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利特医生航海记(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1-03-02 11:37:29

点击下载

作者:(美)洛夫廷

出版社:北京理工大学出版社

格式: AZW3, DOCX, EPUB, MOBI, PDF, TXT

杜利特医生航海记

杜利特医生航海记试读:

第一篇

第一章 汤米·斯塔宾斯

我是老雅克布·斯塔宾斯的儿子——汤米·斯塔宾斯。我的童年是在“沼泽地上的帕杜尔拜镇”度过的,那时候我爸爸是那里的皮匠。当我还是个九岁半孩子的时候,帕杜尔拜镇也只不过是个很小的镇子。这里最美丽的风景要数从镇中心流过的一条河,河边不远处坐落着帕杜尔拜镇教堂,河上横跨着一座古老的石桥——“国王桥”。

我常去河边堤岸,那里留下了我童年时最美好的回忆和梦想。那时候,我总是喜欢坐在堤岸边,两条腿垂到河面上摇晃着,看着那些从遥远的大海缓缓驶进河道的帆船上的水手,幻想着自己能像他们一样,跟随着再次起航的帆船一起去见识一下外面的大千世界,亲眼看一看那些遥远的国度到底是什么样子,比如常常听水手们说起的非洲、印度、秘鲁。

那些水手们会在帆船停泊在国王桥附近的时候,动作麻利地把船上的货物卸下来堆到岸上,一边用力地拽着绳子,一边唱着我从来没有听过的歌。当听到水手们的歌声时,我那摇晃着的双腿就会不自觉地打着节奏,嘴上也跟着一起哼唱。虽然我并不知道他们唱的是什么,但是,唱着他们的歌会让我觉得,我和这些水手们一同为远渡重洋呼吸着不同的空气而快乐着。

我是那么向往成为一名水手,可以跟随英勇无畏的大船一起出航!每当看见那些大船从国王桥掉转方向,慢慢滑进河水深处时,我都会站在河岸这侧的教堂前,向远去的大船挥手,直到它们穿越大片孤寂的沼泽,渐渐驶向大海。我真希望跟随着它们一起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啊!帆船在河的转弯处拐向另一个方向的时候,在河面上就看不到船体了,可还是能看见巨大的褐色船帆越过远处的一座座屋顶,慢慢地前行,像极了一群可爱的巨人在一幢幢房子之间悄无声息地穿行。我猜想着下一次它们再回到这里,停泊在国王桥附近的时候,它们又瞧过了多少稀奇古怪的事,水手们又该给我讲多少他们远行中有趣的故事呢!我坐在那儿想得出神,一边在脑子里勾画着那些水手们跟我讲过的而我又从未去过的地方,一边张望着越来越模糊的船帆,直到完全看不见那群可爱的巨人了。这种感觉像是我的好朋友突然离开了帕杜尔拜镇,让我心里好牵挂!

说起好朋友,在帕杜尔拜镇这个小地方,我有三个特别要好的朋友。一个是叫乔的采蚌老人,住在桥下河沿儿上的一间小棚屋里。乔除了采蚌之外,还有别的了不起的绝活儿。他的一双手,可是我见过的最灵巧的手,经他修补的玩具船可以放到河里驶来驶去;他利用包装箱和酒桶板条可以做出漂亮的风磨;他还能把破旧的雨伞改装成最奇妙的风筝。

乔有时候会带我到他的采蚌船上。等到退潮的时候,我跟他一左一右地划着桨,去河流即将入海的那片水域,打捞河蚌和龙虾回来卖。那片孤寂的沼泽地里,还有不少觅食、嬉戏的鸟儿,各种飞来飞去的野鸭,还有白腰杓鹬、红脚鹬和其他种类的海鸟。乔说,它们的家就在那片广袤的盐碱沼泽地的深草丛里。傍晚涨潮的时候,水面上的鸟儿们也变得安静了许多,我想,它们和我们一样,也到了该回家的时候了吧。回航的途中,我们能看见国王桥上的灯在雾蒙蒙的水面上闪烁着,这让我开始想念温暖的炉火和温馨的茶点时光了。

我的另外一个朋友马修·麦格,是做食品买卖的,不过他卖的食品都是用来喂猫喂狗的肉。另外,他还不时干点儿替磨坊主和农夫们抓老鼠的活儿,算是兼职。在那时的帕杜尔拜镇,卖猫狗吃的肉可是很平常的行当。在镇上,每天都能看见他托着一个堆满了串成串的肉条的大木盘,穿街过巷地叫卖着:“卖猫食啦!卖——猫——食!”好多人家不想给家里的猫、狗吃桌上的剩菜剩饭,就会从马修的大木盘里买点儿肉条。

马修有一个十分特别的外貌——他的眼睛斜视,而且还很严重,所以当你看到他的时候,总感觉他很吓人。但他也很有趣,只要你鼓起勇气跟他打个招呼,就会发现他有多么和蔼可亲了,所以我很喜欢跟他一起到处跑。他认识帕杜尔拜镇的每一个人,也因为卖肉条的缘故而认识这儿所有的猫儿狗儿。那些猫儿狗儿一听到他的叫卖声就一溜烟地冲到大门口,围在他身边。有时候,马修也会让我拿着肉条去喂狗,每当这时候,我就会跟吃了肉条的猫儿狗儿们一样高兴。老马修知道各种狗的名称,只要跟着他在镇上走一趟,他就会告诉我不同品种狗的长相和特点。他不仅懂得很多关于狗的事情,他自己也养了几条狗,其中一条是惠比特犬,跑得飞快,所以马修经常带它去参加每周六举行的赛狗会。另一条是猎狐犬,它的特长是抓老鼠,所以老马修的兼职,就是带着它去帮磨坊主和农夫们抓老鼠。

我还有一位好朋友,名字叫路克,大家都叫他隐士路克。关于他,有很多有意思的故事,不过,我稍后才能告诉你。

除了坐在河堤上看来往的帆船,我最喜欢的就是收集鸟蛋、捉蝴蝶、到河里抓鱼、在乡间四处采黑莓和蘑菇,或是帮我的老朋友乔修补渔网。是不是有点奇怪,我怎么会有这么多时间做这些好玩儿的事情?因为我太喜欢动物了,一切和动物有关的事情我都感兴趣;另一个原因是,我们家的经济状况不太好,我的爸爸雅克布没有足够的钱供我上学读书,所以我从没进过学校。现在想来,尽管我当时并没有意识到,但我那时的日子真的十分幸福。那时候,只有九岁半的我,跟所有期盼长大的孩子一样,盼望着自己告别男孩时代而成为一个男人,每天都在盼着自己能够走出爸爸的房子,成为一名真正的水手:可以在大海上航行,乘着勇敢无畏的大船,穿越孤寂的沼泽地,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上展示自己的勇敢;乘坐的大船停泊过一个又一个听水手们说过而又从未去过的地方,在外面的大千世界里寻找自己美丽的梦想。

第二章 第一次听到杜利特医生的故事

那是春天的一个清晨,我因为要救治小动物而第一次听说了杜利特医生和他的故事。

那天我正在镇子后面的山林里游玩,突然看见一块岩石上站着一只鹰,它的爪子里抓着一只小松鼠,松鼠拼命挣扎着,却怎么也不能从鹰爪中逃脱。老鹰看见我的时候,吓了一大跳,立刻松开了爪子,展翅飞走了,小松鼠终于逃脱了。我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托起松鼠,发现它有两条腿伤得很严重,于是,我把它抱回镇上,想要找人帮忙救治。

回去的路上,远远看到乔的小棚屋,我就从桥边拐了进去,问他有没有办法治好这只小松鼠。乔戴起眼镜,仔细检查了小松鼠受伤的两条腿,然后摇了摇头,感叹道:“它断了一条腿,还有一条伤得也很厉害。小汤米啊,我能修好你的船,可是治疗小动物,我既没有工具也没有这本领啊。那是大夫干的活儿,还得是个有本事的大夫。据我所知,咱们这镇上只有一个人能帮你,他就是约翰·杜利特。”

我赶紧问他:“约翰·杜利特是干什么的,他是兽医吗?”“他可不是什么兽医,杜利特医生可是一位很厉害的‘剥’物学家。”采蚌人一脸骄傲地说。“那‘剥’物学家是干什么的呀?”“‘剥’物学家呀,”乔慢悠悠地卖着关子,摘下眼镜放到一边,一只手拿起烟斗,另一只手一点一点往里面装着烟丝,“就是动物啊、植物啊、大石头,所有的他都懂,没他不知道的。他可是个了不起的‘剥’物学家啊,你就从来没听过吗?那可真是太奇怪了,看见动物就发魔怔的小孩,竟然不知道鼎鼎大名的杜利特医生?”乔像突然看见了一个怪物一样瞪大眼睛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又慢慢收回目光,接着说:“他知道好多好多关于贝类的事——我懂的他都懂。虽然他沉默寡言,不大爱说话,可人们都说,他是世界上最了不起的‘剥’物学家。”

我听得眼睛放光,赶紧问乔:“他住在哪儿啊?”“嗯,就在镇子另一边的牛庄路上,我也不晓得到底是哪一家,不过我敢肯定,你在那条路上随便拉个人问问,他们都会告诉你的。快去找他吧,小汤米,他是个了不起的人,一定能帮你治好小松鼠的腿。”

我抱起受伤的松鼠,向老乔道了谢,便飞快地赶往牛庄路。

刚刚走到市场,就从老远传过来“猫食!卖——猫——食——”的叫卖声。我仔细听了听,正在叫卖的正是马修·麦格。我想,老马修不是认识镇上的每一个人吗,也许他会知道那位医生的住址呢。于是,我穿过市场,飞奔到老马修的跟前。“马修,你认不认识杜利特医生?”我气喘吁吁地问道。“哦?我认不认识杜利特医生?”他夸张地说,“哇唔,我当然认识!简直太了解了,就像对我老婆的了解程度一样,有些时候我甚至想我对杜利特的了解要更多些呢。他可是个真正的大人物,了不起的大人物!”“那你能告诉我他住哪儿吗?”我有点儿兴奋地问,“我想让他看看这只松鼠还有没有救,你看,它的腿断了。”“当然!我刚好要去他家那个方向呢,一起走吧,我指给你看。”

我们一边朝着马修所说的方向走去,一边聊着天。“说起来啊,我认识杜利特医生已经好多年了。不过,我可说不准他现在在不在家。他出门可有一段日子了,随时可能回来。反正我把你带到他家门口,以后你就可以自己去找他了。”

马修滔滔不绝地说着他那位了不起的医生朋友——杜利特大博士的故事。左一句杜利特右一句杜利特的,比起他平日里走在市场中吆喝“卖猫食”的时候可认真多了,我也听得入了迷。直到突然注意到——原来我们两人身后一直跟着一群狗,队伍浩浩荡荡的,它们一直很有耐心地尾随着我们,这让我们又惊讶,又觉得好笑。

关于杜利特医生的对话被狗儿们打断了,于是马修拿了些肉,分给这群狗。我看着它们可爱的吃相,忍不住又问道:“那这一次医生又去哪里了呢?”“哟,这可没法说。他家的房子里,除了他养的一大群动物,就只有他一个人住。所以说,他去哪儿,什么时候动身,什么时候回家,从来都没有人能弄得清楚。他有好多次了不起的冒险经历呢,而且每次冒险的收获都会让人们震惊。上次回来,我听他说,在太平洋上,他遇到了一个印第安红种人部落。他们住在两个小岛上——男人们住一个岛,女人们住另外一个岛。真是聪明的印第安人啊!丈夫和他们的妻子每年只能见一次面,男人们到女人们住的岛上,大摆筵席,吃一顿丰盛的大餐,就像过圣诞节那样。当然,他们当中也有些是很野蛮的。总之,杜利特医生是个了不起的人,只要有人说起‘那位医生’,那一定就是说杜利特的。”说着,马修感慨了一声,“啊,要说起动物的事啊,保证你满世界也找不出能跟他的水平一样高的人了,在这方面,谁都没他知道的多。”“他怎么会懂得那么多动物的事呢?”我仰起头,好奇地问道。

马修突然停住脚步,神秘地弯下腰,把嘴凑到我耳边说:“他会说它们的话。”他的声音压得很低,还哑着嗓子,这让我好奇的神经更紧绷了。“说动物们的话?”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扯着嗓子喊出来。“那当然了,这有什么可奇怪的。”马修的老脸上露出理所当然的表情,“每一种动物都有自己的语言。而且,有些种类的动物比较健谈,有些比较内向,还有一些动物使用身体语言,就像聋哑人的手语那样。可是那位医生,无论是鸟类的语言还是兽类的语言,他全都懂,真是神了。不过,这件事需要保密,原本就只有杜利特和我两个人知道,要是你和别人说这件事,准会被人笑话的!还有啊,他不只是会说动物们的语言,甚至还能写出来!他用猴子的语言写了历史书,用金丝雀的语言写过诗歌,还创作了几首欢快的曲子,让爱唱歌的喜鹊们演唱呢。这可都是真的。前段时间,他忙着研究贝类的语言。他说,这门语言很艰深,研究起来难度相当大,为了钻研,他最近老是把脑袋伸到水里好长时间,为这都重感冒好几回了。他真是了不起。”“这么说,他还真是个了不起的人!”我大声说道,“老天保佑他现在在家,我真想马上就能见到他。”“哈哈,就快到了。你看,那就是他的房子,”卖猫食的老伙计伸手指给我看,“就是路口转弯处那幢小房子,看见没?很高的那个,看上去像是坐在了整条街的墙头上。”

这里已经是帕杜尔拜镇的边缘了。马修指给我看的那幢房子的确不大,孤单地立在那儿,周围空荡荡的。从远处看去,那房子好像建在一个面积挺大的园子里。这个园子就在路的尽头,我们要爬上一段长长的台阶,才能到达高处的大门口。园子的墙头上伸展出生机勃勃的枝条,我想,里面一定种了很多枝繁叶茂的果树。围墙很高,除了枝叶,再看不到园子里还有别的什么。

马修在前面领路,爬上那段长长的台阶,我紧随其后。当马修到了大门口,我以为他就要进到园子里的时候,我们发现大门上着锁。这时,从房子里蹿出一条狗,向门口跑来。马修看见它,马上拿出几根肉条,还有几个装满了谷粒和麦麸的纸袋,把这些吃食从大门的铁栅栏空隙处塞进去。我在一旁惊讶地发现,这只狗叼起所有吃食,便急急忙忙地返回屋子里了,而不是像其他狗那样,接过吃食,立刻大嚼大咽一通。我还注意到,这只狗的脖颈上戴着一个式样很奇怪的项圈,看上去像是用黄铜之类的东西制成的,还很宽大。等这只狗消失在我们视线之外,我们也转身离开了。

马修说:“看来医生还没回来呢,否则大门就不会上锁了。”

我问他:“刚才,你塞给那只狗的纸袋里的东西都是干什么用的?”“那是粮食啊,都是给他家的那些动物们吃的。杜利特家里住了好多动物。他在外面到处跑的时候,就是我给这些动物们送吃的。我把吃的送给那只狗,它回去再分给别的动物。”“那它脖颈上套的又是什么奇怪的东西呢?”“哦,那可是个纯金的狗项圈,可结实着呢。”马修说道,“那个金项圈大有来头——好多年前,它跟着杜利特医生出门历险,结果,它救了一个人的命。这项圈就是授给它的勋章。”“它跟着杜利特医生多久啦?”“哦,那可有好些年了。它叫吉格,已经很老了,所以,医生这几次出远门的时候,就没有再带着它一块儿去,而是把它留在家里照顾其他的动物们。每周一和周四,我都会把食物送到大门口,塞进去交给吉格,再由吉格分发给其他的动物们。医生外出的时候,吉格绝不会让任何一个人进入院子,虽然它和我已经很熟了,但是它也不会让我进去。不过,这样也好,起码我们很容易知道医生有没有回来。而且,只要医生在家,大门肯定是开着的。”

虽然听老马修说了这么多有趣的故事,可是杜利特医生不在家,我也只好带着受伤的小松鼠,怏怏不乐地回到家里。我找出一个旧木盒,在里面铺满稻草,算是给小松鼠休息的窝。我亲自照看它,尽最大的努力照顾它,期盼着它能坚持到杜利特医生回来的时候。每天我都要跑到帕杜尔拜镇边缘杜利特医生的大园子那儿,看看大门上的锁有没有打开。有时候,吉格也会来到大门口,跟我见个面,对着我摇摇尾巴,虽然它对我表现得挺友善,可是,它果真像马修说的那样,从来没有让我走进园子的意思。

第三章 终于见到了杜利特医生

在四月末一个周一的下午,爸爸让我把几双他修补好的鞋送到一个叫作咆哮上校的人家里,他住在镇子的另一头,是个脾气很古怪的人。

我到了上校家门口,按响了门铃。不一会儿,从门里探出上校那张怒不可遏的红脸膛,他看到我,便冲着我大吼:“后门!走后门!小商小贩都给我走后门!”话音未落,就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我真想把那几双鞋扔过去,摔在他的园子里。不过,我马上想到,如果真这么干了,爸爸肯定会对我大发雷霆,我立刻就不敢扔出鞋子了。我沿着外面的院墙绕到后门,咆哮上校的妻子正站在门口等我。她是个个头儿有点矮小的女人,样子有些胆怯。她两手湿淋淋的,还沾满了面粉,可还是很快从我手中接过了鞋子。我猜想,她大概很畏惧咆哮上校吧。我听到上校正在屋子里烦躁地踱来踱去,因为嫌我刚才没有走后门,不懂规矩,嘴里还在叨叨咕咕地骂着。这时候,上校的妻子小声地问我要不要吃个小面包,喝杯牛奶,我一边不住地点头,一边说:“要的。谢谢!”

吃完小面包,喝光了牛奶,向上校的妻子道了谢之后,我便离开了。走着走着,我忽然想到:为什么不先去看看杜利特医生有没有回来,再回家呢?其实,那天早上送鞋之前,我已经去过一趟了,医生家的大门还是上着锁,但我还是想再去一趟。那只伤势一直不见好转的小松鼠,着实让我很担心,生怕它没办法坚持到医生回来。所以我想万一医生刚刚回来呢,我可不想错过了。

于是我转身,沿着牛庄路朝杜利特医生家走去。这时候,天空忽然暗了下来,我抬头一看,大片大片厚实的乌云正黑压压地涌过来,看样子很快就会有一场大雷雨。

我到了医生家门口,大门还是锁着的。我就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沮丧极了。这一个星期我每天都跑到这里来看一看,但每次都失望而回。这时候,吉格跑了出来,跟平时一样,一边往大门这儿跑,一边不停地摇着尾巴,然后往门前一坐,两只眼睛滴溜溜地盯着我。

唉,看来松鼠恐怕是活不到医生回来了。我的心情沉重极了,转过身顺着台阶往下走,脚步也跟心情一样沉重。我默默地回到大路上,往家的方向走去。

我一边走,一边想着:现在是不是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了?正好迎面走过来一位先生,等他走近了我才看清楚,不是别人,正是咆哮上校——大概是出来散步的。我很奇怪,这样温暖的天气,他居然穿着一件式样时髦的大衣,围着围巾,还戴着一双色彩鲜艳的手套——严严实实地包裹着身体,把自己弄得好像一个大粽子。我想,上校应该是戴着表的。于是,我走上前去,客客气气地问他能不能告诉我现在几点了。

他停了下来,重重地哼了一声,瞪大眼睛看着我,这时候,他那张红脸膛更加吓人了。“你有没有用脑子好好想一想,”他神情激动,咬牙切齿地说,唾沫星子满天飞,而且每一个字都像是香槟瓶子上的软木塞被拔出来时发出的“嘭嘭”的声音,“我会因为你这么个小不点儿想知道几点了,就麻烦自己解开扣子,掏出怀表看时间?我呸!你想得美!”他一吼完,就气呼呼地跺着脚走开了,嘎嘣嘎嘣咬牙的声音在我身后渐渐远了。

我转身望着他的背影,在原地愣了老半天,心想:我要长到多大,才能劳这位上校先生的大驾把怀表掏出来看时间呢?突然,“哗——”的一声,倾盆大雨让我从呆愣中惊醒过来。

这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大的雨了!整个天空都黑乎乎的,就像黑夜已经降临。风狂啸着刮起来,夹带着豆大的雨点儿,打得人身上生疼。一时间电闪雷鸣,街道两旁的排水沟把骤降的雨水汇成了小河。我四处望望,附近找不到能避雨的地方,只好把头一低,顶着暴风雨,不顾一切地往家飞奔。

还没跑出多远,我就一头撞在了某个柔软的物体上,反弹的力量把我推向一边,使我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我赶紧抬头往上看到底是撞到了什么。在我的对面,一个个子不高的男人和我一样跌坐在泥泞的路面上。他的体形圆乎乎的,看起来很和善,脑袋上罩着一顶皱巴巴的高帽子,手里提着个不大的黑色旅行袋。“先生,真是对不起,”我赶紧歉疚地说,“我光顾着低头跑,没看见您过来。”

令我意想不到的是,这个被我撞倒在地的小个子男人不仅没有对我发脾气,竟然坐在地上独自大笑起来。

他笑着对我说:“哈哈,这让我想起以前遇到过的一件有趣的事,现在想起来都还想笑。几年前我在印度,那天刚好下大暴雨,在雨中我正拼命地跑啊跑,想找个能躲雨的地方,没留神就撞到了一个印度妇人身上。你不知道,那天她头上顶着装满了糖浆的大罐子,那一大罐子的糖浆就整个从头淋了下来,瞬间,我就成了个糖人。从那天起总有一大群苍蝇跟着我,赶都赶不走,好多天我都洗不掉头上的糖浆。”他还问我伤到没有。

我说:“对不起,先生,我没事儿。”

小个子男人继续说:“今天这个意外咱俩都有错吧?下大雨的时候我们都忙着赶路。”说到这里他发现我俩都以很不协调的姿势在说话,忙说:“我们俩怎么还不起来?坐在地上说话多难受。我身上湿透了,我想你也是吧?起来吧!”他边起身边问:“你家在哪里,离这里远不远?”

我也一边起身一边告诉他,我家在镇子的另一端。

他惊呼道:“那还有好远的路,这么一场大雨过后,那条路更加泥泞了。这样,我家离这儿很近,你就和我一起到我家避雨,把身上湿漉漉的衣服弄干,等雨停了再回家。一般来说,这样的暴雨持续不了很久。”

没等我客气一下他已经拉上我的胳膊就往回跑,这正是我刚来时的路,我跟着他一路小跑。我想这个小个子男人真有趣,我们素未谋面,他却把我带到他家去躲雨。还有,他家在哪儿呢,我想会很近吧,想着我们短暂的相遇,觉得这个人很好玩儿。不像那个爱训斥人的上校,他们的差距太大了!我正想着,他突然停下脚步,我也跟着停下,是到了他家吗?“到家了!”小个子先生笑着对我说。

抬头看着前面的建筑,我顿时惊讶起来,我们站的地方正是我刚刚离开的地方。从这里可以看到前面的房子,那房子很小,但周围院落却非常大。

只见他已经踏上院子前的台阶,一步步走上去,从腰间取出一串钥匙,打开锁,拉开大门示意我上来。“天呐,您莫不就是传说中那位了不起的杜利特医生吧!”我按捺不住心中的狂喜,脱口而出,我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大家口中的传奇人物——伟大的杜利特先生,就是我眼前这个和蔼有趣的小个子先生,这怎么可能!和我脑海中勾勒的气度非凡、高大帅气、英姿飒爽的杜利特先生完全不一样啊!可是,如果不是他,这个人怎么能打开这个院子的门锁?这道大门我太熟悉了,因为这些天我一直在门外等着,希望能亲眼看看杜利特先生。除了眼前的这个人,我从没看到有人打开过这道大门。

房子里面的那条叫吉格的狗也闻声从屋子里跑出来,它见到小个子先生的时候,表现得亲热极了,就像看到了久违的亲人,围着那位先生又蹦又跳。这位小个子先生应该就是杜利特医生吧?雨更急骤地倾泻下来。

我跟着他加快脚步,走过院落花园的小径,在快进屋门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了,高声问道:“您是杜利特先生吗?”“我是杜利特。”他一边回答一边用钥匙快速地打开房屋大门说,“快进来避避雨,别在门外蹭脚上的泥了,地板弄脏了没关系,可别再淋雨了!”

我赶忙走进屋里,脚步有些不稳,随后杜利特医生带着他的狗也进了屋子,门在他身后“砰”的一声关上了。

随着大门被关闭,整个屋子顿时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了,虽然现在是白天,由于暴雨的原因,外面黑漆漆的一片,屋里更是伸手不见五指了。就在我还没来得及适应眼前黑暗的时候,我听到了从未听到过的嘈杂的声音。用“嘈杂”这个词来形容现在的情形一点儿都不夸张,那是所有飞禽走兽一起发出的特别的声音——鸣叫声、腾飞声、踏步声、叽叽喳喳、扑腾腾、嘎嘎呀呀、啪啪啪……响成了一片。在这混合而成的杂乱声响中,似乎还能听到有东西从楼梯上滚下来,有东西飞快地从脚边掠过……我听出来那嘎嘎叫的是鸭子,咯咯叫的是鸡,咕咕叫的一定是鸽子,那喵喵叫的是猫,咩咩叫的是羊,还有呼呼叫的是猫头鹰,吉格也在汪汪叫。还有更多的我猜想不到的动物们。鸟儿们的翅膀飞掠过我面颊时,扫过来微微的气流。在我两脚间穿来穿去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有几次差点把我弄倒。大厅里听起来很拥挤,一定养了数不清的小动物吧。外面的雷声和着动物们的声音,充斥着我的耳朵,简直震耳欲聋!我突然害怕起来,就在这时医生已经抓住我的胳膊,在我耳边大声地说:“别怕,站在这里别动,这些都是我收养的小动物们,它们是我的朋友。因为我离开家整整三个月了,它们这是在欢迎我呢。我们都因为久别重逢而高兴过了头,它们都有些情不自禁了。稍等,我把灯点燃。我的天,雷声太大了,你听听!”

我只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等着医生把灯点亮。在一片漆黑里,我感觉各种动物在我身边窜来窜去,推推搡搡,热闹得一塌糊涂,真叫人哭笑不得。在遇见杜利特医生之前,我经常站在院子外面想象着屋里的情形,在脑中勾勒着伟大的杜利特医生的样子。但我可以保证,我绝对想象不出是现在这样。过了一会儿,我渐渐习惯了大厅里的嘈杂,也就不那么害怕了。我仿佛是在梦中,可这个梦是真实存在的。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杜利特医生开口了。“天呐,我兜儿里的火柴都被浇湿了,点不着,你有火柴没有?”“没,我没有火柴,医生。”我大声地回答道。“那没关系,我想办法让屋子亮起来。你别着急,再等一下啊。大家都别着急,我找嘎嘎。”话音一落我就听到医生从嘴里发出一种滑稽的声音,并且感觉什么东西滚着上了楼梯,发出骨碌碌的声音,然后就在我头顶上的房间走来走去。

又在期待中度过了一段时间,屋子里依然黑着,没有半点儿光亮。“还要多久才亮呀,医生。”我忍不住再次询问,这时我感觉脚渐渐地麻木了,有个东西正坐在我的脚上。“马上就好了,光亮快来了。女士马上驾到。”医生大声地回答。

话音还没落,一丝光亮从楼梯的拐角处映出来,所有的动物顿时安静下来。“我以为就您一个人住在这里呢。”我对医生说。“是我一个人住,拿灯的是嘎嘎。”医生笑着对我说。

顺着那一丝的光亮,我往楼梯上看去,想看清楚来人的模样,可楼梯的平台挡住了我的视线,我只是听到下楼的脚步声,我保证以前从未听到过这种脚步声,就好像一个人单腿一级台阶一级台阶地蹦下来。

当光亮愈来愈向下,我渐渐地看到一个奇怪的跳动的影子倒映在墙上。“嘎嘎,我的好伙计。”医生高兴地说,“你终于来了。”

当我看清眼前的一切,我更确定自己正身处于梦幻之中:正单立左脚一级一级地蹦下楼梯的是一只母鸭。它浑身雪白,毛茸茸的,此刻正在扶梯的拐角处伸出长长的脖颈向我们张望,并且它的右脚正擎着一支燃烧的蜡烛!烛光摇曳,令整个房间灯影憧憧。

第四章 “威夫哇夫”的意思是什么?

当我看清周围一切的时候,终于确认整个房间塞满了各种小动物,所有乡间存在的动物都被聚集在这里了:鸽子、小白鼠、猫头鹰、獾、寒鸦,还有一只刚刚从外边进来的小猪,它正用门前的垫子擦着它湿湿的脚,擦得非常认真。因为它刚从外面进来,身上湿湿的,屋里的烛光映在它背上,反射出粉红的闪亮闪亮的光。

杜利特先生接过母鸭右脚上的烛台,借着光亮仔细地打量着我。“你现在最好赶快把身上的湿衣服脱下来。哦,请问我应该叫你什么?”医生说。“您叫我汤米·斯塔宾斯吧。”我马上告诉他我的名字。“噢,斯塔宾斯,那你父亲一定是雅克布·斯塔宾斯啦?你是皮匠的儿子?”“对呀。”“哈,你父亲的手艺非常棒,”他抬起穿着特大皮靴的右脚给我看,“这是你父亲给我做的皮靴,我天天穿着它,已经有四年了,太结实了。”他放下脚继续对我说:“斯塔宾斯,你听我说,等几分钟的时间,我多找些蜡烛点上后,你就脱掉身上的湿衣服,然后跟我上楼换上我的干爽一些的衣服。虽然我的衣服都是旧衣服,不过你的衣服太湿了,等我去厨房用火炉把湿衣服烤干后你再换上。”

医生在房间点燃了几根蜡烛后,就带我来到楼上的卧室。杜利特医生从他大大的衣柜里取出了两套衣服。我俩都换上了干爽的衣服,然后拿着换下来的湿衣服下楼。来到厨房,我开始帮医生往壁炉里抱柴火。因为医生的衣服对我来说太大了,总会不小心踩到衣角,所以当我从地窖抱着柴火往壁炉走的时候,一路上跌倒了好几次。还好,壁炉的火终于点燃了,很快火便熊熊燃烧起来,医生教我把湿衣服搭在火炉边上的椅背上,他说这样衣服很快就会烤干了。

安排好湿衣服,医生用愉快的口吻对我说:“接下来的时间我们是不是应该吃饭了?斯塔宾斯,你陪我一起共进晚餐吧?”

随着我们交往的时间拉长,我越来越喜欢医生了,虽然他没有我想象得那么高大,但他和别的人不一样,别人都叫我“汤米”,或“小不点儿”(其实,我非常不喜欢别人这么叫我,以为我是小孩子),而杜利特先生却像对待成人一样,叫我“斯塔宾斯”。所以当他邀请我留下来和他一起享用晚餐的时候,我心里涌出一阵阵感动,内心充满自豪。可是,正当我要答应医生邀请的时候,猛地想起,自己出来很久了,这么晚还不回去妈妈一定会担心的,所以我只能遗憾地拒绝医生的盛情邀请了。“谢谢您,医生,我非常想留下和您共进晚餐,可我出来太久了,妈妈会担心的。”“噢,可爱的斯塔宾斯,你的衣服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干呢,反正也要等,我们就一边等一边吃晚饭吧。吃完了饭衣服也干了,这样好不好?晚餐很快就好了。”医生边说边往壁炉里扔大块的木头。火烧得越来越旺。这时医生又转过身问我:“你看到我的皮包放哪儿了吗?”

我说:“应该是放在前厅了吧,我去看看。”我来到前厅,巡视一番,就在进门的门口边找到了那个皮包。将包拿在手里,我仔细打量着:皮包是黑色的,看起来用了很久了,四周磨损得很厉害,而且弹簧锁已经坏了,扣也扣不上,医生用一根绳子在正中间把皮包捆起来。

把皮包交到医生手里,医生点头对我致谢。

我忍不住问医生:“您出门那么长时间,就只带这一个包吗?”“是呀。我不喜欢出门的时候带上一大堆行李,人生苦短,何必把时间浪费在小事上。”医生解开皮包上的绳子找着里面的东西,“咦,我的香肠放哪儿了?”杜利特医生翻找了很久,终于取出了一大块新鲜的面包,又从里面拿出一个上面是金属盖的奇形怪状的玻璃瓶子,借着灯光医生拿着瓶子观看了一阵子才放到桌子上,最后终于从皮包里掏出一串香肠来。“好了,只要找到煎锅,晚饭马上就好了。”医生松了口气。

我随医生进了储藏室,看到墙上挂着各式各样的锅:炖锅、平底锅一应俱全。医生摘下一个煎锅准备做饭了,我瞟了一眼,那口锅已经锈迹斑斑。“天啊,这上面都是锈!真是好久没用了,离家久了就是这样,东西一放就会锈住。我那些可爱的小动物们真的很不错,它们都尽心保持家里的清洁,让家这么干干净净的,真是太用心了。最感谢的是我的好管家嘎嘎,对这个家它总是尽心尽力,它做的已经很好了,可有些活毕竟还是干不了。不过,没关系,不是吗?我回来了,马上就会清理干净的。斯塔宾斯,麻烦你去洗碗池底下拿些细砂来,好吗?有了细砂,铁锈很快就会清理干净的。”

一会儿的工夫,原本生满锈迹的煎锅变得锃光瓦亮。煎锅坐在炉子上,香肠烤得吱吱作响,散发出诱人的香味。香味扩散到屋子的每一个角落。

在杜利特医生忙着做晚餐的时候,我悠闲地走到那个放在桌上的玻璃瓶前,仔细端详着里面古怪的小动物,那小动物在瓶子里游来游去。“医生,这瓶子里游的是什么?”我大声地问在厨房忙活的杜利特医生。

医生抬头看了一眼我指着的玻璃瓶,说:“它叫‘威夫哇夫’,它的全名叫‘大海马皮皮淘皮特斯’。不过当地人都叫它‘威夫哇夫’——我想可能是因为它游泳的时候姿势很特别,所以大家才这么叫它。我这次出门就是为了这个。最近我正在研究贝类的语言。每种生物都有自己的语言,贝类也一定有自己的语言表达方式,我坚信我的想法。像鲨鱼、海豚的话,我多少会那么一点点,现在我想研究贝类的语言。”“为什么?”我充满好奇地问。“因为贝类可是我们已知的最古老的动物了。我们人类在山石上发现的贝壳的化石,都有几千年的历史了,所以我认为,如果我们能够掌握贝类的语言,和它们进行沟通,那一定能从它们口中知道这个世界以前的样子。你说我想的对不对?”

我问:“您难道不能从别的动物那里弄清贝类的情况吗?它们知道的也很多啊,不是吗?”“恐怕得不到答案。虽然前些年我去非洲和那里的猴子交谈过,猴子们也确实告诉过我一些事情,可它们只有一千年的历史,太遥远的过去猴子们不知道。所以我只有问贝类才能得到满意的答案。因为存活到今天的远古动物就只有贝类了,其他的生物都已经灭绝了。”“您已经学会一些贝类的语言了吗?”我好奇地问医生。“我还没学会呐,才刚刚开始。瓶里游着的小生物叫作‘海龙’,海龙既是鱼类也是贝类,为了研究,我不远万里地追到东地中海,弄回这个小东西。可我有些担心它给不了我想要的答案,我对它们的模样有些失望,看起来一点都不机灵。”

我又仔细地瞧了瞧,“嗯,确实不太机灵,看上去傻头傻脑的。”我回应着。

这时医生端着煎好的香肠从厨房出来,他拿出盘子,把香肠分作两份。我们坐在了餐桌前。这顿晚餐一直令我回味无穷,无论以后我去过哪里,再豪华的餐厅也比不上这个温暖的厨房。在后来的日子里,我在这里度过了更多难以忘怀的日子。这里的气氛如此惬意,充满着温馨,食物的美味飘荡在房间的各个角落,伸手便可以取到任何想要的东西。你可以一边大口大口地喝着汤,一边留神放在火上的吐司,以免烤焦。那个大壁炉,像个小房间一样,里面设计有两个宽大的座位,即使里面烧着木头,也可以舒适地靠在座椅上享受温暖,一边在火堆旁烤着毛栗子,一边听着水壶里的水在唱歌,或讲着故事,或借着柴火的光亮阅读最喜欢的图书……总之,杜利特医生的家就像他本人一样,温暖、充满才智、友善、愉悦、安心。

正当我们迫不及待地安心享用美餐的时候,门开了,我抬起头望向门口,鸭子嘎嘎和狗儿吉格站在门口,它们身后拖着一堆床单还有枕头,一路沿着干净的地面拖了进来。我看呆了,说不出话来,医生看到我吃惊的表情,笑起来对我解释道:“嘎嘎和吉格是想用炉火把我的被褥一起也烘一烘。嘎嘎很能干,它是这里的管家,它帮我把家管理得井井有条。以前是我姐姐莎拉帮我管家,可她没有嘎嘎管理得好。可怜的莎拉呀,好几年都没见过她了,不知道这些年过得好不好。嘎嘎是我最得力的伙伴。你要再来一根香肠吗?”说完话,医生就转过身,用一种我听不懂的语言和嘎嘎、吉格交谈了几句,看上去嘎嘎和吉格完全能听懂医生在说什么。

我问医生:“你会说松鼠的话吗?”“当然会说,松鼠的话很简单。”医生轻松地回答,“你为什么要问这个,你想做什么?”“我家有一只松鼠,它病得很厉害。我从老鹰的嘴里把它救下来,但它两条腿受了重伤,我非常想请您帮我看看,如果您允许的话,我明天就把小松鼠带过来,好吗?”我乞求地看着医生。“哦,要是它腿部受伤,而且耽误这么长时间了,越快医治越好,我看今天晚上就去你家看看吧,太晚就治不好了。我尽力为它医治。走,带我去你家吧!”医生马上作出决定。

我们赶紧拿起壁炉边椅背上的衣服——那衣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干了。我把衣服拿到楼上换好。当我下楼时医生已经在他那黑皮包里塞满了各种药品和绷带,等着我呢。“我们这就出发,别误了时间。”医生焦急地催着我,“外面的大雨已经停了。”

雨停了,天也亮了,天边那抹落日余晖在雨后更加透彻艳丽了,映得天边红成一片。花园里的鸟儿叽叽喳喳地欢唱着。我和医生一起穿过小径,打开大门,沿台阶而下,然后上了大路,大踏步地向我家奔去。

第五章 鹦鹉波利

我和医生朝镇子的另一头奔去,我边走边对医生说:“您家真好玩,是最有趣的家了,明天还可以去您家玩吗?”“我非常欢迎你常来我家玩,明天你来我家的话,我就带你去园子里看看,园子里还有个动物园呢,我相信你一定喜欢。”“啊!你家还有个动物园?”听了医生的话我惊讶极了。“对呀,屋子太小了,不适合体形庞大的动物们,所以我在园子里筑了一个场地做动物园,让动物们有个安身之地,虽然地方有限,但也养了好多动物,非常有趣,你看看就知道了,我想你会喜欢那里的。”“太棒了,能和动物一起玩那感觉会很不错,我也要用它们的语言和它们说话,您说我能学会吗?”“没问题,只要你肯学并持之以恒,一定能学会。对了,你要是想学习动物语言,就要先和波利尼西亚学习,让它从头教起,它也是我的启蒙老师呢!”

我问:“波利尼西亚是谁呀?”我很好奇它怎样教我。“波利尼西亚是一只鹦鹉,它有着西非的血统。”叹了口气后医生说,“可惜它已经不在我身边了。我很想念它。”“难道说,波利它,死了?”我小心地问医生。“不,不,它没有死,只是它在它的故乡——非洲。”医生望着远方,眼神里充满回忆。“几年前,我和波利一起到非洲。一踏上故土,波利高兴极了,那真是用言语很难表达的。波利激动得满眼是感动的泪水,对故乡那种恋恋不舍让我不忍心再把它带回来啦,所以就让它留在了故乡。我们分别的时候它也不舍得我离去,伤心地哭了。它割舍不下故乡,也割舍不下我。我的老朋友,波利尼西亚,我好想你呀,你在故乡还好吗?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

走在路上,我静静地听着医生的叙述,与他一起回忆着他的老朋友。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啪嗒啪嗒的脚步声,我们回头望去,只见狗儿吉格正追赶着我们,一转眼就来到我们面前。它用很奇怪的声音冲着医生连汪汪带哼哼地说着什么,医生和吉格交流了几句后,我发现医生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医生和吉格打着奇怪的手势,我一点也看不懂。过了好一会儿,医生转过身对我说:“吉格告诉我,波利尼西亚回来了。已经整整五年没见到它了,天呐,五年,五年了。请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会回来。”医生迫不及待地转过身,立刻就要往家赶,抬头却看到一只鹦鹉正朝着我们飞过来。医生向着那只飞过来的鹦鹉拍着手,像个孩子找到了丢失已久的玩具一样,脸上乐开了花,惊飞了路边栖在树上的麻雀,它们吓得不再叽叽喳喳地闲聊,拍着翅膀飞到旁边的篱笆上,惊诧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一只长着红褐色的长长尾巴的灰色鹦鹉拍着美丽的翅膀,优雅地飞过街道。与鹦鹉比起来,麻雀们感到自惭形秽。

鹦鹉飞过来,直接落在医生的肩上,马上就滔滔不绝地和医生说起话来。他们说的话我一点儿也听不懂。看样子他们有说不完的话,尽情地聊着,忘了周围的世界,忘掉了吉格,忘掉了我还有我那受伤的小松鼠。后来很明显还是那只鹦鹉问起了医生关于我的事情,这才让医生重新关注到我。“噢,斯塔宾斯,抱歉抱歉,真的不好意思,我只顾和我的老伙伴聊天了,太高兴了,把你给忘了。我们赶快去你家看看那只可怜的小松鼠怎样了。”医生回过神来对我说道。然后医生转过头对肩上的鹦鹉介绍说:“啊,波利尼西亚,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汤米·斯塔宾斯。”“你好,久闻大名,我还记得你出生的时候,是在冬天,那天天很冷,而你刚出生的时候长得很丑。”那鹦鹉竟意外地用纯正的英语和我说话。说出来的话清晰明了,惊得我目瞪口呆。

医生又向鹦鹉介绍说:“斯塔宾斯也想学习动物语言,我正在和他说你给我上课的事,吉格就跑来告诉我说你回来了。”

鹦鹉听完医生的介绍,回头对我说:“虽然是我建议医生开始学习动物语言的,可实际上是医生先教会我英语的。你知道鹦鹉会学人类说话,那只是单纯的模仿,说的什么其实都不明白,只是为了赶时髦,或是为了讨好人类多得到一些奖赏罢了。正是医生教会了我如何用英文表达自己的想法。”

我们边走边聊,一拐弯就转到去我家的路上。吉格在前面,鹦鹉一直站在医生的肩上跟他说着非洲的见闻,这回他们一直用英语交谈,我想是为了顾及我的感受吧。

我听到医生问:“蹦波王子还好吗?”

鹦鹉像想起来什么似的马上说道:“哈,多亏你提到蹦波王子,我差点忘了告诉你一件事,你猜,蹦波王子现在在哪里呢?哈,他正在英国,你相不相信?”“老天,他在英国,就现在?”医生惊讶地叫道,“他来英国做什么?”“他的父亲,国王陛下,把他送到英国,是叫什么大学来着,嗯,牛渡大学?是叫这个名字——反正是个大学,让他来读书的。”“牛渡……牛渡……”杜利特医生叨唠着学校的名字,他没听说过这个名字,被弄糊涂了,“我没听说过有这么一个叫牛渡的大学呀?你说的是牛津大学吧?”“对,是牛津大学,就是这个地方!我记得有个‘牛’字,牛津,就是牛津大学。”鹦鹉顿开茅塞。

医生感叹道:“哎,想不到蹦波王子上牛津大学了,真不可思议。”“蹦波王子离开的时候,他们的王国真是跟天快塌下来一样。他刚一听说要被送走,当时也吓了个半死。要知道他是他们王国里第一个到国外留学的,他很担心到了外国被别的白种食人族什么的给活剥吃了。你能想象到非洲这些原始部落群多么无知。还是老国王态度坚决,他说如今所有黑人部落的国王全都把儿子送到牛津大学去,这是一种时尚,是伟大的追求!所以蹦波必须去牛津。蹦波有六个老婆,他想把六个老婆都带出来,可老国王不允许。当要离开时,蹦波王子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大家也哭得惊天动地的。我从来没见过那个阵势,真是前所未闻啊!”“对了,蹦波王子还在寻找睡美人吗?”医生问。“是的。你出逃后的第二天他就回王宫了。幸亏他回宫了。国王知道他掩护你逃跑后,大发雷霆。”“王子最后找到睡美人吗?”“倒是找到了一个。其实那哪是什么睡美人啊,依我看她不过是在他们部落里皮肤稍稍白一点儿的女孩子罢了。那女孩长了一头红色的头发,眼睛很大,也许是你见过眼睛最大的。王子爱她爱得发狂,于是两人在举国上下一片祝福的欢呼声中举行了隆重的结婚仪式,全体国民同庆七天七夜,那女孩从此就成了他的第一夫人,大家尊称她为‘布木巴王妃’,最后那个‘巴’字要使劲咬着嘴才能念出来。”“对了,那次蹦波王子把皮肤染白后,他的白颜色保持了多久?”“不到三个月就全回到原来的黑色了,在我看来回到原貌也不错。试想一下当他穿上泳衣的时候,白白的脸和油黑锃亮的身体对比该是多么明显。”“那琦琦现在怎么样?”说完,医生转过脸对我解释说,“琦琦是一只猴子,我带它去了非洲,回来的时候它留在了那里。”“琦琦过得一点都不好,它得了思乡病。我们经常会见面,它非常想你,想念这里的一切:花园、房子,还有伙伴们。我何尝不是呢,不怕你笑话,在我刚到非洲老家的时候那高兴劲就别提了。非洲确实是个漂亮的地方,那里有我的很多亲人,我以为回到故乡我就再也不想离开了。可是没过几个星期,我就感觉一切渐渐变得乏味起来,我的心飞了,再也安定不下来了。长话短说吧,有一天夜里我毅然地决定回来找你。下定决心后我就找琦琦商量。当我说出我要回来找你的打算时,琦琦悲伤地看着我,说它不怪我留下它,它也非常想你,但不能说回就回,它真的很羡慕有翅膀的。它和我都觉得在与你一起经历了那么多的故事之后,回到非洲生活太过平淡了。它在那里待得都郁闷了。也不是说那里不好,就是感觉哪里不对劲。和你一起的日子,我们难以忘怀。想当初冬天的时候,我们围在温暖的壁炉前,你翻着书,给我们讲里面的故事,我们愉快地交谈。而在我们的老家非洲,虽说与那里的动物们相处得非常友善,它们也都很善良,只是让人觉得呆头呆脑的。生活千篇一律,毫无新意。我知道,这不是它们的问题,问题在于我们,是我们改变了,已经回不到原来单调的生活了。我离开那天,琦琦伤心地放声大哭。这个老伙计明白,它最好的朋友就要离开了——其实,你也知道,在非洲它有很多亲人,数也数不清。它抱怨老天爷不公平,为什么不是所有动物都长着翅膀,随时可以飞越大海回来找你,而它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我离开。其实我才不相信它只能眼巴巴羡慕我。你知道它可是聪明绝顶的琦琦呀,说不定哪天它就来到我们面前,我一定不会惊讶的。”

说话间,我家就到了。老爸的店铺已经打烊,门已经关闭了,妈妈正焦急地在门口张望,看我回来了没有。“晚上好!斯塔宾斯太太。”医生礼貌地和我妈妈打招呼,并解释道,“很抱歉让您的儿子回来晚了。刚才遇到暴雨,他的衣服全淋湿了,因为衣服一时间还不能烤干,所以我就留他一起吃了晚饭。这场大雨把我俩都浇透了,还撞在一起摔了大跟头,因此我坚持让他去我家避雨,顺便烤干衣服再回来。”“先生,别这么说,我还要谢谢您对他的照顾,还把他亲自送回来。”妈妈感激地回应。“不用客气,我和斯塔宾斯相处得很愉快。”医生说。

妈妈惊讶地看到医生肩头上的鹦鹉,结结巴巴地问道:“那,那,先生,我该怎么称呼您呢?”“我是约翰·杜利特。我和您的丈夫认识,四年前他就给我做过几双靴子,他的手艺非常棒,做得非常结实。”他看着自己脚上的靴子,又自言自语地说了句“确实很结实”。“妈,杜利特医生是我请来为松鼠看病的,他知道有关动物的一切知识。”我忙向妈妈解释。“不,不,斯塔宾斯,我只是知道一部分,不管怎么说也不是所有一切。”医生谦逊地说。“走这么远来给他的小动物治病,您真是太好了。”妈妈听了不胜感激,接着又说,“我这个儿子从小就喜欢从野外把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带回家来。”“是吗?这样的孩子长大后说不定能成为一个博物学家!”医生夸赞道。“杜利特先生,请进!”妈妈殷勤地邀请着,“家里地方小,还没收拾干净,有点乱。不过客厅的火炉烧得还算暖和。”

进门之前,医生用门口的毡垫认真地把他穿的那双大皮靴擦擦干净,然后才跨过门槛走进屋里。

第六章 医治小松鼠

进到屋里,我看到我老爸正坐在火炉旁吹笛子,不亦乐乎的样子。每天晚上他都习惯用笛子吹上几段小曲儿。这是他忙了一整天之后,最放松、最愉快的时刻。

医生过来和我老爸打了招呼,两个人马上热烈地谈起了长笛、短笛、巴松管这些乐器,我老爸兴奋地说:“先生,我猜您笛子也吹得不错,不如就请您为我们吹上一曲,如何?”“没问题。”医生说,“不过我好久没摸过笛子了,让我试试看,可以借用一下您的笛子吗?”

杜利特医生从我老爸手里接过笛子,吹了一曲又一曲。笛声悠扬,我老爸老妈完全被美妙的笛音吸引住了,他们坐在那里仿佛泥塑般忘记了时间,一脸庄重,好像在教堂聆听教皇的演讲。至于我自己,尽管经常听我老爸吹笛子,可我还是对音乐没什么兴趣,可是此刻,这笛声让我感受到了灵魂深处的哀伤和震撼,身体里充满了积极向上的愿望。

直到笛声消失了,我们一家人才从梦境中醒来。“我的老天呐!这真是太美妙了!”我老妈由衷地赞叹着。“先生,您是一位了不起的音乐家,可否再来一曲?”我老爸诚恳地说道。“当然可以,不过我们可别忘了受伤的小松鼠。”杜利特医生说。“医生,我带你去,它就在楼上我的房间里。”我马上站起身,请医生去楼上看小松鼠。

当我把医生带到顶楼我房间里的时候,那只受伤的松鼠正卧在纸箱里,里面铺了很多稻草。

自从受伤的小松鼠来到我家,我就一直想让它住得舒服些,希望它能像住在自己家里一样。可是说实话,我的努力没什么成效,每次当我靠近的时候,它都是一副惊恐的表情。可当杜利特医生一走进来,它马上坐了起来,吱吱吱地叫个不停。杜利特医生用同样的语言和它交谈着,还把它抱起来,仔细查看它受伤的腿,小松鼠不仅一点儿都不怕杜利特医生,而且看起来还很开心的样子。

我举着蜡烛照明。医生小心地在小松鼠的腿上绑上了“夹板”。夹板实际上就是两根细木棍,是杜利特医生用他随身带着的小刀刚刚削成的。

医生做完了这些,合上他的皮包说:“好了,它的腿很快就会复原的。但这两周之内要让它卧床休养,千万别让它到处走动。让它待在户外,如果夜里降温了就盖上树叶。它对我说在这里待着很孤独,它挂念着一家老小。我告诉它,可以完全信赖你。我会派我园子里的另外一只松鼠去它家探望,回来把它家里的情况告诉它。总之,一定让它保持心情愉快。松鼠天生好动,要是整天让它躺在家里,它会很难过。好在它很快就会恢复,你不必太担心。”

安顿好松鼠,我和医生下楼,又和我父母聊了很久,一直到晚上十点多。

我父母和杜利特先生一见如故,非常喜欢他。那时候我家一贫如洗,可杜利特医生并未因此而跟我们保持距离,反而常常来我家拜访,令我父母感到莫大的荣光。尽管我们感觉荣耀,可还是没能预料到杜利特医生在后来的日子里成了一个真正了不起的大人物。

当然,现在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杜利特医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情况自然跟那时不同。现在,人人都知道他的大名,人人都读过他的书。如果哪天你来到我们帕杜尔拜镇的话,在我家修鞋铺门前,你会看到那面古旧斑驳的门楣上面的墙壁上,嵌着一块石板,上面端端正正地写着:约翰·杜利特,著名博物学家,曾于1839年在此吹笛。特此纪念。

很多年过去了,我还常常想起那个夜晚,一闭上眼睛,当日的情景历历在目。客厅的摆设一如往日,一个穿着燕尾服的男人站在火炉边专心地吹着一支长笛,圆圆的脸看上去是那样温和。我的父母分立在他的左右,闭目凝神,已然陶醉在他的笛声中。老狗吉格趴在医生脚边的地毯上,和我一起出神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炉火映在我和吉格脸上。鹦鹉波利待在衣帽架上,旁边就是医生那顶破旧的高顶礼帽。鹦鹉一边听一边有节奏地晃动着它的小脑袋。一切美好的记忆都真实而又清晰。

我还记得,我们把杜利特医生送出门之后,回到屋里,一家人完全没有睡意,不停地说着医生的故事,谈到很晚,直到天快亮了,才回床睡觉(长这么大,我头一回睡得那么晚)。可在梦里我又梦见了许多说不出名字的动物,我们一起唱歌、跳舞、吹笛、拉琴、敲鼓。

第七章 贝类有语言吗?

虽然昨晚睡得很晚,但今天一大早,我还是最先醒来,一睁开眼就看到外面刚露出一丝黎明的光线。阁楼窗外,第一声麻雀的啾啾声还带着些许睡意回响在晨曦中。我从床上跃起,迅速地穿好衣服。

我迫不及待地要回到那个小房子去拜见杜利特医生,还要参观他那个大园子里的私家动物园。我忙得早饭都顾不上吃了——这是我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顾不上吃早饭。为了不惊动正在熟睡的父母,我踮着脚尖,蹑手蹑脚地下了楼,打开大门,瞬间消失在清晨空荡荡的街道上。

当我一溜烟地跑到杜利特医生家门前的时候,我才忽然想起,一大清早就去敲人家的门,还要参观动物园,而且,也不知道医生有没有起床,这简直太唐突了。我朝园子里张望了一会儿,里面一点儿动静也没有。我按捺不住,轻轻地推开大门,悄悄走进了园子。

我悄悄地往院里走着,刚刚拐向左边的小路——这是一条两道树篱中间的小径,就听到有个声音在耳边响起:“早上好,来得真早!”

我急忙向声音的方向转身,啊,是鹦鹉波利尼西亚,它正蹲坐在由一丛低矮的女贞树缠绕成的篱笆顶端。“早上好!波利!”我说,“我也觉得我来得早了些,杜利特医生还没起床吗?”“不是的,他一个半小时前就已经起来了。你可以找他去了,门没锁,一推就开了。现在他不是在弄早餐就是在书房里工作呢,你自己去吧,我要在这里看日出。英国的日出会让人等好久,这里的天气总是这么糟糕,在非洲这个时间,太阳都已经升得很高,天都亮了,整个地区一定是阳光明媚。这里可好,到处是阴暗的雾气,瞧瞧,哪里还有半点儿阳光的影子,让人觉得风都钻到骨头缝里了。想不到英国别的没留下,偏偏留下了这让人心情沉重又挥之不去的雾。恶劣至极的气候!你快找杜利特医生去吧,别在这儿听我唠叨了。”

我跟鹦鹉道了谢,马上奔小房子走去。

来到小房子前,我推开门,一股香味扑鼻而来——是煎培根的味道。我走进厨房,但并没有看到医生,火炉上只放着一只特大的水壶烧着开水,水壶里的水正咕噜噜地冒着热气。灶台上放着一个盘子,里面有烤好的培根卷和煎好的鸡蛋,看炉火很旺,怕烤干盘里的东西,我顺手把盘子推到离炉火远一点的地方。然后我离开厨房,挨个房间寻找杜利特医生。

最后在书房找到了他,当时我还不知道那是书房。因为在那间屋子里,你会看到各式各样有趣的东西:望远镜、显微镜,还有一些说不出名字的东西。环顾四周,墙上挂着各种奇异植物、走兽、鱼类的画和装有鸟蛋与贝类标本的瓶子。

医生正穿着睡衣站在一个装满水的大玻璃箱前,把一只耳朵探进水里,而另一只耳朵用左手捂着。我猜想医生正在洗脸,可是他为什么会在这里洗脸呢?看到我进来,医生才直起身,他的表情有些失落。“早上好,斯塔宾斯,今天的天气非常好,不是吗?”医生的语气并没有因为天气而放晴,“今天从早上起来我就一直在听威夫哇夫说话。可结果不是我想要的——我很失望!”“结果怎么样?”我好奇地问医生,“难道它们根本不使用任何语言交流吗?”“不是这样的,实际上它们有自己的语言,可它们的语言太单调,反反复复就只有几个词。交流了很久就只是说:‘是、不、冷、热。’仅此而已,再说不出别的词语。斯塔宾斯,你说是不是非常令人失望。我本以为找到它们就会了解更多贝类语言。哎!”“那就是说,如果它们的语言仅仅就这几个字的话,说明它们不具备复杂的思维能力,是这样吗?”我鼓起勇气说道。“说得很对,斯塔宾斯,这是生活环境造成的,要知道威夫哇夫很罕见,罕见的东西通常生活得很孤单。它们生活在深海里,完全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由于数量稀少,也很少交流,就这样,它们的语言就退化了,最后也只剩下三四个词语了。”“威夫哇夫太小了,所以它们知道的东西也非常少。大个头的贝类也许会说的话比较多呢!”我向医生提出了我的见解。“你说得对,我坚信一定有比较健谈的贝类。至于你说的大个头的贝类,据我所知,贝类中个头大的都生活在深海,在人类生活的范围里很难找到。它们不会游动,只是依附在岩石上爬行,不可能在岸边找到,也不可能用网捕到。我现在真希望能亲自下到深海海底,如果能这样,我一定会找到最大的贝类。”医生和我探讨着他的构想。紧接着,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斯塔宾斯,我们好像把早餐忘了,你吃早餐了吗?”“我早就把早餐给忘了。”我告诉医生。

他听了这话马上起身带我走进厨房,一边拎起水壶,把滚烫的热水倒进水杯,一边继续我们刚才讨论的深海话题。“如果我能下到深海,并在那里生活一段日子,我一定能找到最大的贝类,会震惊全人类的。”“我听说有潜水员下到过深海里。”我说。“是有潜水员下去过,”杜利特医生说,“甚至连我自己都穿着潜水服下去过,可是无论是我还是潜水员,都只能潜到海水不深的地方,根本就没有到达海底,这远远不够,我想要的是能抵达大海深处。啊,我一定能达成所愿的。来,再来一杯。”

第八章 学习动物语言

正说话间,鹦鹉波利进了厨房,它叽叽喳喳地用鸟语和医生说了些什么,医生听了,马上放下手中的餐具,起身便走。我茫然地看着他们——他们所说的内容,我一句也没听懂。

医生刚一出门,波利就气愤地唠叨起来:“医生昨天才回家,还没等好好休息,方圆几百里的动物都得到信儿了,大清早就堵在门口等医生看病。生病的猫咪、长癣的兔子,都是来找医生看病的。后门有只大胖兔子还带个孩子,那孩子一刻也不安宁,哼哼叽叽地哭闹个不停。还有它要求马上见医生,说给它的孩子看看为什么总是抽搐。依我看那孩子不是什么病,只不过是吃了颠茄草才抽搐的。我觉得这些动物太不体谅医生了,无论医生是在吃饭,还是在睡觉,都不管不顾地找上门来。哎,可怜的医生呀,我都不知道和他讲多少回了,规定个看病的时间,过时不候。他却说如果有紧急的状况发生必须迅速救治,病人的事最大。只要有动物找上门来看病,医生从没有拒绝过,真是有求必应。”“这里就没有别的医生了吗?动物生病也可以找别的医生呀?”我问。“天呐!这里还有别的真正的医生吗?我是说能看好病的动物医生?是呀,有医生,那是兽医。可你看,他们根本不懂我们动物在说什么,也就不可能让动物很快恢复健康。这些医生都那么愚蠢。哎!例如你,或你父亲生病了,碰到一个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的医生,你觉得,这样的医生能治好你的病吗?请帮忙把医生剩下的培根放在炉子旁,不然等医生回来就太凉了,很难吃的,对身体不好。”波利喋喋不休地抱怨着。“波利尼西亚,我问个事情,你看我能不能学说动物的语言?”我一边按照波利的吩咐做,一边鼓起勇气问。“这个嘛,要看你有没有学习的潜质,要根据实际情况来看。”波利晃着它的小脑袋说。接着波利又问:“你够聪明吗?”“我不知道。”我有些羞愧,无奈地摇头,告诉它,“因为家里穷上不起学,我从没有参加过学校的考试,所以我也不知道我聪不聪明。”“哎,我可从来不认为只有在学校的人才能聪明,在学校也不能学到所有的东西——看那些学生的样子就知道了。你注意我的问题,我是问,你是不是一个‘有心人’,你会不会很留意你身边的事物。比如,一天你路过一棵苹果树旁,并看到上面有两只雄性的八哥儿,当第二天再看到它们时,你能分辨出谁是谁吗?”“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我从来没试过。”我诚实地回答。

鹦鹉叹了口气,一边用左脚把桌角上的面包渣拨到地上,一边对我说:“其实有心人就是你们人类常说的观察力很强的人。不管是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只要在你身边能看到的动物,都要观察它们的细微之处:它们怎么行走,怎么摇头,怎么扇动翅膀,怎样吸进空气,怎样摇动胡须,怎样摆动尾巴,等等。如果你想学动物语言,就要把平日观察的点点滴滴和琐碎的东西一并留在脑子里,分析整理。大多数动物不是用嘴巴说话,而是靠四肢、尾巴和呼吸来表达意思。这得追溯到远古时期,那时候老虎、狮子横行,数量多得惊人,其他动物都担心惊到老虎、狮子,惹来杀身之祸,所以行动非常小心。鸟类要好一些,毕竟它们有翅膀,危险的时候可以飞走。而那些不能飞翔的动物就要格外小心了。就这样,动物就都不用语言了,一直延续到现在。所以你要是想学习动物的语言,首先要当个有心人,在生活中时刻留心身边动物们的举动。这个对你来说非常重要。”“听起来想学动物语言还挺难呀!”我说。“也不难,就看你有没有恒心学习了。万事开头难,哪怕你要准确地说好一句动物的话,也要花很长时间去练习,反复实践。不过,你要经常到这里来,开始我会教你一些简单的东西,由浅至深。只要入了门,你会惊奇地发现自己掌握了好多有用的东西。如果你学成的话,那可太好了,你会成为医生最好的助手,医生就可以轻松些了。可怜的杜利特先生,到时候就可以松一口气了。他太拼命了,也不听我的劝告,气死我啦!不过你想当他的助手,你保证,你是真的喜欢动物才学它们的语言的。”“真的。太好了,我可以学习动物语言,可以当医生的助手啦!我一定做个有心人。可是,波利,医生会答应吗?”兴奋之余我又不免有些担心。“肯定没问题,我会和医生说。不过你可要先学一些治疗伤病的本领。”波利突然听到什么,小声说:“嘘,好像医生回来了,快,把他的盘子再放到桌子上。”

第九章 神秘的大花园

一起吃过早饭后,杜利特医生就带我到花园参观。天啊!太神奇了,医生的小房子十分有趣,而这个大花园里的景致要比小房子里的更生动,好上千倍万倍。这是我长这么大以来,见到过的最赏心悦目、最引人入胜的一个花园。你根本就搞不清这个花园到底有多大,当你觉得已经欣赏完了花园全部的风景,前面已经无路可走的时候,在转弯处,或是越过一道篱笆,或是穿过一道小河,或是拾级而上之后,就又有一处风景出现在眼前,为你展示出另一片新天地。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让人惊喜不断!

你看到过的任何一座花园所拥有的,在这里一应俱全;其他花园没有的这里也应有尽有。大片大片的绿色草地映入眼帘。草地上摆放了几张雕刻精致的石椅,上面布满了绿绿的青苔,记忆着岁月流逝留下的印迹。石椅旁有几株柳树,树枝垂在半空,长长的柳枝随风摇摆,像绿色的羽毛在草地上方舞动着,婀娜多姿。踏上古老的石板小径,两边是修剪得非常整齐的紫杉树篱笆,篱笆高高地立在石板路的两边,让人感觉仿佛走在某个古老小城的狭小街道或小巷之内。紫杉树篱笆上还开了月亮门,可供走在这里的人们来回穿行。月亮门的上方则以树木修成各种装饰,有的像花瓶,有的似孔雀,有的像半个月亮,巧夺天工。园子里还有个大鱼池,鱼池由云石堆砌而成,非常漂亮、别致。池子里游动着金色的鲤鱼,鲤鱼在蓝色的睡莲间来回穿梭。体形健壮的青蛙在池塘的荷叶上蹦来蹦去,嗖的一下钻进水里,不见了踪影,只剩下晃动的荷叶和串串涟漪。前面一道高墙把花园和菜园隔了起来,砖墙的墙头被黄桃树上垂下来的黄桃遮盖得严严实实,黄桃在阳光下闪着粉色的光,眼看就快成熟了。院里还有一棵高大的橡树,老橡树的干粗壮高大,在树干中间已经掏空了一段,成了一个大树洞,里面足足可以藏下四个大人。园子里各处都有凉亭供人休息,这些凉亭有木头的,也有石头的。有一个亭子里面装满了书籍。在园子的一角,搭起了一个像露台一样专供烘烤用的台子,杜利特医生经常兴致勃勃地来到这里,用鹅肝酱或培根来个野外烧烤。在一棵柳树下还有一把别致的躺椅。可以想象,在炎热夏天的夜晚医生来到树下,躺在椅子上纳凉,在点点的繁星下,听着树上夜莺的婉转鸣唱——夏天是夜莺歌喉最美妙的季节。最为特别的是,躺椅的四个脚都安上了轮子,杜利特医生可以躺在椅子上追随着夜莺的歌声,夜莺飞到哪棵树上,医生就滑向哪棵树下。多么神奇的生活,真让人着迷。最让我感到神奇的是一个搭建在一棵很高很高的榆树上的小屋,那棵榆树的树干粗壮极了,还从上面垂下一根绳子作为梯子。杜利特医生告诉我,他总是爬上小树屋,坐在里面用望远镜观察月亮和星星。

这个园子处处给人惊喜,在里面游玩几天也不会觉得无聊,每到一处都会有新的发现,激起我无限探索的冲动。我第一次进入园子就被彻底征服了,再也不想出去了。哪怕是一辈子留在这里我也心甘情愿。这里不仅可以探险,更充满愉悦的生命气息,让人心灵得到归属与安宁。这里是梦想诞生和出发的地方。

其实当我一踏进园子,第一眼就注意到园子里到处是一群群数不清的各种鸟儿。园子里的每棵树上都有两到三个鸟窝。许多野生动物都待在园子里,有白鼬呀,乌龟呀,还有睡鼠。它们在这里自由自在,似乎非常平和与安定,就算遇到人类也不露一丝惊恐。大大小小颜色各不相同的蟾蜍在地上跳跃着,感觉这就是它们的天下;绿色的蜥蜴则大模大样地坐在石头上,在阳光下不停地向我们眨着眼睛。随后我还发现这里竟然还有蛇。

因为在这个时候,我看到一条又粗又大的黑蟒从我们的面前沿着小径蜿蜒游过,我吓得不由得跳了起来,杜利特医生看出了我的紧张与不安,安慰我说:“别怕,这里没有毒蛇,它们在园子里专门捕捉害虫,可以说是功不可没。有时我会在傍晚的时候到园子里吹笛子,它们非常喜欢笛声,一听到笛声就会盘起尾部,直直地支撑起身体听着,直到我吹完。它们对音乐的兴趣非常浓厚。”“动物们为什么到这里安家?我从来没看到过有这么多动物的花园呢!”我好奇地问医生。“我想,是因为他们在这里不仅可以找到喜爱的食物,而且彼此间都和平相处,更没有人打扰或侵害它们。当然,它们也认识我,我猜呀,它们觉得,万一哪天自己或孩子生病了,和医生住在一个园子里看起病来一定非常方便。”说到这里医生又指着一只麻雀说,“你瞧树影下的那只麻雀,它正和下面的燕八哥对骂呢!两个都喋喋不休、毫不示弱呢。这只麻雀呀,最近几年每年夏天都会从伦敦飞到这里看望我,这里的乡村鸟都笑话它叽叽喳喳太吵了,满嘴的伦敦音。其实它是一只很有意思的鸟,它的性格是既果断勇敢,又冒失冲动,对它来说什么也及不上进行一场辩论来的痛快!每次辩论的结果都像今天这样,最终以大吵一顿来结束。真是典型的城市鸟。它在伦敦就住在圣保罗大教堂附近,所以我们给它起了个绰号叫‘老齐普赛’(齐普赛是伦敦一条著名的商业老街,以珠宝商和绸缎商而闻名)。”“除了这只鸟,其他的鸟都来自周围的乡村啦?”我好奇地问。“大部分是,不过有些品种稀有的鸟是从很远的国家来到这里的。按常理它们是不会来英国这种地方的,它们生活在热带地区,英国对于它们来说太冷了,不适合生存。但它们每年夏天还是会飞到这里来看我,过一段时间再飞回热带丛林中去。你看那边,正在一丛金鱼草上盘旋的小鸟,它长得非常漂亮,叫红颈蜂鸟,来自美洲。因为担心它不适应这里的气候,每到晚上我就把它安顿在厨房壁炉边。还有一只鸟,每年八月未,会从大老远的巴西飞来看我。那只鸟,可是小姐派头十足呢。现在这个时候它还没到呢。那边还有几只鸟通常在夏天最热的几个月来这里走动走动。”说到这里医生顿了顿,说:“不说它们了,我要带你去另一个动物园参观啰!”

第十章 杜利特医生的私家动物园

在这之前,我以为已经走遍了园子中所有的角落。可没想到杜利特医生拉着我的手,顺着一条弯曲的羊肠小道向深处走了一阵,我们面前出现一座由石头搭的墙。墙上一扇小门紧紧关闭着,杜利特医生推开小门,带我走了进去。

踏进小门往里望,原来又是一处园子。医生说去另一个动物园,我以为动物们都被一个个地关在笼子里,可一个笼子都没见到,只看到一个个不大的石屋,每个石屋都有门有窗。我们刚一踏进园子,好几个石屋的窗子接连地打开来,动物们都冲了出来。它们大概以为我们是送吃的来了。“这些门都不上锁吗?”我问杜利特医生。“噢,不是这样的,其实每个动物住的房子里都有锁的,但锁不是在外面,是在里面。如果有的动物不喜欢别的动物或人类打扰,它们完全可以自己在里面锁上。其实在这里的动物都不是被迫住在这里的,而是喜欢这里而自愿留下的。”“噢,原来如此,难怪动物们看起来那么欢快,这里的环境那么清洁、整齐有序。”我羡慕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马上央求医生,“您能给我介绍一下这里都有什么动物吗?”“当然可以,你看那边站在一块砖头前,身上好像披着铠甲,还嗅来嗅去的,它是美洲犰狳。而和它说话的那个小东西,是加拿大旱獭。它们俩都住在墙角下的那些洞里。你再看池塘里正扮怪相的两只小东西,是俄罗斯水貂——哦,看到它们俩我想起来了,中午之前我还要进城,去给它们买青鱼。今天所有商店只开一上午的时间,下午都不营业了。看,刚从屋里蹦蹦跳跳出来的是羚羊,属于南非小型种属。现在,我们要翻过这个树丛,再去看看别的动物。”“医生,那边正在吃草的是鹿吧。”我指着不远处正安静地低头吃草的动物给医生看,“有两只呐。”“鹿?在哪里?”医生顺着我指的方向看了后笑起来说,“那可不是鹿,更不是两只。它是世上绝无仅有的两个头的动物。它的名字叫‘推推拉拉’,是我从非洲带回来的。它性格温顺,负责在动物园里守夜。你知道,它的两个脑袋可以轮流休息,一个脑袋睡着的时候,另一个脑袋就工作;另一个睡了,这个就醒来工作。让它守夜实在最合适不过了。”“那这里有狮子、老虎吗?”我问。“不,我不可能把它们关在这里,如果我有好办法,我会把全世界关着的狮子、老虎全部放出来,它们是野生的动物,不应该被关在屋子里。斯塔宾斯,你要记住,被关起来的狮子、老虎是非常不开心的,它们会非常焦虑和不安,根本就高兴不起来。狮子和老虎是属于大自然的,那些被关起来的狮子和老虎是多么向往回到广阔的旷野中尽情奔跑,它们梦着出生的地方——无边无际的草原、幽深无寂的丛林。可是现在,它们被人类关起来,失去了一切,可人类又给了它们什么呢?”杜利特医生突然顿下来,停下脚步,情绪一下子激愤起来,“它们失去了清晨在草原看朝阳升起的壮丽景观的机会,无法在傍晚听棕榈树在风中摇曳时发出的声音,无法在藤蔓盘绕的树叶下乘凉,失去了一个又一个清凉月夜,再也不能抬头就可以仰望到满天繁星……失去了这些它们得到了什么?它们得到的是,关押它们的空荡荡的四周插满冰冷铁条的铁笼子,每天定时送来的腐烂的臭肉,以及一群群络绎不绝参观它们的人类,那些人只知道张着大嘴,傻傻地盯着它们看,看它们的威风一天天地消失,直到最后萎靡。斯塔宾斯,狮子、老虎,它们是兽中之王,绝对不可以、也绝对不应该被关在笼子里。”

说到这里,我看到杜利特医生庄重的表情里带着悲伤,但很快他又振奋起来,和蔼的笑容又回到了他的脸上。

他又拉起我的胳膊,温和地对我说:“我们还没到过蝴蝶馆和水族馆呢,现在就去,我以我的蝴蝶馆为骄傲。”

说着,医生就带我来到一间用细细的钢丝编起来的小屋,这是利用林间一片空地搭建起来的,就像一个庞大的鸟笼子。网子里种满了各种鲜花,那些花在阳光下争相怒放,开得缤纷艳丽,蝴蝶在花丛中起舞,美丽多姿。杜利特医生用手指给我看其中一个房子的角落,那里有一排排整齐的箱子,箱子不大上面密密麻麻地布满小洞。“我把不同种类的毛毛虫放到小洞里,等着它们变化,有的变成蝴蝶,有的变成飞蛾。到时候它们会从小洞里飞出来,在花丛中栖息。”医生给我讲解。“蝴蝶也有自己的语言吗?”我问。“应该是有的,可我最近只想研究贝类语言,所以到现在我还没学会蝴蝶语言呢,甲虫们也有语言,这些昆虫语言我是打算要好好学习的。”

这时,鹦鹉波利飞来了,它打断我和医生的对话说:“医生,后门来了两只豚鼠,说它们刚从主人家逃出来。因为那家的儿子总是给它们吃一些乱七八糟的很难吃的东西,再不逃出来,估计都快饿死了。它俩想问问你,可不可以收留它们。”“当然可以了。”医生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并告诉鹦鹉,“把那两只可怜的小豚鼠带到动物园里,安排它俩住在大门左边的房间,就是以前黑狐住过的房间。先给它们讲一讲这里的规定,然后给它们弄一顿美餐。”然后跟我说:“斯塔宾斯,我带你去水族馆吧。那里有庞大的玻璃水箱,箱子里装的可不是一般的水,是海水。很多贝类都养在里面呢!”

第十一章 鹦鹉波利,我的好导师

从这天起,我每天都往我的朋友家跑,一去就是一整天,从不间断。我妈常开玩笑说,干脆把床也搬去杜利特医生的家里吧,要不,每天就算人回家了,魂也没回来。

没过多久,我就成了一个有用的帮手,杜利特医生对我非常满意。我会帮着医生喂他家的动物;还帮医生搭建新的房舍,修理花草和篱笆;有时来了看病的小动物,我也在医生旁边为他做些力所能及的事。闲下来的时候,我会想,虽然我自己很喜欢在医生这里干活(因为我喜欢这里的一切,这里的一切和我以前的生活相比,真的是两种世界),但如果我不是每天都来的话,医生肯定也会想我吧。

自从我决定每天来医生这里以后,鹦鹉波利每天都跟在我身边,不断地教我鸟类语言,还教我怎样去认识动物的肢体语言。刚开始的时候,我认为也许一辈子都不可能像医生那样学会鸟类语言——实在太难了。不过鹦鹉波利对我极有耐心——当然有时候我也知道,它是控制着脾气不发作而已。

很快我就能听懂鸟儿啾啾的话语了,也明白狗儿那滑稽的交谈姿势代表什么意思了。晚上,躺在床上我也不错过练习的机会,我会安静地听墙壁后面老鼠在说些什么,我也会留心房顶上猫儿们的交谈内容,还有广场上、市场里鸽子们的言谈举止。

快乐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时光转眼即逝,一天过去了,一周过去了,一个月,两个月……直到有一天,我发现杜利特医生花园里的花凋谢在秋天渐渐冰凉的泥土中,黄色的树叶从枝干上飘落到草地上,才意识到夏天已渐渐远去,秋天就这样来临了。

这天,我和鹦鹉波利坐在书房说话。书房装饰得非常考究,长长的,有个很大的壁炉,墙壁上安放着高大的书架。书架上摆满了书:故事书、园艺书、医书、药学书、旅游书,都是我爱看的。我最喜欢看的是杜利特医生那本奇特的地图册,全世界所有国家在地图册里都可以找到。

一天下午,鹦鹉波利给我看的是一本由杜利特医生撰写的关于动物的书。

我惊奇地感叹道:“哇!天呐,医生得懂得多少事情,得会多少字啊,能写出这么多的故事!我要是也会读书写字该有多好。杜利特医生写的书一定非常好看,波利,你认识字吗?”“我也只认识几个字。”它郑重地告诉我,“翻书的时候要小心,不要把书页弄破了!”波利又继续刚才的话题。“实际上我也没有时间读很多的书。读书要花费很大的精力与时间。这个字母是K,这个字母是B。”“图片下面的字是什么意思呢?”我指着问。“我看看,嗯,我知道,B-A-B-O-O-N,对,是狒狒的意思,也就是猴子。读书也没有想象的那么难,先学会念这些字母,单词就会说了。”“波利,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我想和你商量商量。不知道我这样做行还是不行。”我有些腼腆地对波利说。“什么事呀,孩子?”鹦鹉波利用尖尖的嘴梳理着它的羽毛,慢条斯理地问我。它平时对我就像个长者对小孩似的,毕竟它都快两百岁了,我不过才十岁。

我鼓起勇气说:“我觉得我天天往这里跑,而且还在这里又吃又学习的,不太好,总是给你们添麻烦。我妈也老是教训我说,这样不太合适。但我喜欢这里,喜欢杜利特医生,喜欢波利,也喜欢这里的其他动物。我不想离开这里,可我也不能白吃你们的。所以我想和你商量商量,现在我也能为医生干些杂活了,反正你们也要请花匠和其他雇工干活,不如这些活都由我来做,就不用再雇人了,我不要工钱,只要让我住在这里,管我吃饭就行,你说这样好不好?医生会答应吗?”

波利听明白了,又确认道:“你是想正式给医生当助手,是不是?”“是呀,我就是想当医生的助手。你说我能做个好助手吗?”我想得到波利的意见。“我确实看不出来你哪里不行。不过你确定长大后你最想做什么了吗?你真心想当一个博物学家?以后不后悔?”波利想了想给我提出了问题。“你放心,当博物学家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了。”我坚定地说。“哦,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好吧,我们现在就去和医生说,他就在隔壁的书房。不过你要小心开门,他工作的时候不喜欢被打扰。”

到了书房门口,我轻轻地推门走了进去,一头黑色的猎犬,正端坐在壁炉前的地毯上,支着耳朵全神贯注地仰视着医生,医生正给它读着一封信。

我问波利:“医生在做什么?”“噢,是这样,这条猎犬有个女主人,名叫米妮·杜丽。她住在镇子的另一边,有一头长长的辫子,一直拖到腰上,不过却有点傻乎乎的。暑假女孩和她的哥哥去海边旅游了,女主人一走,这只老猎犬难过得心都碎了。它每天在门口等呀等,终于等来了女主人的一封信,当然信是用英文写的,所以老猎犬就带着信来求医生给它翻译一下。看老猎犬那兴奋的表情,我猜它的女主人一定是快回来了。这只老猎犬简直要疯了。”

我也相信这只猎犬一定是疯了,你瞧,听完信里的内容,它就汪汪地狂叫一阵,使劲地摇头摆尾,在医生的书房又蹦又跳。最后,用嘴巴叼着信得意地跑出书房,嘴里还一直哼哼唧唧的。“我可以肯定,老猎犬一定是去车站接主人了。它对那女孩多么忠诚,太不可思议了,你不知道,它的女主人是个斜眼,不仅眼睛斜,心眼也不正,又傲慢又无礼,是个十足的坏蛋。”波利在我耳边小声地嘟囔着。它在为这条忠实的狗打抱不平。

第十二章 一个绝妙的主意

这时,杜利特医生抬起头,看到了我和波利。然后对我招呼说:“嗨,斯塔宾斯,你现在来找我有事吗?请过来坐下说吧。”

我冲着医生点头说:“是的,医生。长大以后,我想成为像您一样的博物学家。”“哦,真的?”医生听了我的话十分吃惊。他思忖了片刻,然后用低低的声音说道:“嗯,那个,就是说你已经考虑好了?还有,你的父母都支持你的这个决定吗?”“我父母还不知道呢。医生,我天天来您这里而且还在这里吃吃喝喝的,给您添了不少麻烦。我考虑很多天了,想到了一个好主意。我想在这里帮您做些零活,您包我吃住就可以。昨晚我妈还说我总来麻烦您,所以我想请您晚上和我一起见我爸妈,和他们说让我搬到您这里给您当助手。我想如果您去说会比较好。”“哈哈哈!我说,亲爱的斯塔宾斯,我的好朋友。只要你想来我家,一日三餐我都管,非常欢迎你,多少年都没关系。而且你又懂事,能帮我做很多活。其实我正想给你些工钱作为报酬。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想到的好主意是什么呢?”“我的想法是这样的,您去和我爸妈说,是您同意我住在您家跟您一起工作的,空闲时您还可以教我读书写字。因为我家很穷,没有钱供我上学,我能读书认字是我爸妈最大的心愿。另外,不会读书写字也成不了像您这样的博物学家。”“哎,其实在读书写字方面我知道的不多。但你要明白,会读书写字当然好。但是,不是所有博物学家都是这样的。青年学者查尔斯·达尔文先生,他毕业于剑桥大学,他的知识与学识就非常渊博。还有法国的居韦先生,以前是家庭教师。但我还要告诉你,世界上最了不起的博物学家,别说认字了,就连他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哦?您说的这个人是谁呀?”我问。“我只知道他叫长箭,是印第安人。他是老金箭的儿子。”“那您见过他吗?”我问。“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也没听过有谁见过他,我想就连达尔文先生也未必听过他的名字。他生活在野外,和各种植物、动物在一起,很少和人交往。他在不同的印第安部落转来转去,从一个部落到另一个部落,是一个流浪的学者。”“关于这个人,您怎么知道得这么多?可刚才您好像说过,您从来没见过他呀?”我问。“有一只来自他那里的天堂鸟米兰达告诉我的。它说长箭是一位非凡的博物学家。上次天堂鸟回去的时候,我就让它帮我给长箭带个信儿。现在我每天都在等着那只鸟回来。我都快等不及了,眼看天气转凉了,秋天以后,那只鸟就不能来英国了。不知道它什么时候能到,我每天都祈祷,但愿这只鸟在路上不要出什么事。”“为什么动物们生病都来找您看,既然他那么厉害,为什么不去找他看呀?”“也许我的医疗水平比他那里更先进些吧。不过天堂鸟说,长箭的自然历史知识非常渊博。他最擅长的是植物学,同时他对鸟类、蜜蜂和甲虫也有很深的研究。现在不说他了,我们来讨论讨论你出的那个好主意。告诉我,你真的想当个博物学家?”“是的,医生,我早就下定决心了,绝不会变的。”“那你得想清楚,博物学家是个不能挣大钱的职业,大多数的博物学家,尽管他们很优秀,但都挣不到多少钱,而且还要花费很多钱,比如今天买个捕蝶网,明天又买个装鸟蛋的小盒子。你看,我当了多年的博物学家,到现在才有点儿收入,而且是我靠写书挣到的一些钱。”“我才不在乎挣钱多少呢。我就是想成为像您一样的博物学家。医生,请周四到我家和我爸妈谈谈,好吗?还有,如果我真的成了您的助手,等您下次再航行的时候我是不是就可以跟着您一起去了?”“啊哈,我终于明白了,你是想和我一起周游世界呀!”医生笑着对我说。“是的,医生,我成了您的助手,以后您出门就由我来帮您拿捕蝶网或记事本什么的。这样的话您就不会太劳累了,方便您好好工作,您说对不对?”

医生听了我的一番话,低头深思了很久,一直没有说话,还不时地用手指头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桌子,看得我心急如火。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地过去了,但我却感觉像过了几年般煎熬。我等待着医生给我答复。

医生终于站起来,走到我面前,对我耸耸肩说:“好吧,斯塔宾斯,我下周四就去你家和你的爸妈谈。然后就……再说吧,代我向你的家人问好,谢谢他们的款待。”

我兴奋地冲出门去,迅速地跑回家告诉我妈:医生答应过来吃饭了。

第十三章 镇上来了个奇怪的游客

第二天刚喝过下午茶,我坐在杜利特医生的花园墙头上,和母鸭嘎嘎聊天。前些日子,我跟波利学了不少动物语言。所以,现在我可以和嘎嘎进行简单的交流。交谈中我发现,嘎嘎并不像想象的那样严肃,大多数时候她仿佛一位和蔼慈祥的奶奶。它给杜利特医生做管家已经有很多年了,而且家里让它管理得井井有条,它的确非常出色。

我们就一边坐在墙头聊嘎嘎和医生去非洲历险的故事,一边眺望着园子外面的那条叫牛庄路的马路。天色渐晚,一群羊正从路上经过,朝着镇上的集市走去。嘎嘎正讲得起劲,突然从镇子的方向传来一阵喧哗声,我好奇地站起来,向镇子方向望去,想一探究竟。

不一会儿的工夫,一群孩子吵闹着走近我们。这时我才看清楚,原来这群孩子在追赶一个女人。这个女人穿着一条破烂不堪的长裙,裙子的一半落在地上,拖拖拉拉的。只见女人拐弯朝我们前面的马路走来,离我们越来越近。她头戴一顶插着罂粟花的大草帽,严严实实地遮住了她的脸,她的两只胳膊长得出奇。我承认,我从来没见过长成这样的人。妇人离我们越来越近,孩子们的嘲笑声也越来越高。我终于看清,那女人的皮肤黝黑黝黑的,还毛乎乎的。我的天啊,简直跟个巫婆似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嘎嘎纳闷地叫起来。

孩子们追打着那妇人快速地奔向我们这里。突然,只听嘎嘎高声尖叫起来,吓了我一大跳。“天呐,是琦琦!琦琦回来了!这群孩子太过分了,看我怎么收拾你们,非给你们点儿颜色看看,怎么敢欺负琦琦!”说着,嘎嘎展开翅膀,从墙头飞落到地上,迅速向园外冲去。一路发出愤怒的嘎嘎声。它打开大门直奔着那群起哄的孩子们冲去,对着他们的脚脖子就是一通猛啄,吓得孩子们拼了命地向镇子的方向逃窜。

那个女巫似的人,看着孩子们跑远了才转过身,疲惫地来到大门前。她并没有马上推门,而是一个翻腾就攀到了大门顶,好像那大门对她来说并不算什么障碍。而且她翻上来的时候,两只脚紧紧抓着大门上的铁栅栏。动作无比麻利,根本就不觉得她是个老女人。我很惊诧,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做如此的举动。忽然我终于看清了来人的长相,原来不是人,是只猴子。

哦,原来它就是波利提过的,最好的朋友——琦琦。

琦琦坐在大门顶上,用极不友善的眼神盯着我。从它的神情我可以猜到,它一定是把我当成追赶它的那群孩子中的一员了。随后,它跳进园子,把盖脸的大草帽撕了个稀碎,丢进身边的水沟里,胡乱地扯下身上的衣服和裙子,摔在地上,还愤愤地在上面使劲地又踩又跺。好像还不解气,就在大门口,把这些衣服从这头踢到另一头,然后再踢回来。

这时从屋内传来一声尖锐的叫声,随着声音,波利飞奔出来,当然它后面跟着杜利特医生和狗儿吉格。“琦琦,琦琦!”波利大声叫着,一下扑上去,兴奋地摇着琦琦,说:“你终于出现了,我早就和大家说过,你肯定有办法来医生这里的!告诉我,你是怎么来这里的?”

大家把琦琦围在中间,你一言我一语地问个不停,最后才拥着琦琦回屋。

这时医生转身对我说:“斯塔宾斯,现在麻烦你跑一趟,在我房间的抽屉里有一包花生,我是特意为琦琦留的,就是想着它哪天就像从天上掉下来一样回来了。你拿了花生,然后再到波利的房间看还有没有香蕉。琦琦刚刚对我说,它有两个月没有闻到香蕉的味道了。”

等我再到厨房的时候,大家正全神贯注地听琦琦讲一路的历险。它是怎样从非洲一路冒险来到英国的呢?

第十四章 琦琦漂洋过海的艰辛经历

自从波利尼西亚离开非洲去英国以后,琦琦就更想念杜利特和这所小房子了。最后,琦琦做出重大决定——追随波利,回到帕杜尔拜镇的那个小屋子。

琦琦来到海边,正好看到一艘开往英国的大船停泊在港口。一群人正排着有序的长队登船,人群中有黑人也有白人。琦琦不想错过这个好时机,它想伺机混到船上,只要能到英国,就有办法找到医生的家。可是,船员还是发现了它,把它轰了出来,并且不准许它再靠近大轮船。琦琦只好远远地观望着,见机行事。这时,走过来一大家子人,吵吵嚷嚷地登上轮船。琦琦注意到这一大家人中,有一个小女孩儿,琦琦想到了它的一个小表妹——一个它曾经爱过的母猴子!琦琦想:“要是这个女孩儿长得像只猴子多好,没准儿我打扮起来也像个小姑娘似的。也许我穿上女孩儿的衣服,就可以跟他们一起混到船上,再没人会赶我下船。哦,真是一个绝妙的好主意!”

想到这里,琦琦快步跑到不远的一个镇上,从一户人家的窗户跳了进去,这家的女主人正好在洗澡,衣服就脱下搭在了椅背上。一看就知道,这衣服的主人是个极时尚的女人。琦琦没有多想立刻把衣服往自己身上套。上身是一件当时非常流行的紧身衣,下面搭了一条长裙。临走的时候,琦琦还拿了个大草帽戴在头上,那草帽把它的脸全部遮住了。换好衣服的琦琦马上又回到港口,混进拥挤的人群中,安稳地溜上了轮船。到了船上,它找了个安全的地方藏好。白天的时候它不敢动,只有到了夜晚,当人们都睡去的时候,它才敢出来透透气儿,再找些吃的和喝的。

可是,当轮船到达英国港口的时候,琦琦还是不幸地被船员发现了。船员们看到一个身穿时髦女装的猴子特别兴奋,都过来逗它,想把它当宠物养着玩儿。可是,它不是一般的猴子,它可是聪明绝顶的猴子琦琦呀!它挣脱出船员们的围捕,噌地跳上岸,冲进人群,便一溜烟地逃离了。然而,从英国港口到帕杜尔拜镇还要走上差不多大半个英国。

一路上,琦琦千辛万苦地徒步前行,吃尽了苦头。因为它的形象太可笑了,所以只要经过城镇,琦琦都会被一群看热闹的孩子们哄笑或追赶。甚至还有不少无聊的大人也想抓它。它只好爬到电线杆上或房屋的烟囱上逃脱人们的追捕。到了夜晚,累得实在没力气走了,它就找个地沟、牲口棚或者其他能藏身的地方睡上一觉。饿了就从林子里或灌木丛中摘些野果或树籽来充饥。真是千辛万苦啊!最后,琦琦终于看到了帕杜尔拜镇的象征——教堂上的尖塔闯进了视线,琦琦知道,日思夜想的家就在眼前了。它到家了!琦琦讲完了它的神奇之旅,抓起香蕉,一连吃掉了六根,然后喝了一大碗牛奶,这才心满意足。最后它感慨道:“哎!我为什么没有生就一双翅膀?那样的话我就可以飞回来了,就像波利一样。自从我在港口下了船,我恨透了那顶帽子,那么大,在我赶路的时候,不是掉下来遮住我的眼睛,就是被树枝勾到。还有那身衣服,上身那么紧,长裙一路上绊倒我无数次,摔得我鼻青脸肿。我一路跑着一路想,女人们为什么把自己装扮得那么累,这些装饰多麻烦。要不是穿着这些累赘的玩意儿,我早都到家了。更可气的是,路上遇到孩子,这帮小淘气,见我就笑,边笑边追,有时还扔东西到我身上。我的天!今天早上看到亲爱的帕杜尔拜镇时,我简直兴奋极了。我又回来了!”

这时医生走过来,说:“琦琦,你的床整理好了,还在洗碗间碗柜的最上面,那可是你最喜欢睡觉的地方。自从把你送回非洲老家后,我们一直都没有动过那里,专门为你再回来留着的。”

琦琦走到自己原来的小窝,看了看四周,感动地说:“谢谢!能再次回来真是太好了。这里的一切依旧,除了门后换了一条新的擦手巾。”

嘎嘎过来说:“是呀!琦琦,夜里冷的时候,你还盖医生那件旧夹克吧,记得以前你喜欢把它当毯子。”“好吧,我现在就想睡会儿。这几天真把我累惨了!”琦琦说完,就像水手爬桅杆似的灵巧地爬上碗柜,蜷缩起身子,拉过那件旧夹克盖在身上,一会儿的工夫,就沉沉地进入了梦乡。“好伙计,好琦琦!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了。辛苦你了。”医生小声地说道。“是的,好伙计!好琦琦!”嘎嘎和波利也跟着感叹道。随后医生带着我们大家悄然退出洗碗间,轻轻地带上了房门。

第十五章 如愿以偿,当上了医生的助手

终于盼到周四的晚上了。我家一片繁忙的景象,每个角落都充满了喜庆。之前我妈问过医生最喜欢吃什么,所以今天的餐桌上摆满了医生最爱吃的东西:排骨、甜菜片、炸面包、大虾,还有糖饼。医生还没到,我妈满屋子转着,到处拾掇,生怕还有什么没有准备好。

终于听到了敲门声,我箭步跑到门口,把医生请进来。医生带来了他自己的笛子。

医生谢过我父母坐下来,我们一家人和医生在祥和的气氛中共进晚餐。医生吃得很香。晚饭后餐具收拾到洗碗池内,等着明天再洗。医生和我爸兴致勃勃地吹起二重奏。

看着他俩兴致勃勃的样子,我开始担心今天的正事,万一他们没完没了地吹个不停,那我的事他们什么时候谈呢?还好,医生吹了一会儿便停下来,放下笛子,郑重地对我爸说:“老朋友,你的儿子对我说,他长大后非常想成为博物学家。”

接下来,他们进行了长时间的谈话,一直持续到深夜。一开始我爸妈持反对态度,他们说小孩子说话没准儿,什么也不懂,那只是个理想,现在心血来潮,等过一阵子失去了兴趣就又做别的新鲜事了。然而,在我父母把方方面面的问题都说到了之后,医生最后和他们商量说:“这样吧,斯塔宾斯先生,咱们先别过早下结论,我是这样想的,你们看看是否可行。让孩子先到我那里,给他两年的时间,在这两年的时间里,他会有足够的时间好好体验,看他能否弄清自己的兴趣到底是什么。等到他十二岁的时候,再让他自己决定,是不是还要坚持现在的想法。同样的,这两年我会尽可能地教他读书识字,而且还可以教他一些数学之类的知识。你们看这样行吗?”“医生,这个我也说不好,”我爸摇头说,“您想得很周到,提议也很好。可我们想让小汤米学一门可以养家糊口的手艺。”

这时,我妈无所顾忌地插进来,对我爸讲:“医生说的对于孩子来说太难得了,这是一个绝好的学习机会。只是孩子还小,我是真心舍不得他现在就离开家外出学习。”说到这儿,眼泪就在她眼中打转。但她下定了决心,又说:“但雅克布,镇上所有跟小汤米一般大的孩子基本上都去镇上的语法学校了,读到十四五岁。小汤米不过是花两年的时间去受教育,还不行吗?而且,只要他能专心读书识字,那时间就不算白费。当然了小汤米一走,这个家就冷清了……”说着,我妈掏出手绢哭起来。“斯塔宾斯太太,我可以保证,孩子可以经常回来看你们。如果你舍不得,我让他每天回来都可以。毕竟我们都在一个镇子上。”医生看到我妈哭,安慰说。

最终,还是我爸妥协了。就按医生提出的,我在医生家住两年,为他干两年的活,他教我读书识字,还提供我食宿。医生还说,虽然他经常身无分文,但偶尔也会有些积蓄,等他手里有了积蓄,会给我添置些衣物什么的。“您太好了,医生,汤米遇见您,是他的幸运。”我妈擦了把眼泪和医生说。

现在想来我真是个没心没肺、自私自利的坏小子,那个时候居然还凑到医生的耳边,对他悄悄地说:“您告诉他们,以后您再外出旅行的时候会带着我。”“对了,我还要和你们说,由于工作需要,我会经常外出,要是我带上他,你们不会反对吧?”

听到医生这么说,我那可怜的老妈抬起头,因为这个问题她从没想到过,一下子蒙了,显得焦虑不安。我站在那里,心脏急速跳动,屏着气息等着我爸的答复。过了一会儿,我爸慢慢地说道:“是的,医生,我们不反对。既然我们把儿子交给您,一切就由您做主,我们没任何意见。”

我相信,这个时刻,全世界的所有孩子再没有比我更快乐的了!我兴奋极了,好像站在云端漫步。梦想终于实现了,我高兴得手舞足蹈,又蹦又跳。从现在开始我就开始了新的人生,可以扬起风帆去远航了。我的未来渐渐丰满起来,因为我知道,杜利特医生很快就要开始另一次航程了。之前波利和我说过,医生从来没有连续在家待上六个月之久。那么,两个星期之内,医生就要动身了。而我——汤米·斯塔宾斯,会和他一同出航!远渡重洋,周游世界,想想就非常兴奋而且充满期待。

第二篇

第一章 “克鲁号”由谁来驾驶

从那天起,我在镇上的地位完全不同了。当我走在镇上最热闹的大街上时,总是昂头挺胸。而吉格,总是跟我在身边,脖子上戴着闪闪发光的纯金项圈。过去,总有些高傲的男孩子因为我是穷皮匠的儿子,穷得连学费都交不起,而用鄙夷的眼神看着我。现在,他们用手指着我,压低了声音跟身边的朋友们说:“瞧!他就是杜利特医生的助手——才十岁!”

我心里想道:这算什么!他们要是知道我和我身边的狗狗吉格,正一边走一边聊天,他们又该是怎样目瞪口呆的表情呢?

就在医生去我家拜访之后的第三天,医生情绪低落地告诉我,他对贝类语言的学习恐怕不能继续了,起码目前要暂时放弃了。“唉,斯塔宾斯,我很沮丧,非常非常沮丧。你看,我试过了文蛤、牡蛎,还有海螺、鸟蛤、扇贝,甚至还试过了七个科属的螃蟹和所有种类的龙虾,这么多贝类我都一一试过了,可还是毫无进展。看来,也只好暂时停下贝类语言的学习,以后有机会再来研究吧。”“那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呢?”我问。“斯塔宾斯,我回来已经有一段日子了,正打算过几天出趟远门儿,外面还有好多事情要我处理呢。”“那我们什么时候动身?”我问。“眼下还不能确定时间,我得等那只天堂鸟来了再说,我得知道长箭有没有让它给我带什么信儿。不知什么原因,它到现在还没到,至少比往年晚了十天。但愿它没什么事。老天保佑它平安!”“那我们是不是要先准备条船呢?估计这一两天天堂鸟就到了,我们可以一边等它,一边准备,出门前肯定也有很多事要做,是不是?”“你说得对,斯塔宾斯。我们先到镇上拜访一位老朋友乔。这个老采蚌人,关于船只的事找他准没错。”

这时吉格突然跳过来,那样子好像在说:“我也去!”

医生打了个手势说:“好,一块来吧!”随后,我们三个一起去找乔了。

乔听了我们的来意,毫不犹豫地说:“我刚刚买来一条船,但这条船需要三个人同时驾驶才能开动。如果你们用得上,我倒是愿意卖给你们。”医生说,不管怎样,先看看船再说。

于是,我们跟着乔去看船。顺着一条小路走到河边,我们看到有一条小船就停在那里。那条小船可是我们见过的最可爱、最漂亮的,上面写着“克鲁号”三个字。乔说,他愿意只收一点儿钱,就把这艘漂亮的小船卖给我们。问题是这条船需要三个人开动,而我和医生加在一起才两个人。“我会带上琦琦的。不过,尽管琦琦聪明伶俐,但它还是没有人的力气大。看来,必须得再找个人来加入我们的行列了。”“我认识一个很棒的水手,可是个一流的海员哦!我想,他一准儿愿意跟你们一起远行。”乔对医生说。“不了,乔。谢谢您!我不想雇海员,我付不起费用。另外,出海的时候,海员们总是讲究些规章制度,什么事都要按规矩来,这样会影响到我的,因为我想按我自己的原则来行事。让我再想想,我们还可以找谁呢?”“要不,我们去找卖猫食的马修·麦格吧,他可是个好人!医生,你说呢?”我马上想到了另一个老朋友。“哦,他不行。虽然他人很好,可是,他的风湿病让他抱怨过好多次了,海上的长途旅行可不适合他。我们带谁去,一定要特别仔细地挑选。”医生说。“还有,隐士路克怎么样?”我又说。“路克,好主意!就找他吧。如果他肯和我们一起的话,那就太棒了。我们这就去找他问一问。”

第二章 隐士路克失踪了

前面我讲过,有一位隐士,叫路克。他是我的一个老朋友,并且性格古怪。他独自一人住在一片沼泽地上,沼泽地离我们镇子很远,荒无人烟。他在那里搭了个小窝棚,伴随他的只有一条虎斑斗牛犬。那条犬对主人忠心耿耿。在镇上没人知道路克从哪里来,也没人知道他叫什么。后来大家给他取了个名字——隐士路克。他不愿意与人交往,也从不到镇上来。如果有人恰巧经过他住的小窝棚,鲍伯——他养的那条斗牛犬,会狂吠着把人赶跑。整个帕杜尔拜镇,没人能说得出他的底细。如果有人奇怪,为什么一个人会与世隔绝地住在那么偏远的地方,镇上的人们会说:“哦,你说的是隐士路克呀,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回事。不过有一件事大家都知道,别靠近他家,否则他家的狗会出来咬人的。”

不过,路克虽然有些孤僻,也还是有朋友的,帕杜尔拜镇上可以见到小窝棚主人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杜利特医生,另一个就是我。那只斗牛犬见到我俩从来不汪汪乱叫。它知道我们对路克好,我们是路克的朋友。

这天下午,我和医生带着吉格,穿过沼泽来找路克。一路上,冷风飕飕地吹过。当我们靠近路克的窝棚时,吉格竖起了耳朵。听了听,警觉起来。吉格说道:“真是怪了!”“吉格,你说什么真是怪了?”医生问吉格。“鲍伯没有出来迎接我们,按理它早就应该听到我们的脚步声或嗅出我们的味道了。听!是什么声音,怪怪的?”“听起来是开门发出的吱嘎的声响。是路克的窝棚木门发出的响声吧?我们的这个方位还看不到路克的门,门还在另一边,我们离得远着呢!”医生说。“希望不是鲍伯病了。”吉格说完就汪汪叫了几声,等鲍伯的回应。许久,我们只是听见旷野略带咸味的风扫过时发出的嘶号声。再无其他回应。

我们三个心头一紧,加快脚步,接近窝棚。

走近窝棚一看,门敞开着,被风吹得来回摆动,发出吱嘎的声音。从外面看,里面空无一人。“路克和鲍伯会不会出去散步了,没有关门?”我分析道。“路克一般是不会出门的,就算出门也不会敞着门,任凭它被风吹得啪啪作响啊。看来是出什么事了。吉格,你在那里做什么呢?”“没什么呀,没发现异常。”吉格回答着,但它还是在窝棚的地上仔细观察着。“吉格,过来!”医生用十分严厉的语气叫吉格。“你是不是隐瞒了什么?你发现了什么迹象,你一定是知道或是猜到发生了什么状况,对不对?路克怎么了,他在哪儿?”“我……不知道。”吉格闪烁其词,并且看起来十分不安,“我也不知道……不知道他们去哪儿了。”“不,吉格,你知道,从你的眼神中我看出你一定是知道的,为什么不肯说?”

吉格沉默着不肯回答。

杜利特医生追问了足有十分钟,可吉格还是什么话也不肯说。看着吉格的异常反应,医生只好说:“这样吧,我们先回去,站在这里吹冷风解决不了问题,我们所知道的全部就是:路克失踪了。我们还是先回家吃午饭吧。”

我们穿好外套,再一次穿过沼泽地往家的方向走。吉格跑在我们前面,装模作样地摆出一副抓河鼠的样子。

医生小声对我说:“我觉得吉格一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很意外,它竟然不想告诉我,它从来没这样过,十一年来我们无话不说。今天这样真是太奇怪了!”“你的意思是,你觉得吉格知道隐士路克的全部事情吗?包括路克的身世。这可是全镇的人都不知道的大秘密,包括我和你。”“如果吉格知道这事,我不觉得奇怪。当发现窝棚里空无一人,门还开着的一刹那,我注意到吉格的表情怪怪的。我还注意到,吉格趴在地上嗅来嗅去的——它肯定在地上嗅出什么了。它寻到了我们肉眼看不到的痕迹。我只是想不明白,它为什么瞒着我,我再试试看。吉格,吉格过来!嗯?吉格呢?它不见了,我以为它在我们前面呢!”医生寻找着。“是呀,我也以为吉格在前面呢,刚刚它不是在前面一直抓河鼠了吗?怎么就不见啦?吉格,吉格——”

可以肯定,吉格消失了,和路克一样,找不到了。我们在附近寻找、呼唤,直到最后我们返回窝棚,也没见到吉格的踪影。

我对医生说:“这样看来,最大的可能是它已经回家了,它常常这样干,我知道,我们进家门一定能看到它。”

但杜利特医生对我的话不置可否,他站在冷风中,裹紧了衣领,然后甩开大步向前走去,嘴里自言自语道:奇怪!这也太奇怪了!

第三章 吉格带回来的大秘密

我们到了家,进门,在大厅看到嘎嘎,医生开口便问:“吉格在家吗?”“没有。没见它回来。”嘎嘎说。“它一回来就马上告诉我,谢谢!”医生一边吩咐嘎嘎,一边挂好帽子。“好的,先生。您先洗手,饭已经准备好了。”嘎嘎说。

我们刚进厨房,没等落座吃饭,门前就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我跑过去打开门,吉格慌里慌张地蹿了进来,并对着屋里大喊。“医生!快,快到书房!我有重要的话对您讲!嘎嘎,午饭先别吃了。快点吧,医生,没时间了!没时间了!您和斯塔宾斯进来,别人都不许进来!”

我们走进书房,随手关上书房的门。

吉格说:“现在!把门锁好,另外注意看看有没有人在外面偷听!”“好了,吉格。现在没人能听到你说什么。快说,发生了什么事?”医生催促吉格说。“好,好,好。我这就说。”吉格因为一路跑得太快,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了。“隐士路克的事我全知道,都知道好几年了。可我不能跟你们说。”“为什么?”医生问。“是因为路克的狗——鲍伯,它让我保证一定不跟任何人说,它才肯告诉我它主人的事情。我发誓守口如瓶,所以我要保守秘密!”“明白了。但你现在是不是准备告诉我们?”医生问。“是的。路克遇上麻烦了。你们要救救他!刚才在沼泽地我提前离开你们,因为我嗅到了鲍伯的气味。我找到了它!我问鲍伯:‘现在可以说了吗?我可以跟医生说吗?医生也许能帮上忙。鲍伯跟我说:‘好的,现在可以说了,因为……’”“天呐,吉格,快说呀,快说!”杜利特医生高喊起来,“先说最紧急的事,什么秘密?别老是你和鲍伯怎么说的,鲍伯对你说什么了?隐士路克在哪儿?出什么事了?”“他被抓进监狱,就在帕杜尔拜镇的监狱!路克被送进大牢了!”吉格嚷道。“进监狱?”我们异口同声地惊呼。“是的。”“他干什么了?怎么回事?”医生问。

吉格跑到门口,在门的四周嗅了嗅,确定外面没人偷听,才蹑手蹑脚地回到杜利特医生身边,压低声音说:“路克杀过一个人!”“我的上帝呀!”医生听了吉格的消息,一下子重重地跌倒在椅子上,掏出手绢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冷汗,又问:“他,他什么时候杀的人?”“十五年前!在墨西哥的一个金矿。自从那事以后,他就逃到英国,过着隐士的生活。为了不被人发现,他刮掉胡子,藏身在远离人群的沼泽地里。但是,就在上周,镇上来了一群新面孔的警察,他们听说镇外的沼泽地里住着一个身世迷离的怪人,一个人在小窝棚里住了好多年,就起了疑心。于是警察就去了人们说的小窝棚,从路克胳膊上的痣,认出了他就是十五年前墨西哥金矿杀人案的疑凶。这些年来,全世界都在追捕十五年前墨西哥金矿案的凶手。就这样,他们把路克抓了起来,关进了帕杜尔拜镇的监狱。”“天呐!天呐!真叫人难以相信。路克——一个哲人——杀人犯!我怎么能相信呢?你说,你相信吗?”医生坐在椅子里喃喃地自言自语道。“很遗憾,医生,可这是事实,鲍伯说,路克确实是杀人了,鲍伯当时就在现场。虽然那并不怪路克,可它亲眼所见。那个时候鲍伯还是个小狗仔儿,当时路克也是身不由己,不得不那样。”吉格老老实实地说出实情。“鲍伯现在在哪儿?”医生问。“它也在监狱里。我想把它带回来见您,可是它坚持不离开路克,它说路克一天不出来,它就一天不出来。它就蹲在那牢狱的门口动也不动,甚至别人给它吃的,它也不看一眼。医生,您能不能过去看看,或许您能帮帮路克呢?现在几点?今天下午两点就开庭审理了。”“现在一点十分了。”“鲍伯说,如果他们证明他有罪,就会把路克当场处死,以警告世人,就算不处死,也会关上一辈子。医生,您能去一趟吗?您去跟法官说,路克是个好人,说不定法官听您的,就会放了他。”“我肯定是要去的。”医生起身向外走去。“但恐怕我去也无济于事。”当医生走到门口时停下脚步,迟疑了一下,转过身,像是在思考什么。然后他推开门,“可是,我想知道……”医生走出去了。我和吉格也紧紧地跟在后面。

第四章 斗牛犬作证

看到医生和我没有吃午饭就急匆匆地出门,嘎嘎很不放心,它急忙往我们的口袋里塞了几个已经凉了的猪肉派,还吩咐我们要小心,一定要在路上吃了。

当我们来到帕杜尔拜镇法院的门前时,里面已经是人山人海了。路克所在的监狱就在法院的隔壁。

在帕杜尔拜镇,每三个月举办一次巡回法庭。请伦敦来的一个大法官审讯团处理一些案件。到了这个日子,那些小偷、坏蛋都会被提上来受审。镇上的人,只要有空都会到这里旁听看热闹。

今天格外地热闹。不只那些闲来无聊的人,甚至全镇的人都来了。路克是个杀人犯、要被审讯的消息,早就传遍了镇上的每个角落。人们来到这里就是想看隐藏了多年的神秘面纱被揭开的一幕。大家太想知道杀人的“内幕”到底是什么了,所以来听审讯的人格外多,甚至连卖面包的、卖肉的都关上店门来凑热闹。不仅是帕杜尔拜镇的人,就连其他小镇的居民,能来的也都来了。他们身穿盛装,有挤进去占座位的,有三五成群站在门外低声交谈收集小道消息的。整个法庭前面,原来看上去很宽阔的街上,现在挤满了人,连走动一下都异常困难。我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帕杜尔拜镇——一个古老、安静的小镇如此喧哗。自从1799年那场巡回法庭以来,帕杜尔拜镇就再也没有如此盛大场面的集会了。那一年是镇上教区长官的大儿子——费迪南·非普斯抢劫了镇上的银行。

法院门口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如果不是跟着杜利特医生,我恐怕永远也没有办法挤过这样密集的人群。我当时紧张极了,两只手抓住医生的燕尾服后摆不放,终于跌跌撞撞地挤进了监狱的大门。

门口站着一个个子很高,身穿钉有黄铜扣子的蓝色制服的人,杜利特医生对他说:“我想见路克。”“那你得问问监狱长。他的办公室在走廊左手第三个门。”“医生,跟你说话的那个人是谁呀?”我们快速穿过走廊的时候我问道。“他是警察。”医生说。“那,警察是干什么的?”“警察嘛,他们的机构刚刚创立不久,是罗伯特·皮尔爵士创建的,他们负责维护社会秩序。所以,有时候警察也被叫作‘皮尔士’。我们所生活的这个时代很精彩,一些新发明、新创造总是层出不穷。啊,我想这就是监狱长的办公室了。”

杜利特医生过去和监狱长交谈了几句,随后,监狱长派了另外一个警察领着我们走了。

我们来到一个很特别的屋子,这就是关押路克的牢房。我们看见了那只斗牛犬鲍伯。见到我们,它悲伤地摇了摇尾巴。带我们来的警察,从兜里掏出一大串钥匙,打开牢门。

以前我从没踏进过牢房!现在才真真正正看清楚,原来牢房是个那么狭小阴暗的地方。我走了进去,警察转身出去,并把我们也关在了里面,临走时吩咐我们,跟犯人谈完就在门上敲一敲,他就会过来开锁,让我们出去。当听到门落锁的声音,我就禁不住浑身抖起来,想到被关在这么狭小、阴暗的石头牢房里,真是不好受啊!

由于刚从外面进来,牢房里的光线一下子暗了下来,一开始我什么都看不清,过了一会儿,我才习惯了里面的光线。牢房里一张矮床板靠墙放着,正上方有一个很小的、安着铁栏杆的小窗,透出微弱的光线,让牢房勉强有丝光亮。我们的老朋友——隐士路克,就坐在那张床板上,垂着头,正呆呆地看着自己脚下那一块石头地面。

医生走上前,温和地对他说:“我说,路克,这个牢房看起来一点光线都不舍得给,是不是?”

听到这,隐士路克终于慢慢地把视线从地面上移开,抬起头看着医生。“您好啊!杜利特医生。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我来看看你。我本来早就应该看看你,可惜我刚刚才听说这件事。本来我去你的小屋,想问问你愿不愿意陪我出趟远门。结果到了那里空无一人,小屋的门都没关。我很着急,不知道你去了哪里。没想到你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路克,我很难过,我过来就想看看,能不能帮你做些什么?”

路克摇了摇头,他很绝望。“恐怕您帮不上我什么了,十多年了,我也没躲过去,最终还是被他们抓住了。我想,就这样了。”说着话,路克站起来,在窄小的牢房里,来回地踱着步,“说起来,真希望这件事早点结束,也就一了百了了。这些年,我心里从未安生过,总是想着被人追捕,也不敢和镇上的人说话、打交道。现在,我很欣慰,一切都要结束了,我可以安心了。”

之后,医生和路克低声地交谈了半个多小时,想让他重新振作起来。我坐在一边,绞尽脑汁地想着,和路克说些什么,又或者能为他做点什么。

最后我听到医生和路克说,他想和鲍伯询问一些情况,于是我们敲了敲铁门,那个警察过来,打开牢门,把我们放了出来,牢房里又只剩下路克一个人了。

杜利特医生对着待在走廊过道的那只大斗牛犬说:“鲍伯,请跟我来,我有事要问你。”

我们一起穿过走廊来到法院门口。“他在里面怎么样,医生?”鲍伯迫不及待地问。“哦,路克一切都好,别担心。身体很好,不过他现在的情绪有点儿消极。鲍伯,你目睹了那件事,对不对?也就是说,那个人被杀的时候,你就在现场。”“是的,医生。我就在现场。我告诉你……”“好,我现在只需要知道这些就足够了,时间紧迫,眼下没时间跟你聊太多,审讯马上就要开始了,法官和律师都到了。听好了鲍伯,我要求你:一会儿我进入法庭,你跟着我一起。还有,我让你干什么,你一定要照办!切记,别吵别闹!不管听到别人说路克什么,哪怕再难听也不要咬人家。听我的命令行动!你要做的就是保持安静,并如实地回答我的问题。记住,如实回答。明白了吗?”“我知道了,医生。你能帮我家主人获得自由吗?”鲍伯很担心,“我家主人是一个好人。真的,医生,世界上再没有比他更好的人了。”“鲍伯,我会尽力的,这种事我也没处理过,我不敢肯定法官会认同我的观点和方法。不过,我会尽力而为,我们等着看结果吧。好了,我们现在就进法庭吧,鲍伯,别忘了我刚才嘱咐的话,看在上帝的分上,在法庭上你可千万别乱咬人,否则我们的努力就白费了,如果那样的话,我们就会被赶出法庭,路克就没救了!”

第五章 法庭上来了个奇怪男人

法庭大厅又高又大,气派非凡,庄严而又肃穆。位于法庭正前方的是法官席,高出厅内其他座位。法官已经坐在那里了,那是一位看上去德高望重的长者,头上戴着一顶很大的灰色发套,身上穿着黑色长袍。他的下方是一排巨大的长桌,上面坐着头戴白色发套的律师。整个场面看起来有些像教堂,也有些像学校。

医生悄悄地和我耳语道:“看见坐在那边的,像合唱团的十二个人了吗?他们就是陪审团。这些人将最后决定路克是否有罪,不管路克干没干坏事,他们掌有受审人是否被定罪的最终决定权。”“医生你看!路克来了,就站在那里,他站的地方挺像教堂的讲经台呢!啊,还有两个警察守在两边。嗯,那边还有一个讲经台,就在路克的对面,两个讲经台看起来一模一样,只不过那边的是空的,没有人坐。”我说。“空着的那个叫证人席。现在我要过去和那边戴着白色发套的人说句话,你和鲍伯留在这儿,看好我们的座位,看好鲍伯,抓好它的颈圈。我很快就会回来。”

说完,医生就消失在如潮的人群中,此时我才发现法庭上已经挤满了人。

随后,我看到法官大人手里拿着个好玩的东西——小木槌。法官用小木槌敲了敲面前的桌子。我猜他是想让大家安静下来。因为小木槌一响,整个大厅立刻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是一副庄严的样子。接着,另一个同样穿着黑色袍子的人,站起身来,开始宣读手里拿着的一张纸。

这个人念得含混不清,半天只看到他的嘴在动,发出咕里咕嘟的声音,却听不清楚他到底在说些什么。大家好像在听外语一样,仿佛他是在向上帝祈祷而不想让大家听到他的祷文。我仔细地听了听,总算听出一些断断续续的词句:“嗯……嗯……又名‘隐士路克’,是因为……嗯……嗯……杀死了一个同伴……嗯……嗯……又名‘蓝胡子比尔’,在……的夜里……嗯……嗯……是在墨西哥的……嗯……嗯……一个……因此根据英国女王陛下的……嗯……嗯……”

正听得入神,我忽然感觉有人在背后抓住了我的胳膊。我回头看到了杜利特医生,旁边还有个头上戴着白色发套的人。“斯塔宾斯,这位是珀西·詹金斯先生。是路克的律师,他的工作是为路克开罪并得以释放,但愿他能做到。”

这位詹金斯先生长了一张圆圆的娃娃脸,看起来非常年轻,简直就是个大男孩儿。他和我握了握手,马上转身和医生继续他们的谈话。他显得有些激动。“哦,您这个主意真是太好了,太了不起了。路克的那条狗应该被允许出庭为主人作证!它毕竟是现场的目击者!您能来帮忙我太高兴了!谢天谢地,我没错过这么好玩儿的事!我要向您致敬!我可以想象到,一向沉闷的法庭,会因此而受到很大的震撼,绝对的震撼!这些巡回法庭,总是一派死气沉沉,一板一眼,乏味得要命。今天可就要一改往常的沉闷了。哈哈,一条斗牛犬出庭作证!哎呀,要是现场有大量记者就好了!噢,看那边,正有个记者给嫌疑人拍照呢!嘿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下载完整电子书


相关推荐

最新文章


© 2020 txtepub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