观看最壮丽的奇观,眼睛都是懒洋洋的。法庭的记录每天都透露出“目击者”看得多么不准确。某一事件会被几个见证人以几种不同的方式“看见”,有的人比别人看得更多,但没有几个人看见他们视线以内的一切事物。

啊,如果给我三天光明,我会看见多少东西啊!

第一天,将会是忙碌的一天。我将把我所有亲爱的朋友都叫来,长久地望着他们的脸,把他们内在美的外部迹象铭刻在我的心中。我也将会把目光停留在一个婴儿的脸上,以便能够捕捉到在生活冲突所致的个人意识尚未建立之前的那种渴望的、天真无邪的美。

我还将看看我的小狗们忠实信赖的眼睛——庄重、宁静的小司格梯、达吉,还有健壮而又懂事的大德恩以及黑尔格,它们的热情、幼稚而顽皮的友谊,使我获得了很大的安慰。

在忙碌的第一天,我还将观察一下我的房间里简单的小东西,我要看看我脚下的小地毯的温暖颜色,墙壁上的画,将房子变成一个家的那些亲切的小玩意儿。我的目光将会崇敬地落在我读过的盲文书籍上,然而那些能看的人们所读的印刷字体的书籍,会使我更加感兴趣。在我一生漫长的黑夜里,我读过的和人们读给我听的那些书,已经成为了一座辉煌的巨大灯塔,为我指示出了人生及心灵的最深远的航道。

在能看见的第一天下午,我将到森林里进行一次远足,让我的眼睛陶醉在自然界的美丽之中,在几小时内,拼命吸取那经常展现在视力正常的人面前的光辉灿烂的广阔奇观。自森林郊游返回的途中,我要走在农庄附近的小路上,以便看看在田野耕作的马(也许我只能看到一台拖拉机),看看紧靠着土地过活的悠然自得的人们,我将为光艳动人的落日奇景祈祷。

当黄昏降临,我将因凭借人为的光明看见外物而感到喜悦,当大自然宣告黑暗到来时,人类天才地创造了灯光,来延伸他的视力。在第一个有视觉的夜晚,我将睡不着,心中充满对这一天的回忆。第二天

这一天,我将向世界,向过去和现在的世界匆忙瞥一眼。我想看看人类进步的奇观,那变化无穷的万古千年。这么多的年代,怎么能被压缩成一天呢?当然是通过博物馆。

有视觉的第二天,我要在黎明起身,去看黑夜变为白昼的动人奇迹。我将怀着敬畏之心,仰望壮丽的曙光全景,与此同时,太阳唤醒了沉睡的大地。

这一天,我将向世界,向过去和现在的世界匆忙瞥一眼。我想看看人类进步的奇观,那变化无穷的万古千年。这么多的年代,怎么能被压缩成一天呢?当然是通过博物馆。我常常参观美国自然历史博物馆,用手摸一摸那里展出的许多展品,但我曾经渴望亲眼看看地球的简史和陈列在那里的地球上的居民——按照自然环境描画的动物和人类、巨大的恐龙和剑齿象的化石,早在人类出现并以他短小的身材和有力的头脑征服动物王国以前,它们就漫游在地球上了;博物馆还逼真地介绍了动物、人类以及劳动工具的发展经过。人类使用这些工具,在这个行星上为自己创造了安全牢固的家;博物馆还介绍了自然史的其他各个方面。

我不知道,有多少本文的读者看到过那个吸引人的博物馆所描绘的活着的动物形形色色的样子。当然,许多人没有这个机会,但是,我相信许多有机会的人却没有利用它。在那里确实是使用你眼睛的好地方。有视觉的你可以在那里度过许多受益匪浅的日子,然而我,借助于想象中的能看见的三天,仅能匆匆一瞥而过。

我的下一站将是首都艺术博物馆,因为正像自然历史博物馆显示了世界物质的外观那样,它显示了人类精神的无数个小侧面。在整个人类历史阶段,人类对于艺术表现的强烈欲望几乎像对待食物、藏身处以及生育繁殖一样迫切。在首都艺术博物馆巨大的展览厅里,埃及、希腊、罗马的精神从它们的艺术作品中表现出来,展现在我面前。

我通过手清楚地知道了古代尼罗河国度的诸神和女神。我抚摸了巴台农神庙中的复制品,感到了雅典冲锋战士有韵律的美。阿波罗、维纳斯以及双翼胜利之神莎莫瑞丝都使我爱不释手。荷马的那副多瘤有须的面容对我来说是极其珍贵的,因为他也懂得什么叫失明。我的手依依不舍地留恋罗马及后期逼真的大理石雕刻,我的手抚摸遍了米开朗基罗那感人而英勇的摩西雕像,我感知到罗丹的力量,我敬畏哥特人对于木刻的虔诚。这些能够触摸的艺术品对我来讲是极有意义的,然而,与其说它们是供人触摸的,毋宁说它们是供人观赏的,而我只能猜测那种我看不见的美。我能欣赏希腊花瓶的简朴线条,但它的那些图案装饰我却看不到。

因此,这一天,给我光明的第二天,我将通过艺术来搜寻人类的灵魂,我会看见那些我凭借触摸所知道的东西。更妙的是,整个壮丽的绘画世界将向我打开,从富有宁静的宗教色彩的意大利早期艺术到带有狂想风格的现代派艺术。我将细心地观察拉斐尔、达·芬奇、提香、伦勃朗的油画。我要饱览维洛内萨的温暖色彩,研究埃尔·格列柯的奥秘,从科罗的绘画中重新观察大自然。啊,你们有眼睛的人们竟能欣赏到历代艺术中这么丰富的意味和美!在我对这个艺术神殿的短暂游览中,我一点儿也不能评论展开在我面前的那个伟大的艺术世界,我将只能得到一个肤浅的印象。艺术家们告诉我,为了达到深刻而真正的艺术鉴赏,一个人必须训练眼睛。一个人必须通过经验学习判断线条、构图、形式和颜色的品质优劣。假如我有视觉从事这么使人着迷的研究,该是多么幸福啊!但是,我听说,对于你们有眼睛的许多人,艺术世界仍是个有待进一步探索的世界。

我十分勉强地离开了首都艺术博物馆,它装纳着美的钥匙。但是,看得见的人们往往并不需要到首都艺术博物馆去寻找这把美的钥匙。同样的钥匙还在较小的博物馆中甚至在小图书馆书架上等待着。但是,在我假想的有视觉的有限时间里,我应当挑选一把钥匙,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去开启藏有最大宝藏的地方。

我重见光明的第二晚,我要在剧院或电影院里度过。即使现在我也常常出席剧场的各种各样的演出,但是,剧情必须由一位同伴拼写在我手上。然而,我多么想亲眼看看哈姆雷特的迷人风采,或者穿着伊丽莎白时代鲜艳服饰的生气勃勃的弗尔斯塔夫!我多么想注视哈姆雷特的每一个优雅的动作,注视精神饱满的弗尔斯塔夫的大摇大摆!因为我只能看一场戏,这就使我感到非常为难,因为还有数十幕我想要看的戏剧。

你们有视觉,能看到你们喜爱的任何一幕戏。当你们观看一幕戏剧、一部电影或者任何一个场面时,我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对使你们享受它的色彩、优美和动作的视觉奇迹有所认识,并怀有感激之情呢?由于我生活在一个局限于手触的范围里,我不能享受到有节奏的动作美。我只能模糊地想象一下巴甫洛娃的优美,虽然我知道一点儿律动的快感,因为我常常能在音乐震动地板时感觉到它的节拍。我能充分想象那有韵律的动作,一定是世界上最令人悦目的一种景象。我用手指抚摸大理石雕像的线条,就能够推断出几分。如果这种静态美都能那么可爱,看到的动态美一定更加令人激动。我最珍贵的回忆之一就是,约瑟·杰弗逊让我在他又说又做地表演他所爱的里卜·万·温克时去摸他的脸庞和双手。

我多少能体会到一点儿戏剧世界,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一瞬间的快乐。但是,我多么渴望观看和倾听戏剧表演进行中对白和动作的相互作用啊!而你们看得见的人该能从中得到多少快乐啊!如果我能看到仅仅一场戏,我就会知道怎样在心中描绘出我用盲文字母读到或了解到的近百部戏剧的情节。所以,在我虚构的重见光明的第二晚,我没有睡成,整晚都在欣赏戏剧文学。第三天

今天,我将在当前的日常世界中度过,到为生活奔忙的人们经常去的地方去,而哪儿能像纽约一样找得到人们那么多的活动和那么多的状况呢?所以城市成了我的目的地。

下一天清晨,我将再一次迎接黎明,急于寻找新的喜悦,因为我相信,对于那些真正看得见的人,每天的黎明一定是一个永远重复的新的美景。依据我虚构的奇迹的期限,这将是我有视觉的第三天,也是最后一天。我将没有时间花费在遗憾和热望中,因为有太多的东西要去看。第一天,我奉献给了我有生命和无生命的朋友。第二天,博物馆向我显示了人与自然的历史。今天,我将在当前的日常世界中度过,到为生活奔忙的人们经常去的地方去,而哪儿能像纽约一样找得到人们那么多的活动和那么多的状况呢?所以城市成了我的目的地。

从我的家——长岛的佛拉斯特小而安静的郊区出发。这里,环绕着绿色草地、树木和鲜花,有着整洁的小房子,到处是妇女儿童快乐的声音和活动,非常幸福,是城里劳动人民安谧的栖息地。我驱车驶过跨越伊斯特河上的钢制带状桥梁,对人脑的力量和独创性有了一个崭新的印象。忙碌的船只在河中嘎嘎急驶——高速飞驶的小艇,慢悠悠、喷着鼻息的拖船。如果我今后还有看得见的日子,我要用许多时光来眺望这河中令人欢快的景象。我向前眺望,我的前面耸立着纽约——一个仿佛从神话的书页中搬下来的城市的奇异高楼。多么令人敬畏的建筑啊!这些灿烂的教堂塔尖,这些辽阔的石砌钢筑的河堤坡岸——真像诸神为他们自己修建的一般。这幅生动的画面是几百万人民每天生活的一部分。我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对它回头投去一瞥?只怕寥寥无几。对这个壮丽的景色,他们视而不见,因为这一切对他们来说太熟悉了。

我匆匆赶到那些庞大建筑物之一——帝国大厦的顶端,因为不久以前,我在那里凭借我秘书的眼睛“俯视”过这座城市,我渴望把我的想象同现实作比较。我相信,展现在我面前的全部景色一定不会令我失望,因为它对我将是另一个世界的景色。此时,我开始周游这座城市。首先,我站在繁华的街角,只看看人,试图凭借对他们的观察去了解一下他们的生活。看到他们的笑颜,我感到快乐;看到他们的严肃,我感到骄傲;看到他们的痛苦,我不禁充满同情。

我沿着第五大街散步。我茫然四顾,眼光并不投向某一特殊目标,而只看看万花筒般五光十色的景象。我确信,那些活动在人群中的妇女的服装色彩一定是一幅绝不会令我厌烦的华丽景色。然而如果我有视觉的话,我也许会像其他大多数妇女一样——对个别服装的时髦式样感兴趣,而对大量的灿烂色彩不怎么注意。而且,我还确信,我将成为一位习惯难改的橱窗顾客,因为,观赏这些精美的陈列品一定是一种眼福。

从第五大街起,我作一番环城游览——到公园大道去,到贫民窟去,到工厂去,到孩子们玩耍的公园去,我还将参观外国人居住区,进行一次不出门的海外旅行。我始终睁大眼睛注视幸福和悲惨的全部景象,以便能够深入调查,进一步了解人们是怎样工作和生活的。

我的心充满了人和物的形象。我的眼睛决不轻易放过一件小事,它争取密切关注它所看到的每一件事物。有些景象令人愉快,使人陶醉;但有些则是极其凄惨,令人伤感。对于后者,我绝不闭上我的双眼,因为它们也是生活的一部分。在它们面前闭上眼睛,就等于关闭了心房,关闭了思想。

我有视觉的第三天即将结束了。也许有很多重要而严肃的事情,需要我利用这剩下的几个小时去看、去做。但是,我担心在最后一个夜晚,我还会再次跑到剧院去,看一场热闹而有趣的戏剧,好领略一下人类心灵中的谐音。

到了午夜,我摆脱盲人苦境的短暂时刻就要结束了,永久的黑夜将再次向我迫近。在那短短的三天,我自然不能看到我想要看到的一切。只有在黑暗再次向我袭来之时,我才感到我丢下了多少东西没有见到。然而,我的内心充满了甜蜜的回忆,使我很少有时间来懊悔。此后,我摸到每一件物品,我的记忆都将鲜明地反映出那件物品是个什么样子。

我的这一番如何度过重见光明的三天的简述,也许与你假设知道自己即将失明而为自己所做的安排不一致。可是,我相信,假如你真的面临那种厄运,你的目光将会尽量投向以前未曾见过的事物,并将它们储存在记忆中,为今后漫长的黑夜所用。你将比以往更好地利用自己的眼睛。你所看到的每一件东西,对你都是那么珍贵,你的目光将饱览那出现在你视线之内的每一件物品。然后,你将真正看到,一个美的世界在你面前展开。

失明的我可以给那些看得见的人们一个提示——对那些能够充分利用视觉天赋的人们一个忠告:善用你的眼睛吧,犹如明天你将遭到失明的灾难。同样的方法也可以应用于其他感官。聆听乐曲的妙音、鸟儿的歌唱、管弦乐队的雄浑而铿锵有力的曲调吧,犹如明天你将遭到耳聋的厄运。抚摸每一件你想要抚摸的物品吧,犹如明天你的触觉将会衰退。嗅闻所有鲜花的芳香,品尝每一口佳肴吧,犹如明天你再也不能嗅闻品尝。充分利用每一个感官,通过自然给予你的几种接触手段,为世界向你显示的所有愉快而美好的细节而自豪吧!不过,在所有感官中,我相信,视觉一定是最令人赏心悦目的。第二部分海伦·凯勒自传第一章张开心灵的眼睛光明和声音

当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然什么也看不见,眼前一片黑暗时,我像被噩梦吓倒了一样,内心惊恐,悲伤极了,那种感觉让我今生永远难以忘怀。

1880年6月27日,我出生在美国的南部亚拉巴马州的塔斯坎比亚镇。

父系祖先来自瑞典,移民定居在美国的马里兰州。有件不可思议的事,我们的一位祖先竟然是聋哑教育专家。谁料得到,他竟然会有一个像我这样又盲又聋又哑的后人。每当我想到这里,心里就不禁大大地感慨一番,命运真是无法预知啊!

我的祖先自从在亚拉巴马州的塔斯坎比亚镇买了土地后,整个家族就在这里定居下来。据说,那时候由于地处偏僻,祖父每年都要特地从塔斯坎比亚镇骑马到七百六十英里外的费城,购置家里和农场所需的用品、农具、肥料和种子等。每次祖父在赴往费城的途中,总会写家书回来报平安,信中对西部沿途的景观以及旅途中所遭遇的人、事、物都有清楚且生动的描述。直到今天,大家仍很喜欢一而再地翻看祖父留下的书信,就好像在看一本历险小说,百读不厌。

我的父亲亚瑟·凯勒曾是南北战争时的南军上尉,我的母亲凯特·亚当斯是他的第二任妻子,母亲小父亲好几岁。

在我病发失去视觉、听觉以前,我们住的屋子很小,总共只有一间正方形的大房子和一间供仆人住的小房子。那时候,依照南方人的习惯,他们会在自己的家旁再加盖一间屋子,以备急需之用。南北战争之后,父亲也盖了这样一所屋子,他同我母亲结婚之后,住进了这个小屋。小屋被葡萄、爬藤蔷薇和金银花遮盖着,从园子里看去,像一座用树枝搭成的凉亭。小阳台也藏在黄蔷薇和南方茯苓花的花丛里,成了蜂鸟和蜜蜂的世界。

祖父和祖母所住的老宅,离我们这个蔷薇凉亭不过几步。由于我们家被茂密的树木、绿藤所包围,所以邻居们都称我们家为“绿色家园”。这是童年时代的天堂。

在我的家庭老师——莎莉文小姐尚未到来之前,我经常独自一人,依着方形的黄杨木树篱,慢慢地走到庭园里,凭着自己的嗅觉,寻找初开的紫罗兰和百合花,深深地吸着那清新的芳香。

有时候我也会在心情不好时,独自到这里来寻求慰藉,我总是把炙热的脸庞藏在凉气沁人的树叶和草丛之中,让烦躁不安的心情冷静下来。

置身于这个绿色花园里,真是心旷神怡。这里有趴在地上的铁线莲和低垂的茉莉,还有一种叫作蝴蝶百合的十分罕见的花。因为它那容易掉落的花瓣很像蝴蝶的翅膀,所以名叫蝴蝶百合,这种花发出一阵阵甜丝丝的气味。但最美丽的还是那些蔷薇花。在北方的花房里,很少能够见到我南方家里的这种爬藤蔷薇。它到处攀爬,一长串一长串地倒挂在阳台上,散发着芳香,丝毫没有尘土之气。每当清晨,它身上朝露未干,摸上去是何等柔软,何等高洁,使人陶醉不已。我不由得时常想,上帝御花园里的常春花也不过如此吧!

我生命的开始是简单而普通的,就像每个家庭迎接第一个孩子时一样,大家都充满喜悦。为了给第一个孩子取名,大家都绞尽脑汁,你争我吵,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想出来的名字才是最有意义的。父亲希望以他最尊敬的祖先的名字“米德尔·坎培儿”做我的名字,母亲则想用她母亲的名字“海伦·艾培丽特”来做我的名字。大家再三讨论的结果,是依照母亲的希望,决定用外婆的名字。

先是为了取名争吵不休,之后,为了要带我去教堂受洗,大家又手忙脚乱,以至于兴奋的父亲在前往教会途中,竟把这个名字忘了。当牧师问起“这个婴儿叫什么名字”时,紧张兴奋的父亲一时之间说出了“海伦·亚当斯”这个名字。因此,我的名字就不是沿用外祖母的名字“海伦·艾培丽特”,而变成了“海伦·亚当斯”。

家里的人告诉我说,我在婴儿时期就表现出了不服输的个性,对任何事物都充满了好奇心,个性非常倔强,常常想模仿大人们的一举一动。所以,六个月时已经能够发出“茶!茶!茶!”和“你好!”的声音,吸引了每个人的注意。甚至于“水”这个字,也是我在1岁以前学会的。直到我生病后,虽然忘掉了以前所学的字,但是对于“水”这个字却仍然记得。

家人还告诉我,在我刚满一周岁时就会走路了。我母亲把我从浴盆中抱起来,放在膝上,突然间,我发现树的影子在光滑的地板上闪动,就从母亲的膝上溜下来,自己一步一步地、摇摇摆摆地去踩踏那些影子。

春光里百鸟啁啾,歌声盈耳,夏天里到处是果子和蔷薇花,待到草黄叶红已是深秋来临。三个美好的季节匆匆而过,在一个活蹦乱跳、咿呀学语的孩子身上留下了美好的记忆。

然而好景不长,幸福的时光总是结束得太早。一个充满知更鸟和百灵鸟的悦耳歌声且繁花盛开的春天,就在一场高烧的病痛中悄悄消失了。在次年可怕的2月里,我突然生病,高烧不退。医生们诊断的结果,是急性的胃充血以及脑充血,他们宣布无法挽救了。但在一个清晨,我的高烧突然退了,全家人对于这种奇迹的发生,惊喜得难以言喻。但这一场高烧却让我失去了视力和听力,并且我又像婴儿一般蒙昧,而他们,我的家人和医生,却全然不知。

至今,我仍能够依稀记得那场病,尤其是母亲在我高烧不退、昏沉沉痛苦难耐的时候,温柔地抚慰我,让我在恐惧中勇敢地度过。我还记得在高烧退后,眼睛因为干枯炽热、疼痛怕光,必须避开自己以前所喜爱的阳光,我面向着墙壁,或让自己在墙角蜷伏着。后来,视力一天不如一天,对阳光的感觉也渐渐地模糊不清了。

有一天,当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然什么也看不见,眼前一片黑暗时,我像被噩梦吓倒了一样,内心惊恐,悲伤极了,那种感觉让我今生永远难以忘怀。

失去了视力和听力后,我逐渐忘记了以往的事,只是觉得,我的世界充满了黑暗和冷清。直到我的家庭老师——莎莉文小姐的到来,她减轻了我心中的负担,重新带给我对世界的希望,并且打开我心中的眼睛,点燃了我心中的烛火。

虽然我只拥有过十九个月的光明和声音,但我仍可以清晰地记得——宽广的绿色家园、蔚蓝的天空、青翠的草木、争奇斗艳的鲜花,所有这些一点一滴都铭刻在我的心版上,永驻在我的心中。童年记忆

童年的记忆都是片断零碎的,一想起那段没有光、也没有声音的黑暗世界,这些影像就会更清晰地在我的心头浮现。

生病后几个月的事,我几乎都记不起来了,隐约记得我常坐在母亲的膝上,或是紧拉着母亲的裙摆,跟着母亲忙里忙外地到处走动。

渐渐地,我可以用手去摸索各种东西,分辨它们的用途;或者揣摩别人的动作、表情,来明了发生什么事,表达自己想说的、想做的。我渴望与人交流,于是开始做一些简单的动作,摇摇头表示“不”,点点头表示“是”,拉着别人到我这里,表示“来”,推表示“去”。当我想吃面包时,我就以切面包、涂奶油的动作表示。想告诉别人冷时,我会缩着脖子,做发抖的样子。

母亲也竭尽所能做出各种动作,让我了解她的意思,我总是可以清楚地知道母亲的意思。说实在的,在那漫长的黑夜里,我能得到一点儿光明,完全是靠着母亲的慈爱和智慧。

我慢慢地明白了生活上的一些事。五岁时,我学会了把洗干净的衣裳叠好收起来,把洗衣店送回的衣服分类,并能认出哪几件是自己的。从母亲和姑母的梳洗打扮,我知道她们要出去,就求她们带着我。亲戚朋友来串门,我总被叫来见客人。他们走时,我挥手告别,我还依稀记得这种手势所表示的意义。

记得有一次,家里即将有重要的客人来访,从门的启闭,我知道了他们的来到。于是,我趁着家人不注意时,跑到母亲的房间,学着母亲的样子在镜子前梳妆,往头上抹油,在脸上擦粉,把面纱用发夹固定在头发上,让面纱下垂,轻盖在脸上。而后,我又找了一件宽大的裙子穿上,完成一身可笑的打扮后,也下楼去帮他们接待客人。

我已经记不清楚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自己与众不同了,这应该是莎莉文老师到来之前的事。我曾注意到母亲和我的朋友们都是用嘴巴在交谈,而不像我用手比划着。因此,我会站在两个谈话者之间,用手触摸他们的嘴巴,可是我仍然无法明白他们的意思。于是我疯狂地摆动四肢,蠕动嘴唇,企图与他们交谈,可是他们一点儿反应也没有。我生气极了,大发脾气,又踢又叫,一直到筋疲力尽为止。

我经常为了一些小事而无理取闹,虽然我心里也知道这样是不应该的,可是一遇到事情,我又急躁得控制不了,就像我经常踢伤保姆艾拉,我知道她很痛,所以当我气消时,心里就觉得很愧疚。但是当事情又不顺我的心意时,我还是会疯狂地胡乱踢打。

在那个黑暗的童年时代,我有两个朝夕相处的伙伴,一个是厨师的女儿——玛莎·华盛顿,另外一个是一只名叫贝利的老猎狗。

玛莎·华盛顿很容易就懂得了我的手势,所以每次我吩咐她做事情,她都能很快完成。玛莎大概认为与其跟我打架,还不如乖乖地听话来得聪明,所以她都会很快而且利落地完成我交代的事。

我的身体一向结实又好动,性情冲动又不顾后果。我非常了解自己的个性,总是喜欢我行我素,甚至不惜一战。那个时期,我跟玛莎在厨房度过了不少时光,我喜欢帮玛莎揉面团,做冰激凌,或喂喂火鸡,不然就是为了几个点心而争吵不休。这些家禽一点儿也不怕人,它们在我的手上吃食,并乖乖让我抚摸。

有一天,一只大火鸡竟把我手中的番茄抢走了。也许是受火鸡的启发,不久,我和玛莎把厨娘刚烤好的饼偷走了,躲在柴堆里吃得一干二净,不料吃坏了肚子,吐得一塌糊涂。不知那只火鸡是否也受到了这样的惩罚。

珍珠鸡喜欢在隐蔽处筑巢,我特别爱到深深的花丛里去找它们的蛋。虽然我不能对玛莎说“我要去找蛋”,但我可以把两手合成圆形,放在地上,示意草丛里有某种圆形的东西,玛莎一看就懂。我们若是有幸找到了蛋,我绝不允许玛莎拿着蛋回家,我用手势告诉她,她拿着蛋,一摔跤就会打碎的。

回想童年,谷仓、马粮以及乳牛场,都给了我和玛莎无穷的快乐,我们简直像极乐园里的天使。当我跟玛莎到乳牛场时,挤牛奶的工人常常让我把手放在牛身上,有时候,也会让我把手放在牛的乳部,我也因为好奇而被牛尾打了好多次。

为圣诞节做准备也是一大快事,虽然我不明白过节的意义,但是只要一想起诱人的美味,我就格外快乐。家人会让我们磨香料、挑葡萄干、舐舐那些搅拌过食物的调羹。我也模仿别人把长袜子挂起来,然而我并不真感兴趣,也没有那么大的好奇心,不像别的孩子天没亮就爬起来看袜子里装进了什么礼物。

玛莎·华盛顿也和我一样喜欢恶作剧。7月一个酷热的午后,我和玛莎坐在阳台的石阶上,像黑炭一样的玛莎把她像绒毛般的头发用鞋带扎起来,一束束的头发看起来就像很多螺丝锥长在头上。而我皮肤白皙,一头长长的金黄色卷发。一个六岁,另一个八九岁。小的那个盲童就是我。

我们两个人坐在石阶上忙着剪纸娃娃。玩儿了不久我们便厌倦了这种游戏,于是就把鞋带剪碎,又把石阶边的忍冬叶子剪掉。突然,我的注意力转向玛莎那一头“螺丝锥”。一开始,玛莎挣扎着,不肯让我剪,可是我蛮横极了,抓着玛莎的“螺丝锥”不放,拿起剪刀就剪下去。剪完玛莎的头发,我也回报玛莎,让她剪我的头发,若不是母亲发现,及时赶来制止,玛莎很可能把我的头发统统剪光。

我的另一个玩伴是贝利,也就是那只老猎狗,它很懒惰,喜欢躺在暖炉旁睡觉,一点儿也不爱陪我玩儿。它也不够精明,我尽力教它手语,但是它又懒、又笨,根本不懂我在干什么。贝利总是无精打采地爬起来,伸伸懒腰,嗅一嗅暖炉,然后又在另一端躺下,一点儿也不理会我的指挥。我觉得自讨没趣,便又去厨房找玛莎玩儿了。

童年的记忆都是片断零碎的,一想起那段没有光、也没有声音的黑暗世界,这些影像就会更清晰地在我的心头浮现。

有一天,我不小心把水溅到围裙上了,便把围裙张开,放在卧室暖炉的余火边,想把它烘干。急性子的我觉得不够快,便把裙子放在暖炉上面。突然间,火一下子着了起来,燃着了围裙,把我的衣裳也烧着了。我狂叫起来,老奶奶维尼赶来,用一床毯子把我裹住,差点儿把我闷死,但火倒是灭了。除了手和头发之外,其余地方烧得还不算厉害。

大约也就是在这个时期,我发现了钥匙的妙处,对它的使用方法表现出浓厚的兴趣来。有一天早晨,我玩儿性大发,把母亲锁在储藏室里。仆人们都在屋外干活,母亲被锁在里边足有三个小时。她在里边拼命敲门,我却坐在走廊前的石阶上,感觉着敲门所引起的震动而咯咯笑个不停。然而经过这次恶作剧,父母决定要尽快请人来管教我,于是我的家庭教师——莎莉文小姐来了。但是本性难改的我,还是会找机会把莎莉文老师锁在房间里。

有一次,母亲让我上楼送东西给莎莉文老师,我回转身来砰的一下把门锁上了,将钥匙藏在客厅角落的衣柜下。父母不得不搭了一架梯子让莎莉文老师从窗户爬出来,当时我得意极了,几个月后才把钥匙交出来。爱的摇篮

这时我已又盲又聋,处于双重孤独之中,当然不能领略亲热的语言和怜爱的行为以及伙伴之间所产生的感情。

大约在我五岁时,我们从那所爬满蔓藤的家园搬到了一所更大的新房子。我们一家六口,父亲、母亲,两个异母哥哥,后来,又加上一个小妹妹,叫米珠丽。

我对父亲最初且清晰的记忆是,有一次,我穿过一堆堆的报纸,来到父亲的跟前。那时,他独自一个人举着一大张纸,把脸都遮住了。我完全不知道父亲在干什么,于是学着他的模样,也举起一张纸,戴起他的眼镜,以为这样就可以知道了。多年以后,我才了解,那些纸都是报纸,父亲是报纸的编辑。

父亲性格温和,仁慈而宽厚,非常热爱这个家庭。除了打猎的季节外,他很少离开我们。据家人描述,他是个好猎人和神枪手。除了家人,他最爱的就是狗和猎枪。他非常好客,甚至有些过分,每次回家都要带回一两个客人。

他还有一个爱好,就是种植各种植物。家人说,父亲栽种的西瓜和草莓是全村最好的。他总是把最先成熟的葡萄和最好的草莓给我品尝,也常常领着我在瓜田和果林中散步,抚摸着我,让我快乐。此情此景,至今依然历历在目。

父亲还是讲故事的能手,在我学会了写字之后,他就把发生的许多有趣的事情,用我学会的字,写在我的手掌上,引得我快乐地大笑。而最令他高兴的事,莫过于听我复述他讲过的那些故事。

1896年,我在北方度假,享受怡人的夏天,突然传来了父亲逝世的消息。他得病时间不长,一阵急性发作之后,很快就去世了。这是我第一次尝到死别的悲痛滋味,也是我对死亡的最初认识。

应当怎样来描述我的母亲呢?她是那样的宠爱我,反而使我无从说起。

从出生到现在,我拥有父母之爱,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直到妹妹米珠丽加入到这个家庭中来,我的心开始不平静起来,满怀嫉妒。她坐在母亲的膝上,占去了我的位置,母亲的时间和对我的关心似乎也都被她夺走了。后来发生了一件事,使我觉得不仅是母爱受到分割,而且受了极大的侮辱。

那时,我有一个心爱的洋娃娃,我把它取名叫南茜。它是我溺爱和脾气发作时的牺牲品,浑身被磨得一塌糊涂。我常把它放在摇篮里,学着母亲的样子安抚它。我爱它胜过任何会眨眼、会说话的洋娃娃。有一天,我发现妹妹正舒舒服服地睡在摇篮里。那时,我正嫉妒她夺走了母爱,又怎么能够容忍她睡在我心爱的南茜的摇篮里呢?我不禁勃然大怒,愤然冲过去,用力把摇篮推翻。要不是母亲及时赶来接住,妹妹恐怕会被摔死的。这时我已又盲又聋,处于双重孤独之中,当然不能领略亲热的语言和怜爱的行为以及伙伴之间所产生的感情。后来,我懂事之后,享受到了人类的幸福,米珠丽和我之间变得心心相印,手拉着手到处游逛,尽管她看不懂我的手语,我也听不见她咿咿呀呀的童音。希望

就这样,我走出了埃及,站在了西奈山的面前。一时灵感通遍我的全身,眼前展现出无数奇景。从这座圣山上发出了这样的声音:“知识给人以爱,给人以光明,给人以智慧。”

随着年龄的增长,把自己的思想情感表达出来的愿望更加强烈。几种单调的手势,也越发不敷应用了。每次手语无法让别人了解我的意思时,我都要大发脾气。仿佛觉得有许多看不见的魔爪在紧紧地抓着我,我拼命地想挣脱它们,烈火在胸中燃烧,却又无法表达出来,只好疯狂地踢打、哭闹,在地上翻滚、吼叫,直到筋疲力竭。

母亲若在旁边,我就会一头扑在她怀里,悲痛欲绝,甚至连为何发脾气都忘了。日子越来越难熬,表达思想的愿望越来越强烈,以至于我每天都要发脾气,有时甚至每隔一小时就闹一次。

父母亲忧心如焚,却又手足无措。在我们居住的塔斯坎比亚镇附近根本没有聋哑学校,而且也几乎没有人愿意到如此偏僻的地方,来教一个又盲又聋又哑的孩子。当时,大家都怀疑,像我这样的人还能受教育吗?然而,母亲却在阅读狄更斯的《游美札记》时看到了一线希望。

狄更斯在《游美札记》一书中提到一个又聋又盲又哑的少女——萝拉,经由郝博士的教导,学有所成。然而,当母亲得知那位发明教育盲聋人方法的郝博士已经逝世多年,他的方法也许已经失传时,母亲苦恼极了。郝博士是否有传人?如果有,他们愿意到亚拉巴马州这个偏远的小镇来教我吗?

六岁时,父亲听说巴尔的摩有一位著名的眼科大夫齐夏姆医生,治好了好几个盲人。父母立即决定带我去那里治眼睛。

这是一次非常愉快的旅行,至今依然记忆犹新。在火车上我交了很多朋友。一位妇女送给我一盒贝壳,父亲把这些贝壳穿孔,让我用线一个一个地串起来。很长一段时间,这些贝壳带给我无限的快乐和满足。列车员和蔼可亲,他每次来查票或检票时,我可以拉着他的衣角。他会让我玩儿他检票的剪子,那时,我就趴在座位的一角,把一些零碎的卡片打些小孔,玩儿了几小时,也不厌倦。

姑妈用毛巾给我做了个大娃娃,却没有眼睛、耳朵、嘴巴、鼻子。这么个临时拼凑的玩意儿,即使孩子有想象力,也说不出那张脸是个什么样子。而没有眼睛,对我而言是一个莫大打击,我坚持让每个人想办法,可是最终还是没有人能为布娃娃加上眼睛。我灵机一动,溜下座位,找到姑母缀着大珠子的披肩,扯下两颗,指给姑母看,让她缝在洋娃娃的脸上。姑母拉着我的手去摸她的眼睛,核实我的用意。我使劲地点头。她缝上了珠子,让我兴奋不已。但没多久,我便对布娃娃失去了兴趣。

整个旅途中,吸引我的事层出不穷,我忙个不停,一次脾气也没有发。

到了巴尔的摩后,我们直接来到齐夏姆医生的诊所,医生热情地接待了我们。检查一番后,他表示无能为力,不过他鼓励我们,说我可以接受教育,并建议父亲带我去华盛顿找亚历山大·贝尔博士,说他也许会给我们提供有关聋哑儿童学校以及师资的资料。依照齐夏姆医生的建议,全家人又立刻起程去华盛顿。一路上,父母愁肠满腹,顾虑重重,而我却毫无觉察,只是感到到处旅行好玩儿极了。

那时,虽然我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但我一同贝尔博士接触,就感到了他的温厚和热情。他把我抱在膝上,让我玩弄他的表。他让手表响起来,让我可以感觉表的震动。博士医术高明,懂得我的手势,我立刻喜欢上了他。当时我并没有意识到,这次会面竟会成为我生命的转折点,成为我开启生命,从黑暗走向光明,由孤独到充满温情,并拥有了开启知识的钥匙。

贝尔博士建议父亲写信给波士顿柏金斯盲人学校校长安那诺斯先生,请她为我物色一位启蒙老师。柏金斯盲人学校是《游美札记》中郝博士为盲、聋、哑人孜孜不倦工作的地方。

父亲立刻发了信。几个星期后就接到了热情的回信,告诉了我们一个令人愉快的消息:教师已经找到了。这是1886年夏天的事,但等到莎莉文老师来到我们家时,已经是第二年的3月了。

就这样,我走出了埃及,站在了西奈山的面前。一时灵感通遍我的全身,眼前展现出无数奇景。从这座圣山上发出了这样的声音:“知识给人以爱,给人以光明,给人以智慧。”再塑生命的人

水唤醒了我的灵魂,并给予我光明、希望、快乐和自由。

安妮·莎莉文老师来到我家的这一天,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一天。这是1887年3月3日,当时我才六岁零九个月。回想此前和此后截然不同的生活,我不能不感叹万分。

那天下午,我默默地站在走廊上,从母亲的手势以及家人匆匆忙忙的样子,我猜想一定有什么不寻常的事要发生。因此,我安静地走到门口,站在台阶上等待着。

下午的阳光穿透遮满阳台的金银花叶子,照射到我仰着的脸上。我的手指搓捻着花叶,抚弄着那些为迎接南方春天而绽开的花朵。我不知道未来将有什么奇迹会发生,当时的我,经过数个星期的愤怒、苦恼,已经疲倦不堪了。

朋友,你可曾在茫茫大雾中航行过,在雾中神情紧张地驾驶着一条大船,小心翼翼地缓慢地向对岸驶去?你的心怦怦直跳,唯恐意外发生。在未受教育之前,我正像大雾中的航船,既没有指南针也没有探测仪,无从知道海港已经非常临近。我心里无声地呼喊着:“光明!光明!快给我光明!”恰恰正在此时,爱的光明照在了我的身上。

我觉得有脚步向我走来,以为是母亲,于是立刻伸出双手。一个人握住了我的手,把我紧紧地抱在怀中。我似乎能感觉得到,她就是那个来对我启示世间的真理、给我深切的爱的人——安妮·莎莉文老师。

第二天早晨,莎莉文老师带我到她的房间,给了我一个洋娃娃。后来我才知道,那是柏金斯盲人学校的学生赠送的。衣服是由年老的萝拉亲手缝制的。我玩儿了一会儿洋娃娃,莎莉文老师拉起我的手,在手掌上慢慢地拼写“DOLL”这个词,这个举动让我对手指游戏产生了兴趣,并且模仿在她手上画。当我最后能正确地拼写这个词时,我自豪极了,高兴得脸都涨红了,立即跑下楼去,找到母亲,拼写给她看。

我并不知道这就是在写字,甚至也不知道世界上有文字这种东西。我不过是依样画葫芦模仿莎莉文老师的动作而已。从此以后,以这种不求甚解的方式,我学会了拼写“针”(PIN)、“杯子”(CUP)以及“坐”(SIT)、“站”(STAND)、“行”(WALK)这些词。世间万物都有自己的名字,这是在老师教了我几个星期以后,我才领悟到的。

有一天,莎莉文老师给我一个更大的新洋娃娃,同时也把原来那个布娃娃拿来放在我的膝上,然后在我手上拼写“DOLL”这个词,用意在于告诉我这个大的布娃娃和小布娃娃都叫作“DOLL”。

这天上午,我和莎莉文老师为“杯”和“水”这两个字发生了争执。她想让我懂得“杯”是“杯”,“水”是“水”,而我却把两者混为一谈,“杯”也是“水”,“水”也是“杯”。她没有办法,只好暂时丢开这个问题,重新练习布娃娃“DOLL”这个词。我实在有些不耐烦了,抓起新洋娃娃就往地上摔,把它摔碎了,心中觉得特别痛快。发这种脾气,我既不惭愧,也不悔恨,我对洋娃娃并没有爱。在我的那个寂静而又黑暗的世界里,根本就不会有温柔和同情。莎莉文老师把可怜的洋娃娃的碎布扫到炉子边,然后把我的帽子递给我,我知道又可以到外面暖和的阳光里去了。

我们沿着小路散步到井房,房顶上盛开的金银花芬芳扑鼻。莎莉文老师把我的一只手放在喷水口下,一股清凉的水在我手上流过。她在我的另一只手上拼写“WATER"——”水”字,起先写得很慢,第二遍就写得快一些。我静静地站着,注意她手指的动作。突然间,我恍然大悟,有股神奇的感觉在我脑中激荡,我一下子理解了语言文字的奥秘了,知道了“水”这个字就是正在我手上流过的这种清凉而奇妙的东西。

水唤醒了我的灵魂,并给予我光明、希望、快乐和自由。

井房的经历使我求知的欲望油然而生。啊!原来宇宙万物都各有名称,每个名称都能启发我新的思想。我开始以充满新奇的眼光看待每一样东西。回到屋里,碰到的东西似乎都有了生命。我想起了那个被我摔碎的洋娃娃,摸索着来到炉子跟前,捡起碎片,想把它们拼凑起来,但怎么也拼不好。想起刚才的所作所为,我悔恨莫及,两眼噙满了泪水,这是生平第一次。

那一天,我学会了不少字,譬如“父亲”(FATHER)、“母亲”(MOTHER)、“妹妹”(SISTER)、“老师”(TEACHER)等。这些字使整个世界在我面前变得花团锦簇,美不胜收。记得那个美好的夜晚,我独自躺在床上,心中充满了喜悦,企盼着新的一天快些来到。啊!世界上还有比我更幸福的孩子吗?亲近大自然

我们在河边温软的草地上坐下,开始了人生新的课程。在这里,我明白了大自然施与人类的恩惠。

1887年3月,莎莉文老师走进了我的生命,让我在井房里张开了心灵的眼睛。其间各种往事至今记忆犹新。我整天用手去探摸我所接触到的东西,并记住它们的名称。我探摸的东西越多,对其名字和用途了解得越细,就越发高兴和充满信心,越发能感到同外界的联系。

繁花似锦的夏季来临了,莎莉文老师牵着我的手漫步在田纳西河的岸边,望着田野、山坡,人们正在田间地头翻土播种。我们在河边温软的草地上坐下,开始了人生新的课程。在这里,我明白了大自然施与人类的恩惠。我懂得了阳光雨露如何使树木在大地上茁壮成长起来;我懂得了鸟儿如何筑巢,如何繁衍,如何随着季节的变化而迁徙;也懂得了松鼠、鹿和狮子等各种各样的动物如何觅食,如何栖息。我了解的事情越多,就越感到自然的伟大和世界的美好。

莎莉文老师先教会我从那粗壮的树木,那细嫩的草叶,还有我妹妹的那双小手中领略美的享受,然后才教我画地球的形状。她把对我的启蒙同大自然联系起来,使我同花同鸟结成愉快的伙伴。但是这期间却发生了一件事,让我发现大自然并不总是那么慈爱可亲。

那是一个明朗的清晨,我和老师散步到一个较远的地方。但在我们回家的路上,天气变得闷热起来,好几次我们不得不在路旁的树下小憩。最后一次歇息是在离家不远的一棵野樱桃树下。树枝茂盛又好攀登,莎莉文老师用手一托,我就上了树,找个枝丫坐了下来。树上真是凉快舒畅,于是莎莉文老师提议就在这儿吃午餐。我乐坏了,答应她一定安静地坐在那里,等她回去把饭拿来。

忽然间风云突变,太阳的温暖完全消失了,天空乌云密布,泥土里散发出一股怪味儿。我知道这是暴风雨来临之前常有的预兆。我感到一种不可名状的恐惧,一种同亲人隔绝、同大地分离的孤独感油然而生。我一动不动地坐着,紧紧地抱着树干,一阵阵发抖,心中企盼着莎莉文老师快快回来。

一阵沉寂之后,树叶哗啦啦齐声作响,强风似乎要将大树连根拔起。我吓得抱住树枝,唯恐被风吹走。树摇动得越来越厉害,落叶和折断的小树枝雨点般向我打来。虽然我急得想从树上跳下来,却又不敢动弹。我觉得大地在一阵一阵地震动,像有什么沉重的东西掉到了地上,这震动由下而上地传到了我坐着的枝干上。我惊恐到了极点,正要放声大叫时,莎莉文老师赶到了,她抓着了我的手,扶我下来。我紧紧抱着她,为又一次接触到坚实的大地而高兴得发狂。我又获得了一种新的知识——大自然有时也会向她的儿女开战,在她那温柔美丽的外表下面还隐藏着利爪哩!

经过这次惊险后,我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敢爬树,甚至一想到爬树就浑身发抖。直到有一天,抵挡不住那繁花满枝、香味扑鼻的含羞树的诱惑后,我才克服了这种恐惧心理。

那是春天一个美丽的早晨,我独自坐在凉亭里看书,一股淡淡的香气迎面扑来,仿佛“春之神”穿亭而过。我分得出来那是含羞树的花香。我决定去看看,于是摸索到花园的尽头,含羞树就长在篱边小路的拐弯处。

在温暖的阳光照耀下,含羞树的花朵在阳光下飞舞,开满花朵的树枝几乎垂到青草上。那些美丽的花儿,只要轻轻一碰就会纷纷掉落。我穿过落英缤纷的花瓣,走近大树,站在那里愣了片刻,然后,我把脚伸到枝丫的空处,两手抓住枝干往上爬。树干很粗,抓不牢,我的手又被树皮擦破了,但我有一种美妙的感觉:我正在做一件奇妙的事。因此我不断往上爬,直到爬上一个舒适的座位。这个座位是很早以前别人造的小椅子,日久天长,已成了树的一部分。我在上面待了很长的时间,好像在天空中凌云的仙女一样。从那以后,我常在这棵月宫仙桂上尽兴玩耍,冥思遐想,遨游在美妙的梦境中。了解“爱”的含义

爱也是摸不着的,你却能感到她带来的甜蜜。没有爱,你就不快活,也不想玩儿了。

现在,我已经掌握了语言的钥匙,急于想加以运用。

通常,有听力的孩子可以轻而易举地学习语言。别人嘴里说出来的话,他们可以轻松愉快地了解与学习,并且模仿着说出口。但是,耳聋的孩子却必须经历无数的痛苦煎熬,慢慢才能学会。但无论如何艰辛,结果总是无比美妙。我从每一件东西的名称慢慢学起,由期期艾艾地发音,进展到可以在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中,进行无限美妙的想象。

起初,老师告诉我许多新鲜事,我很少发问。由于我知识有限,概念模糊,字词掌握得很少。随着我对外界的了解逐渐增加,词汇也多了,问题也就多了起来。我常常对一件事物一而再、再而三地探个究竟,想了解得更多些。有时,从一个学习的新词,常常联想起以前发生的种种经历。

记得有一天早晨,我第一次问起“爱”这个字的意思。当时认识的字还不很多,我在花园里摘了几朵早开的紫罗兰送给莎莉文老师。她很高兴地想吻我,可我那时除了母亲外,不愿意让别人吻我。那时候,莎莉文老师用一只胳膊轻轻地搂着我,在我手上拼写出了“我爱海伦”几个字。“爱是什么?”我问。

莎莉文老师把我搂得更紧了,用手指着我的心说:“爱在这里。”

我第一次感到了心脏的跳动,但对老师的话和动作依然迷惑不解,因为当时除了能触摸到的东西外,我几乎什么都不懂。

我闻了闻她手里的紫罗兰,一半儿用文字,一半儿用手势问道:“爱就是花的香味吗?”“不是。”莎莉文老师说。

我又想了想。太阳正温暖地照耀着我们。“爱是不是太阳?”我指着阳光射来的方向问,“是太阳吗?”

当时在我看来,世界上没有比太阳更好的东西了,它的热力使万物茁壮生长。但莎莉文老师却连连摇头,我真是又困惑又失望,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老师不能告诉我,什么是爱呢?

一两天过后,我正用线把大小不同的珠子串起来,按两个大的、三个小的这样的次序。结果老是弄错,莎莉文老师在一旁耐心地为我纠正错误。弄到最后,我发现有一大段串错了,于是,我用心想着,到底应该怎样才能把这些珠子串好。莎莉文老师碰碰我的额头,使劲地拼写出了“想”这个字。

这时,我突然明白了,这个字原来指的是脑子里正在进行的过程。这是我第一次领悟到抽象的概念。

我静静地在那里坐了许久,不是在想珠子的排列方式,而是在脑海中用新的观念来寻求“爱”的解释。那天,乌云密布,间或有阵阵的细雨,突然间太阳突破云层,发出耀眼的光芒。

我又问老师:“爱是不是太阳?”“爱有点儿像太阳没出来以前天空的云彩。”老师回答说。她似乎意识到我仍然是困惑的,于是又用更浅显、但当时我依然无法理解的话解释说:“你摸不到云彩,但你能感觉到雨水。你也知道,在经过一天酷热日晒之后,要是花和大地能得到雨水会是多么高兴呀!爱也是摸不着的,你却能感到她带来的甜蜜。没有爱,你就不快活,也不想玩儿了。”

刹那间,我明白了其中的道理——我感觉到有无数无形的线条正穿梭在我和其他人的心灵中间。

从一开始,莎莉文老师就像对待其他听觉正常的孩子那样和我对话,唯一不同的是,她把一句句话拼写在我手上,而不是用嘴说。如果我无法明白那些用来表达思想的字句或成语时,她会提醒我;当我无法与别人沟通时,她也会从旁边立即提示我。

这种学习过程延续了许多年,一个耳聋的孩子根本无法在数月甚至数年间学会掌握最简单的日常生活用语,并能马上灵活运用。正常的孩子学说话是靠不断地重复和模仿。在家里,听大人说话,脑子跟着活动,联想说话的内容,同时也学会表达自己的思想,但耳聋的孩子却无法自然地交流思想。莎莉文老师意识到了这一点,用各种方法来弥补我的缺陷。她尽最大可能反反复复地、一字一句地重复一些日常用语,告诉我怎样和别人交谈。但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我才敢主动张口和别人交谈,又过了更长一段时间,才知道在什么场合说什么话。

聋人和盲人很难领会谈话中的细微之处。那些既聋又盲的人遇到的困难又会大多少倍啊!他们无法辨别人们说话的语调,没有别人的帮助,领会不了语气的变化所包含的意思。他们也看不见说话者的神色,而神色是心灵的自然流露。喜悦和惊奇

我永远也分不清,我对所有美好事物的喜爱,有多少是自己内心固有的,有多少是她赐予给我的。

我接受教育的第二个阶段是学习阅读。

刚能用字母拼几个字后,莎莉文老师就给我一些硬纸片,上面有凸起的字母。我很快就知道了,每一个凸起的字都代表某种物体、某种行为或某种特性。我有一个框架,可以用所学到的字在上面摆出短句子。但我在用这些硬纸片排列短句之前,习惯于用实物把句子表现出来。比如我先找出写有“娃娃”“是”“在……上”和“床”的硬纸片,把每个硬纸片放在有关的物体上,然后再把娃娃放在床上,在旁边摆上写有“是”“在……上”和“床”的卡片,这样既用词造了一个句子,又用与之有关的物体表现了句子的内容。

一天,莎莉文老师让我把“Girl”(女孩)这个词别在围裙上,然后站在衣柜里,把“Is”(是)、"In"(在……里)、"Wardrobe"(衣柜)这几个词放在框架上,这成了一种我最喜欢的游戏。我和老师有时一玩儿就是几个小时,屋子里的东西常常都被我们摆成了语句。

这些拼卡游戏不过是我进入阅读世界的最初阶段。不久,我开始拿起“启蒙读本”,来寻找那些我已经认识的字。一旦找到一个认识的字,就像在玩儿捉迷藏时逮着一个人一样兴奋不已。就这样,我开始了阅读。

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我没有正规的课程。即使非常认真地学,也只是像玩儿游戏,而不像在上课。莎莉文老师无论教我什么,总是用一些美丽的故事和动人的诗篇来加以说明。如果发现我有兴趣,她就不断与我讨论,好像自己也变成了一个小女孩儿。孩子们讨厌的事,如学语法、做算术题以及较为严格地解释问题,在她的耐心指导下,我做起来都兴趣盎然。这些都成了我最美好的回忆。

我无法解释莎莉文老师对我的快乐和愿望所表现的特有耐心,或许是和盲人长期接触的缘故吧!她有一种奇妙的描述事物的才能。那些枯燥无味的细节,她一带而过,使我从不会感到乏味和烦腻;她也从来不会责备我是否忘了所交代的功课。她可以把枯燥无味的科学知识,生动逼真、循序渐进地为我做解释,使我自然而然地记住了她讲的内容。

我们经常坐在户外,在阳光照耀的树林里读书、学习。在这里,我学到的东西饱含着森林的气息——树脂的松香味儿混杂着野葡萄的芬芳。

坐在浓郁的树荫下,世界万物都是可供我学习的东西,都能给我以启迪。那些嗡嗡作响、低声鸣叫、婉转歌唱或开花吐香的万物,都是我学习的对象。青蛙、蚂蚱和蟋蟀常常被我捉住,放在捂起的手心里,静静地等候着它们的鸣叫。还有毛茸茸的小鸡、绽开的野花、木棉、河边的紫罗兰,那柔软的纤维和毛绒的棉籽,那微风吹过玉米田发出的飒飒声,玉米叶子互相碰撞的沙沙声,那被我们抓住的在草地上吃草的小马,它那愤怒的嘶鸣以及嘴里发出的青草气息,都深深烙记在我的脑海里。

有时候,天刚刚亮,我就起身溜进花园里,晨雾笼罩着花草。谁能体会到把玫瑰花轻柔地握在手心里的无限乐趣;谁能知道百合花在徐徐的晨风中摇曳的美姿。采摘鲜花,有时会一下子抓到钻在花里的昆虫,我可以感觉到它们受到外界压力,举翅欲飞,发出的细微振动声。

我们也喜欢到果园去,在那里,7月初果子便成熟了。毛茸茸的大桃子垂到我的手中。一阵微风吹过树林,熟透了的苹果滚落在地上。我把落到脚旁的苹果捡起来,用围裙兜着,把脸贴在苹果上,体味着上面太阳的余温,那种感觉是如此的美妙!我常快乐地跳跃着回家。

我们最喜欢到凯勒码头散步,那是田纳西河边一个荒芜破败的码头,是南北战争时为了部队登陆而修建的。我们在那里一待就是几个小时,一边玩儿一边学习地理知识。我们用鹅卵石造堤、建岛、筑湖、开河,虽然是玩儿乐,却也在不知不觉中上了一课。

莎莉文老师给我讲述了我们这个又大又圆的地球,地球上的火山、被埋在地下的城市、不断移动的冰河以及其他许许多多奇闻轶事,我越听越觉得新奇。

她用黏土给我做立体的地图,我可以用手摸到凸起的山脊、凹陷的山谷和蜿蜒曲折的河流。这些我都很喜欢,却总是分不清赤道和两极。莎莉文老师为了更形象地描述地球,用一根根线代表经纬线,用一根树枝代表贯穿南北极的地轴,这一切都那么逼真,以至只要有人提起气温带,我脑子里就会浮现出许多一连串编织而成的圆圈。我想,假若有人骗我说白熊会爬上北极那根柱子,我想我会信以为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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