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雪岩那些事儿(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1-03-07 08:30:40

点击下载

作者:墨香满楼

出版社:中国城市出版社

格式: AZW3, DOCX, EPUB, MOBI, PDF, TXT

胡雪岩那些事儿

胡雪岩那些事儿试读:

一部全新的胡雪岩传记——《胡雪岩那些事儿》序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这个取财的“道”当然有多种了!坦荡荡的说,劳动致富、智慧发家呀;长戚戚的讲,坑蒙拐骗、偷窃抢劫呀。

我们先不去褒扬什么,谴责什么,我们先问一个问题!

什么样的“道”最容易发家致富?

有些人估计会这样回答:俺的神呀,给我一个盖茨哥哥或者巴菲特叔叔一样的脑袋吧!

打住!这些万中无一人才不在我们的普遍讨论之中,我们一起商量点靠谱的东西出来才行!

那是什么呢?思来想去,也许只有四个字!

官商结合!

也许有些人又发问了!什么官商结合,是官商勾结吧!

这个嘛,也对!尤其在中国,官商在一起,坦荡荡的时候少,长戚戚的时候多,百姓深受其害,提到官商自然想到勾结!

官与商,权与钱!人心在,神雕侠侣,造福江湖;人心亡,黑风双煞,贻害人间!

但是,还是那句话,我们姑且不去褒贬什么,我们先就事论事!

无论有房有车小富即安,还是人心不足蛇胆吞天,没有哪条路能比官商结合更容易了!

当然,容易的事情要承担风险的,比如炒股,牛市一夜暴富,熊市一夜暴卒!比如官商结合,要想大吉大利,必须奸夫淫妇郎情妾意,一旦有一方垮掉了,另一方也会万劫不复!所以,官商结合,排队就尤其重要!

这时候,肯定有仁兄要问了,说了这么一大通,都是纸上谈兵,别搞那么多玄的,你以为自己《诛仙》呢!整点实的行吗?

好呀,你以为绞尽脑汁写个序引出文章的主人公,容易吗?

下面我们的主人公“胡财神”胡雪岩闪亮登场!

亲爱的朋友们!我们想一下:如果一个毫无背景的银行小职员经过打拼,最终登上胡润福布斯中国富豪榜的首位,算不算一个奇迹呢?

本书描写的就是这么一个奇迹的诞生,官商结合的奇迹!还有就是奇迹的黯然破灭,关于站错队的问题!

这个奇迹发生在晚清,内忧外患的老帝国,兵荒马乱的世道!乱世出英雄!

官有湖南曾国藩,商有安徽胡雪岩!

胡雪岩生于绩溪,自幼丧父,十二岁外出务工,先后在粮店和火腿加工厂工作,后毅然跳槽进入金融行业,进入杭州一家银行,数年后银行老BOSS去世,无嗣,胡雪岩继承之,担CEO重任。

他在银行当外跑的菜鸟期,结识并资助落魄公子王有龄,之后不久,王有龄时来运转,成为浙江省财政厅厅长,后来更是升任浙江“省委书记”,他对胡雪岩滴水之恩涌泉报,胡雪岩官商结合利润滚滚来!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不久太平军大将李秀成围杭州,“省委书记”王有龄弹尽粮绝自杀殉国,挚友兼靠山轰然倒塌,胡雪岩一时陷入困境!

怎能就这样,消失在平庸里?没有谁能阻挡,他对金钱的向往!胡雪

岩瞅准时机,慷慨捐献粮食一万石,打动闽浙两省“省委书记”左宗棠,成功抱大粗腿上位。随后,左书记奉命平定回疆,胡雪岩在上海大借洋款,将过户款项和利息回扣用于生丝行业,成为巨富“胡财神”。

而左宗棠在胡雪岩资金支持下,摧枯拉朽平定回疆叛乱,成功升为“政治局常委”,胡雪岩筹粮筹饷居功至伟,慈禧赏其红珊瑚顶戴与黄马褂,“红顶商人”名扬天下。

再后来,左常委与另一名“政治局常委”李鸿章发生了严重的斗争,作为主力喽啰兼首席银钱使,胡雪岩也卷入了漩涡之中!于是他在上海滩与李常委的首席财政护法盛宣怀大斗法,结果后生可畏,后浪将前浪拍死在沙滩上,胡雪岩旗下银行遭严重挤兑,金融帝国轰然倒塌!

龙游浅水、虎落平阳!之后,各路小儿纷至沓来,吃回扣、重利息这些原本业内正常自然之事也被无限放大,直至获罪抄家,黯然离世!人情如纸张张薄,遇事如鸟各自飞!感慨!人活一世,为了什么?

为了金钱?为了奋斗?为自己的青春做主?为了自由平等?也许《胡雪岩那些事儿》能给你一个更好的答案!墨香满楼2013.10于北京

引子

安徽省很有意思。尤其是近代。

皖南与皖北,截然不同。皖南多出商人和文人,精明世故如胡雪岩,温文尔雅如胡适;皖北多出军事人才,说白了就是大兵和悍匪,骁勇善战如刘铭传大麻子等,而著名的李鸿章先生,就是将这些不要命的人物召集在一起,组成了显赫一时的淮军。

为什么有这种差别呢?

提起安徽,也许很多人会赞叹黄山的秀丽险峻,这是我们现代人在衣食无忧的基础上的旅游追求。在古代,吃饭保命为第一要务,一个省山越多地势越险峻,就越能说明两个问题:一是可耕地少,二是即使有耕地,也比较贫瘠。

在古代,田少地贫,是致命的。

不幸的是,安徽就这样。著名的凤阳,著名的要饭皇帝朱元璋!

土里种不出来吃的,就只能外出找出路,当时的年代,外出只有两个选择:打工或者当兵。

也许是民风温和与彪悍的关系吧,皖南人选择了前者,皖北人选择了后者。

无论哪种选择,在艰难环境中长大的人们,会更加珍惜活着的机会。

打工积累资本,成为巨富豪商;当兵出生入死,可以拜侯拜相。

外出的安徽人,由于贫瘠的因缘际会,在不同的领域,都做到了高人一等。

徽商和淮军,就是炫目的代表。

胡雪岩,出生在安徽徽州,皖南的经商传统自然深深影响到了他。外出打工,养家糊口,徽州人已经在这条路上走了一代又一代,是那么正常。

平凡的事情,坚持久了,就不平凡。

不平凡,在当时的胡雪岩身上并看不出来。

他很平凡,外出打工的情形,我们可以做一个简历介绍给大家:

姓名:胡光墉,字雪岩

年龄:12周岁

学历:学前班水平,大字不识几个

工作经历:无

家庭背景:父亲早逝,孤儿寡母……

我们先从胡雪岩的童年说起。

第一章 三岁看大,七岁看老

绝对个性的入世

都说伟大人物降生之时,总会有一些异兆。或者是母亲梦见什么龙啊熊啊的,或者一道白光钻入腹中,然后这个幼小的伟大人物,就奉不知道哪路神仙的旨意,开始了设计好的度厄度难之路。但是,翻遍各种研究资料后,我们不得不得出了这个结论:胡雪岩就是那么平平常常地出生了。

道光三年,也就是公元1823年,徽州绩溪县湖里村一户普通农民家里迎来了第三个孩子。这个农民叫胡鹿泉。按照辈分,他给这个新出生的男孩取名胡光墉,字雪岩。看到这里,我们就知道胡鹿泉不是一个普通的农民了。因为那个社会虽然有字的人很多,但庄稼人要了没用,也记不住那么多名字,基本上随便取个狗蛋啊、狗剩啊什么的凑合着用。事实上,胡鹿泉的确读过几年书,那年月一个村子里识字的人实在少得可怜,所以他也算是位有文化的乡里名士。胡鹿泉家里有几亩薄田,自耕自足,兼做一些小生意,勉强维持一家人的生活。

要说徽州绩溪县,真不是什么好地方。土地异常贫瘠,秋天收上来的粮食还不如春天种下去的种子数量多。但是,人是不会眼睁睁饿死的。封建社会靠种地为生不假,但这样恶劣的自然条件,逼得徽州人不得不寻找其他的生存之道。所谓“树挪死,人挪活”,至少得出去干点什么伺候饱五脏庙呀。

有句话叫“土贫地荒,非盗即商”,所以出去可以当强盗,当绿林好汉,“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这么念几句,吃饱没问题,如果运气好,说不定还能飞黄腾达呢,朱元璋那小子,不就是光着脑袋那么从凤阳起来的吗!当然,这是胆大的人干的事情,因为干这营生,刀口舔血,脑袋是系在裤腰带上的。胆小的呢,就要老老实实地出去吃苦受累,务工赚外汇,渐渐做大。

徽州人选择了后者—经商,结果一不小心经营出个徽州商业帝国来!这点,也只有晋商能够媲美了。如果再看看晋商家乡那些贫瘠的黄土地大风沙,我们也只能把托尔斯泰老先生那句名言改一下来感慨了:“矬人各有各的矬法,但是牛人却是相似的。”

胡雪岩出生的时候,徽州人已经保持外出务工的传统很多年了,其实这个时候再叫“外出务工”也不太合适了,因为经过几代人的打拼,徽州人在外已经很有些势力了!

但是,这些“势力”与胡雪岩无关。胡雪岩出生不久,他父亲就病逝了,留下孤儿寡母,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加之生在那“八山一水一分田”的绩溪,其生活艰辛程度可想而知。

所以,胡雪岩小时候没受过什么教育,主要工作是放牛。这个活不丢人,刘邦、朱元璋都干过。

关于胡雪岩童年的记载很少,大概的说法就是父亲早早去世了,他吃苦耐劳、努力上进、志向远大,并且为人耿直。其实如果我们去看名人传记,特别是家境贫寒的名人的童年经历,就会发现他们都有以上的特点,究其原因,自然是很明白的。

但凡一个人名声鹊起,大都是三四十岁时的事情,在此之前,谁会料到此子能发达呢?谁有工夫把一个小屁孩的童年都记下来呢?更不用说他幼时家贫了。但是等到此君出了名,那就另当别论了。出名者大致都要立传,立传的目的是要名垂青史,估计除了卢梭那种理性的疯子以外,很少有人能将自己童年的窘迫或者糗事说出来。

但是传还是要立的,童年还是要写的,无米下炊可是要难死巧妇的。可是难不倒我们文人,在文人手里,凡事都是可以杜撰的,而且杜撰是有模式的,考研英语都有模式,写传为何不能有呢?

我们在研究分析之后,还是发现了这么一个真理:普通人各有各的普通,牛人在很多地方都是相似的!具体说来,具有以下几个相同点:(1)童年丧父,都是母亲一把手拉扯大。关于这点很多人可能不信。很多牛人都是有个完美的家庭的,如果您这样说那就是抬杠了。我不是说那些人不牛,但是相对于某一种类的牛人,准确地说是单亲家庭培养出来的牛人,多数都是父亲早逝,由母亲拉扯大的。比如孔子啊、孟子啊、海瑞啊等很多牛人。这可能跟男性的天生弱点以及母性那独有的光辉有关系。但即使有些能耐住寂寞的父亲把孩子拉扯大,也少有成为牛人的。比如郭靖跟着母亲过,成了大侠,杨康跟着“父亲”过,最后没出息。具体深入的讨论,此处就不多展开了。我们只能粗略地得出结论:母亲可以既当爹又当娘,而且可以当得很好,父亲却不行。(2)单亲家庭出来的牛人都是母慈子孝、家教极严类型的。这样的家庭背景培养出来的牛人往往最能立得久远。即使出现什么问题了,“老妇还可以唾其面”。(3)“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的教育理念。伟大的母亲即使再累再辛苦,也会让孩子接受孔孟之道。必要的时候会牺牲自己的劳动成果,比如孟母,先是三迁,然后是“子不学,断机杼”。(4)牛人成名之后就其童年包括幼年的吃苦的事情,屁大的事都会被翻出来,并且会作为千古学习的榜样。没成名的就算了,即使自己雇人记载了,也不会有人看。但是往往多数牛人小的时候饭都吃不起,所以有的时候不得不杜撰一下。

总之,名人传记的童年生活基本都是胡雪岩这个样子啦!如果需要什么解释的话,就再次记住“牛人总是相似的”这句话吧。

但是,关于胡雪岩的童年生活,倒确实有一件事情不是杜撰的,因为胡雪岩在回忆母亲的时候,多次提到过这件让他终生记忆的事情。

由于家境贫寒,胡雪岩在家没上过学,后来的墨水都是当学徒的时候喝的。但是胡雪岩的母亲是极开明的,而且她虔诚向佛,她经常向幼小的胡雪岩讲一个骑白龙上天的故事:绩溪北面30公里有一座大獒山,山前有一潭名叫白龙潭,很久以前有一位姓刘的老叟隐居于此,吃斋念佛,终有一天乘潭中白龙飞天而去。胡母经常用这个故事鼓励自己的儿子:“一个人只要诚心诚意,努力向上,总有骑上白龙的一天。”“努力向上,飞龙在天”就这样深深印在胡雪岩的脑海里了。有志向,有努力,飞龙在天就不是梦想!

更别忘了,徽州绩溪县,尽管土地贫瘠,倒也算是山清水秀,自然环境优美。一条登源河由东向西绕村而过。历史上这里文风鼎盛,名人辈出。像民国时期著名的胡适先生,明季三尚书,还有当今的胡主席,都是出生于此。

跟10岁的孩子说:我们全家靠你了

安徽绩溪胡里村胡家有一条家训:读书做生意可以,但是不能为官。所以,胡雪岩的父亲没有走读书求官的道路,同样也不希望胡雪岩当官。我们无法说这种家训是好是坏,因为每个家庭都有自己的想法,我们不必追究,那是他们自己的事情,我们只要予以尊重和包容就好了。

胡雪岩只读过两年的私塾,并没有受过高深的教育,了不起就是读过《三字经》、《千字文》等这样一些很基础的东西。按照学历来看,充其量也就是个小学结业水平—小学毕业都算不上。从这里我们也看得出来,其实做人做事,有一些很基本的东西就足够用了。太高深的学问,只是少数人在用,对多数人而言是没有用的。但是胡雪岩从小就知道一点—读书要明理,如果不明白其中的道理,读了也等于白读。因为死背书是没有用的,书读了以后,要去想通其中的道理,然后照里面的道理去做。做人做事都按照道理,是胡雪岩成功的一大关键。

胡雪岩的父亲生意做得很小,收入微薄,胡雪岩的两个弟弟出生以后,家里吃饭的人更多了,本来就不宽裕的生活变得更加捉襟见肘。所以胡雪岩8岁的时候,就开始替人家放牛接济家里。由此可见,计划生育政策真的挺好,让很多孩子可以去上学,而不是在田地里放牛。

不过牛人就是牛人,放牛都会表现得跟一般人不一样。话说有一天,胡雪岩在野外放牛,碰到很多小伙伴,于是他就把牛拴好,跟伙伴们一起玩了起来。不知道是玩什么游戏,反正把一个小孩子玩得掉进了山沟里。其他的孩子一看情况不对,都吓得跑回了家。这时候胡雪岩发挥出了牛人的天性,只见他沉着冷静,慢慢摸索着下去,把那个孩子拉了上来,然后扶上牛背送回家去。注意,是扶上牛背送回家去!处理问题的成熟,远远超出同龄儿童的水平。当时,所有的邻里都赞扬他,说他机灵、勇敢,又有好心肠。看了这一段故事,我们应该想到一句老话,叫做“三岁看大,七岁看老”。我们看一个人,三岁的时候,大概就能够看出他长大以后是什么样子;到了七岁的时候,就可以想象他老了以后是什么德行。

有人可能会问,现代社会千变万化,人的一生也会发生很大的变化,难道七岁之前所形成的品德,真的能够决定一个人的终生吗?答案是肯定的。一个人在社会上,有多大的本事,有多大的才能,在我们中国人看来不是很重要。外国人是以能力为本位,认为有能力就了不起,中国人不是这样。中国人更看重人的德行—你的品德基础好,才能越高就越好;你的品德不好,才能越高别人反而越害怕,因为这样更容易做坏事。这叫做“才能反动论”。

一个人三岁到七岁,我们根本看不出有什么本事,看不出有什么才能,否则的话,三岁就知道他长大会当工程师,会当科学家,那岂不是笑话吗?我们是看人的品德,不是看他的才能。胡雪岩从小就品德高尚,是个“三好学生”。正像邻居夸他的那样,机灵、勇敢、好心肠。胡雪岩一生的经历,也正是对这句话最好的印证。

我们教育孩子要注意,童年重点培养的是孩子的品德,知识以后再去学,不必着急。胡雪岩成长在一个单纯朴素的乡村,这其实对他是非常有利的。因为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他都看不到,可以安安心心地在品德方面学到一些东西。一个人品德基础良好,一生都会很稳固,将来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这是胡雪岩的父母一贯坚持的家风。

胡家的长子胡光鉴出生以后,父亲胡鹿泉在生意上遭到很大的挫折,而次子胡光鼎的夭折,更是让胡鹿泉伤心欲绝。胡雪岩之后又有胡光培、胡光椿两个弟弟,这使得家境更加穷困。在一连串的打击和生活重压之下,胡鹿泉的身体每况愈下。胡雪岩10岁的时候,父亲就过世了。父亲临终的时候,把胡雪岩叫到床边,嘱咐他说:“欲兴吾家,其惟顺儿乎!”他这是告诉胡雪岩:你要好好做人,好好做事,我们胡家就靠你了。能对10岁孩童说这话,而且不是在周星驰的电影中,可见胡父真不是一般人啊。可惜胡家有家训在先,不然胡鹿泉当个大官,凭这眼光多多提拔几个政府官员,慈禧老太婆或许就不用逃到西安去了。

父亲去世以后,生活的重担一下子压到了胡雪岩母亲一个人的肩上。在那个年代,一个寡妇抚养照顾好几个孩子,生活的艰难是可想而知的。但是,对胡雪岩一生影响最大的人就是他的母亲—金太夫人。金太夫人一路陪着胡雪岩走到最后,她活得比胡雪岩还要久。

胡雪岩的母亲在当时是毫无地位的,甚至在胡家的祠堂里面连她的资料都没有。但是我们从后人有意无意留存下来的胡雪岩的故事里面却可以找到一个很明显的脉络,在这当中,他的母亲金太夫人一直扮演着很重要的角色。在这样的一个单亲家庭里,一个没有读过什么书的寡妇,为什么能够把儿子教得如此出色?我们不得不更加佩服胡雪岩的母亲,而这也正是中国母教了不起的地方。

中国的母亲怎么教育孩子?其实就是按照一般做人做事的基本道理去教导而已。金太夫人没有教胡雪岩弹钢琴,也没有教他学美术,她教给胡雪岩的就是一个健全的人格,这正是胡雪岩成功的基础。胡雪岩的母亲从小就跟他讲:到私塾里面要听老师的话,不要吵闹;替人家放牛,要好好看管,不要只顾着自己玩儿;出去当学徒,要听老板的话,要把老板交代的事情做好……胡雪岩从小就是在这样朴素的耳提面命下,慢慢成长起来的。

除了言传之外,胡雪岩的母亲更加注重身教。面对窘困的家境,金太夫人从来没有在胡雪岩面前抱怨父亲早早离世,使得孤儿寡母无人照顾。现在的单亲家庭很多,不少父母整天在孩子面前抱怨,这样的父母本身心理就不健全。同样是单亲家庭,胡雪岩的母亲把他教得这么好,这是值得我们学习的,可以作为教育理论发展的一个经典案例。另外,母亲跟左邻右舍也都相处融洽。她凭的是什么?因为她与人为善,只要是能够帮到别人的地方,她一定会尽量地去做,而且从来不要求什么回报。一个人要包容别人对自己的态度,不能事事计较,不能老要求别人。金太夫人的这些行为,深刻影响了胡雪岩的人生态度,使他一生受用无穷。所以胡雪岩一生非常感激他的母亲,对母亲始终十分孝顺。

良好的成长环境和家庭教育,再加上自己的领悟和实践,为胡雪岩以后的道路奠定了坚实的基础。胡雪岩不但听父母的话,而且自己会去想,父亲为什么这样交代我,母亲为什么这样教导我。他如果像一般人一样,只怪自己命苦—为什么我生在这么贫穷的家庭,长在这样闭塞的乡村,然后就自暴自弃,那还有什么成就可言?我们由此可以看出来,一个人不管生长在什么地方,不管先天条件怎么样,最后成功与否,完全要看后天怎么努力,怎么去走出自己的路来。先天的环境和后天的努力结合起来,才会造就一个人。同样与胡雪岩在胡里村长大的伙伴,最后发展却不一样,这就是每个人不同努力的结果。

家道衰落和父亲的去世,让胡雪岩早早就体会到了生活的艰辛。家里入不敷出,胡雪岩8岁就开始给人帮工,因为年龄小,当地又没有什么就业机会,他只好替人家放牛,以此赚钱补贴家用。到胡雪岩12岁的时候,一个看似偶然的机会改变了他的命运。

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人生的第一次机会,关键是看我们怎么去面对。胡雪岩的第一次机会是什么?他是怎么去面对的?又是怎么得以走出家门,逐步进入钱庄的呢?

收了小费,不去买糖,而是贿赂老板娘

我们从上文中已经知道,徽州人有外出经商的传统,其实还有一首更为形象的民谣来吟唱这种传统:“前世不修,生在徽州;十三四岁,往外一丢。”

胡雪岩也不例外,12岁的他便被丢出绩溪,到了翕县大阜镇一家粮店当伙计。说是丢出去,其实是没办法的事。12岁、独子、寡母、孝与慈、远方、未知、沉默……所有的一切换来的是雪岩鼻子的酸,母亲眼角的泪。

亲情呀,让人惆怅的温暖,人生一辈子的港湾与慰藉!

暂别惆怅,走向未来,温暖的港湾永远出不了勇敢的水手!

由于胡雪岩的吃苦耐劳,不到半年,他便被来自金华的蒋姓商人看中,介绍他到金华的一家火腿行当学徒。那时候,金华火腿还没有现在这么有名,待遇也没有现在好,“五险一金”更是想都别想。

旧时的学徒生活十分艰辛,有些还需要签生死状,言外之意就是徒弟死了与师傅无干。我们姑且不去讨论这些闹出人命的不和谐事件,还是先来描述一下普通学徒需要做的事情吧!

一、不要期望八小时工作制度,学徒的工作时间是没有限度的。

二、不要抱怨BOSS不给笑脸,既为学徒,就要习惯冷屁股,因为你是菜鸟,菜鸟就是受欺负的。

三、不要指望跟大伙儿一起吃工作餐,你是负责寄盒饭和收拾饭后残局的,只有等别人吃完了之后才能下筷子,如果饭被吃光了怎么办?挨饿!

四、睡觉睡地板,夏天待遇好点,凉台是你的!

五、除了本职工作外,台前接待也是你的,客人来了,端茶倒水,记住笑脸,要笑脸!学会露出八颗牙齿!

六、晚上最后一个睡觉,负责锁门;早晨第一个起床,负责开门,此外,顺便把所有人的夜壶倒了!

七、学徒期为三年。

八、没有工钱。

一条条看完,我们发现旧时的学徒吃的苦和黑砖窑中的民工差不多,但是,那是在古代学徒的普遍现象,现在谁还那样做就是丧尽天良,禽兽不如!

其实,学徒工的职责说白了就是把所有脏活累活没有技术含量的活干完干好,所以,学徒工首先要能吃苦,不能吃苦的学徒工根本坚持不了三年!但是作为一个好的学徒工,光会吃苦是远远不够的,因为穷人的孩子基本都能吃苦,但是为什么三年之后有人会升迁,有人就被一个“鱼头”摆回家了呢?

说到这里,我们要说一下这个“摆鱼头”的行内潜规则!

商店雇佣店员,一般是一年为期,每年除夕要吃“分岁酒”,意思就是旧的一年过去了,新的一年到来了。而吃完“分岁酒”,店员最为提心吊胆的时刻也就到了,因为老板会根据你一年的表现,比如请假次数、迟到早退次数、背后说老板坏话次数、上开心网被老板抓到次数、工作业绩亮红灯次数等决定裁撤掉谁,继续录用谁。没有办法,公司内部必须保持有活力的血液来同外部竞争,因为通用公司都申请破产了,世界上哪还有保险的事情呀!

在裁员这件事情上,中国的古人很有智慧,也很含蓄。“分岁酒”吃到最后,老板娘会端一条鱼上来,这条鱼可不是一般的鱼,鱼头朝向谁,对不起,谁就要下课另谋高就了。如果鱼头对着BOSS自己,那么皆大欢喜,没有人被解雇,这就是所谓的“摆鱼头”。

胡雪岩从来没有担心过鱼头会朝向自己,因为胡雪岩不但能吃苦,而且会动脑子!

首先,胡雪岩能吃苦,他什么杂活都干。每天早早起床后就替师傅师兄们倒夜壶、倒洗脚水,然后扫地、买早点,接着就到店面帮着擦桌抹凳。而且他各项工作达标合格率都是100%。

但是除了吃苦,胡雪岩还会动脑子,因为他深知那句话:伙计不动脑,永远是伙计!

每天开店后,如果有客户来办理事务,胡雪岩就立于一旁,见机做事。有时帮客人拿外套,遇到老人还扶进扶出。胡雪岩的做法自然会博得客人们的认可,碰到客户心情好,还可以得几个小费。只因他长得伶俐,嘴快且甜,加上店里上至老板下至年长的伙计都喜欢他,所以对他收些小费也不刻意去管教,因此胡雪岩平日里虽然没有工钱,但如此也有些收入。

如果我们私收了客户的红包,我们会怎么样,消费去?KTV、欢乐谷、簋街……

胡雪岩没有这么做,收到客人小费后,把大部分交给母亲,留下一小部分存着。存到了一定的数目之后,他也不像平常孩童去买零食解馋,而是时不时上街去买些瓜子糖果之类的小吃孝敬那些年长的伙计,逢年过节,送给老板娘的东西更不会少。虽是些针头线脑或者头饰之类便宜的东西,可这些出自一个小孩之手,就显得可贵了。

胡雪岩的这些举动更增加了大家对他的怜爱,一传十,十传百,每个人都知道小胡人品好人缘也好。许多大伙计也乐得常常教他一些行内的知识,知识就是力量,何况在那个技术知识不轻易外传的年代,这些知识就为他从蓝领到白领的转变打下了基础。

普通人和牛人的差别,从小时候和小事情就能发现。

但是,牛人和普通人最主要的差别还不是在于小事情,而是在于大眼光!

虽然鱼头从来没有朝向自己,但是胡雪岩并不满足,因为他从行内来来往往的客人的谈话中已经得知,外面的世界很大、很精彩,而胡雪岩的心也很大,迫切要装进去些精彩的事情!

所以有时候胡雪岩会朝着窗外的月亮发呆,甚至叹息,有时候实在憋不住了,他也会向其他的小伙计讲自己的职业规划与向往,但是其他人会报以惊诧的眼神,显然,相对于衣食无忧的火腿行,外面的世界太遥远了,遥远就是陌生,陌生就是冒险,冒险就可能失败,失败了怎么办呢?很多人想到失败就恐惧地停止了,其实失败了大不了重新再站起来而已!

遥想当年十四五岁的胡雪岩对月长叹,周围是不解、惊诧甚至瞌睡连天。呜呼,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第二章 跳槽

食品加工业没前途,我要去金融行业发展

一次偶然的机会,胡雪岩打听到杭州的阜康钱庄要招伙计,他兴奋难抑,思考了一个晚上之后,毅然决定辞掉火腿行的工作,去杭州投考。

炒掉自己的老板,炒掉安逸,挑战未来,这就是为什么胡雪岩可以是胡雪岩,而火腿仔只能是火腿仔。

辞掉工作,从金华到杭州投考,这是胡雪岩人生中的第一赌,他赌赢了。

阜康于老板当即决定录取他,因为胡雪岩的勇气让于老板刮目相看,而且胡雪岩考试过程中的机灵也让老板觉得他是个有前途的孩子。

阜康的学徒生活,一如既往的繁琐枯燥,但是深知“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道理的胡雪岩没有半点的抱怨,因为他知道,那遥不可及的未来的一角,现在他已经抓住了,自己现在能做的是将拳头攥得更紧,而不是松开!

他知道自己肚子里的墨水少,所以别人午睡的时候,他练大字,晚上学算盘。而他分内的事情更是兢兢业业,没有任何可挑剔的地方。

能够在杭州这个大都市的钱庄里做学徒,看着熙熙攘攘皆为利往的长衫豪客,胡雪岩心头的那股豪情就油然而生!

如果你有发财梦,那你就靠近有钱的人,去羡慕嫉妒他们,这样就会把你内心的那股欲火升腾得比宇宙还要高,给你无尽的动力与滋养。

吃苦也是一种财富,可以换取很多很多你需要的东西。

几年下来,阜康钱庄又收了好几名新学徒,按规矩,那些繁琐之事由这些菜鸟做就行了!终于,千年媳妇熬成婆,苦尽之后甘会来。

但是,胡雪岩还是一直干着最苦最累的活,一声不吭,没有一句怨言,对新来的同事也没有半点脸色,无论新手老手,对胡雪岩只有四个字:赞不绝口!

于老板对胡雪岩自然也是没有二话,所以每年吃“分岁酒”,鱼头朝向哪方,胡雪岩从来没有关注过,因为他知道肯定不会朝向自己。

胡雪岩的这份自信是靠自己的行动扎扎实实赢得的,而在现在的公司中,如果哪个职员一点儿也不担心自己被炒掉的话,估计他跟上面的关系也是扎扎实实的。

阜康钱庄学徒期是五年,但是胡雪岩学徒四年就“出师”了。而钱庄上下没有人为此而惊讶,也没有人有一句不满。因为谁做了什么都在那里摆着,比摆鱼头还明白。吃苦是有好处的,因为吃过苦后你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特权,没有人会觉得过分,因为你吃的苦已经完全补偿了他人心中的不满,以德服人就是这个道理,可惜现在社会以德服人的事情越来越少了,更多的是资历、关系、权力上的淫威。

胡雪岩到阜康钱庄的第五个年头,于老板便任命他为“跑街”,正式成为阜康的一名职员,胡雪岩“转正”了!

雪岩“跑街”了,阜康红火了

我们首先来了解一下钱庄及其内部的分工,因为胡雪岩一辈子成也钱庄,败也钱庄。

钱庄,说白了,就是古代的银行。古代的通用货币是金、银还有铜钱。平常老百姓去家乐福、沃尔玛购物什么的,用铜钱或者碎银子也就够了,但是涉及大宗物品的买卖,有时候连金块都要用掉一堆。这样,为了方便,很多大的财团家族就开始成立钱庄,发行自己的票号,也就是所谓的银票,只要拿着银票就可以到所属的钱庄提款,当然是用各个钱庄信用作为担保的,所以说钱庄实力越大、信誉越好,生意就会越好,而且各个钱庄之间既有合作也有竞争。

解释了一通,打个粗略的比喻,其实钱庄和银票就是现在的银行和支票,当然现在的银行制度起源于意大利的佛罗伦萨,比钱庄要复杂和有效得多,并且又引入了相关的监督机制,所以信用也有法律保障。

但是任何年代,信用考验的都是人心,人心隔肚皮,所以不论古代的钱庄还是现在的银行,烂账黑账都是有的。有了烂账钱庄或者银行自然就要瞒,上面瞒监察部门,下面瞒客户,瞒过去了就阿弥陀佛,如果真有纸包不住火的那一天,不用上面动手,老百姓一人提一笔存款,就把你挤兑垮了。胡雪岩商业帝国的崩溃,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由于他的阜康被挤兑垮了!

我们暂且回到正题,大致明白了什么是钱庄之后,我们再来看一下钱庄的内部分工。钱庄内部分经理、协理、襄理、清账、汇划、钱行、银行、洋房、信房、跑街、客堂、票现、学生、栈司。其中比较重要的几个职务,一个是“汇划”,考核存欠款项,登记流水账,查对来票,核总汇划,责任极其重大;其次是“清账”,专管各项分类账目及总账,编制年结月结,核算利息,兼管紧要文件,在钱庄中地位甚高,是大伙儿的主要帮手;再就是迎接宾客,兼任庶务的“客堂”;专管往来函件,一切文件的“信房”;以及招徕主顾,调查客户信用的“跑街”。

钱庄资本大多数来自客户存款,而放款都是信用放款,全凭“跑街”口头约定,做活生意,人称“赊账码头”。到这您就明白胡雪岩的权力有多大了吧?知道胡雪岩有多被器重了吧?要知道,放款很大程度是靠看人赌输赢,赌对了拿利钱,赌输了连本都没有,所以“跑街”的人选是极为重要的。于老板提拔胡雪岩做“跑街”,实在是对他莫大的器重,因为当时他才15岁,虽然已经出落得人高马大,但是毕竟年小略显稚嫩,把“跑街”这个任务交给他,公司的业务是要冒风险的!

胡雪岩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他虽然不会说什么高山流水遇知音的话,但是士为知己者死的道理却时刻提醒着他,要做出个样子来报答于老板。“跑街”,顾名思义就是到处跑着拉业务的,而胡雪岩具体负责的是对外放贷这样的业务,所以看人就尤其重要,因为万一出一个闪失,款子放给了无赖之徒,或者对方不是实业家而是投机商,那么再收回款项就千难万难了!

每次放贷之前,胡雪岩都要全面考察企业的情况,从其经营业务的前途到负责人的人品甚至个人的嗜好,胡雪岩都做到面面兼顾,全面了解。这样谨慎小心,因此经胡雪岩手里出去的款项,很少有收不回来的。

说到这里,有些人也许要问,胡雪岩这个“跑街”确实能干,但是优秀的“跑街”都是这么干的呀!别着急,我们接着看胡雪岩与其他“跑街”的不同。

胡雪岩每放贷一家企业,他就将这家企业当做自己的实业一样,全力支持,即使这家企业受到市面影响,资金积压,暂时周转失灵,他也决不像普通“跑街”那样,隔岸观火或者上门催债落井下石。胡雪岩是深谙“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个道理的,他既然在放贷前对这家实业作过周密的调查,他就对客户有很大的信心,因为危机是偶然且不能测度的,而信任才是钱庄的根本。所以如果客户遇到困难,胡雪岩决不会袖手旁观,他会积极奔走,尽量为客户提供帮助,使之顺利渡过难关,用现在的话说就是“不抛弃,不放弃”。

关键时候,有些人会落井下石,有些人会雪中送炭,两者都换来对方永久的记忆,前者是刻骨仇恨,后者是感激涕零!胡雪岩这个“跑街”的做事风格属于后者,而很多“跑街”属于前者,这里有一个大度问题在,有一个自信问题在,有一个眼光问题在!

雪中送炭的事情有个一两件,胡雪岩的名头就响亮了起来。大家都觉得此人肯担当,讲道义,是个值得托付的人,加之他办事稳健、勤于职守,所以一来二去大家都愿意找他借款,阜康的生意就红火了起来。

跑呀跑,跑呀跑,路程跑熟了,金融市场的资金调拨和运行规则跑熟了,跟客户的关系也跑稳定了,这里的关系不仅仅是商业关系,以胡雪岩的机灵,在处理好商业关系的同时,私人关系的建立显得更加重要,因为在法律法规不健全的古代社会,做买卖很大部分要靠交际和人情,生意不是在谈判桌上达成的,而是在酒桌上喝成的。别说古代,即便现在做生意,能离得了酒桌吗?

胡雪岩当了几年“跑街”,给钱庄拉了几个大客户,这无疑给阜康做了无形的广告,也带动了一小批中小企业主顾。这样,阜康的生意就越来越红火,事业蒸蒸日上,虽然还称不上大钱庄,但是在杭州城的百家钱庄中也属于前十的角色。事业一大,铺子一展开,人手就不够了,这时候于老板便命胡雪岩回老家绩溪招几个聪明伶俐的孩子来当学徒。这不但说明了于老板对胡雪岩的认可,还为胡雪岩培育了一批亲信力量。

胡雪岩阔别家乡10年了,12岁的孩子出门闯荡10年,第一次回家探亲,放在现在社会,这是不能想象的事情,他要回家看望他日夜思念同时也日夜思念他的母亲。

其实在10年之中,胡雪岩见过母亲一次,在听到自己的儿子升为“跑街”之后,母亲曾经踮着一双小脚,带着土特产,从乡下赶到杭州感谢老板对儿子的栽培。感谢老板是一个方面,想见见自己的儿子是另一个方面,五六年的分离,想念太苦呀!

我们可以想象,一双小脚,孱弱的身躯,肩上的重物,崎岖的山路,急切的心情,“母亲”这个词是世间最伟大最美丽的!

10年之后,22岁的胡雪岩重回绩溪。

这年是道光二十五年,也就是1845年,整个大清帝国已经发生了剧烈的动荡,英国人已经获得了鸦片战争的胜利,并于道光二十年签订了《南京条约》,开放了上海等五个通商口岸。而在广东,一个叫洪秀全的读书人屡试不中,得到一本基督教的小册子,精神恍惚中梦见天父,受命要建立一个人人平等的天国。

这些变化,对当时的胡雪岩—这个钱庄的小“跑街”并没有什么影响。中国太大了,就像一个极深的死水潭,投入一个石子,激起的涟漪暂时并不能造成多大冲击。当时的胡雪岩肯定不会想到,过个几年之后,他就要以中国人的身份同洋人打交道,他就要以一个忠臣的身份同太平天国作你死我亡的斗争……国家的命运决定每个国民的命运。

而且,命运的巨轮是不会以谁的意志和喜好而停止的,我们每个人都要卷入其中,或成为英雄或成为炮灰。

俺闯荡十年后,回家、成家

相比沿途凋敝的村庄来说,更让胡雪岩难过的是母亲的衰老。十年弹指一挥,尚未50岁的母亲已经鬓角见白,鱼尾纹渐多,这些都提醒着他,自己的母亲已经老迈了,他更知道是艰辛的生活把母亲磨得未老先衰,是孀居的母亲一个人操持着整个家呀!

胡雪岩的眼睛湿润了一下,仅仅一下,就换上了笑脸,而母亲迎接儿子的也是笑脸。谁也不提彼此受的苦,中国人是一个不愿意表露感情的群体,这样的群体在深沉中创造了伟大的文明。

相视一笑,一切苦难都是值得的。

绩溪风俗,男子到了20岁就应该考虑婚姻的问题了,而胡雪岩已经22岁了,要不是他在阜康钱庄的作用太重要一直走不开,可能早就应该回来解决婚姻大事了,这次于老板让他回来也是这个意思。

说到这里,我们还要谈一下于老板。因为我们知道,有国王肯定就有公主,有老板肯定就有千金,难道没有童话吗?

其实于老板也有难处,于老板的夫人去世得早,他膝下就只有一个女儿,而且早已出嫁,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而族中的子侄都是庸庸碌碌之辈,自己偌大一个钱庄后继无人,这让年过半百的于老板很是着急。遇到胡雪岩之后,于老板真是懊恼自己为什么只生了一个女儿,但是事情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了,所以于老板暗中决定再考察胡雪岩几年,如果胡雪岩没有大的纰漏,在自己百年之后,就把阜康钱庄留给胡雪岩。

当然,于老板心中的算盘并没有打给胡雪岩听,他还要考察胡雪岩。也许真的是好事多磨吧,后来胡雪岩为了王有龄,差点失去了阜康的继承权,这个到时候再说。

我们先转到正题上,谈胡雪岩的这次婚姻,为什么是“这次”呢?因为我们都知道,胡雪岩生性风流堪比段正淳,金屋藏娇十二金钗,所以入洞房不止一次,我们首先谈他的首婚。

儿子的婚事,母亲早就开始张罗了,但是胡雪岩的想法却不同,在杭州阜康钱庄干了这么多年,他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简单、淳朴的绩溪少年了,他学会了观察、忍耐,当然还有算计。尤其是这几年“跑街”的经历,使他对于钱庄的运作有了比较全面的了解,也结识了一些商界的头面人物,对于他们发迹的历史,也是一清二楚。别人能做到的事情,胡雪岩自认也能做到,而且还能做得更好。这些年来吃苦耐劳所换来的成绩也证明他自己的信念没有错,隐藏在他年轻的心里的野心和抱负早已蠢蠢欲动,满脑子都是发财的梦想,就像春天岩石缝里的一粒草籽,只需要一点点的阳光和雨露,就会迎着春风茁壮成长。

胡雪岩知道,娶妻生子固然重要,但是这次回来找几个好的学徒,不让于老板失望更重要。所以,关于婚事,他抱着一种无所谓的态度,让自己的母亲看着去办,而自己一门心思用在找新学徒上。

古代人结婚,都是父母做主,媒妁之言,婚前夫妻都不见面,没有现在什么恋呀爱呀,哄不好还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那么麻烦。胡雪岩10年未回家,回家一个月,就在母亲的张罗下结婚了,新娘是邻村陈家的独生女儿,相貌秀丽端庄。

新婚半个月,胡雪岩就动身去杭州,因为绩溪已经装不下他那颗野心。而新娘的伤心也是难免的,不过绩溪的女人大部分都是这样的,等着自己的男人从遥远而陌生的地方归来,小住一段时间,便流着泪送别,送别后再苦苦地忍耐这漫长的等待。陕西女人也有类似的经历:“哥哥你走西口,小妹妹我实难留,牵着哥哥的手,送你送到……”如果有了孩子,这些善良的女人们便把全部的心思都灌注在孩子身上,含辛茹苦地养育;再如果外面的男人不幸遭难,那么又一个胡雪岩母亲诞生了!

古代,身为女人,是一种不幸,但这只是我们外在看来,如果她们觉得值得呢?那不幸也许就是一种幸福,就像胡雪岩的母亲看着魁伟的儿子笑一样,很幸福!

但是归家的幸福是暂时的,前途才是长远的。胡雪岩回杭州了,跟他一起的还有两个很机灵的小伙子,一个叫李长发,一个叫赵彦辅。

李长发是胡雪岩小时候的玩伴,额头上靠近右边的眉毛处还有一个小疤。说到这个伤疤,是李长发小时候跟胡雪岩一起玩,胡雪岩掉进了河里,长发为了搭救胡雪岩,撞到岩石上,留下了这个疤。所以两人是非常好的朋友,这次于老板招学徒,胡雪岩第一个想到了他。

而赵彦辅是李长发的好兄弟,是个靠得住的老实人。

三人一行,从绩溪出发去往杭州,此时的胡雪岩肯定没想到,几个月后他的一次举动,让他差点丢了饭碗,而这次举动也深深地影响了他的一生,可以说是他人生道路上的一个转折点,他遇到了他事业和生活中极其重要的一个人—王有龄。

第三章 祸福相依谁人知

宝刀送英雄,白银助有龄

由于家贫,胡雪岩上不起学,因为那时候没有义务教育,更不要说什么免费。但是,胡雪岩知道,没有知识和文化,就算你家财万贯也会低人一等,而且就自己这种一穷二白的人来说,没有知识就不可能实现家财万贯的梦想。所以,在阜康当学徒的时候,没事他就缠着账房教他认字,回去用功地学。

成了阜康的正式职员后,有了工资,他并没有去喝花酒蹦迪唱KTV,他想获取知识,但是那时候课外辅导这个行业还没有兴起,新东方之类的学习短期教育培训班也没有人开,那时只有两个地方可以长知识,一个是酒馆,另一个是茶肆,因为这些地方有单田芳先生的祖师爷—说书的。

说书人全靠一张嘴,楚汉争霸的刀光剑影、三国争雄的权谋算计、岳飞抗金、戚继光抗倭的故事,都是胡雪岩增长历史知识和文化阅历的好画卷。他也渴望像书中所说的那样,在风起云涌的时代,在乱世出英雄的年代干一番大事业。此时他也许还没有料到,洪秀全在广西已经蠢蠢欲动了,风起云涌的乱世将要到了,清王朝紫禁城的上空已经布满了阴霾。

其实,除了听书长知识外,他到酒馆茶肆还有另一个目的。因为这两个地方来来往往的人太多了,有人,就有消息,在没有报纸网络的年代,这里就是获取消息最快捷的渠道,当然消息有真有假,有严肃有绯闻,全凭自己鉴别。并且,在酒馆茶肆能结识几个人、稳定几个关系也是“跑街”的人必须要会做的。

有一天晌午,胡雪岩就在茶肆里结识了影响他一生的人—王有龄。

这天晌午,胡雪岩收回了一笔差点成为烂账的款子,心情很是高兴,他兜里揣着那500两银子,去了常去的茶肆,要了一壶茶,自斟自饮很是惬意,就等着说书的开场了。大家知道,这个时候是导演们最喜欢利用的时刻。不过,胡雪岩没有被小偷扒窃,而是主动把钱送出去的。是的,跟读者导演想的一样,他遇到了一个人。且说这时,对面有人冲他作揖,很客气地问是否可以共用一桌。

胡雪岩当即点头,顺便用眼打量了这人几眼,这已经是他的职业习惯,因为长时间盯着人看是不礼貌的,而他瞄几眼就能知道这个人的大致情况。这就需要不断地接触人、判断人,这点胡雪岩已经是个老手了。

这人与胡雪岩年龄相仿,但是憔悴之色似乎要从脸上溢出来一般,可见最近是非常的烦心不顺,但是眉毛直挺,狼狈之色掩盖不住的是气宇轩昂,绝非凡夫俗子。见此情况,胡雪岩便上前攀谈起来。

原来此人姓王名有龄,福建侯官人,是个秀才。胡雪岩心想果然不错,此人看上去就非一般的乡野村夫,原来是“腹有诗书气自华”呀!但是看来现在王有龄的境况有点落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碍于两人刚刚认识,所以胡雪岩也不好意思去问。两人无话可谈,恰巧说书的也开场了,于是两人凝神听书。

趁着他们听书的工夫,我们来进行一下基础知识普及,把清朝的科举考试制度跟大家简单地说一下,不然估计很多人就会犯疑,王有龄的“秀才”到底在科举制度中处于个什么地位呀?怎么样才能做官呀?

清朝的科举考试,其正式考试分四级进行,即:院试、乡试、会试和殿试。院试,是正式科举考试的最低一级考试,取中者为“生员”,也就是俗称的“秀才”。虽然“秀才”是最低一级的考试录取者,但是千万别把它看低了,因为它是进入下一级考试“乡试”的资格凭证,有了这个凭证,秀才遇见县官可以不下跪、免差役、免赋税,跟平头老百姓已经有很大区别了。考取了秀才之后,应试者便有参加乡试的机会,乡试得中者,头名称解元,其他为举人,也就是所谓的中举,范进那家伙就是考了N年后终于考过了这第二关,高兴得疯掉了。

乡试之后呢,便有会试,头名为会元,其余为贡士。会试之后就是最高一级的殿试,皇帝亲自主试,分三甲录取。第一甲赐进士及第,第二甲赐进士出身,第三甲赐同进士出身。第一甲录取三名,第一名就是传说中的状元,第二名称榜眼,第三名称探花。

我们从一个侧面也能看出古代科举考试的难度有多大,因为它是全国性的竞争,科举考试更不会考虑各省的情况,去另外划出几道分数线。全国只有一个状元,而不是每个省有一个,而且只考语文一门,不分什么文科理科。

好了,我们大体了解了一下清代的科举考试制度,而茶肆的说书先生的第一场也基本说完了,我们再回到胡雪岩这边来。

此时,王有龄起身告辞,并嘱咐店小二,胡雪岩的茶钱由他来付。胡雪岩心中一动,觉得此人虽然落魄,但是一言一行不失名士风范,而礼数规矩也是做得漂亮。于是,胡雪岩拉住王有龄的手,说道:“兄台正是有为之士,应该南窗温书,求个功名才是,何以满脸郁郁之色?如若不嫌弃,也说与小弟听听,虽说是萍水相逢,多一个人总是多一个主意。”

胡雪岩这话说得极谦逊,也极诚恳朴素,王有龄心中一热,便将一段心事直言不讳地说与这位素不相识的年轻人听。“先父在时,替我捐过官。”王有龄说。胡雪岩最机警,他一看王有龄的神情肃穆,不像是假的,忙道:“失敬,失敬,原来是王老爷!”

王有龄苦笑道:“说实话,我捐官,本来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而且我现在又沦落至此,没有半点补实的希望,还有什么资格称老爷!”

说到捐官、补实这些个名词,可能大家还不了解,向大家介绍一下。

所谓的“捐官”,就是去买个官做。我们平时所说的“卖官鬻爵”,那是从官府的角度来讲的。我们现在一般把“卖官鬻爵”当做贬义词,看做是一个朝代腐败的象征,但事实上,在古代,“卖官鬻爵”是作为一种制度而存在的。

史书记载,“秦得天下,始令民纳粟,赐以爵之”,此时只有“鬻爵”。官位和爵位是不同的,有爵位未必有官位。秦国以耕战立国,凭军功累升爵位,现在秦一统天下了,没有仗可打了,所以大秦帝国的头头们就想出此妙计来保证人们的进取心,同时可以增加政府的财政收入,实在是一石二鸟的好计谋。

一百多年后,大汉国出了个威武的皇帝刘小猪,也就是汉武帝刘彻,他的小名叫彘,也就是猪的意思。当时北方的匈奴很喜欢勒索大汉国,这刘小猪不像他老子一样是个软柿子,从来都是他欺负别人,由不得别人敲诈勒索他,于是天天嚷着把匈奴帝国主义打回老家去。可是在朝廷大臣开会时发表一篇热血沸腾的“犯强汉者,虽远必诛”的演讲容易,真要做起来可要花钱啊,并且是花大钱。为了筹措军费,刘小猪把他老子和爷爷辛辛苦苦几十年攒在国库的钱都给花光了还是不够,于是就想到了“卖官鬻爵”的好办法。注意,此时不仅仅“鬻爵”,还开始“卖官”了。至此,“卖官鬻爵”才合二为一,同时这“卖官鬻爵”也开始被世人诟骂。

大清国的卖官之风最盛,捐纳制度在大清国是一个很重要的制度,它和科举制度互相补充,一部分人通过科举考试做官,一部分人通过捐纳制度做官。对买官的人无任何限制,地主、商贾且不必说,连流氓、盗贼等也无一例外。

卖官的坏处自然就不必讲了,但我们时刻不能忘记我们最伟大的无产阶级导师马克思同志的教诲,凡事要从两面看,坚持两分法两点论。捐官的人并不全是钻营取巧之辈,有些捐官的人也有些本事。本书的主人公胡雪岩的一个老乡,叫胡天柱,创立了胡开文墨业,列清代四大墨家之首。此人以墨业致富后,曾捐官而获从九品头衔,被赐予奉天大夫,成为正宗绅士。晚年热心公益事业,1915年,其后人所制“地球墨”获巴拿马博览会金奖。

古代卖官都是为了增加国家财政,筹措军饷、赈灾等,因国库空缺不得已而为之,为国家民众而捐之,公开进行,收入归国家。只要有钱的人,你想捐个官当当也是平等对待,所谓机会平等,是指捐了官,皇帝老儿发个圣旨或执照,说明你捐了款才能当上这个官。

我们接着回到王有龄这边,看王有龄的烦躁程度,我们可以猜出,他捐的这个官肯定不是虚有其名的“常捐”,而是一个有着巨大好处的“大捐”。

这里,有些还是不太懂捐官制度的仁兄不禁要问,既然是“大捐”,为何不上任呢?

其实,捐官只是捐一个虚衔,只是能领到一张吏部所发的“执照”,取得做某类官的资格;如果你想补实缺,就要到北京的吏部去报到,这叫“投供”;然后抽签分发到某一省,做候补,要等到这一省的在任官员调走或者出什么事情了,你才可以补上。

我们回过头来看这个捐官制度,其实有三关。首先,你得有钱买一个朝廷认证的“执照”,这需要花掉很大一笔钱;然后,你还需要拿着这个“执照”去京城吏部“投供”,而“投供”主要是“供”,这又得花很多银子;最后,“投供”成功,你还得回来等,等到你这个职位上的人走掉。“投供”是关键,这一步走好了,你分到的候补职位就会舒坦很多,说不定你刚回去候补,这个职位就空出来了。

这里猫腻很多,调动官员全在吏部。所以在古代,吏部是仅次于户部的油水衙门。

王有龄现在就为“投供”而烦心,他没有资金去京城吏部活动,而官职是不等人的,你不“投供”,自有别人。时不我待呀。

此情此景,勾起了胡雪岩的侠义之心,于是他问道:“不知兄台此次捐官银两短缺数目几何?”“这个,至少得500两吧。”王有龄两眼茫然地望着窗外。天阴沉沉的,估计要下雪了。虽然他现在还是很着急,但是心事总算向别人倾诉了,比憋在心里痛快了很多。

胡雪岩心想,还真是巧,恰好他口袋里还有收烂账收回的500两银子,但是胡雪岩还是决定再问问,虽然王有龄气度不凡,是个人物,但是怎么说这500两银子也是钱庄的,而且他跟王有龄也是萍水相逢。“王兄,恕我鲁莽,敢问是个什么缺?”

问到这个,王有龄的眼睛里放出了光芒,但是随即又暗淡了下来,说:“浙江盐大使,不过恐怕不属于我了。”盐大使,胡雪岩的眼睛亮了起来,因为他知道盐大使不但是个实缺,而且是个大大的肥缺!

中国历朝历代都实行的是盐铁官营制度,按现在的话说,关系到国家经济命脉的重要行业是国家所有,并且实行“专卖”。商人要凭着营盐许可证即所谓的“引”到盐场买盐,然后到规定的地方即所谓的“岸”销售,所以盐商都独占一定的“引岸”。

朝廷出于多得税利等目的,在“让老百姓吃上放心盐”的幌子下,强行摊派引盐。如果不能完成售盐任务,地方官的考绩就上不去,直接影响到官职的升迁。因此,地方官往往向有盐处赊借,盐主因无现价,抬高盐价,而且赊到盐以后,水运或者陆运,又加上了一部分运费,等这些盐运回地方,价格已经很贵了,老百姓自然是买不起的,但是老百姓不吃盐又不行。

也有些有良心的盐商到民间卖盐,但是这样肯定会得罪官府,这样盐价超高的难题就没法解决了,老百姓只能忍耐。而这些盐商却大发其财,盐商如果要做得更大,就需要更多的“引”,也就是需要更多的营盐许可证,而营盐许可证的颁发权在谁的手里呢?在盐大使手里,所以盐大使就成为盐商巴结的对象,这些富甲一方的大盐商出手阔绰,所以说盐大使是个不折不扣的肥缺。如果王有龄的盐大使能够捐成功,这捐纳的500两银子怕不出几天就会回来了。难怪王有龄和胡雪岩两个人四眼放光呢!

想到这里,结合胡雪岩判断人方面的自信,他呼了一口气,作了一个改变他一生的决定:“王兄,借一步说话!”

胡雪岩掏出那张500两的银票,说:“你我一见如故,我不忍心看到你错失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这是500两的银票,放在我这里也没啥大用,请你收下!”

换作是谁,当时肯定也会呆立当场,王有龄也不例外,因为事情太突然,天上的馅饼一下子就砸在了自己的头上,而且是自己饿得发狂的时候!非常6+1哪有这个刺激呀!王有龄于是就下意识地攥住了这张银票,就像攥住了自己的前途一样,不舍得松开。

说到这里,我们有必要对500两银子有个大致的换算,好让大家有个直观的了解。先看看一两值多少钱吧。一两银子到底值多少钱,现在很多人其实是毫无概念的。特别以当代白痴电视剧为极端,居然出现两个馒头一碗汤5两银子、一个少奶奶一次赌博输掉一千万两银子等荒唐透顶的情节,显示当前中国的创作人无知和不认真到了何等程度。要知道万历年间国库年收入才达到200万两,而且还是经过张居正改革后国库收入丰裕时的数字。

看过一些古籍就可以发现,一两银子的货币价值其实相当高。因为各朝代银两的货币价值都有所不同。现在的白银都是工艺品,价格已经大打折扣。一般推算古币值都采用一般等价物交换的方式来计算,对中国人来说千年不变的民生商品就是大米。以下采用太平年间的大米物价记录为标准,进行一个粗略的推算,大致可以得出银两的货币价值。

史载明朝万历年间一两银子可以购买一般质量的大米二石,当时的一石约为94.4公斤,一两银子就可以买188.8公斤大米,就是377.6斤。现在我国一般家庭吃的大米在一斤1.5~2元之间,以中间价1.75元计算,可以算出明朝一两银子=人民币660.8元。

根据《宋史·食货志》提到“熙、丰以前,米石不过六七百”和《宋史·职官志》“每斗(米)折钱三十文”的记载,姑且以2000个铜钱折银一两计算,太平时期米价是1石300~600钱(靖康之乱前后到南宋初期有一两银子一石米的,不在正常计算范围)。1两基本上可以买到4~8石大米,以宋石66公斤计算,1两银子相当于人民币近924~1848元(一说宋石为96斤,就相当于1两银子折合人民币672~1344元)。假定南宋银价与北宋相差不多,那么郭靖请黄蓉一餐吃掉了少则一万三多则超三万的钱,难怪小姑娘一下子就被感动得一塌糊涂了。

清朝中期,经过康乾盛世,白银价格略微降了一些。但由于乾隆皇帝的败家、和珅的贪污,道光年间的银两购买价值已经稍高于明朝中期。一两银子也在800元左右,500两银子应该是在40万元左右。

说到这里,王有龄的手早就松开了。稍微冷静一下后,王有龄觉得自己太过失态,尴尬地笑了一下,看了一下胡雪岩那真诚而坦然的态度,索性把心一横,说道:“大恩不言谢,既然如此我就不矜持了,这钱我收下,来日捐得一官半职,再来报答兄台大恩。”此时,王有龄才想起,刚才只顾倒苦水,现在又激动过度,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兄台尊姓大名?”“在下姓胡名光墉,字雪岩。”“雪岩,在下字雪轩!”

两人相视而笑,一切尽在这一笑里面,一辈子的友谊也在里面了。

这就是胡雪岩人生中一个具有传奇色彩的故事。我们可以设想一个现在场景来对比着看,如果我们在一个面馆里看到一个人,他窘迫地吃着小碗刀削面,只是因为他很有气度很帅并且通过了北京公务员的初试,只是没有钱打点上下,不富裕的你会毫不犹豫地把40万元公款给他,然后让他消失在茫茫人海中吗?现在谁这么做肯定是疯了!

但是胡雪岩就是这么做的,我们不禁要向往地问,他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呀,他有着什么样的魄力与勇气呀!

当然,现在很多人考证说,胡雪岩根本没有赞助过500两银子给王有龄。这个,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我倒是希望确有此事,不管有没有,后来胡王两人合手在官商两道通吃是不争的事实,他们的关系如此之深,恐怕只有胡雪岩对王有龄的巴结还远远不够吧。因为巴结的友情长不了,相互利用的友情也长不了。

和王有龄别过之后,胡雪岩满腔的豪情也渐渐冷却了下来,开始考虑他目前的处境,虽然500两银子对于阜康钱庄来说算不得什么,但是,胡雪岩确确实实是违反了钱庄的规矩,私自挪用了钱庄的款项,而且还款的日子遥遥无期,面对待自己如同亲父亲般的于老板,胡雪岩将何去何从呢?

俺错了,俺承担,俺辞职

其实胡雪岩在决定帮助王有龄的那一刻,他已经知道,阜康钱庄是不能再待了。即使于老板顾念情分把他留下,胡雪岩也决定走掉,因为法外施恩,此例一开,威仪不存,以后再发生类似的事情,于老板就很难服人了。而且即使留下,自己在钱庄的地位也会很尴尬,如今之计,只有自行求去。俗话讲“退一步海阔天空”,给别人留下余地,自己以后才会有余地。这就是聪明人的做法。后来发生的事情证明胡雪岩是走对了,后来于老板不计前嫌又将他招回,并最终将整个钱庄托付给他,都是这个余地下发生的,否则,一切难说。

当时胡雪岩并没有想那么多,只是想到自己非走不可这一层。不过有了这一个念头,胡雪岩倒没有顾虑了,就急匆匆地赶回了阜康钱庄。

回到钱庄已经是晚上8点多了,胡雪岩直接就奔于老板的卧房而去,因为他知道现在于老板肯定没有睡觉。为什么呢?因为每次胡雪岩收款回来,只要不是太晚,就会找于老板汇报一下情况,于老板也会等着他,这么多年来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了。于老板自己只有一个远嫁的女儿,年纪一大,身边倒有些冷清,而胡雪岩聪明伶俐、老成稳重,深得于老板的赏识,于老板早就有意把钱庄交给他打理,胡雪岩当然体会到于老板对他的好,所以也是诚心实意地为于老板工作。

所以每次胡雪岩外出收款,于老板都像慈父一般等他回来。

但是这次慈父等来的是忐忑不安外加内疚的胡雪岩,而且还是一个要主动辞职的胡雪岩。

坐下之后,于老板还是跟往常一样寒暄:“今天怎么样,还顺利吗?”“还算顺利。”胡雪岩的口气有点踌躇。

于老板就有些诧异了,因为按照往常,无论款子再怎么难收,无论费多少口舌,只要收到了,胡雪岩总会一句轻描淡写的“还好”就应付过去了。

胡雪岩不会在别人面前说起自己工作的困难和艰辛,因为自己说自己的工作难,这本身就是一种抱怨,经常抱怨的人,谁都不喜欢;如果你自己说工作困难,你又做好了,又显得你这个人很显摆,能炫耀。所以,胡雪岩基本不会对工作的难易下结论,做成了,默默做下一件,做不成,便跟老板商量着一起做。成与不成,老板都看在眼里,而老板也知道哪件事情容易,哪件事情困难,不用你去说。

所以胡雪岩的“还算顺利”就让于老板摸不着头脑,他既没有说款子收上来了,又没有说没收上来,很是奇怪。所以于老板不说话,静静等待胡雪岩的解释。“款子最后是收回来了,但是又被我给送出去了。”胡雪岩不知道从何解释,索性就来了个快刀斩乱麻。“哦?这倒要听你说说。”于老板来了兴趣。于是胡雪岩就将如何收款、听书、偶遇王有龄、赠送银票的事情都一一说了出来,于老板听着听着,脸上就露出为难的表情来。

这种表情,胡雪岩早就料到了,所以不等于老板发话,胡雪岩抢先表达了自己的意思。他说:“您不必为难,我知道我的作为不能为任何一家钱庄所容,所以我今天来是向您辞行的。只是那500两银子,我现在是没法还上的,但来日我一定还给钱庄。我知道这次捅的娄子不小,也对不起您的悉心栽培,等我出息了再来给您赔罪,所有的责任我自己承担!”

于老板沉吟不语,因为于老板不知道胡雪岩的真正意思是什么,这是不是胡雪岩故意求去的一个借口呢?因为这件事情跟谁说了,谁都一时难以理解和接受的。

但是于老板又立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因为胡雪岩在阜康五六年了,他的品格于老板是了解的,胡雪岩虽然聪明伶俐心眼活,但是他绝对不可能骗自己。

所以,于老板又转回到胡雪岩闯的这个麻烦上来。按理说,胡雪岩这种置钱庄利益于不顾的大胆行为,确实应该开除的。但是,胡雪岩确实是个人才,他离开绝对是阜康钱庄的损失。尽管500两银子不少,但对阜康、对他自己来说都不是不能承受的巨款,更何况那本来就是一笔不报太多希望的烂账。

所以,于老板很为难。

于老板的为难,胡雪岩看得出来,于是,他说:“您对我的照顾,我一辈子都难忘记。但是这件事我真是难辞其咎,还是让我走吧,否则不但您难以服众,而且钱庄很多事情以后就不好再做了!”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于老板也就不再说什么,胡雪岩为了王有龄,丢掉了自己的饭碗。

胡雪岩就这样离开了阜康钱庄,他一时无处可去,只好再次回到了绩溪,这一年是道光二十七年,即1847年,胡雪岩25岁。

妻子陈氏自然万分高兴,毕竟新婚才半个月胡雪岩就离开了家,相思之苦,月亮都要皱眉。她连忙到厨房烧水,而胡雪岩则坐下,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的境况告诉了母亲,母亲只说了一句话:“做人凭良心,只要没有伤天害理,娘不会怪你!”胡雪岩这才放了心。

晚上,一家三口和和美美地吃了一顿晚饭,温暖的家庭让胡雪岩疲惫的心情有了暂时的放松。他离开绩溪外出闯荡10多年,现在又回到了原点,脑子中的人事、知识细细过一遍,胡雪岩知道自己已经不是十几年前一事无知的孩子了,本事学到身上是永远不会丢的,他完全可以再出去闯荡,他有这个信心!

但是晚饭时候,母亲“我还等着抱孙子呢”的话,是对胡雪岩的提醒。在“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古代,娶妻之后生子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如果女方过门几年还没有动静,不但男方着急,岳父岳母那边更会觉得没有面子。更严重的是,古代男子休妻或者纳妾的首要理由就是女子“无出”,在那个男尊女卑的社会,婚后不育自然而然是女方的事情。没有人会去说农夫不会下种,只会抱怨土地不长苗。

所以,胡雪岩决定趁着无事一身轻,好好照顾关心一下自己的媳妇,顺便实现母亲抱孙子的愿望。

所以胡雪岩在绩溪一住就是好几个月。

但是这几个月他的脑子一直在转,他日夜都在思考以后的谋生之计。一个大男人,不可能整天窝在家里的,那个时候的艰苦条件没法出现“宅男”这么幸福的名词。

胡雪岩决定,一旦自己的媳妇怀上孩子,他就再没有后顾之忧,就再大胆地出去闯荡一番,有了上次十几年的人生经历,胡雪岩对远方对未来都不再害怕,不但不害怕,反而有一种激动,一种跃跃欲试!他相信,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一定能够出人头地!

好马要吃回头草

正当胡雪岩打算再外出大干一场的时候,上次经他介绍到阜康钱庄的李长发来到了他的家里。他的到来让胡雪岩很是意外,因为按照常理,李长发学徒期未过,是不允许离开钱庄的,看来,他这个儿时玩伴也是个能干的家伙,这么快就领到了假期。

这次是胡雪岩猜错了,李长发回绩溪是于老板安排的,目的是请胡雪岩再回阜康钱庄。

原来自从胡雪岩走了之后,钱庄的一些老客户还不时地提到他,有一些业务由别人接手,办得却总不如胡雪岩漂亮,这个没有办法,人跟人的能力是没法比的。而且,由于胡雪岩的人缘好,钱庄上上下下的人都挺想念他,于老板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请他回钱庄继续效力。

可是,胡雪岩还在犹豫,因为时间不能抹去他过去所破坏的规矩,胡雪岩即使回去了,在众人面前还是抬不起头来,如果这样,自己做事就很难,这是胡雪岩最顾虑的。

李长发这时候说话了:“雪岩,你回去吧,老板真的很器重你。老板让我告诉你,上次的事情老板再也不想提起,而且除了我和老板,其他的人根本都不知道,老板只是说你家里有急事,等着你处理。”听到这里,胡雪岩才算是真正地放下心来,他知道,自己大展身手的机会来了,他展开了一个舒心的笑容。

胡雪岩这次吃的是回头草,“好马不吃回头草”这句话在他眼里一文不值,这完全是毛头小子意气用事的话,胡雪岩觉得只要对自己发展有利,只要草是好草,就不分什么先前草还是回头草!好草就能养好马,而胡雪岩就是那匹急切想狂奔的好马!

此刻,又要跟绩溪说再见了,而最柔肠千节的是媳妇陈氏,她眼看胡雪岩这几个月跟自己泡在家里,虽然快乐,但是总觉得不妥,因为男子汉总是要外出创事业才有出息。但是现在胡雪岩真的要走了,她又牵肠挂肚了,还未分别已经开始思念了。

该走的还是要走,“你英雄好汉需要抱负,可你欠我的幸福,拿什么来弥补?”这个弥补只有等到胡雪岩在杭州发达后,安好家,接她去杭州了。

胡雪岩没料到,等他再回来的时候,他已经有双重身份了—阜康钱庄的老板,孩子的父亲!

老板,放心走吧,我要把咱公司做成全球五百强

这一次回钱庄,胡雪岩的身份变了,不再是“跑街”,而是升为“汇划”,这个职务的重要性我们在上面已经介绍过了,不过估计大家也没有记清楚,再重复下。“汇划”负责考核存欠款数,登记流水账,查对来票,总核汇划,责任极其重大。除此之外,胡雪岩还要负责联络以前在“跑街”的时候结识的一些老客户,所以东奔西走,简直没有一丝空闲。

管他呢,忙得舒坦,你想呀,自己犯了那么大一个错误,不但没有受惩罚,反而又被礼贤下士的老板请了回来,还有成为未来钱庄继承人的可能,心里那个美呀,估计睡觉梦见芙蓉姐姐都不会介意!

胡雪岩经历了上次的事情之后,在处事上更显得小心,也更注意思考了。比如上次帮助王有龄这件事情,胡雪岩原本可以做得更好,他完全可以先跟于老板商议,以他跟于老板的关系,于老板答应并不难,这样既帮了王有龄,又没有得罪于老板。而胡雪岩那时候没有想到这一层,让于老板为难的同时,也会引起于老板的想法:“这么大的事情不跟我商量,是不是把我这个老板的分量捏得太轻了?”所以,于老板既然没有跟其他人说这件事情,为什么还是让胡雪岩走了呢,重要的一点是于老板心里有这个想法,有这个气。

这样,我们就可以理解为什么后来于老板又把胡雪岩请回来了,因为时间可以平淡火气,而且胡雪岩走后,钱庄的利益确实受到了损失,基于这两点原因,于老板又把胡雪岩请回来了。

当然,胡雪岩在家的这段时间肯定在考虑自己做事的方式,我们不要把胡雪岩看成神。尽管他是个牛人,但他仍然是人,他为人处世的经验也是一步一步学来的,也要付出成长的代价。

成长,成熟,胡雪岩一步一步地变化着,老板吩咐下来的任务他都一丝不苟地按照要求完成,力争做到完美无缺。只要是他经手的银钱账目,总是一清二楚,丝毫不会出错。他善于机变应酬,凡是接待过的客户,对于其当时的着装和言谈,都会达到过目不忘的程度;他还擅长引导话题,在愉快的交谈中,将主顾的嗜好、性情无不摸得熟透,下一次遇见,他会很自然地体贴关照着对方的性情,满足他的嗜好,让对方感到自己在阜康钱庄是一个特别受重视的主顾。

在谈到具体交易的时候,他的态度诚恳至极,而且从不贪图小利,让客户感到阜康是大度的,跟阜康做生意既公平又愉快,所以钱庄的回头客特别多。一来二去,他在生意场上不但结交了不少熟人,而且很多还成为他的好朋友。

其实,胡雪岩犯了错误之后,于老板还是把他请了回来,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于老板感到自己的身体一天天不行了,医生说他最多还能坚持一年。而且根据于老板的感觉,这个中医不算是太庸,大概是那么回事,甚至他还给说长了。

当然,于老板自己的病情,他谁也没有告诉,更没有告诉胡雪岩。于老板要做的,就是不留痕迹地慢慢提拔胡雪岩,争取在自己百年之前,让胡雪岩水到渠成。

胡雪岩太能干了,除了他,于老板把钱庄托付给谁都不放心。

胡雪岩的成绩是有目共睹的,一个月后,于老板特意请胡雪岩到他的住处,开门见山地要升胡雪岩为阜康钱庄的经理,也就是仅次于老板的二把手。

现在让我们假设一下:如果你在一个大银行工作,银行的总裁要聘你为经理,你的回答是什么?“YES”还是“NO”?相信99%的人会下马表衷心、表感谢栽培。

但别忘了胡雪岩是个牛人,他的回答是“NO”!

这让老于世故的于老板感到出乎意料,但是他左思右想也想不出胡雪岩为什么不同意当经理,莫非……

于老板说:“雪岩,不会还是因为一年半前的事情吧,如果是,你大可不必忧虑,我不是说了吗,这件事情我不想再提了!”

胡雪岩摇摇头,诚恳地说:“不是的,师傅您对我的器重,我心知肚明,万分感激。我胡雪岩不才,真是舍身难报您的栽培。”这倒不是胡雪岩的奉承话。于老板没有儿子,拿他像自己的亲儿子一样对待,而胡雪岩早年丧父,从某种程度上说,于老板跟自己的父亲没有区别。“我唯一能够报答您的恩情的方法,就是要努力振兴阜康,让它不仅成为全杭州最大的钱庄,而且还要成为全浙江乃至全国最大的钱庄!”

说到这里,胡雪岩的眼里有了光彩。于老板深知这个目标实现起来太难了,但是他不禁被胡雪岩这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头所感染,心底也升起了一股豪情,连道:“有志气,说得好!”

可惜于老板去世得早,不然等他看到胡雪岩真把阜康钱庄做成全国最大的钱庄的时候,不知他做何感想?有一点是肯定的,于老板选胡雪岩做自己的继承人,眼光是高明之极。当然,这也是命运,命运让于老板无子,如果于老板有儿子,即使他儿子是白痴,他也不会让胡雪岩继承阜康钱庄的。

有时候,命运就是这个样子,一切都像注定一样,这不是唯物思想,诸君尽可不信,发下感慨而已。

但是,胡雪岩振兴阜康钱庄,与他现在做不做钱庄经理有什么关系呢?一般而言,是不是做经理可以为将来做老板作准备呢?

看看我们的牛人胡雪岩是怎么看的:“我不愿意早早地担任经理,打理全盘业务,而隔断了和外界的联系。经理虽然地位高,收入也多,但是以统筹为主,不再负责具体业务。为了以后的发展着想,我宁愿继续现在的工作,以便积累经验和才干,精通各项业务。”

胡雪岩的这番话让于老板目瞪口呆,因为胡雪岩的见识已经远远地超越了当年的自己,于老板知道胡雪岩见识不凡,但是没想到这个年轻人会想得如此深远而透彻!

于是,于老板就没有强求胡雪岩当经理,但是为了方便他全面掌握钱庄业务,于老板让他当了协理,也就是经理的助手,算是一个折中的办法,胡雪岩欣然应命。

三年后,于老板的病情已经恶化到了极点。他知道自己大限将到,需要赶紧处理身后事。于是他把胡雪岩叫到病榻前,仔细询问胡雪岩关于钱庄的事情,胡雪岩对答如流,于老板再无遗憾,便召集所有的伙计到场,当众宣布胡雪岩为阜康的继承人。

当晚,于老板就过世了,年仅27岁的胡雪岩,就成为阜康钱庄的老板,而这只是他梦想的起点!

这一年是道光三十年,公元1850年。

人人都说,王有龄和左宗棠是胡雪岩生命中的贵人,而我们宁愿说,于老板才是胡雪岩生命中的第一个贵人。他赏识、栽培胡雪岩,即使胡雪岩犯了错误,他还是不计前嫌,将其召回,将他奋斗了40多年的阜康钱庄托付给了胡雪岩。

于老板之于胡雪岩,如同父亲之于儿子。

现在父亲走了,胡雪岩要负起做儿子的责任。

首先要处理的就是于老板的丧事,对此于老板生前早有安排,他主张一切从简,不要影响钱庄的经营。可是胡雪岩却不能照办,因为自己新上任,如果对于老板的丧事过于简朴,肯定会落人笑柄,说他刻薄亡人。新老板为旧老板办丧事,本来就比较敏感,一旦有什么差错,只怕压服不了众人,所以把丧事办得风光是“必须的”!

于是胡雪岩制订了几点计划,告诉大家:“第一,阜康对外停业7天,马上贴出告示。如果有相熟的大顾客前来谈业务,统一由经理接待处理,不能决定的,直接和我协商。第二,马上派人到各处报丧,我这里已经拟好了名单,陈经理再看一下,有无遗漏。外埠、本埠,分别派人通知。第三,马上派专人置办以应丧礼所需,到饭馆预定酒席,费用一律由账房支取。第四……”一口气说完,报丧、酒席、祭吊、发丧,井井有条,大家都没话说。

发丧之日,胡雪岩披麻戴孝、双目红肿跪在灵柩前,不用宣传,前来吊丧的客户主顾就能知道,阜康这片江山接下来是谁的了。胡雪岩不但在权力上,而且在感情上都顺利上位了!

三个月后,祭期已过,胡雪岩召集大家开会。“于老板走了,大家都很伤心,我守孝三个月,虽然不过问具体的事情,但是大家这三个月怎么做的,我都心知肚明,有些趁机偷懒的人我也知道,但是我不会为难大家,只希望大家跟我一起好好干,对得起于老板的在天之灵。以后钱庄的事务还需要大家辛苦,所以,从今日起,每个人的年资在目前的基础上增加十分之一。”

一番话,恩威并施,震慑、笼络人心的作用都达到了,说话的艺术就是如此。

好了,一切都进入了正途,硬件软件都齐备,开机,GO!

我们不妨再回头看看胡雪岩的这27年,特别是他12岁辞别绩溪出来闯天下的15年,他在粮店和火腿行学会了吃苦耐劳还有怎样更好地为人处世,而放弃安逸的火腿行工作来到杭州阜康钱庄投考是他人生中的第一赌,结果他成功了。之后,他通过自己的表现赢得了所有人包括于老板的赏识,而因缘际会的是,于老板没有儿子,最终,胡雪岩继承了阜康钱庄,人生有了初步的资本,为他后来的事业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我们从中能得出什么?如果吃苦耐劳是很多人能做到的话,那么怎么更好地为人处世则是一件需要天赋和脑力的事情,胡雪岩好像天生就擅长这个,我们不得不感慨命运对胡雪岩的偏爱。

能做到上面两点的人已经很不容易了,但是胡雪岩除此之外还有更可贵的东西。胡雪岩还有极大的魄力和长远的眼光,而这点也是鸿鹄与燕雀的最大区别,如果没有这点,即使前两点具备,那也只能一辈子在一个小圈子里忙忙碌碌终老一生而已。胡雪岩正是有了这点,才毅然辞掉火腿行的生意去投考一个未知的钱庄。

而关于胡雪岩资助王有龄这件事情,我们之后叹服,也许胡雪岩真的能观人面相吧。就重要程度而言,这个几乎让胡雪岩丢掉饭碗的举动比他继承阜康钱庄更重要!

因为即使他没有继承阜康,王有龄还是会知恩图报地找到他,以他的才能,干一番大事业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关于胡雪岩的奇闻异事有很多,具体的出入也很大,但是他跟王有龄结识并有着极好的关系,这点是绝对真实的。

他跟王有龄结识的本质是什么?就是商跟官的结合,而官商结合下的他们,身处口岸向洋人开放、太平天国兴起的乱世,做成了一番大事业!

写到这里,我们有必要对王有龄这个人作一个详细的介绍,因为这个人跟胡雪岩的关系太重要了。

第四章 王有龄的狗屎运

王有龄,字英九,号雪轩,生于1810年,福建侯官(今福州闽侯)人,是大清国的壮愍公。王有龄为大家所熟知,那也是因为胡雪岩的缘故。胡雪岩那500两白银资助王有龄的故事,怎么看都像是两千年前吕不韦资助秦公子异人(后改名子楚)登上秦王王座故事的翻版。吕不韦拿出千金,顺便搭上自己的宠姬,出手阔绰。胡雪岩彼时不过是一个钱庄小小的伙计,论手笔自然比不过战国时期一掷千金的大商人吕不韦。但是换来王有龄对他的倾心相交、绝对信任,效果却又是相似的。这王有龄也终于做了一次“奇货”。然而,这大清国版本的“奇货可居”故事却不见于史书。《清史稿》的《王有龄传》见不到一点儿胡雪岩赞助王有龄的影子,事实上,这《王有龄传》压根就没提到胡雪岩这个人。这种情况只有两种解释:或者,王有龄的发迹确实不关胡雪岩啥事;或者,这《清史稿》以春秋笔法将胡雪岩隐去了。后者的可能性要更大些,除了司马迁—那个不仅被汉武帝所摧残,同时也被两千年后的中国的一代代高中生写作文时摧残的悲剧性人物—敢于写这些秘闻,后世的史官基本都是维护正统的老夫子,表面上颤巍巍手无缚鸡之力,但骨子里却如黑旋风李逵挥舞着两把大斧一样凶悍。对于历史,符合上级精神的留下,违背上级意愿的坚决砍掉。好了,闲话少叙,我们还是看看这王有龄是何许人吧。

考不中秀才,我就去捐个官

首先,王有龄是干部子弟,这是毫无疑问的。王有龄的老爷子叫做王燮—估计是王燮的老子喜欢郑板桥的字画,索性将儿子的名字取得和他一样,嘉庆二十三年中了举人。当时福建省省长颜检觉得王燮不错,就让他做了自己的幕僚。道光六年,王燮跑到云南做县长,官做得还不错,最后做到了甘肃平凉市市长。我们的王有龄同学,在这样的家庭背景下,很幸运地没有成为一个整天在街上遛鸟的纨绔子弟,而且耳濡目染,平时接触的都是民生吏治,算是一个比较实际的人,这真是王家的福分,是胡雪岩的福分,是大清国的福分。

王有龄的老子能够中举,并且不是像范进那样复读了N年的复读生,书读得自然不错,有些真本事。据说王燮当时家里很穷,上学的学费是自己的寡母为人家洗衣赚来的,而且他上学只能吃早饭,中午都没饭吃—其实在现在的学校,有很多学生是只能吃午饭而没有早饭吃的,因为他们早上起来的时候食堂都已经关门了。但是,王燮很勤勉,因此书读得不错,当时学校的老师很欣赏他,不仅仅是免了他的学费,中午管饭,竟然还把自己的女儿都嫁给了他。这实在是个很滥俗的故事,不知道是真是假。然而,这样滥俗的故事也只是发生在以前,我现在就从来没发现哪里的高中的班主任把自己的女儿嫁给自己班里的那个只吃馒头和咸菜的戴着高度近视眼镜的每次考试都考第一名的好学生。

老子读书聪明,儿子读书就未必聪明了。这王有龄从小也没流露出像神童方仲永那样的才华,虽说请了家庭教师专门辅导,学问也没有什么长进。在读书上没有什么才华,不仅仅他的家庭老师不肯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更重要的是,他连举人都中不了。

虽然有人说,不是王有龄中不了举人,是他不肯学八股罢了。民国的《闽侯县志·列传》中就记载着说王有龄“不屑为科举之学,入赀为浙江盐大使”。这学了没考上和不学没考上,虽说结果一样,但确实是性质截然不同的事情。“不屑为科举之学”,仔细想来,要是不考虑那可能存在的“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心理,竟然有一股浩然傲气充溢在天地间。原来这王有龄自小便与众不同,鹤立鸡群,隐隐然有当年唐伯虎不考科举的傲骨。果然,“牛人的童年都是相似的,平凡的童年各有各的不同”。

中不了举人,便做不了官。这在当时,可是很严重的问题。人不能只靠吃饭活着,还得去做官,特别是对于像王有龄这样的官宦人家。所谓的光宗耀祖,荣归故里,不是说发了大财,把几百万两白银放在祖宗的坟前,自己的祖宗就高兴了。祖宗有啥好高兴的?要知道人间同地府还没有建立自由贸易区,在地府,这些现世的白银又用不了,还不如烧点纸钱划算。真正的光宗耀祖荣归故里,是坐着八人抬的大轿,前面一班衙役敲锣威武开道,最好还有朝廷的诰命,追封自己的老爷子做大官,追封自己的老爷子的老爷子做大官……以前有种说法,人间皇帝给死人的诰赠在地府也是有效的,也就是说,那些被追封的祖宗在阴间,阎王爷也必须给面子,不会再受那些小鬼们的欺侮了。所以,做官,做大官,才是真正的孝道,才是真正的尊敬祖先。

做官在阴间有好处,那在人间的好处自然就不必说了。即使是不做官,考了个秀才,中了举,有了功名,那就和一般的老百姓地位不一样了。任何一个老百姓,如无功名,见了地方官,要叩头下跪,称呼县官为大老爷;要是秀才,便长揖不拜,口称公祖而已。再者,老百姓犯了罪,要枷头颈,打屁股;秀才只可打手心,而且要学官才能打。在一个小镇中,或是乡镇里,一个秀才就是一个绅士,在北方,凡是人家的子弟当了秀才,可以免去几亩地的官税。

王有龄中不了举,当不了官,这些好处便一概没有。而且,老子是官,儿子一无所成,那也真是丢面子的事情。

好在还有一条做官的路子可以走,那就是—捐官。

王有龄同学要是去考试,注定是要做孙山同学的下一名了,于是他的老子就为他捐了个官,这个官有个名目,叫做“盐大使”,是一个管理盐场的差使。但这并不意味着王有龄现在可以立即去上任了。按照大清国的规矩,捐官首先只是捐一个虚衔,意思是你已经取得了担当某一类官员的资格。如果要想得到实职补缺,必须到吏部报到,这叫做“投供”,然后再抽签分发到某省候补。

王有龄的老子王燮后来生了病。可能甘肃风沙大,环境恶劣,实在不是一个养病的好地方,于是他就辞了市长的职务,带着全家来到了适合养人的杭州,一则养病,二则作为候补,看看是不是可以做个新官。可惜,这一病不起,几年后就呜呼了,客死异乡。古人讲落叶归根,所谓“狐死必首丘”,客死在外面,总还是希望把自己葬回故乡,入自家的祖坟。可王燮不是个贪官,死后根本就没给家里留下多少钱,就是运灵柩回家乡福州的盘缠都没有—要知道杭州离福州还是很远的,于是王有龄只好寄居在异地了。

在杭州,王有龄举目无亲,又加上境况不好,混得实在不是样子,每天只是在一家茶馆里赖着,一壶龙井泡成白开水还不舍得走。这就是没落的官宦子弟的作风,即使是落魄如此,也不肯去找份工作做,就是在那里坐吃山空。这王有龄还不如五六十年后绍兴的一个叫孔乙己的读书人。孔乙己在那咸亨酒店里面,点了一盘茴香豆,考完店里的小伙计“茴”的4种写法后,还敢于去做一份能够填饱肚子的工作—“窃”书。看来孔乙己更有创业的精神,而王有龄除了落魄,就连奋发的精神都没有了。

好在王有龄遇到了他生命中的贵人—胡雪岩,当然,也可以这么说,胡雪岩也遇到了他生命中的贵人王有龄。两人相遇的具体情节前面已经讲过了。王有龄就这样带着胡雪岩赠给的500两白银踏上了北上打通关节的道路。

我的运气太好了吧

王有龄北上是沿着漕船北上的。所谓的漕船,是京杭大运河上的船只。大清国的主要粮食产地在南方,京师的粮食消耗都要靠南方供应,因为大清以海禁立国,因此南方的粮食运到北方就全靠那贯通南北的京杭大运河,称之为漕运。

王有龄走了大半年才来到北京通州,前面就是京师了。王有龄倒霉了大半辈子,也是老天开眼,幸运之神终于开始眷顾他了。并且这幸运不是一般的幸运,简直如买彩票中了几千万的大奖,也许是他老子做官做得不错,没有压榨百姓而积下的功德吧。

王有龄在客栈里面偶然遇到了一个叫杨承福的人。此人一开口便是云南口音。前文表过,王有龄的老爷子在云南昆明做过县长,王有龄其实从小是在云南长大,所以听到云南话自然感到亲切。“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那个时候人口号称四万万,也不算少,但当时人口流动不像现在这么频繁,人们的乡土情结很重,出来的人便比较重视同乡之谊。王有龄在这偌大的北京城能够见到老乡,那是多么不容易啊。并且,这个杨承福是一个实在并且非常有用之人,王有龄在这偌大的北京城能够见到一个不是骗子的老乡,更是多么不容易啊。这是王有龄的第一笔幸运。

两人一见如故,称兄道弟。杨承福是一个大官的仆役,他的主人刚调任做江苏学政。所谓的江苏学政就相当于江苏省教育厅厅长。有人可能要说了,不就是个教育厅厅长嘛,又没有什么实权。这样想那可就错了。在大清国,学政是同江苏巡抚—也就是江苏省省长平级,并且不受巡抚的节制,学政的奏折可以直接呈给皇帝。大清国的江苏学政,一般由朝廷特派选翰林出身的官员担任,每届三年。三年中,要对全省八府三州进行科举考试,同时督察各地学官的官员。清代的学政,由吏部考察列名报皇帝审批后派遣,享受钦差的待遇。知府以下的官员对学政都要执属员礼,对总督、巡抚以下的官吏,学政可以秘密写奏折给皇帝打小报告。这学政不仅掌管教育,还有监察权,这可是实实在在的要人命的权力。看一看我们的祖宗对教育是多么重视吧。

话说这杨承福是这么大的一个大官的跟班,自然就知道官场的很多内幕。王有龄告诉他自己是来打通关节捐官的,但是他不想做“盐大使”,认为地位太低,而是想当一个县长。当杨承福得知王有龄身上只有500两白银时,便告诉他说这点钱不够,还好自己的主人是江苏学政,便劝王有龄去吏部报到时指明要做江苏的官,这样他可以在主人面前美言几句,让王有龄可以在江苏做一个官。

王有龄不好当面直接问杨承福,你的主人是谁啊?这样问可够傻的,连自己未来的靠山的名字都不知道,多尴尬啊!但这不是问题,王有龄就去街上买了一本叫《爵秩全览》的书。这本书可是好东西,里面列出了当朝大官的名字。这真是来北京走关系送礼者的福音啊!

王有龄一查,原来这大官叫做何桂清。何桂清,字根云,云南昆明人。这不看则已,一看又吓一跳。一番往事涌上心头啊。

当年王有龄的父亲在昆明做县长的时候,有一个叫何桂清的少年和王有龄一起读书。这何桂清是衙门门房的儿子,生得眉清目秀,气度安详,并且读书也读得不错,只是家里很贫穷。王有龄的老子联系起当年自己读书没饭吃的情形,顿时感同身受,便让他陪着自己的儿子读书。可惜,这样的日子并不长久,王有龄的母亲在昆明病死了,他万里迢迢送母亲的灵柩回到福建,后来便再也没有见到何桂清。

难道这何桂清就是自己的儿时好友?王有龄现在很想见一下这个何桂清,以验证一下自己的判断。于是便找了杨承福,希望他能够安排让他拜见一下这位大人。

见面一看,果然不出王有龄所料。这就是王有龄的第二笔运气。何桂清虽然做了大官,倒也不忘本,他屏退下人,便和王有龄攀谈起来。王有龄此时也必定感慨万千。当年自己的一个小书童,现在已经贵为二品大员,自己反而要高高仰望,真是世事难料啊!

童年是最不分阶层的年龄,那时可以做好朋友,穿一条裤子,一块儿偷人家的鸡吃,一块儿砸人家的玻璃;年长后步入社会,必然面临着分层,一旦地位悬殊,甚至仅仅是生活的环境不同,不管以前多好的感情都已经不复存在,面对面只有客套话可以说。混得差的见到混得好的,两相比较,自然心里惭愧,即使一个人没有什么架子,但另外一个人也会觉得心里别扭。所以,一生的朋友是很少的。

何桂清答应帮助王有龄尽快找一个官做。和何桂清同年中进士的有一个叫黄宗汉的,在浙江当省长,于是便叫王有龄报到时说去浙江,他将把王有龄举荐给黄宗汉。

为什么黄宗汉会买何桂清的账呢?其中的故事原委说来,又是王有龄的第三笔运气。原来黄省长犯了点错误,皇帝说派何桂清来江苏当教育厅厅长,实际上是让他做钦差大臣,来调查这位黄省长。

我们这位黄省长犯了什么错误呢?他逼死人了!

本来,这段公案很是复杂,也很惨,逼死人的事不是闹着玩的,所以我们本是不想讲的。但是,由于它是串联黄省长、何钦差和王有龄的一条极其重要的线索,所以读者上帝们就耐心看下去吧!

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公案被逼死的人叫椿寿,满族人,结局很惨。把他逼死的,就是我们的禽兽父母官黄宗汉省长。

黄宗汉,字寿臣,福建晋江人。道光十五年(1853年)乙未正科的翰林,这一科真正是人才济济!当年考中进士的人中,各自钻营加上相互提携,无论朝中要员还是封疆大吏,都有他们的身影。

到王有龄到京买官这年,我们可以作一个列举,看看这科进士们已经发展到何种程度了吧。

地方上的封疆大吏,比如巡抚,就有广东叶名琛、江西张芾和我们浙江的黄宗汉,官至二品的有何桂清、吕贤基、彭蕴章等人。朝中呢,杭州的许乃钊、许乃普兄弟两个都熬成内阁学士了。

其中黄宗汉、何桂清和许乃钊等人与王有龄和胡雪岩都有密切联系,这个我们后面再说。

据史书记载,黄省长是个很有能力的人,但是他特别贪,操守极坏。传说他担任浙江省长后,曾经向浙江藩司索要3万两银子作为见面礼,浙江藩司没给,将相失和,终于出事了。

藩司,按现在的说法,就是一省的财政厅厅长,油水非常大,3万两银子肯定不在话下。时任浙江藩司的是谁呢?这个人就是满族人椿寿。椿寿之所以不买黄省长的账,一来因为黄宗汉向他索贿肯定是不对的,二来因为自己是满族人,有恃无恐。

但是,他太小看黄宗汉的小人之心了。这位黄省长借漕运一事,狠狠地摆了椿寿一刀,逼得椿寿自杀而死。

为了3万两银子丢了性命,值还是不值呢?

故事的经过,且听我慢慢道来。

藩司这个职位,每个省都有,但是管辖的事情却因省而异。比如浙江和江苏两省,处于大运河边上,又是丰腴富饶之地,所以每年都要向北京进贡大量精白米。

由于白米数量巨大,陆运太费劲,所以只能通过水运,而清朝实行闭关政策,所以海运也是禁止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通过京杭大运河的水路运输,也就是所谓的漕运。

清朝设有专门的漕运使管理整条运河的运输任务,而沿运河各省筹集漕米的协调任务,自然而然就落在了藩司的头上。

浙江是运河的起点省,也是丰腴之地,藩司椿寿监管漕运,油水肯定是巨额的。

读清史,特别是晚清史,我们可以总结出一些规律性的东西。比如官吏任命,晚清的时候,满族官员颟顸无能,根本不堪大用,朝廷只能将要职交给汉人;但是江山是满族人的,这个慈禧等人当然有数,所以除了将核心大权握在满族人手里之外,还有两点是必须要做的:一是分裂汉族大臣,人为制造不团结,比如李鸿章和左宗棠的斗争等,让汉人只能为满族人服务;二是安抚满族官员,既然他们不堪大用,那就给他们无碍大局但是又有油水的职位去做。

椿寿当上浙江的财政厅厅长,朝廷的用意就是如此。筹粮筹款,在和平年代是可急可缓的事情,即使无能,也无所谓的。

但是,如果我们将历史再往后翻10年,到太平天国肆虐的时候,你再看各省的藩司,几乎没有一个满族人了。因为战争年代,藩司筹饷银,任务何其艰巨,朝廷绝对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的。

我们接着说这位椿寿大人,他身在肥缺上,贪污巨多,但是面对精明小人黄省长还是一毛不拔,那离倒霉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其实,到椿寿的年代,京杭大运河早已经没有了往日的繁荣,这倒不是因为沿岸经济有多大的衰退,而是要怪黄河。

怪黄河?对!黄河每隔个几十几百年就大决口一次,每次都泛滥千里、淤塞无数。我们这条母亲河多次夺淮河入海,大量淤泥直接灌到了大运河之中,日积月累,大运河越来越窄、越来越浅,自然漕运质量就大为下降。

到道光年间,发生多起漕运延误之事,朝廷终于下决心改变这种局面了。

当时有两种意见:一种提议花大力气和金钱彻底整修大运河,另一种建议索性把大运河抛弃了,直接用海运。

若在以前,海运是连提都不敢提的,但是鸦片战争让很多人清醒了起来,大胆建议道光皇帝革新。

保守的道光皇帝居然同意了,决定试用海运,当然漕运并不停止,也就是两者并行。也许有人说,嘿!谁说道光皇帝顽固,这不挺开明的嘛?

那我告诉诸位一个内部消息,道光皇帝是清朝皇帝中最简朴的,或者可以说是到了抠门的地步。他龙袍破了,舍不得扔,打个补丁照样穿。这么抠门的一个皇帝,面对鸦片战争后捉襟见肘的户部,要他拿出一大笔钱来彻底整修大运河,还不如杀了他呢!

海运不用花钱,那就试试吧。

谁来作这个试验呢?此人叫陶澍,官至两江总督,也就是江苏、江西和安徽三省合一的省委书记。这个人,也许您不怎么熟悉,但是他的亲家您肯定熟,就是左宗棠。

有时候,我们读历史书,就能发现,牛人和牛人之间,转不了几个关系就联系在一起了。张爱玲和李鸿章是亲戚,冯巩和冯国璋是亲戚,王菲和王宠惠是亲戚……

我们不瞎感慨了,接着说漕运和海运吧。

这个陶澍还真是能干,他在上海设立“海运总局”,亲自雇“沙船”一千艘,海船几十艘,只用了两次,就将150多万石米运到了天津。相比于漕运,海运省时省钱,米质几乎没有任何损坏。

看来,由漕运转海运是大势所趋了。但是,第二年,朝廷又突然下令,全面禁止海运,仍然由漕运负责京师皇宫的粮食供应。

其实,诸位不用惊奇,新事物要代替旧事物,那绝对是千难万难。漕运历时几百年,大运河纵贯多省,多少官员、船工和衍生服务行业靠它活着呀!海运代漕运,轻描淡写几个字,但多少人手中的饭碗要砸掉呀!

既得利益者,永远是改革的最大敌人,而有时候我们不自觉地也成为了其中的一员。所以呢?什么人革命?像阿Q那样一穷二白无牵无挂的人才革命。

当然,既得利益者们也是有借口向道光皇帝吹风的。其一,漕运一完蛋,成千上万的漕运工人怎么办?海运又吸收不了那么多,万一丢了饭碗的草民闹事,头就真大了。其二,海运日久,人心就会变,万一不法小人勾结英国鬼子怎么办?

道光皇帝一听就慌了,他虽然贪财,但是他更知道,农民起义比洪水猛兽还可怕呢!道光皇帝怎么起家的,他自己最明白!当年道光的老爹嘉庆皇帝一个疏忽,让逆贼天理教徒闯进了紫禁城,幸亏道光不怕死,骁勇善战,不但打退了叛贼,还一举赢得了老爹的信任,把宝座传给了他。

但是那至今仍然嵌在宫门之上的箭镞,还是让道光不寒而栗,说什么也不能再逼人民造反了!然而根据后面的史实我们知道,几年之后,洪秀全口里念叨着上帝万岁,在广西造反了,而且还是封建两千年来最猛的一次。可怜的道光呀!

其实道光惧怕漕帮造反,是有道理的。不信,你看后来,京杭大运河终于无法承载运输任务后,游手好闲的船运工便成批进入了上海滩。国民党时期上海臭名昭著的青帮,前身就是漕帮,这个我们不展开说。

至于英国鬼子,道光更是害怕,因为自己被人家打了个灰头土脸,把香港岛都丢了,虽然签《南京条约》的时候,他还不知道香港在哪里。

就这两条理由,一内一外,让道光皇帝顿时取消了海运。

这其实很合椿寿的心思,毕竟漕运转海运,浙江的米从杭州运到上海就完工了,自己的职权要受到很大的削弱,油水也会少捞很多。

所以,他还在暗自高兴,殊不知一双毒辣的眼睛正恶狠狠地盯着他,伺机一招致命。

而机会呢,很快就到来了。正是王有龄进京买官这年。

也算椿寿倒霉,这年的浙江自5月以后,降雨就特别少。

降雨少有什么后果呢?有两个:第一,旱灾一来,浙江收成绝对不好,进贡的漕米筹集不到;第二,降雨稀少,本来就淤塞的运河更是浅可见底,即使有米,也无法运出。

再看看邻省的江苏,可是非常顺利,人家糙米32万多石,白米2.7万余石,早在3月就运送出去了。

而浙江的漕米,到7月间还未启运。两个省一比较,道光就勃然大怒了!

皇帝佬儿都怒了,黄省长觉得报复的时候终于到了。他想了个极其狠毒的手法来整治椿寿,他要上报朝廷,说今年的漕粮启运太迟,即使到达了通州交仓,回来必然是冬季,冰冻运河,空粮船肯定不能按时回到浙江,也就是所谓的不能按时“回空”。这样,等到冰冻化掉,回到浙江,明年的漕运又要耽误,这样形成恶性循环,就永远也不能按时运送漕粮到京了!

而造成这样的局面,浙江财政厅厅长椿寿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想到这里,黄宗汉表面不露丝毫喜怒,把椿寿请到巡抚衙门谈公事,劈头就问漕运的事情。

而椿寿这家伙这几个月担心的就是这个漕运,所以省长一提到此事,他就紧张,但是也只能如实回答:“回大人的话,今年浙江的漕运,看来无论如何要担处分了!”“处分谁担呀?”黄宗汉老狐狸明知故问。“自然是卑职!”椿寿回答道。“那其实也不至于!”黄宗汉故作深沉地说了一句。“哦?”椿寿喜出望外,静静听黄省长的下音。

黄宗汉的话很明白,怎么样才可以不用担处分呢?当然是你给我银子,我替你说话了。可怜又可悲的椿寿竟然丝毫察觉不到话里的意思,反而竖起耳朵,想听他的“高见”。

椿寿是没救了!

黄宗汉冷漠地看了椿寿一眼,接着问道:“贵司倒先说说看,究竟因何迟误?”“天旱水浅,河道干淤。”椿寿如实说道。“如果我没记错,天旱是5月以后的事。请问藩司大人,照定例,本省的漕船,每年什么时候开,什么时候‘过淮’,什么时候‘回空’?”“过淮”就是漕船渡过淮河,“回空”就是漕船抵达通州,卸米,交接完毕,空船回归浙江,等待来年收新米接着往北京运。

黄宗汉一连三问,把椿寿堵得哑口无言。是呀,按照定例,浙江的漕船,2月底以前就要起运的,最晚也不会迟于4月份。

但是自己在浙江负责漕运多年,每年都是5月份之后发船,从未出过事情。

也许读者又要问了,为什么三四月不走,非得等到5月呢?您想呢,漕船待得越久,对谁越有利呀?谁捞的油水越多呢?自然是他藩司大人。

年年无事,并不代表永远无事。今年就出问题了,5月份突然不下雨了,漕米运不出去,着急呀!

活该!二三月出发,不就什么事情也没有了?贪、贪、贪!黄宗汉就是用这点卡死了椿寿!“现在怎么办?”黄宗汉见椿寿不开口,于是接着问,“事情总要办通才行啊!”“是,是!”椿寿赶紧答道,“司里尽力去催,在这个把月里,一定可以全数启运。”“个把月?”黄宗汉皱着眉问道,“也好,那就再拖一个月,反正本省漕运都由老兄一手经理,以后该如何办理,你自己定夺,我不会为难你的!”

椿寿一听这话,真是感激涕零,省长大人竟然又给了自己一个月的缓冲时间,并且坦言并不为难他,这真是天大之喜!于是他一激动,胸脯拍得更响了,打保票要在一个月内将粮食运出去。

可怜的椿寿,这个满族的纨绔公子哥儿,根本没有体会出黄宗汉这句话的深意!黄省长的话,重点是在不为难他上吗?完全错了!重点是“老兄一手经理”这六个字上,明确指出了谁要在浙江漕运上负全部的责任!

椿寿出了巡抚衙门,还暗自松了口气,他赶紧召集手下,商议如何把船弄走的事情。毕竟,人家黄省长已经很给面子了,自己也要加把劲了!

看看吧,椿寿就是那种被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的角色!同志们,社会险恶,防人之心不可无,千万别走椿寿的老路,被人卖了还感激涕零!

忙也是瞎忙

当晚,椿寿就召集经办漕运的相关人员,一面宣达了黄省长的意思,一面敦促大家,务必在最短时间内,设法让漕船开出去。

其实,商量也是白商量,运河那边淤塞着呢,这是老天爷说了算的事情,人再多也商量不出来个结果。

商量了大半夜,没有结果,椿寿坐不住了,他要亲自跑一趟湖州,去亲力亲为,为什么去湖州呢?原来湖州府是东南膏腴之区,额定漕粮38.8万余石,关系重大,偏偏这个府的漕船,一艘都动弹不得,你说这不急死人吗?

到了湖州,椿寿也没心思游览了,马上召集漕运上的相关人员开会。

漕帮人物分为三类:一类是漕帮中的“领运千总”,名义上算是押运的武官,照原来的传统,多由武举人中选拔;一类是临时委派的押运官,大多为候补州县,走路子钻上这个差使,多少弄几文“调剂调剂”;再一类就是各帮中真正的头脑—“尖丁”。

漕帮中最管事的就是“尖丁”。这些人的身份是小兵,小兵与二品大员的藩司,身份相差不知几许,照平日来说,根本见不到椿寿的面,但此刻也顾不得这么多了。要设法让漕船开动,非找“尖丁”来商量!

气氛很沉闷,椿寿先发话道:“今年的漕粮,到底还能不能运出去?”

谁敢说话?说什么?说运不出去,让藩司大人记恨你一辈子?说运出去,这比登天还难!

看没人说话,他接着说:“湖州是头份儿,今天我来了,就必须要定出来个头绪,船要是能动,我们就商量动的办法;如果船真的一寸也走不了,那我们也得商量一个不动的办法!”“我在黄抚台面前,是拍了胸脯的,一个月之内要全数运出去,否则要提着脑袋去见他了!”椿寿故意把话说得很严重,希望能够让漕帮的老油条们紧张一下,却在无意中说出了自己一个月后的结局。

听说要掉脑袋,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但是害怕归害怕,人斗不过老天爷,它不下雨,船肯定动不了的!

于是一个“尖丁”战战兢兢地说道:“大人,看这鬼天,下雨是够呛了,我们得商量不动的办法得了!”

不动是什么意思呢?就是漕米不往北京运了。读者也许就疑惑了,不往北京运,那怎么交差呢?

当然要交差,只是不交米,而是交银子!朝廷在这方面有规定,如果漕米实在无法运往京城,可以在当地变价卖掉,所得的现银运送北京。

运银子的话,自然简单得多,100船米估计还不到一船银子。

读者也许又要问了,既然有这么简单的办法,那何苦还要运粮食到北京呢?朝廷自然不是傻子,他们知道关键时刻银子是不能当饭吃的。所以,朝廷对于漕米运送未到而用银子代替的做法,有比较严重的处罚措施的。

怎么处罚呢?朝廷规定,如果折现银运北京,那么一石米要换二两银子。而当时一石大米的市场价是多少呢?7钱至8钱之间。

也就是说,湖州府现在有38万石大米,要折成银子,按市场价卖出,高点算,每石8两,能换回30万两多一点的银子。但是,按照朝廷的规定,38万石大米折银子进北京,每石二两,应该交76万两银子!

中间差了40多万两银子,船不动可以,但是谁去堵这个巨额的窟窿?

这就是椿寿关注的重点,是呀,谁来赔这么多的银子?

看到椿寿面色凝重,漕帮头目们知道这个藩司在打自己的主意,于是漕帮的一个老者站起身来,愁眉苦脸道:“大人明察,我们湖州漕帮是有心无力呀!请大人体恤,留我们一条活路!”

椿寿摇头苦笑,心道:“我给你们留活路,那谁给我留活路呀?”但是他也知道,让漕帮一时间拿出40多万两的银子,根本是不可能的!于是他语气一缓,道:“你们能出多少?实话说出来,其余的我想想办法!”

漕帮老者哭穷,为的就是这句话,于是谈话进入实质性的阶段,椿寿跟他们商量了半天,终于把这40万两按成数给分了。

事情这就办得差不多了,但是漕帮中还有不甘心的人。其实仔细一想,谁甘心呀!一石米,一进一出,自己脆生生赔进去一两多银子,朝廷还不念自己的好!

那还有没有其他办法呢?

这次还真有,真是人多力量大,集思广益办事情。有一个“尖丁”实话实说道:“眼看着40多万两银子打了水漂,连个响都没有,真是不甘心的很!”他抬头看了一眼椿寿,发现藩司大人正用征询的眼光看着自己,于是更来精神,接着说道:“其实还有一个法子,那就是现在就召集人手疏浚河道,只要把船开出浙江,责任就轻多了!”“疏浚河道?哪来的钱?”另一个“尖丁”质疑道。“哼,40万银子,能交给朝廷,为什么不能修河道?朝廷的大爷们拿了钱,也要发牢骚,反正是晚了,不如把河道修好了,无论对我们漕帮还是对百姓,都是好事一桩!”

此人一番话,说得大家两眼放光!一来,这话确实有道理,伺候北京的大爷,不如为本地造福;二来,疏浚河道,说什么也花不了40万两银子的,这都是自己的钱,能省下当然省下!

所以,大家一致同意这个“尖丁”的主意,决定疏浚河道,争取在一个月内,把漕船运出浙江。

于是便转而谈关于疏浚的具体问题,施工的日程、工料等,都作了仔细计算,这些我们一笔带过。反正通算下来,也用不了20万两银子,由于主意是漕帮出的,再说事情有了眉目,椿寿一毛不拔的本性又显现了出来,所以,所有费用由漕帮全部承担!

这个时候,椿寿已经乐开了花!

为了防止漕帮耍赖,椿寿坚持疏浚河道的计划立即付诸行动,并亲自下河挖了几铲淤泥,表示与民同甘共苦。

然后,他急匆匆地从湖州杀回杭州,向黄大省长报告这个好消息。

釜底抽薪,杀人不见血

椿寿详细地报告完,黄宗汉表面上还夸奖了他一番,赞扬他办事聪明。之后黄省长话锋一转,严肃地说道:“漕运一事,你是内行,而且今年全部由你一手料理。我想问的是,你可曾计算过‘回空’的日子?”

原来省长大人是顾虑这个呢,椿寿略略放了心,说道:“回大人的话,回空肯定要延期。”“延期多久?”黄宗汉抢着问道。“这个嘛,说不太准,因为各省漕船都要用河,河又窄,所以很难说。”椿寿答道。“最快呢?”“最快也要明年5月。”“最快5月?那岂不又是夏天了?再在家修补一番,照藩司大人的意思,明年漕运又要拖到7月了吗?”黄宗汉冷笑道。“是。”椿寿答道。

黄宗汉勃然大怒,斥责道:“说得轻巧!年年延后,到底什么时候恢复正常?今年是你的责任,那明年呢?是不是就要我的脑袋了?”

黄宗汉脸色突变,让这位满族上三旗的公子哥儿一时间受不了,还没有人敢跟他这样说话呢!当即头脑发热,顶撞道:“大人言重了!既然我责无旁贷,该杀该剐,自然由我负责,大人何必如此失态?”“好,好!”黄宗汉不知道是真生气还是故意做作,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地说:“你负责,我看你怎么负责!”

说完这话,他端起茶碗,示意送客,椿寿也在气头上,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巡抚衙门。他一边往外走,一边愤愤不平,自己做了二十几年的官,从来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上司,你个黄宗汉凭什么这么横?

凭什么?椿寿一想到这里,突然打了个寒噤,他明白了!因为道光十五年(1835年)乙未那一科的进士,现在混得风生水起,无人能及!

听说黄宗汉的一个同年彭蕴章已经做到了军机大臣的职位,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政治局常委;而王庆云与何桂清已经做到了户部侍郎,用现在的话说就是财政部副部长;而自己只不过是浙江财政厅的厅长!

难怪黄宗汉有恃无恐,原来朝中有人好做官!

椿寿一下子由愤怒变为失魂落魄了,他栖栖惶惶地回到藩司府,立即召集亲信幕僚商量办法。

当椿寿把具体情况说完后,其中一个文案疑惑道:“黄抚台虽然蛮横,但是不至于如此不讲道理,大人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得罪过黄抚台?”

椿寿仔细想了一下,摇摇头道:“我任浙江藩司,做事虽然不能说非常漂亮,但是也算尽职尽责,没有得罪过他姓黄的!”

文案微微一笑,说道:“公事嘛,大人自然不会惹到黄抚台,那私事呢?”“私事?”椿寿低头想了一会儿,说道,“我想起来了,他姓黄的刚来浙江任巡抚的时候,曾经向我索要3万两银子作为见面礼。”“啊?”文案大吃一惊,急忙问道,“大人没给是吧?”“这个自然,他姓黄的初来乍到就狮子大开口,我的银子难道是白捡来的?”

文案点点头,肯定地说:“黄抚台难为大人,由头肯定就在这里!”他嘴上是这么说的,心里却直骂这位椿寿大人糊涂,花钱伺候上司这是天经地义性命攸关的事情,你椿寿这几年做浙江藩司,贪污银两不知道有几个3万,怎么关键时刻如此小气!

看到椿寿杵在那里六神无主,文案又说道:“黄抚台外号‘黄阎罗’,翻脸不认人是出了名的,这件事情必须好好解决掉。”“怎么解决?”椿寿急忙问道。“事已至此,着急也没有用了。现在能做的就是去抚台衙门探探路,明白黄大人的想法,然后该砸银子砸银子,该找人找人了!”

于是椿寿连夜走路子去打听,结果却是晴天霹雳!

因为黄省长主意已定,为了不造成漕船每年都耽误的局面,今年浙江的漕运停止,等明年2月份按时出发。

而今年浙江所收的漕米,就按照户部的定价,每石二两银子卖出。而且更狠的是,由于今年浙江漕运由椿寿一手经办,所以银子差价亏空也由浙江藩司府负责!

椿寿打听到这个消息,几乎当场晕厥。

因为前面他已经跟“尖丁”们商量过了,如果漕米不外运,留在浙江变价卖出,要亏空40多万两银子。只是大家都不太愿意出这笔银子,所以此计未成,转而疏浚河道,打算将漕船运出去。

黄宗汉何其小人也!他不动声色,等到河道疏浚工作差不多了,以耽误漕船“回空”为理由,宣布今年漕运停止了!

这下子,椿寿和漕帮就要负责40多万的亏空了!而前面疏浚河道,漕帮的钱已经花了很多,人家没有义务再掏钱了。

40多万两亏空,直接压到椿寿身上了。这绝对是个能压死人的数字。

没想到事情会弄到这个局面,椿寿杀了黄宗汉的心都有,但是确实无可奈何。于是他不得不作最后的挣扎,拿出全部家当的一半,接近7万两银子,趁着夜色,去拜见省长大人。

到了巡抚衙门,门上出来回答,说黄省长身体不适,闭门不见客。椿寿苦苦哀求,终于被允许见到了黄宗汉,这也是他最后一次见自己的毒辣上司。

见面后,椿寿什么话都不说,直接就把银票塞给黄省长,岂料黄省长勃然变色,厉声斥责道:“藩司大人,你想陷我于万劫不复之中吗?”

其实,这时候的情况已经发生了变化。人的心思就是这样奇怪,当初黄宗汉向椿寿索贿3万两,椿寿没有理睬。后来,黄宗汉给椿寿制造一系列困难,并一再提醒椿寿该如何解决,但是椿寿就是不开窍。

渐渐地,在心理上,黄宗汉索贿椿寿已经变得次要了,他对椿寿的恨意与日俱增,必须除之而后快!这个时侯,椿寿再送银子,是彻底晚了!

不过毒辣之极的黄宗汉推辞一番,竟然收下了这7万两银子。他自己没打算要,他知道椿寿命不久矣,逼死藩司罪名不小,他打算把这7万两上交朝廷,作为椿寿行贿的证据!

然后等椿寿死了,自己就可以这么写:椿寿办漕运不力,恐遭朝廷严责,向本抚台行贿白银7万两,本抚台暂且将其缓住,然后上报,椿寿自知事情败露,畏罪自杀。

唉,如果社会上多几个黄宗汉这样的人,那么其他人就有的受了。

椿寿看黄宗汉收了银子,以为事情有转机了,就辞谢回府。回府途中,还是暗自心痛自己的7万两银子,他心道:“如果当时姓黄的要3万两,我给了的话……”

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小命快要没了!

结果几天后,朝廷下了命令,浙江漕米就地变价卖掉,价格按照户部的二两银子算。

椿寿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是白纸黑字像铁一样,那朝廷的红色大印红得像血。他知道自己彻彻底底被黄宗汉耍了,耍得毫无脾气!

现在应该怎么办?去巡抚衙门闹事?说自己向姓黄的行贿7万两银子,而姓黄的没办事?那自己不是找死吗?说姓黄的当初曾经向自己索贿3万两,自己没给,他伺机报复?证据呢?

绝境!完全的绝境!自己家里还剩下不到10万两银子,要补齐巨额的40万两亏空,绝对不可能的!

只有一死了之了!

但是死之前,一定要写封遗嘱,将黄宗汉的丑恶嘴脸全揭露出来!遗嘱确实是个好东西,生前再胆小的人也可以肆无忌惮地说话,因为死都不怕了,还怕什么!

狼检查狈

椿寿在朝廷颁布浙江漕运旨意的当晚,在藩司衙门上吊自杀,留下遗嘱一封,上面用极为哀怨的口气道出自己的死因,那就是被黄省长逼死的!当然他最后行贿成事未办的事情,遗嘱中并没有交代。他不曾想到,这反而成了黄宗汉的护身符。

椿寿将遗嘱写好后,交给了一个旗人亲信,嘱咐他连夜奔赴北京,找在北京的旗人朋友,说如果自己出了事情,就将遗嘱打开公布出来。

黄宗汉没想到这个一直被自己牵着遛的椿寿,到死还扎了自己一刀!这下子事情就有点棘手了!逼死二品藩司,并且是个旗人,这罪名一旦成立,是要掉脑袋的。

所以他立即派人进京打点,而重点依托的对象,就是军机大臣彭蕴章,此人是道光十五年(1835年)乙未科的进士,与黄宗汉同年。

朝中有人好做官,这句话在此时真是名副其实。

结果,椿寿的遗嘱,到了军机处就被留了下来,送到皇帝面前的,只是一个抄件,里面对黄宗汉不利的消息全部被删掉了。

军机处帮着皇帝处理国家大事,许多无关紧要的事情,根本不用劳烦皇帝,他们拟好建议,皇帝过目后,基本上会同意。而椿寿是个二品藩司,连向皇帝上奏折的权力也没有,一封遗嘱,自然到不了当时的咸丰皇帝手中。

只要真遗嘱不到皇帝面前,那么一切都好说。其实,我们不妨想,即使遗嘱到了皇帝手中,能有多大说服力?黄宗汉向椿寿索贿,谁看到了?黄宗汉伺机打击报复椿寿,谁看到了?就因为漕运的事情吗?椿寿没有把漕米运出才是事实!

只有一点是真的,那就是椿寿给了黄宗汉7万两银子,但是这个对谁不利?对椿寿不利!

所以,一切都在黄宗汉的掌握之中,椿寿的遗嘱,只是一个小波澜而已。

但是,黄宗汉进京打点是绝对有道理的,他不能让咸丰皇帝看到遗嘱。虽说看到了遗嘱,也没有证据证明自己害死了椿寿,但是皇帝心里会有想法,会对自己产生怀疑和不信任,这点绝对要不得!

什么事情是为官者最害怕的?那就是皇帝对自己的怀疑和不信任。

我们再接着谈遗嘱,咸丰皇帝没有见到遗嘱,但是浙江藩司椿寿自杀他是知道的,二品大员自杀,军机处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瞒报!

自杀肯定有猫腻,所以咸丰皇帝决定派一个人去浙江调查。派谁呢?军机处推荐了当时的户部侍郎何桂清,按现在的说法,就是财政部副部长。调查自然是暗访,钦差大臣出巡很多都是秘密的,所以安排给何桂清的职位是江苏教育厅厅长。

而何桂清也是道光十五年(1835年)乙未科的进士,这自然是军机大臣彭蕴章搞的鬼!派同学去查同学,能查出东西来吗?能,是什么?和谐!

何桂清跟黄宗汉是同年,这个咸丰皇帝是知道的,但是因为咸丰皇帝没有见到遗嘱,所以他不知道椿寿的死跟黄宗汉有关系,所以他也没有顾忌到避嫌这一说,就同意了军机处的提议。

这样,何桂清就顺顺利利地出了京城。也许很多人要问了,放着财政部副部长不干,下到教育部门混,何桂清的脑袋是不是被驴踢了?

何桂清非但不笨,反而聪明得很。在北京,要想往上爬,多难呀!他到了浙江,虽然暂时任教育厅厅长,但是别忘了,他还有个身份是钦差大臣!谁不巴结?再说,这次下去,是去帮老同学黄宗汉免灾的,黄宗汉是浙江省省长,为此事肯定感激自己,自己在浙江的前途能差得了吗?

事情的发展完全在何桂清的预料之中,后来黄宗汉升任总督,他果然提拔何桂清做了浙江巡抚!再后来,何桂清一路高升,做到了两江总督的要职,管辖江西、江苏和安徽三省,风光无限!要不是他在对抗太平天国的时候弃城逃跑,那么入阁拜相也不是问题!

这都是后话,但是我们要记住一条线,那就是:黄宗汉提拔何桂清,何桂清又提拔了王有龄!三个人先后做过浙江巡抚,难道只是巧合?

在后面,我们会慢慢看到王有龄买官后,回浙江任职,在胡雪岩的帮助和建议下,如何与黄宗汉和何桂清共事的。我们也会慢慢看到,为什么都是伺候毒辣的黄宗汉,椿寿丢了性命,而王有龄和胡雪岩却步步高升。比如,后面我们很快就讲到,王有龄在运漕米的时候,也遇到了椿寿同样的难题,但是他在胡雪岩的帮助下却办得漂亮至极!怎么办的?

做人,真的是需要天赋的!

好了,又扯远了,我们回头接着看椿寿的死。其实已经很明朗了,何桂清到了浙江,不出几天就查了个“水落石出”!椿寿的渎职和行贿都被“公正”的何大人查了出来。最后,椿寿的死因也盖棺定论了,是什么呢?畏罪自杀!

椿寿死了,他留下来的缺由谁去补呢?

王有龄!

第五章 官商结合,牛刀小试

我终于找到你了

就这样,半辈子触霉头的王有龄同志终于时来运转了,前面仕途的大门终于向他敞开了。

王有龄昼行夜宿,一路风尘,终于回到了杭州,此时的他颇有“春风得意马蹄急,一日看遍长安花”的得意之情,不复见当日在杭州城的落魄模样。

王有龄待安顿下来,就赶去拜见浙江省的“黄省长”。王有龄作为一个候补县长,本来是没有资格直接见到“省长”的面的,但是他和一般人可不一样,他手里有何桂清当时在北京写给黄宗汉的举荐信。这封信果然分量极重,“黄省长”不单单要见王有龄,还要请他吃饭。

话说这“黄省长”长了一张像驴一样长的脸,鼻子却像狮子那么大,两颊凹了下去,像是猴子一般,两只眼睛顾盼之间,看到什么就会死盯一眼,这样的人,一看便是个很难伺候的主儿。但这么说,其实是冤枉了人家。“黄省长”其实是一个很好说话的人,这是因为“黄省长”是个非常有原则的人,当然他的原则就是钱,只要给他钱,什么事儿都好办。

主客两人相谈甚欢啊!吃完饭又可以看出何厅长那封信的分量了,“黄省长”还把王有龄送到花厅门口才止步,这可真是不一般的待遇啊。

几天后,焦急等待中的王有龄接到了省政府的公文,让他做“盐大使”的职位。

几个月后,他又从“盐大使”调任到慈溪做“县长”,虽然油水没有“盐大使”多,但是毕竟升了一级,名声也比较好听。

在杭州的几个月里,王有龄派自己的仆人去找当初帮助自己的胡雪岩,可是仆人回来报告说,胡雪岩已经离开了杭州,大家都不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

现在王有龄马上就要去外地赴任了,他没有办法,只好放弃了寻找胡雪岩。

慈溪距离杭州比较近,县内出产陶瓷和粮食,是一个比较富庶的县,还不错。三年后,改任定海,那可是在大海中的舟山群岛中,没准台风一来,整个县都说不定被吹上天。不过王有龄也不计较这些,依然做他的“县长”,任上倒也为百姓做了一些实事,官声还不错。

后来,王有龄又被调任到仁和做知县。知县一上任,都要去拜访当地有名的乡绅,先拉拉关系,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这天,王有龄拜访一个姓王的乡绅,这个乡绅在朝中做过官,已经告老还乡多年,但是在本地非常有声望,和朝中显贵也还有一些往来。

两个人正在厅堂中聊天,突然有人来拜访。原来是王员外的一个姓罗的世侄,刚从杭州做生意回来,特意来看他。

王员外就把这位罗世侄介绍给王县长,大家继续攀谈起来。这位姓罗的商人刚从杭州回来,便向大家讲一些杭州的风土人情。他说道:“杭州城里面有一个钱庄的老板,为人非常豪爽仗义。我这次做生意,这么顺利,全靠了他的帮忙。”“当时,我去钱庄贷一笔款子,款子的数目虽然不大,但正是银根紧张的时候,别的钱庄都不是很爽快,这位钱庄的老板却二话不说就贷给了我。当时我感激地表示,等把货卖了,要好好地酬谢他。你猜他说什么?”

王员外摇了摇头,没有说话。王“县长”自然不便说话,只是喝着茶,漫不经心地听他说下去。“他说,钱是小事,交了罗兄这么一位朋友,这才是我胡雪岩最大的收获。”“胡雪岩!”王有龄万万没有想到此人竟是他遍寻不获的胡雪岩,突然发出一声意外的惊呼。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真是天意啊!

不过王有龄有些纳闷,当年在杭州城里面寻找胡雪岩的时候,为什么仆人说他已经离开了杭州?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难道自己的仆人骗了自己?自己的仆人一向老实可靠,应该不会啊!

另外两位看到王有龄如此失态,连忙问是怎么回事,王有龄便把自己和胡雪岩的渊源说了一下。两人都不禁感叹胡雪岩是一个义薄云天的君子,真是有古人之风!“今天幸亏巧遇罗兄。当年我多次派人去找过他,怎么就找不到他呢?”王有龄还是把自己的疑问说了出来。“大人是哪一年派人去找他的?”“道光二十六年(1846年),就是我们认识的第二年春天。当时我刚从京城回到杭州,派人找过他好几次,可别人都说这个人已经离开了杭州。”王有龄皱着眉头。“哦,”这位罗姓商人也有些吃惊,想了想说道,“胡兄倒是跟我说过,他曾经一度离开过阜康钱庄,半年后老板又把他请回去了,具体是哪一年,我就不清楚了。”

听到这里,王有龄就明白了,胡雪岩给他的银子,一定不是他自己的,而是私自从钱庄里面拿出来的。他离开钱庄,肯定也是因为他私自做主,把钱庄的银子借给了自己,才被解雇的。还好,他又被老板请回去了,不然,自己就真对不起胡雪岩了!

一刹那间,王有龄必然非常感动,决定要把胡雪岩当做一生的朋友了!一个人如果有一万两银子,资助你500两,那可能也算不了什么。但是如果他是一个一年只能挣几十两银子的人,却舍弃了自己锦绣的前途,赠送你500两银子,这份情谊,这还用得着多说吗?

王有龄按捺不住了,立即动身去杭州找胡雪岩。

在一家酒楼里,胡雪岩当时正在低头喝酒,突然一个人问也不问,就坐在了他的对面。胡雪岩心想,这个人怎么这么没有礼貌,招呼都不打,就一屁股坐在我的对面,他正要抬起头来看看这人的模样,却听到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向他说道:“兄台,不知道可不可以坐在这里?”

胡雪岩愣了一下,这声音无比的熟悉,却又想不起来是谁,他终于抬头一看,却是无比的惊诧和惊喜:“雪轩!”

雪轩是王有龄的字。对面的王有龄笑眯眯地看着胡雪岩,眼睛里却也是激动的目光。王有龄现在已经胖了一圈,不再是当年落魄的模样了。

六年了,两个人终于又见面了!

两个人都想知道对方的近况,尤其是王有龄。王有龄对胡雪岩的情况几乎是一无所知,所以更加热切。

胡雪岩于是简单地把自己这几年的情况讲了一下,却只字不提当年因为资助王有龄500两银子而被迫辞去工作的事情。

这件事情也不必提,你要是提了,让别人听来,那就像是在邀功,反而不好。

王有龄却忍不住问道:“当年我曾经派人找过你多次,却都没有找到你,这是什么缘故?”“哦,当时家中有事,我正好离开了杭州一段时间。”胡雪岩想轻描淡写地把事情略过。

王有龄却是一个执拗的人,他想逼胡雪岩说出自己已经猜到的事情,便接着追问道:“不知道是什么事?”

王有龄可能觉得此话不妥,毕竟家中有事是胡雪岩的私事,所以连忙补充道:“按理说,我不该过问胡兄的家事。不过我与胡兄一见如故,你的事就是我的事。”王有龄故意这么说,一方面要胡雪岩说实话,别一方面也要表明自己的心迹。

胡雪岩听到这里,知道王有龄是一个爽快的人,自己再隐瞒下去,就显得虚伪了,就不是对待朋友的道理了,所以就说道:“王兄既然一定要我说,我也就实情相告吧。其实不是家里有事,是因为那500两白银是钱庄刚收回来的账。老板虽然没怪罪我,但我觉得愧对老板,所以自动请辞了。回去了挺好的,我的母亲和内人一直盼着我,她们高兴得不得了。”

说到后面,胡雪岩的语气转为轻快,既然朋友关心,又何必让朋友担心呢?

王有龄一听,果然如此,心中更是深感盛情,但大恩不言谢,多说无益。朋友之间,有一份默契在就行,何必把什么事情都说出来呢。

从此以后,胡雪岩和王有龄成了最好的朋友,一个人在官场,一个人在商场,相互帮助,终于成就了一番大事业。

我有运漕米的办法

仁和县离杭州不远,胡雪岩于是经常来看王有龄。要知道王有龄好歹也是一个县长,每天政务缠身,哪能老用公费去杭州旅游呢?

这一天,两人在一起聊天。“雪轩这么有才干,却一直当知县,升迁得很慢,我想其中一定有缘故。”胡雪岩说道。“雪岩说的是,我也确实为此烦恼。其中道理,我也明白。官场之路,都是靠银子铺路。我做知县,实在不忍心像其他知县那样刮地皮,盘剥百姓,所以根本就没有孝敬上级的银子,因此,只能一直做自己的知县。”王有龄苦笑道。“咱们浙江的巡抚黄宗汉又是一个特别贪财的人,胃口特别大,要别人送礼,几百两银子根本就不放在眼里,动辄就是上万两银子。我哪里拿得出啊?”王有龄接着说道。“原来是这样。雪轩你就不用担心了,升迁的事自然有人帮你。”胡雪岩说道。

没几天,王有龄接到上面的公文,要他调任“海运局”的“坐办”。王有龄知道这是胡雪岩的功劳。“海运局”是个什么样的部门?这海运局是个新成立的政府部门,和漕运有关。

一千多年前隋朝的暴君隋炀帝开通了大运河之后,后代的人们便一直利用大运河将南方的粮食运到北方,这就是中国历史上有名的“漕运”。本来,南方的粮食运到北方还可以走海路—陆路就不要考虑了,陆路运粮食的成本太高,往北方运一担粮食,脚夫就要吃掉一担粮食。但是从康熙皇帝开始,大清国厉行海禁政策,片帆不准入海,漕运便成为南粮北运的主要通道。如果漕运不畅,南方的粮食不能及时地运到京师,那么京师的老百姓还不要上街游行罢工示威啊!为了做好漕运工作,大清国特意在江苏淮安设“漕运总督”一职,漕运总督的下面设立省一级的漕官,这些漕官们直接向漕运总督负责,不向他们驻在省的总督负责。这样,就出现了一个垂直的漕运系统,这些漕运官员负责疏浚运河、雇用船员、运送粮食等事宜。

可是漕运也面临很多问题。首先是运河的淤塞问题。大运河同黄河相连接,黄河每年携大量泥沙入海,也同样淤塞了运河河道。每年政府都要拨出专门的经费来清淤和整治河道。到了嘉庆皇帝末年,运河的淤塞越来越严重,简直成了绝症。

除了天灾,还有人祸。随着时间的变迁,这个庞大的漕粮系统日益腐败,分布在运河各码头的世袭船户、雇用水手与漕运站的官员勾结在一起,形成了一个特殊的利益集团,他们在漕运的各个环节上下其手,损公肥私。这样做的一个直接结果就是运粮的船费大幅上涨。同时,他们还以弥补征粮定额为借口,勒索地方政府。

漕运种种弊端积重难返,终于使得朝廷开始关注海运。这海运局便是由漕运改为海运而新设立的。这个部门的“总办”由藩司兼领,“坐办”才是实际的负责人。因此,王有龄的工作就是负责浙江漕粮的海运。

海运刚试行,朝廷里的人都在看着,如果王有龄能够做出一番成绩来,那必然可以继续升官。当然,另一方面,漕运改为海运,牵扯到的各方面的利益关系错综复杂,非常棘手,一旦处理不好,还可能接受处分。因此,是福是祸,都要看王有龄的本事了。

王有龄刚上任就遇到了一个很棘手的问题:浙江今年的漕米没有运足。他的前任上司叫做椿寿的,就因为此事没办妥,又被黄宗汉勒索威胁,索性上吊自杀了—前面说何桂清这个钦差大臣来调查黄宗汉,就是为了此事,看看椿寿是不是被他逼死的—可见这个问题相当麻烦。

为什么浙江的漕米没有运足呢?首先,今年的浙江省城杭州以及附近州县,自5月以来,雨量稀少,已成旱灾。发生旱灾的后果,一是钱粮征收不起来,二是河水太浅不利于行船,影响漕运。要知道,即使是海运,也要借用漕运把粮食运到海上去。

现在是跟太平天国打仗期间,漕米运输一点儿都耽误不得,朝廷已经有了谕旨,如果再这样延期下去,必将重罚。

这个担子,现在落在了王有龄的肩膀上。

王有龄,你会重蹈椿寿的覆辙吗?

黄宗汉第一次召见王有龄,就曾经提到过这件事情,并且询问过王有龄,看他怎么处理。王有龄当时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他在椿寿那边学了乖,是不会拍胸脯把话说死的。看到黄宗汉那不满的脸色,王有龄乖乖告辞出门,找胡雪岩商量对策。

胡雪岩低头想了一下,问道:“那么你预备怎么办?”“我能有什么办法?只能尽力去催促罢了!”“这个太难了!”胡雪岩摇着头说,“你想呀,一改海运,漕丁都没饭吃了,所以漕米运去上海,然后转海运这件事情,他们巴不得办不成呢!你着急,他们不着急,他们就等着看你的热闹呢!”

王有龄一下子慌了,急道:“这么说,漕米肯定是运不出去了?”

胡雪岩摇头笑道:“总是有办法的,不过得冒一冒险!”“真的?”王有龄似乎看到了希望。“米就是米,到哪里都一样!”胡雪岩语气中有深意。看王有龄还是不懂,于是接着说道:“浙江的米是米,上海的米就不是米了吗?我们浙江的米运不出去,到上海买了米,直接运出海,不就结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王有龄激动异常,连声夸道:“妙计,妙计!”“不过有一点是一定要小心的,就是一定要秘密进行,要是走漏了风声,上海那边的米商抬价事小,让朝廷知道了,那可是欺君之罪!”

王有龄连连点头,心中暗叹胡雪岩办事的机灵和缜密。

事情算是有了眉目,王有龄不敢耽误,立即去巡抚衙门拜见黄省长。见到之后,把移花接木的事情一说,黄宗汉大为高兴,然后两个人又商谈了大半天,都是关于去上海买米的细节问题。

所有的问题,最后都落实在两个字上:保密!

商量到最后,只剩下一件事情需要解决了,那就是派谁去上海买米呢?移花接木的关键就是需要一个极其干练和精明的人物去实际跑动。

王有龄一下子就想到了胡雪岩,他知道,派胡雪岩去,自己肯定高枕无忧!黄省长巴不得让王有龄的人来办,因为万一出了娄子,自己可以置身事外,所以也欣然同意。

谈到这里,事情就基本定局了,下面就看胡雪岩的表演了!

我们不妨先打住,回顾一下椿寿的死,想一下他把漕运搞得乱七八糟的样子,就能明白一个道理,胡雪岩确实牛!椿寿的办法,无论是就地变价还是疏浚运河,只能治标,而胡雪岩越过过程,一下子就能插到上海这个关键点上,办事的能力谁高谁低,一目了然!

王有龄从巡抚衙门出来后,直接找到胡雪岩,开门见山地把情况告诉了他。

胡雪岩没有丝毫犹豫,就把任务接了下来,他知道这是王有龄对自己的信任,移花接木的计划是自己提的,自己就必须要把这件事情处理好。

另外,他还补充道:“还有一点,你要从藩司衙门中派两个人跟我一起。”

王有龄想了想道:“也好,你一人确实有点累!”“累倒是不累!”胡雪岩突然低声说道,“这趟差事,大人手下的人肯定知道,而且这次是个肥差,买米的回扣肯定很多,许多人都眼红呢!如果不派一个两个过去,他们心中有气,把事情说了出来,麻烦就大了!”

王有龄心中一惊,用佩服的眼光看着胡雪岩,但是没有说话,只是在心里想:“我说什么也要把胡雪岩留为己用!”

王有龄的心思我们先不说,我们先说胡雪岩这次上海之行。

随胡雪岩同行的,还有另外两个人,一个姓周,一个姓吴,都是王有龄派来的,加上庶务、厨子、听差,上上下下一共八个人,雇了两艘船,带上杭州的土特产,直奔上海而去。一路上吃酒打牌,倒也逍遥快活。

但是胡雪岩知道,艰巨任务还在上海等着他呢!

到了上海,三个人立即分头行动,动用各自的关系,去找卖米的大粮行。胡雪岩最开始出来混,就是在粮店打工,这个他最熟,什么行情什么米质他一眼就能看透,所以,这样忙了三天,终于让他盯上了一家米行。

这家米行总部在松江,米行的大BOSS跟漕帮有密切关系,他手中有十几万石米想卖出。当胡雪岩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立即眼前一亮!为什么呢?

因为漕帮的事情,他是知道一点的。松江出米,又当江浙交界,水路极便,所以松江的漕帮是个大帮,因为是个大帮,所以成了俎上之肉。全中国最肥的三个知府差事中,松江府就是其中一个,另外两个是成都府和长沙府。

年深日久,饱受剥削,加上漕运改海运,松江漕帮的公款亏空肯定很大。胡雪岩断定,这批大米的大BOSS不是跟漕帮关系密切,就是一定是漕帮的人物。

机会到了,漕帮肯定经济拮据,想急于出手。那么,自己可以狠狠砍价了。

胡雪岩临时决定,去松江!

到了松江,拿出黄宗汉和王有龄的名帖给自己壮声威,先拜松江知府。为什么要拜松江知府呢?因为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自己想与松江漕帮搭上关系,只能通过知府的引荐。

与知府吃饭是必然的,当然饭不是白吃的,一顿饭加上红包、土特产,换来了漕帮的信息,即:松江漕帮中,行辈最高的是一个姓魏的旗丁,今年已经80将近,瞎了一只眼,在家享清福。现在漕帮管事的是他的一个关门弟子,叫尤老五。

第二天,胡雪岩提着贵重礼品,拜会漕帮前任老大魏老头子。有些人也许要问了,为什么不直接拜会管事的尤老五呢?

当然不行,漕帮最讲义气,最尊长者。胡雪岩为了办事,直接拜会管事的尤老五,那真是太赤裸裸了!况且,如果不拜会尤老五的师傅,尤老五未必会高兴,而他的师傅魏老头子肯定不高兴!

由于有了松江知府的引荐,一向很少接客的魏老头子在客厅里见了胡雪岩。

这个魏老头子既干瘦又矮小,只是那还剩下的一只眼睛,精光四射,令人不敢正视,确有不凡之处。

胡雪岩以后辈之礼谒见,魏老头子行动不便,干脆倚老卖老,口中连称“不敢当”,身子动也不动。他打量了胡雪岩半天,问道:“胡老哥今天来,必有见教,江湖上讲爽气,你直说好了。”“是我们家大人叫我来的,大人在海运局办事,他说漕帮的老前辈一定要尊敬。大人自己因为穿官服,不便相见,特地要我来奉请老前辈。”

看胡雪岩替官府办事,说话还如此客气,魏老头倒也很识趣,说:“胡老哥,你倒说说看,到底有何见教,只要我办得到,一定帮忙。”“自然,到了这里,有难处不请您老人家帮忙,请哪个?不过,说实在的,事情不太好开口。”

胡雪岩故意以退为进,因为刚才他提到王有龄是海运局的官员的时候,魏老头独眼大张,眼光像电一样看着他。海运与漕运势成水火,说话不得不小心!看到魏老头的敌视态度,证实了他的判断不错。

于是他就原原本本地把事情说了出来,魏老头听得很有耐心,听完后,他发现对方虽然是海运局的人,但是这笔买卖并没有损害到松江漕帮的利益。于是,魏老头面色柔和了很多,说道:“我们漕帮快没有饭吃了,还请王大人体谅我们的苦衷!至于粮食买卖,我不是太清楚!你胡老哥有钱买米,如果我们不肯卖,说什么也是我们的错。”

魏老头这句话,意思很明白,自己是不反对这笔粮食买卖的,但是他一个“不是太清楚”已经暗示胡雪岩,如果想办成这件事情,还得找管事的尤老五商量。

果然,魏老头吩咐下人道:“去把老五找来!”

胡雪岩心中一动,知道关键人物来了!

尤老五,约莫40岁左右,矮小而沉静,一看就知道是个极厉害的人物。

魏老头介绍道:“胡老哥是外场人物,这个朋友我们一定要交。老五,你要叫‘爷叔’,胡老哥好比‘门外小爷’一样。”

尤老五作了一个揖,叫道:“爷叔!”

胡雪岩受宠若惊,急忙还礼,两人很是客套。然后,尤老五就请胡雪岩到外间吃顿便饭,这就表示要谈生意了。中国人的生意,绝大多数不是在谈判桌上达成的,而是在酒桌上达成的。

魏老头子说自己吃斋念佛,没有出席。可以看出,帮中的一切实际事务,他都交由尤老五处理了。

酒过三巡,话入正题。胡雪岩把魏老头子说过的话向尤老五说了一遍,尤老五低声说道:“一切好说!”

这“一切好说”四个字,听起来好听,其实没有什么实质性内容。于是胡雪岩接着说道:“五哥,既然是一家人,便可以无话不谈。如果你有为难之处,不妨直说,大家商量。你们的难处就是我们的难处,不能只顾自己,不顾人家。”

尤老五听了这话,很是感激,说道:“爷叔!您老人家真是体谅!不过老头子已经有话交代,爷叔您就不必操心了。今天头一次见面,还有张老板在这里,先请宽饮一杯,明天我们遵吩咐照办就是了。”“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胡雪岩觉得尤老五必定有难处,所以接着说:“话不是这么说!我再说一句,这件事一定要你们这边能做才做,有些勉强,我们宁愿另想别法。害朋友的事情,我们坚决不做!”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尤老五也不再坚持,说道:“难处不是没有,不过完全可以商量!不怕爷叔笑话,我们松江漕帮就是个空架子,已经借债度日很久了。爷叔替官府办事,米卖给你们,我不怕打水漂。但是官老爷办事,爷叔您也知道,没有一年半载银子到不了,这么长时间,我们漕帮可就吃不上饭了!”

胡雪岩终于明白了,尤老五不是不肯卖米给海运局,而是要求要现银!这点,海运局确实办不到!

那怎么办呢?胡雪岩计上心来,神秘地对尤老五说道:“五哥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吗?”“爷叔不是给王大人当差吗?”胡雪岩这突然的一问,让尤老五摸不着头脑。

胡雪岩微微一笑,说道:“我跟王大人是朋友,我算半个当差的,其实我手下有一家小钱庄,叫阜康。”“爷叔是阜康的老板!真是失敬失敬!”尤老五大为吃惊!

胡雪岩点了一下头,接着说道:“眼下最大的问题,就是贵帮吃饭发薪的问题,这个绝对不能拖,五哥你替我算一算,帮里八个月需要用掉多少银子?”

这个,尤老五不假思索地说:“一个月差不多要一万,八个月八万就足够了!”“那好,五哥把米卖给海运局吧,我敢保证,海运局八个月内肯定会把银子送到贵帮手中!”

尤老五似乎明白了,但是他还不放心,接着问道:“那这八个月,帮中弟兄们……”胡雪岩毫不犹豫地说道:“帮中兄弟八个月的开销,我阜康先借给五哥,你看10万够吗?”

尤老五忙道:“当然够,只是我没听明白,爷叔说是借给我……”“对!是借给五哥!”胡雪岩笑着说。

尤老五终于确信自己没听错,是借给自己,而不是贷给自己,不用付利息!这下子,他对胡雪岩可是连佩服加感激,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了。

看到尤老五的神情,胡雪岩知道事情已经成功了!也许很多人又要问了,八个月,没有利息借给尤老五10万银子,胡雪岩岂不是做了一笔赔本买卖?

暂时看,绝对是赔本买卖,但是如果说,胡雪岩想结交尤老五呢?他早就想把业务拓展到上海,杭州和上海之间,有个松江漕帮诚心竭力帮自己,那是个什么情形?

闲言少叙,在松江买好了米,用尤老五漕帮的船运输,一行人浩浩荡荡杀往上海。

到上海,首先要拜访上海知县,这些礼数是不能缺的!之后打听总办江浙漕米海运的主管,此人叫倪良耀。

倪良耀却是个老实人,才能平庸,为了江苏和浙江漕米海运延期一事,已经焦头烂额。朝廷还有命令,如果限期不能处理,就要严惩!

见到胡雪岩,他这个老实人也不老实了,没等胡雪岩说话,他劈头就问:“你们浙江的漕米什么时候到上海?我都急疯了!要掉脑袋的!”

胡雪岩不急不慢,一句话扔过去,说道:“浙江漕米已经到了上海,保准一粒也不会少!”

这下子,倪良耀从地狱回到了天堂,忙拉着胡雪岩的手,一边赔不是,一边夸他办事漂亮。他说道:“都像老哥这样精明能干,世上焉有办不成的事情?”这句话估计是倪良耀的真心话。

之后的事情就非常顺手了,无非就是交割手续了。

相比起椿寿,胡雪岩办的漕运,天壤之别!

胡雪岩这次去上海办漕米,除了事情办得漂亮之外,最重要的收获是和尤老五成了莫逆之交,这对后来胡雪岩的商业帝国的发展起了极其重要的作用。在中国,不管是在朝堂,还是在江湖,人脉关系总是最重要的。胡雪岩的优点之一就是善于把握各种人的心理,投其所好,让每一个人都觉得胡雪岩这人不错,这样胡雪岩拥有了广泛的人脉。

王有龄当上湖州市市长了

王有龄在胡雪岩的帮助下顺利完成了调运漕米的公事,获得了“能员”的美誉,很快被调任到湖州做知府,也就是湖州市市长;同时还兼任着乌程县县长的职位。湖州可是个富庶的地方,王有龄和胡雪岩又大有一番作为可做。

王有龄调任当湖州市市长还有一段小插曲。按照惯例,他当上了市长,就应该交卸“海运局坐办”的差使,但是由于调运漕米落下的亏空一时无法填补上,加上还有一些生意上的事务牵涉到海运局,王有龄想暂时兼任海运局坐办,这自然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但要得到浙江省政府批准。

王有龄现在和浙江省“省长”黄宗汉已经打成一片,前番运漕米,还顺便送了黄省长两万两的银子,心想这么个小要求不过分吧,黄省长一定会答应的,便兴冲冲地来省政府了。

不过当王有龄向浙江省“省长”黄宗汉提出这一请求时,黄宗汉却顾左右而言他:“现在京朝大吏,各省督抚,纷纷捐输军饷,我亦不能不勉为其难,想凑个一万两银子出来,略尽绵薄之力。过几天你托那姓胡的钱庄,帮我汇一下。”王有龄一想,这还不简单啊,便答复道:“是,理当效劳,请大人随时交下来就行了。”

这话一出,王有龄可是犯了大错了。黄“省长”一听这话便端茶送客,而对王有龄兼任海运局坐办的事,也置之不理了。

这样一来,倒把王有龄弄了个云山雾罩,不知究竟。还是胡雪岩看得准,这黄宗汉哪里是要自己借阜康钱庄交汇捐输军饷啊,他其实是借海运局的差使,向王有龄索贿而已,而且数目都已开出来了,就是一万两银子。

在胡雪岩的点拨下,王有龄恍然大悟,赶忙在第二天代黄宗汉交了一万两银子的捐输军饷。一万两银子交出,他也随即得到兼任“海运局坐办”的批准。

这就是贪污受贿的学问。贪官最喜欢的是黄金白银,但你能够明目张胆地抬着一箱箱黄金白银去行贿吗?这是唯恐街坊邻居平民百姓不知道啊,在人家看来,说不定是仇敌来嫁祸给自己的呢。现在的人向贪官行贿还要往烟盒里面塞美元呢,行贿重要的是隐秘。你就是去行贿,也不能直接说,我这有几百万两银子给你,你帮我做点事吧。就是贪官,也要面子的,也喜欢被别人说为青天大老爷,那么说岂不纯粹是扇人家的耳光吗?

第六章 魄力与眼光

阜康钱庄的新机遇

王有龄调任到湖州做市长,这对胡雪岩也是一个绝好的消息。

一个政府,必然有财政。大清国的金融体系已经比较成熟,地方政府税粮的交付、公款的来往、公库的管理,都要委托一个钱庄或者票号来代理。这对于任何一个钱庄而言,都是挤破头都要争取的差事。

这其中有什么好处呢?钱庄和官府有了往来,牌子自然就硬了,知名度得到提高,并且做什么事情官府即使不帮忙也不会从中作梗,做些小动作;再者,代理官府的公库,公款都要存到钱庄里面。虽然公款大部分是短期存款,但这也充实了钱庄的存款,钱庄可以有更多的钱去放款,充实了自己的实力。

王有龄一上任,自然就把这个美差交给了胡雪岩的钱庄。但这个美差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胡雪岩必须处理好同王有龄的师爷之间的关系。

在湖州,虽然王有龄掌握着财权、司法权,但这些事情他不可能一一照顾过来,这就需要师爷来帮忙。师爷又称幕友、幕宾、幕客等,是人们对于作幕之人的一种俗称。师爷虽说整天待在官府里面,但并不是政府编制内人员,而只是官员自己聘请的高级顾问,师爷与官员属于雇佣关系。官员尊称师爷为宾、为友,师爷则称官员为东翁、东家。师爷的名堂奇多,有管出纳的“账房”、写信的“书启”,以及为子弟授书的“教读”、帮忙考试的“阅卷”、征收地丁的“征比”等,但是里面最重要的还是“刑名”师爷和“钱粮”师爷。

刑名师爷,负责断案判狱和法律文书的起草。对于这一类师爷,我们或许并不陌生。很多古装的电视剧里,在威武升堂审问犯人时,坐在县官旁边摇头晃脑出谋划策的家伙,就是刑名师爷。刑名师爷最著名的就是绍兴师爷,绍兴师爷几乎垄断了大清国的刑名师爷,因而有“无绍不成衙”的说法。

钱粮师爷,专门负责办理钱粮奏销、地丁人口、门牌清册、田地丈量、开仓赈济、杂税征收、奉宪采买这一类业务。他们的特长是不仅谙熟这方面的种种门道,而且精于计算,全是一流二流的会计师,现在要是去考CPA绝对没问题。

师爷在当时是连州县本官也不敢轻易得罪的角色,而且师爷向来独立办事,不受东家干涉,表面谦和的尚与州县本官敷衍一下,做事专断的甚至可以对州县本官置之不理。所以,胡雪岩要代理湖州府库官银,也就必须要笼络他们延请的钱粮师爷。另外这刑名师爷也必须重视。刑名师爷最能够钻法律的空子,手中一支笔,改一个字,既可以杀人,也可以救人。倘若胡雪岩生意上和他人有了什么纠纷,这刑名师爷自然可以仰仗。

王有龄聘请的刑名师爷叫秦寿门,钱粮师爷叫杨用之。而在笼络师爷的过程中,胡雪岩和王有龄二人就演了一出“花花轿儿,人抬人荣耀”的绝好的双簧。

王有龄调任湖州正是端午期间,胡雪岩打听好已经接受延请到湖州上任的刑名、钱粮两位师爷在杭州的家眷所在,在王有龄还没有到湖州接任之前,就派人给他们送去过节正需要的钱粮。不过他是以王有龄的名义送的,这两师爷自然要感激王有龄的好意。但等到他们拜谢王有龄时,王有龄却说这原是胡雪岩的心意。这一来,师爷不仅见了胡雪岩的情分,自然也知道了王有龄的意思。好事做了一件,情分却落了两处,做得十分巧妙。

王有龄赴任以后,便分别宴请自己的刑名师爷和钱粮师爷,胡雪岩以市长好朋友的身份赴宴。胡雪岩善于把握人的心理,投其所好,自然把秦寿门和杨用之恭维得舒舒服服,酒足饭饱,大家无不满意。一切妥当,这样凭着代理湖州公库的东风,胡雪岩的阜康钱庄从此进入了发展的快车道。

聘请新经理

现在胡雪岩在外面奔波,钱庄的生意已经顾不过来了。真正的领导者不是事无巨细、事事操心的。古代说一个皇帝能干,不是说他每天熬夜熬到凌晨两三点,日理万机,鞠躬尽瘁,而是要“垂拱而治”,意思就是什么事情都不干,天下就治理得很好了。但皇帝也不是真的什么事情也不干,而是要提纲挈领,做一些战略性的工作。所以胡雪岩决定要找一个经理,来帮助自己管理钱庄。

想来想去,自己钱庄里面的伙计没有能够担当此大任的,胡雪岩就想去别的钱庄挖一下人才。

还真有这么一个人。这个人姓刘,叫做刘庆生,在清河坊的大源钱庄做伙计。胡雪岩和他打过一次交道,觉得此人头脑很清楚,仪表和口才也都不凡,所以胡雪岩决定挖这个人过来。

胡雪岩找了自己的好友信和钱庄的张胖子,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下。张胖子正好和刘庆生很熟悉,便做了中间人,介绍给胡雪岩见面。两个人便在一家酒楼里面碰头了。

这就像是找工作的面试。不过,胡雪岩是面试官,知道自己的目的;而刘庆生却还不知道从自己见到胡雪岩开始,就已经上考场了!

胡雪岩考察人还真有一套办法,不用网申,不用投简历,不用小组讨论,不用PPT展示。

第一个考题是考刘庆生的耐性。

钱庄是服务业,不是政府机关里面的公务员,可以随便给人脸色看。做这一行的,必须有忍耐力、性格温和、不急不躁,这样才能和顾客处理好关系,并且遇事才能深思熟虑。

胡雪岩一开始也不谈正题,一直在谈天南海北的趣闻,海阔天空,滔滔不绝,把刘庆生弄得莫名其妙。好几次拉回正题,问有何见教。胡雪岩却总是敷衍一句,又把话扯开了去。

刘庆生性格本来就极坚忍,他现在倒是静下心来,要看看胡雪岩究竟想干些什么。

就这样,空话说了一个钟头,刘庆生毫无愠色,胡雪岩非常满意,他这一关算是过了。

第二个考题是考刘庆生的专业知识。

胡雪岩本来就是开钱庄的行家,不是HR,出的问题都很难且非常专业,但是刘庆生都能一一作答。当胡雪岩问及钱庄同行时,刘庆生把杭州全城四十几家大小同行的牌号,一口气背了出来,这足以显示他对钱庄业的熟悉程度,胡雪岩对此甚是满意。第二关,刘庆生也过了。

这样,刘庆生就成功地通过了考核,进入了试用期。

胡雪岩招揽人才方面毫不吝啬,出手慷慨,当时就定了刘庆生的年薪。刘庆生的年薪是二百两银子,年底还有分红。拿到现在,二百两银子就是16万人民币,刘庆生从小伙计一下子升为经理,两者的地位可是判若云泥。胡雪岩的慷慨使得刘庆生心悦诚服,甘心为胡雪岩卖命了。

虽然,刘庆生现在已经成为阜康钱庄的新经理,但毕竟还是在试用期,胡雪岩还是要考他一下。

胡雪岩从湖州回到杭州,先不回家,就直接来到了阜康钱庄。他想来一次突然袭击,让刘庆生猝不及防,才能看得出来刘庆生一手经营之下的阜康到底成什么样子。

胡雪岩一面谈湖州的情形,一面很自然地观察店里的情况,接待顾客也还客气,兑换银钱的生意也还不少,所以对刘庆生觉得还比较满意。“账上应该结存的现银还有多少?”胡雪岩问道。“还有75000两银子。”刘庆生翻了翻总账,说道。“明天有提的吗?”“明天没有要付的。”“那好!”胡雪岩说,“我提7万两银子,只要用一天。”说着拿笔写了一张提银7万两的条子,递了过去。

胡雪岩是要试探一下,刘庆生的账目与结存是不是相符。

等刘庆生毫无迟疑地开了保险箱,点齐7万两的客票送到他手里的时候,胡雪岩完全放心了。

刘庆生的这番表现让胡雪岩非常满意,以后就放心地让刘庆生处理起阜康钱庄的业务了。

别人不愿意认购官票,我愿意

阜康钱庄虽然得到了湖州府代理公库的美差,但是它现在还只是杭州的一个小钱庄,说话没有什么分量,也没有什么名气,特别是在外地,大部分的人根本就没有听说过阜康钱庄。商场上有一句很流行的话,叫做“先做名气后赚钱”。因此,胡雪岩更要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机会,把它的名气做出来。驰骋商场,名气其实就是一种无形的资产,一笔无形的本钱。一个商号有了名气,客户会不远千里慕名而来;只要有了名气,就能真正树立起自己的形象。形象树立了,生意也就好做了,银子也自然来了。

为了对付太平军,筹措军费粮饷,大清国的财政部要发行纸钞,那个时候叫官票。大清国是银本位制,全国流通的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可是太平军占了江南的富庶地区,大清国的财政现在已经非常拮据,不得不通过发行这种纸钞来弥补赤字。这种官票是一种可以上市流通的银票,可以兑换现银,也可以代替制钱“行用”—用它抵交应按成缴纳的地丁钱粮和一切苛捐杂税,因为是户部所发行,所以称之为“户部官票”。

当时发行的官票要先有钱庄或者票号认购。认购户部官票无疑要担风险,户部发行的这种官票根本就没有保证金。虽然官票上明文写有“愿将官票兑换现银者,与银一律”的字样,但如果官票发行太多太滥而现银不足,以票兑银就将是一句空话。特别是在战乱的时代,官票的价值很难得到保证。想一下南京国民政府末期的超级通货膨胀吧,那就是滥发纸币的后果。所以,阜康钱庄的新“档手”,也就是阜康的新经理刘庆生在与胡雪岩商量认购官票事宜的时候,也认为将来官票一定不值钱,并不想认购官票。

但胡雪岩却不这样看。在胡雪岩看来,一桩生意能不能做,关键是生意人自己的眼光,生意做得越大,眼光越要放长远。乱世之中生意确实越来越难做了,不过越是难做,越有机会。就拿眼下认购官票来说,如果朝廷章程定得不完善,滥发起来,它的价值当然会大打折扣。但即使是这样,也要认购,而且还要主动认购,要认购得有气魄。这里有两个原因:

第一,这是在帮朝廷的忙。只要是帮朝廷打胜仗的生意,哪怕亏本,也都要做。短期看这是亏本,长远看却不是亏本,而是放了资本下去,放下去资本自然是要收回的。只要官军打了胜仗,时世一太平,百业待兴,什么生意都可以做。那个时候,也就可以收回先前投下去的资本了。自己为朝廷帮过忙、出过力,朝廷自然会给予回报,处处提供做生意的方便,哪里还有不能发达的?

第二,认购户部官票,也是显示阜康有气魄,是个为阜康挣得名气的机会。目前杭州城里各大小钱庄同行都心存犹豫,小同行看大同行,大同行互相看,都怕认购官票太多,包袱太重,如果这时阜康站出来大胆认购,一方面能够在同行中显示阜康临事不惧的气派,显示阜康的实力,另一方面也能显示同行的义气。阜康在同行中的名气和地位,一下子就起来了。

两天后,钱业公所发通知召集各大钱庄开会,商量派购官票的事情。上头给杭州分派了25万两的数额。果然,大家都积极性不高。这时,阜康的刘庆生站了起来,为大家分析了道理,并代表阜康认购了2万两的数额。有人开头,余下的也纷纷认购,杭州的官票任务很圆满地完成了,阜康一下子就出名了。

阜康钱庄踊跃认购官票还有更大的好处呢,这还和胡雪岩出手大方、能够急人所急密切有关。我们都知道,胡雪岩成功的关键之一在于官商勾结,说得好听点叫官商合作。胡雪岩在讨好实权官员方面从来不吝惜银子,慷慨大方,因此获得了更多的机会。

又有了汇兑协饷的好差事

有一天,王有龄海运局的旧同事周委员来找胡雪岩。

原来,王有龄调任湖州,他的顶头上司布政使麟桂也调职,由浙江藩司调为江苏省江宁藩司。所谓的浙江布政使,相当于浙江省财政厅厅长。

不过这位麟桂厅长遇到了一些麻烦。他在任的时候,公库发生了亏空,亏空25000两白银。眼看交接在即,亏空要是不补,马脚立刻拆穿,以后他也就不用在官场混了。于是,麟桂找上胡雪岩,找周委员传话,希望胡雪岩能挪借阜康钱庄银两,助他渡过难关,将来到江苏江宁上任之后,再奉还胡雪岩这笔钱款。“请问,这笔款子什么时候要用?”胡雪岩问道。“最好在10天之内。”周委员说道。“好的,一句话。”

胡雪岩答应得如此爽快,以至于周委员都不能相信,愣了一会儿才问出一句话:“那么,利息呢?”

胡雪岩想了一下,伸出一个指头。“一分?”“怎么敢要一分?重利盘剥是犯王法的。”胡雪岩笑道。

周委员一听,非常激动,觉得胡雪岩非常讲义气,说道:“雪岩兄,像你这样够朋友的,说实话,我是第一次遇见。彼此以心换心,你也不必客气,麟藩司的印把子此刻还在手上,有什么可以帮你忙的,你不必客气,尽管说。”

说到这里,胡雪岩如果再假清高那就变得做作而见外了,于是他沉吟了一会儿,答道:“眼前倒还想不起,不过将来麟大人到了新任,江宁那方面跟浙江的公款往来,请麟大人格外照顾,指定交阜康汇兑,让我的生意可以做开来,那就感激不尽了。”

周委员心满意足地回去复命了。

当时胡雪岩的阜康钱庄大笔资金投在生丝生意上,现在库存的资金不多,周转不灵,还能这么爽快地拿出来这么多银子来帮助麟桂,让别人看来还真有点慷慨好义的古人遗风!

不过,胡雪岩虽然是慷慨,但不是“好义”,而是“好利”。商人不言利,那还叫商人吗?胡雪岩的25000两白银也算是一种投资,这种投资不是实业的投资,但往往能够获得比实业投资更大的好处。

胡雪岩这么慷慨,麟桂自然非常领情,他临行的时候许诺以后江宁和浙江方面的所有公款往来,都将指定交阜康汇兑。

而且,又因为阜康踊跃认购官票,麟桂已经向户部奏请褒扬阜康,这等于是浙江省政府请中央财政部发个“全国优质企业”的奖牌给阜康钱庄,这不但很有面子,而且京师的钱庄票号都知道“阜康”的招牌了,还有将来京里户部和浙江省之间的公款往来,都可能会让阜康钱庄办理汇兑。

麟桂给胡雪岩带来的好处不仅仅这些,还有一个更大的好处,那就是浙江解往围困天京的江南大营的协饷,也都由阜康钱庄代理。

什么是“协饷”呢?大清国地区政治经济发展不平衡,有富的省份,自然就有穷的省份。富省的财政收支能够盈余,而穷省确实入不敷出。这种情况怎么办呢?那当然是富省要支援一下穷省的兄弟们了。

大清国的财政收支都统归中央的户部管理。地方各省,除仅够本省支出的陕西、甘肃、四川、云南、贵州这些省份以外,都以春、秋两季造册上报实存银两数额,酌量留存本省开支部分和备用银两,剩余银两都要送到中央区。这协饷就来自于这地方的备用银两。

备用银两是属于中央户部暂存地方的备用银,分存于省、道银库。其主要用途有两个方面:一是省内别有所需,经申请和户部核准以后额外拨用;二是按户部指令,协济邻省。协济邻省的有两类,一类是协济银粮,一类是协济兵饷。协济银粮为邻省的行政事业性费用,协济兵饷为邻省兵饷。协饷就是“协济兵饷”。

协饷最早用于新疆。清朝时期,天山南北各地驻军大致维持在4万左右,加上各地官府衙门人员的日常开支,每年共需白银200余万两,而当时新疆全年赋税收入,除去征收的粮食外,白银仅有10余万两,收支相抵,相差200万两左右。这些差额怎么办呢?在这种情形下,就必须要使用到协饷了。在清朝,新疆的驻军兵饷归甘肃拨解,而甘肃兵饷需要临近的山西、河南、山东等省协解,所以,新疆驻兵兵饷也就纳入甘肃饷银之中,统由户部指定省份拨解。

现在呢,太平军占领了江宁,清军建立了江北大营和江南大营进行围困,这些清军的军饷怎么办呢?这就要由那些还没有被战火波及的省份多出点力了,浙江就是其中之一。协饷不用解送到户部,而是直接运到各大营的粮台。

我们的浙江财政厅的厅长麟桂大人,见到胡雪岩这么慷慨帮自己的忙,便索性做了个人情,在离任时委托胡雪岩的阜康钱庄交汇钱粮,这绝对是天大的好处,阜康钱庄的资金面又更加广了,并且使得阜康的钱庄生意也因此从浙江做到了江苏。

顾客就是上帝

阜康在钱庄同行之间有名气了,但是在普通老百姓那里还没什么名气啊!胡雪岩要想冲出浙江,走向全国,就必须让普通人都知道阜康是个响当当的牌子,在阜康钱庄存了钱绝对丢不了。

一天傍晚时分,阜康钱庄来了一名军官,手里提着一个很沉重的麻袋,指名道姓地要见胡雪岩。事先声明,麻袋里面都是银子,人家拎着麻袋不是来抢钱的,而是来存钱的。

原来这人叫罗尚德,是大清国海军的一个军官。他是四川巴县人,以前家境相当好,但从小不务正业,吃喝嫖赌,无所不为,是个十足的败家子,因而把高堂父母气得双双亡故。

他从小订过一门亲,岳家也是当地乡绅,看见罗尚德不成材,虽未提出退婚的要求,但也一直不提婚期。罗尚德对于娶亲倒不放在心上,没有赌本才是最伤脑筋的事情。罗尚德不时向岳家伸手告贷。

他的岳父也不是开银行的啊,哪里禁得住他天天来拿钱,更重要的是自己的女儿,自己的女儿跟着这么一个吃喝嫖赌俱全的人,后半辈子一定不幸福。于是老丈人想了想,还是断了这门子亲事吧。于是老丈人托媒人来说,罗尚德前后用过岳家15000两银子这笔账可以不算。如果罗尚德肯把女家的庚帖退还,另外再送他1000两银子,不过希望他到外县去谋生,否则会在家乡沦为乞丐,替他死去的父母丢脸。

最后一句话说得狠。是个男儿都有一点儿志气,哪里禁得住这样的侮辱?罗尚德虽然是纨绔子弟,但还有一点儿血性,当时就当着媒人的面,撕碎了女家的庚帖,并且发誓,做牛做马,也要把那15000两银子的债务还清。

罗尚德后来投军,辛辛苦苦13年熬到六品武官的位置。自己省吃俭用,积蓄了这12000两银子。如今接到命令要到江苏与太平军打仗,而积蓄没有亲眷可以相托,因听人说起阜康的老板胡雪岩为人很讲义气,就慕名将银子抬到阜康,直接要求与胡雪岩面谈。

罗尚德又从口袋里面取出一叠银票,放在胡雪岩面前,他说:“银两是8000两,银子回头照称,大概有3000多两。胡老板,我要存在你这里,利息给不给无所谓。”

把钱存在钱庄里面,竟然有不要利息的人,真是奇怪。更奇怪的还在后面呢!

胡雪岩问他存款的期限,罗尚德因为要去打仗,不知道这仗什么时候打完,因此也不知道该存多长期限,胡雪岩便建议他存短期的,然后要给他存折。“折子倒不要了,我相信你!”罗尚德竟然这样回答道。

真是奇事啊!罗尚德和胡雪岩素未谋面,他怎么会如此相信胡雪岩呢?就是兄弟之间还要明算账呢,多少兄弟因为钱的问题而反目成仇,同室操戈,对簿公堂。罗尚德不要存折,这就没有了一个书面的凭证,万一阜康钱庄到时候翻脸不认人怎么办呢?罗尚德凭什么如此相信阜康钱庄呢?

罗尚德因为要出去打仗,所以存折放在身上也不放心。他从自己的一个老乡那里听说胡雪岩这个人讲义气,够朋友,认为他值得相信,便将自己积蓄了13年的银子托付给阜康钱庄。

胡雪岩也确实没有令罗尚德失望。他给罗尚德的12000两银子存了3年的定期存款,虽然罗尚德不要利息,但是胡雪岩不贪这样的小便宜,他答应3年期满连本加息一次付给罗尚德15000两银子,这样罗尚德到时候也就可以回到家乡,痛痛快快地洗刷耻辱了。另一方面,所有这些银子都要立上存折,因罗尚德不便携带,暂由刘庆生代管。

罗尚德非常感动。回到军营后讲述了自己在钱庄的经历,使阜康的声誉一下子就在军营中传开了。许多绿营官兵把自己多年积蓄的一些薪饷甘愿长期无息地存入阜康钱庄。

事实上,可以说胡雪岩的做法实在是仁至义尽,讲信用讲到了底。后来罗尚德战死了,阵亡之前,他委托两位同乡将自己在阜康的存款取出,转至老家的亲戚。罗尚德的两位同乡没有任何凭据来到阜康钱庄,办理这笔存款的转移手续。原以为会遇到一些刁难和麻烦,甚至阜康会赖掉这笔账。没想到阜康只是为了证实他们确实是罗尚德的同乡,而让他们请刘二这个双方的熟人作个证明之外,并没费一点儿周折就为他们办理了手续,还为他们照算了利息。

胡雪岩身为商人,他懂得信用的重要性。只有懂信用,有不断的财源,才会有立身之本,有一个好名声,做其他生意的时候才能够拿得起,做得开。其实,这样一个做法也是胡雪岩因为生意刚开头,需要做个“信”。类似于我们今天的各种“开业酬宾”,这个“信”做得好,日后就会财源滚滚,长流不断。

第七章 “丝”“丝”甜蜜

做生丝生意,先拉拢人才

前文表过,王有龄上任后,阜康钱庄代理了湖州府的公库。按照惯例,代理公库不付利息,等于是白借了公家的银子。银子放在钱庄里面当然不会自己生钱,因此钱庄要把钱贷给别人做生意,或者自己做生意。

江浙一带是著名的生丝产地,大清国在苏杭等地专门设置“织造衙门”,杭州下城一带,更是机坊林立。苏杭一带的女子,十一二岁便学会养蚕缫丝,养蚕人家一年的吃喝用度,乃至婚丧嫁娶的大事开销,都大体得自每年三四月间一个“蚕忙”季节的辛苦。丝分三种,上等茧子缫成细丝,上、中等的茧子缫成肥丝,下等的茧子只能缫成粗丝。织绸则一定要用肥丝和细丝,以肥丝为纬,细丝为经,粗丝是不能上织机的。

王有龄所在的湖州更是江浙一带有名的蚕丝产地,产出的细丝号称“天下第一”,湖州南浔七里地所产“七里(缉里)丝”,据称可与黄金等价,连洋人也十分看好。

胡雪岩因此想做生丝生意。他的想法就是用代理湖州府公库的银子购买生丝到杭州,将生丝在杭州卖掉换取现金,再送到“藩库”—省政府的公库。这个如意算盘打得确实不错。可是这“丝客人”也不是那么好当的。“丝客人”就是指那些带了大批的现银到产地买丝的人。

首先,胡雪岩虽然精通钱庄业,但是却从来没有涉足过生丝业,对生丝业的内情不太清楚;其次,胡雪岩不是湖州本地人,外地人在湖州做生意,难免会被当地人欺生,或者被当地的丝行联合抵制;再次,大家都知道胡雪岩和王有龄的关系,如果胡雪岩以自己的名义开丝行,难免会被人说某某丝行有知府撑腰,遭人忌恨,生意也就难做了。

因此,胡雪岩便决定找一个本地人开丝行,替他收购生丝。王有龄的钱粮师爷杨用之手下有个书办,叫做郁四,在当地是一个实力派人物,现在正在做蚕丝生意,杨用之便介绍他们认识。

什么叫书办呢?书办就是负责衙门基层事务的官员。事实上,这些基层的公务,只有这些书办才熟悉。这些公务的处理有很多的关键、诀窍,为不传之谜,所以书办虽无世袭的制度,但是在无形中一般都是父子相继,有着世袭的惯例。

就拿“户房”的书办来说吧。有句话说,“户房”的书办最阔气,这是因为官府征收钱粮地丁,中央的户部只关心总数,不问细节。当地谁有多少钱,多少地,坐落何方,是几等地,这些问题只有当地的“户书”(户房书办的简称)才清楚。他们所凭借的就是祖传的一本秘册,叫作“鱼鳞册”;没有这本册子,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征不到粮食。有了这本册子,不但公事可以顺利,户书本人也可以大发其财。

郁四就是这样一个阔气的书办。一番交谈后,郁四和胡雪岩自然又成为看彼此都非常顺眼的人,要知道胡雪岩确实八面玲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初次见面聊天,都能把话说到对方的心坎上去。

郁四有个侄子叫陈世龙,外号叫“小和尚”,十分精明,于是郁四就把他介绍给了胡雪岩,让他帮着胡雪岩打理生丝生意。这样,胡雪岩的生丝生意就开始起步了。

胡雪岩和陈世龙也算是有缘。胡雪岩要去拜访郁四,在一间酒馆里,他问有谁可以送他到郁四的住处。陈世龙便走了出来,拉上自己的黄包车,一直将胡雪岩送到目的地,在与陈世龙闲聊的过程中,发现此人不但聪明,干事也挺利索,便想日后用此人为自己跑跑腿也是一件很好的事。后经过郁四的介绍,胡雪岩对陈世龙有了更深的了解。

陈世龙酷爱赌博,胡雪岩便要求他若答应为自己做事的话就必须改掉这一恶习。陈世龙信誓旦旦地答应了,但是胡雪岩还有些不放心,于是想考察一下他。胡雪岩特意给了陈世龙一笔钱,随后派两个人跟踪他的足迹。结果发现陈世龙虽进了赌场,但看了半天的“边风”,自己却始终未下注,因此对他的表现颇为满意。当然,这一切胡雪岩事后也一直没有告诉陈世龙,暗中考察才会有真实的效果。

胡雪岩的丝行叫做裕记丝行,陈世龙负责在湖州收购生丝。生丝收购了还要卖出去啊,在当时,洋人是生丝的大买家,想当年,中国的丝绸沿着丝绸之路运到西方,那在欧洲是绝对的奢侈品。现在洋人可以自己来中国了,这丝绸的生意自然要做。

胡雪岩要把生丝卖给外国人,就要找一个能和洋人打交道的人。他在上海认识了古应春,此人是个“通事”,拿现在的话来说是个翻译。当时考秀才考举人这样的升学考试可不会考外语,所以懂外语的人那是凤毛麟角。因为他们能够做中国人和外国人之间谈话交易的传声筒,因此结交的人脉很广,并且非常熟悉外国人。

古应春虽然混迹洋场,却十分注重维护中国人的利益,对中国人内部互相争斗、让洋人捡便宜的现象极其不满。胡雪岩与古应春头一次见面,就感到脾气相投,特别谈得来。

胡雪岩决定把裕记丝行同洋人交涉的事情交给古应春。古应春也确实没有让胡雪岩失望,后来帮了胡雪岩很多的忙。

大家一起来对付洋鬼子

胡雪岩在湖州收到的生丝运到上海,正想简简单单地把手里的生丝卖掉,不料上海的民间组织小刀会对政府不满起来闹事了。

小刀会本来是福建人的组织,以前是在厦门。五口通商以后,上海开始繁荣起来,于是大量的福建人都来到上海谋生。这出门在外,人生地不熟,一个人难免被当地人欺负,于是自然而然的,一个地方来的人要抱成团。在那个时候,同乡人的组织就是会馆。上海本来就有很多的会馆,这会馆就相当于某某地驻上海办事处,或者某某老乡会,是那些漂泊在异乡的商民能够找到家乡感觉、相互扶持的地方。

小刀会的作用和会馆类似,但和会馆又有些不同。一般的会馆都是良民的组织,和政府一般没什么冲突,但这小刀会可不一样。小刀会乃是大名鼎鼎的天地会的一个分支。天地会那可是拜天为父拜地为母,以反清复明为宗旨,在大清国看来,那是不折不扣的恐怖组织。虽说几百年过去了,这“复明”是不太可能了,但是这些民间的帮会还有着反抗官府的传统,时不时的给官府一些难堪。

小刀会的主要成员就是福建的一些水手、船员和帮工等。上海是以港兴市的城市,航运业一向为重要行业。19世纪50年代,上海的航运业是以沙船为主体的旧式航运业。清代上海的沙船运输业达到鼎盛,它不仅是上海海运贸易的主力,还承担着运输漕粮的重任。而沙船业主的雇工现象非常普遍,不论造船还是运输,“耆、舵、水手系船商所雇”。船中主事者名耆老,或称耆民,相当于船主雇佣的经理人员,主持全船事务;舵工称老大,主掌舵航行;其他均为水手。鸦片战争前,整个上海沙船业拥有“在船水手十余万人”,往往每次船出海时临时招雇。于是上海海运码头总有大批水手待雇,一般无固定雇主,其中许多都是福建人。上海开埠后,许多洋人的船舶进入上海港。外国船先进,又有着不平等条约的保护,构成了对沙船为主体的中国旧式航运业的严重威胁。大批水手没有了营生,游荡在城市中,成了游民。吃不上饭,便要怨政府。于是小刀会的首领刘丽川便领导广大穷苦人民起来向官府讨个说法来了。

小刀会杀了上海县的县令,占领了上海县城。这样形势可有了微妙的变化。本来这大清国的东南富庶之地,因为有太平天国,搞得非常不太平。太平军时不时地便要向上海这边进攻一下子,上海的地界就不怎么安稳,商人的生意自然就有些不太安全。你从水路运着一船船生丝往上海走,说不定水里就杀出一群水大王,大喊“此水是我挖,此船是我开。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不由分说地把这些货物劫走;要是走海路,说不定还碰到中国版的加勒比海盗。小刀会现在控制着上海县城,那商人们的生意自然受影响。

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可能会尽快把手中的生丝脱手,赚够了银子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越快越好。可胡雪岩却又看到了赚大钱的商机。这就是牛人和普遍人的区别啊。

洋鬼子是唯恐中国不乱,最喜欢做浑水摸鱼的事情。天平天国起来了,洋人们就暗地里资助太平军军火,帮助太平军对抗官府,然后两边吆喝,赚取好处;现在小刀会起事,他们不仅以此为借口接管了上海海关,代收中国的关税,还开始资助小刀会粮食和军火,对抗官军。帝国主义真是自古就有干涉别国内政的传统啊!要知道,小刀会其实困守孤城,如果没有外界的帮助,根本就支撑不了多久。

这大清国的头头们也怒了,心想平时伺候你们这洋鬼子好好的,你们要通商我们就通商,你们要卖鸦片我们也不管,现在我们有事了,你们不帮帮我们也就算了,还在暗地里给我们下绊子,耍阴招,阻碍我国和平统一大业的进程,不给你们这些洋鬼子点颜色看看,那你们是不知道我们天朝上国的威严!

于是乎,两江总督怡良下禁令限制内地的商人同外国人通商。你们这些洋人竟然把我们的海关给接管了!这上海的海关可是我们大清国的钱袋子,给你们拿去了那可怎么了得?于是,又下令设立内地海关。这样,那些外国的商人可就不愿意了,买不到中国的货物就算了,现在买东西都要交两次税,那怎么能行?

形势就是这样。一方面,因为上海同内地的联系断绝,那么上海的货物价钱必然上涨,这是做生意有利的一方面;但是,因为断绝了交通,外面的货物又运不进来,手中无货,价钱再高也没有用。因此,在这样的形势下赚大钱,必须趋利避害。

胡雪岩实际上是想垄断上海的生丝市场。要做好这一步,有两个办法,第一个办法是说服上海丝行同业联合起来,让预备卖给外国人生丝的商人公议价格,彼此合作,共同对付洋人,迫使洋人就范;第二则是拿出一笔资金,在上海就地收丝,囤积起来,使洋人要买丝就必须找我,以达到垄断市场的目的。当然,还可以通过走私,但是走私的风险和成本太大,胡雪岩还不想做违法乱纪的事,这个方法就不予考虑了。

当时胡雪岩手中并没有那么多的现款,能够把上海的大部分生丝都收购过来,于是只能考虑第一个方法。但是胡雪岩只是刚开始涉足生丝行业,论经验,论实力,在生丝行都没有能够影响其他同行的影响力,因此,他必须说服上海生丝行业的老大一起谋事。在上海有一个丝业世家庞家,现在主事的叫做庞二。庞二控制了上海生丝市场的大部分生丝,如果能和庞二联合起来,便能够在生丝行业达成协议,以统一的口径和洋人谈判,那才能赚最多的银子。

可胡雪岩和庞二素未谋面,现在还是一个路人甲,一个路人乙,两个人没什么交情。因此,胡雪岩必须要先把庞二拉拢过来。

要想和人套近乎,必须投其所好。有人贪财,便送他一座金山;有人好色,便送给他美女如云;有人恋权,那就赏给他一顶乌纱帽戴着。但是这庞二又和一般人不一样,他本来就是个富家子弟,送钱送礼人家不稀罕,身边也不缺女人。另一方面,他还是一个捐官的道台,头顶上已经有花翎顶戴。但是这庞二还有一个很独特的癖好,那就是他尤其好赌。有人陪他赌得痛快,赌得开心且赌出水平,他也就会将对方高看一等,那也就等于将他收服了,也就什么都好说了。

胡雪岩于是让自己的公关经理刘不才去伺候他。

话说这个刘不才被胡雪岩收服,成为他的公关部长,这里面还有一段故事呢。

刘不才是胡雪岩的湖州姨太太芙蓉的叔叔。刘家原来也是家境殷实的小康之家,是做药铺买卖的,芙蓉的父亲在世时,生意一度很红火。后来,芙蓉的父亲一次出意外死了,药铺就落在了弟弟的手上,也就是这个刘不才。刘不才,原名叫做刘三才,因为自己好赌,后来把整个刘家的产业都败光了,所以人们就把他的名字改了,叫做刘不才。

虽然家道败落,可是这个刘不才,说得好听点,还有一点儿骨气,说得不好听点,就是死要面子。当初自己的侄女芙蓉嫁给胡雪岩,是胡雪岩的朋友郁四依靠自己在当地的势力强迫的,刘不才并不愿意。刘家好歹也是大户人家,怎么能把女儿嫁给别人当小妾呢?

因此,在侄女嫁给胡雪岩后,刘不才对胡雪岩是一点儿好感都没有,根本就不认这门亲。别人都劝胡雪岩给这个叔叔几万两银子,让他自生自灭好了,但是胡雪岩看到刘不才沦落到如此地步,竟然还有一点儿骨气,就产生了要把他收归己用的想法。

刘家是开药铺的,所以家里有几味祖传秘方,所谓的祖传秘方,那是不能轻易给别人的。现在的高科技生物制药公司不也要对自己的新配方保密吗?道理其实都是一样的。这些祖传秘方要是卖出去,就像卖专利一样,也能卖一个好价钱。

刘不才虽然很落魄,却一直不肯把这些祖传秘方卖出去,说总有一天他要靠这些药方恢复自己家的药铺。从这一点看,刘不才也还真有一点儿骨气。

胡雪岩因此就派胡氏集团生丝部采购经理陈世龙去游说他。陈世龙以前也是一个赌徒,和刘不才在赌场上那是赌友。

陈世龙先故意不说是胡雪岩要找他,而是说有一个大老板要和他合开一间药铺,大老板出钱,刘不才出药方入股。

重开药铺一直是刘不才的梦想。这就像任何一个皇帝都不想做末代皇帝一样,谁愿意让一个家族的产业败在自己的手里,然后被自己的万世子孙责骂?这个主意说到刘不才的心坎里去了,于是他同意去见一下这位大老板。

等到见了胡雪岩,刘不才才知道要和自己做生意的是自己的侄女婿。胡雪岩很有礼貌,一番言谈就说服了刘不才,刘不才最后就答应入胡雪岩的幕府,正式加入胡氏集团。

刘不才本身也是一个纨绔子弟,虽然落魄,但是上层社会那些纨绔子弟的玩意都很娴熟,因此胡雪岩就任命他做胡氏集团的公关经理,让他负责同那些大客户的应酬交际。这倒也是物尽所用,人尽所能。

这告诉我们一个道理,那时候的每个人都是封建主义的一颗螺丝钉,不管多么渺小,只要放对了位置,都能发挥自己的作用。这胡雪岩就是一个知道螺丝钉应该放什么地方的人。

闲话少说,我们继续来关注刘不才的公关活动。

这刘不才也是赌场上不要命的角色,麻将、牌九、所有赌桌上的摇场摊的名堂,他是无所不通、无所不会。刘不才受胡雪岩的指派,专门陪着庞二连赌两天两夜,赌桌上使出全身解数,红黑青白无所不用,明帮暗察不落痕迹,使庞二连连大赢也大出风头,真正把庞二伺候得舒舒服服,庞二也由此把刘不才看做玩乐场上不可多得的朋友,爽快给刘不才一个“无论是在一起玩,还是干啥正经事,都有你一份”的许诺。

刘不才看火候到了,便告诉庞二胡雪岩希望和他联合,一起控制上海生丝市场,庞二与胡雪岩接触不多,也没有真正了解胡雪岩的为人和本事,因而只是认为胡雪岩不过是一个穷小子闯出来的手面,实力毕竟有限,而且恐怕他弄什么玄虚,心里还存有几分戒心,但他仍然答应和胡雪岩联合。特别是在胡雪岩借助湖州官场势力帮助他解决家事事端之后,他甚至将自己在上海的生意也全权委托胡雪岩打理,最后与胡雪岩结成了一对牢不可破的生意伙伴,胡雪岩又多了一个生意场上的朋友。

就这样,上海丝业同盟正式成立了,大家一致对外,赚洋人的钱!

生丝卖不卖

胡雪岩联合庞二,控制了上海的大部分生丝,开始和洋人谈判生丝的价格。这是卖方垄断市场啊!虽说是垄断,但也由不得胡雪岩他们漫天要价,你要的价格太离谱了,洋人也无法接受,他们不肯做赔本的生意啊。

谈判是一门学问,在生丝生意的谈判中,胡雪岩这边囤积生丝,奇货可居,洋人那边使出浑身解数希望打破对方的行业同盟:一边想全上海就我有生丝,你不买我们的买谁的?另一边却想全上海就我能买你的生丝,你不卖给我卖给谁?一时间,两方面都不能满意,双方都不肯让步,谈判竟然僵持下去。

生丝谈判就这样僵持了将近一年。这个时候形势发生了变化。

我们前文说过,造成上海货源紧张的原因是上海小刀会起义。因为洋人暗地里帮助小刀会,官府非常不满,所以限制内地商人同洋人交易。现在将近一年过去了,小刀会眼看是秋后的蚂蚱,西边的太阳,坚持不了多久了。

洋人们见风使舵,纷纷站在官府这一边,一方面谴责小刀会是恐怖组织,另一方面通知本国的侨民,不准接济小刀会。大清国的禁止通商、设立内地海关的措施对洋人也还是有压力的。现在,英、美、法三国公使联合向大清国递交照会,对新设的内地海关提出抗议。

洋人都作出了让步,大清国自然得给个面子,不然外国联军要跑到紫禁城亲自向皇帝请示。随着官府和洋人的和解,小刀会被镇压,上海的商业自然会恢复到正常水平,胡雪岩奇货可居的局面也就消失了。

另外,又是一年卖丝时,新丝快要上市了。新丝上市,洋人都会去买新丝,旧丝自然就不值钱了。要是囤积的生丝卖不出去,那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大家大部分的银子都投在上面,要是赔了本,估计大家要学杜甫唱茅屋为秋风所破歌,全家都要去喝西北风了。

这样的分析似乎很简单,赶紧把生丝卖掉啊!但是胡雪岩他们还是有些苦恼,有些犹豫。

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这主要是一个时间差的问题。虽说官府和洋人的关系要缓和,限制交易的禁令早晚要解除,但是究竟是什么时候呢?如果是在新丝上市一段时间后才解除,那么新丝仍然运不进上海,胡雪岩的旧丝还是紧俏货,在这段时间还能赚大钱。

胡雪岩他们就像是在买股票。买了一只股票,股票一直在涨,虽然你知道股票不可能一直涨,但涨得越多你赚得越多,最理想的时候是在股票停涨并开始下跌的时候抛出,但谁能准确把握那个时机呢?虽然都说见好就收,但人的贪欲力量太大了,谁不想赚更多的钱呢。

经过权衡取舍,胡雪岩他们,决定趁现在把生丝卖掉。因为他们还有一层考虑,做买卖不能太绝了,让对方觉得吃了大亏,那下次做买卖就心存芥蒂了。胡雪岩决定现在卖掉,也算是放一点交情给洋人,以后见面还有点念想。

胡雪岩他们正想以对自己有利的价格把生丝卖给洋人,不料又出意外了!

你是“猪八戒”,我就是“孙悟空”

一大清早,胡氏集团生丝部销售经理古应春就在董事长兼CEO的胡雪岩的家门口敲开了,他带来了一个坏消息:收购生丝的洋商那边,事情怕有变化,胡氏集团的战略伙伴庞氏集团的总经理出问题了。

庞氏集团的总经理叫朱福年,外号“猪八戒”。原来“猪八戒”野心勃勃,想借自己的董事长庞二的实力,在上海丝场上做江浙丝帮的头脑,因而对胡雪岩表面上“看东家的面子”不能不敷衍,暗地里却处心积虑,并想要打倒胡雪岩。

上海丝业同盟本来的谈判代表是胡氏集团的古应春,大家统一口径,一致对外。如果大家心齐了,自然没问题,就怕有人耍花招,单独同洋商接触,破坏同盟。

本来古应春不负众望,已经和洋商谈妥了价格,正要和洋商成交了。万事俱备,只差东风,就差胡雪岩作为上海丝业同盟的代表人同洋商签约了。可是当时,胡雪岩正好有事不在上海,一时不能签约,而古应春随后又去了同里。

这就给了“猪八戒”可乘之机。根据自己的朋友尤五打探来的消息,朱福年准备出卖胡雪岩,他已经跟洋商接过头,劝洋商以他为交涉对手,他也愿意签约保证,以后三年的丝,都归此洋商购买。而眼前的一批货色,他愿意以低于胡雪岩的价格卖给洋商。

这样做实在是和做汉奸没有什么区别。真不明白中国为什么有这么多的汉奸,为了自己的一点儿利益,出卖他人,出卖整个同行的利益,出卖整个民族的利益。

如果朱福年的如意算盘得逞的话,那么胡雪岩联合上海丝业同心协力共斗洋人的努力就将彻底失败,而且他好不容易交上的朋友庞二,也将会由于这档子事做不成朋友。而损失最大的还是庞二,因为朱福年已经从庞二的钱账里吃了数万两至十几万两的银子用于支撑自己的生意,这一切,庞二自然蒙在鼓里。

情况紧急,古应春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也着实情有可原。但胡雪岩想了想,很快就笑了起来,说:“我有法子了。”说罢细细述知古应春,叫他如何如何行动。古应春心领神会,不断称是。等谈妥当,古应春即时动身,赶回上海照计一一做来。

首先,古应春去拜访一下洋商,看还有没有商量的余地,还按原来的协议收购生丝。洋商借口欧洲生丝价格下跌,不愿按原先议好的丝价收购胡雪岩他们的生丝了,要求减价百分之十五才有商量。这也不怪洋商,毕竟当时只是口头协议,连草约都没有签订,洋人现在有了更好的赚钱机会,当然不能放过。

既然如此,那只好从朱福年那边下手了。古应春赶到二马路一家同兴钱庄,取出一张5000两的银票,存入“福记”这个户头。这个“福记”就是朱福年的户头。古应春存在钱庄这个户头上后,要求伙计再出一张收据,写明:“裕记丝栈交存福记名下银五千两整”。朱福年很快也知道了这件事,但见凭空进账5000两银子,乐得早已心花怒放。果然,古应春求他看在“红包”的份上,高抬贵手,仍照旧议,让古应春代表同业去跟洋商打交道,订约成交,利益均沾,万事俱全。但这个朱福年利令智昏,心想如果自己出头直接跟洋商打交道,一转手之间,可以从胡雪岩的丝上得到5厘银子回扣,合起来就是16000两银子的赚头。而且自己出头,在别人眼中自己就成了同业的头脑,这样名利双收的机会,怎可错过?“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这一切都在胡雪岩的意料之中。这5000两银子并不是白送给“猪八戒”的,而是靠此抓得朱福年一个吃落回扣的人证物证,在庞二面前就言之有据了。而且朱福年吞钱自己“做小货”,赚钱归自己,蚀本归东家,给人做伙计的人,这算是最犯忌的事,再有,他如果在账面上说帮胡雪岩的忙,丝款都由庞二垫付,暗地里收个九五回扣,这叫开花账,也是对不起东家的事。

因为出了这样的一档子事,胡雪岩随古应春之后赶到上海,又派人去南得请庞二回到上海。庞二到上海,逗留了一日,晚上胡雪岩摆酒为庞二洗尘。刘不才在迎庞二回上海途中,就曾按胡雪岩之意暗示朱福年出了问题,庞二回到上海,用一个上午时间仔细问了一番朱福年,朱福年支支吾吾,看来真的情况不妙了。胡雪岩的预期效果达到了。因此,他帮庞二分析情况,此时打草必惊蛇,最好的办法是不声张,一切在不声不响中布置安排,否则朱福年干脆拆“烂污”拆到底,庞二的损失可就大了。庞二当即想请胡雪岩为他查账,但胡雪岩回绝得也很干脆:“这样一件事,我不敢从命,做不到。”

这也在庞二意料之中,他神情极沮丧:“我晓得的,你待人宽厚,不肯得罪人。”“不是这么个说法,庞二哥你的事,为你得罪人,我也认了,不过这样的做法要有用才行。”

一句话提醒了庞二,如果真的叫胡雪岩去查账,一来费时太长,胡雪岩不一定有那种工夫,待真的问题查出来了,又白白耽误这么多时间,这样的账一般来说一年半载不能完事;二来朱福年一旦知道了消息,就越会去舞弊使坏。想了半天,二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条妙计,即让胡雪岩以参股的方式做庞二丝业上的老板之一,作为“礼尚往来”,庞二也做了胡雪岩丝业上的老板股东之一。这样,胡雪岩作为庞二产业中的老板之一,去查旧账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然而,胡雪岩在与朱福年的接触中,发现此人并非什么老奸巨滑,在胡雪岩眼中还“嫩”得很,也看出此人仍是可用之才,心中萌生要重新用他的想法。

胡雪岩于是就到钱庄里面去查朱福年户头的资金划出和划入的情况,一查,果然发现了很多猫腻。尽管他很清楚地知道朱福年曾犯过哪些错,但并没有当众说破。如果以后还要用他,就必须点他一点,让他知道一下自己的厉害,否则当真以为他做的事情没人晓得。

于是,胡雪岩查账时并不是仔仔细细翻账本,而是随手悠闲地翻翻,实际上着重记住了几日的情况,以他这种钱庄老手的眼光,有什么问题、使了什么手法一目了然。朱福年本来心里紧张,一颗心悬到嗓子眼,但见胡雪岩没有即刻说破它,他就真的以为胡雪岩没有发现什么。

于是胡雪岩终于忍不住沉下了脸,发问道:“这半个月之中,你不妨自己检点一下,如果还有疏忽的地方,想法子自己弥补。我将来也不过只看几笔账。”接着,胡雪岩清清楚楚地说了几个日子,这是从同兴送来的福记的收支清单中挑出来的,都是有疑问的日子。

朱福年心惊不已,自己的毛病自己知道,却不明白胡雪岩何以了如指掌,莫非他在恒记中埋伏了眼线?照此看来,此人莫测高深,真要步步小心才是。

他的疑惧流露在脸上,胡雪岩就索性开诚布公地说出了一席话,这段话很有水平:“福年兄,你我相交的日子还浅,恐怕你还不知道我的为人,我的宗旨一向是有饭大家吃,不但吃得饱,还要吃得好。所以,我决不肯轻易敲碎人家的饭碗,不过做生意跟打仗一样,总要齐心协力,人人肯拼命,才会成功。过去的都不用说了,以后看你自己,你只要肯尽心尽力,不管心血花在明处还是暗处,说句自负的话,我一定看得到,也一定不会抹煞你的功劳,在你们二少爷面前帮你说话。或者,你倒看得起我,将来愿意跟我一起打天下,只要你们二少爷肯放你,我欢迎之至。”

这番话,听得朱福年激动不已:“胡先生,胡先生,你说出这样的金玉良言,我朱某人再不肯尽心尽力,就不是人了。”

朱福年果然急着去和洋人谈丝价,要求恢复原议,而且表示立即就要去。朱福年对胡雪岩是毕恭毕敬,显然对胡雪岩服帖了。要知此人平日里总是自视清高,加以东家庞二“弹硬”,所以平日总在有意无意间流露“架子大”的味道。此刻一反常态,才是真正内心的表现。

胡雪岩依靠朱福年做中介,力拉洋商,终于如愿以偿,按原价卖掉了所有积存的丝,美美赚回一笔,真是不负众望。此后,胡雪岩做典当行也是靠了朱福年的大力相助。

第八章 军火生意,暴利

我要贩卖军火

在乱世当中,什么生意最赚钱?那就是军火生意。要打仗就要武器装备啊,不管是古代的大刀长矛红缨枪,还是现在的坦克飞机AK47,那卖起来绝对赚钱。现在,美帝国主义到处侵略那些不听话的国家,难保后面没有那些大军火商的暗中怂恿。

现在,胡雪岩坐着小船来到上海卖生丝,正好赶上小刀会起事。大家都说洋人资助小刀会对抗朝廷,这其实有点冤枉俺们洋人。俺们从英吉利、法兰西和美利坚漂洋过海,不远万里,来到中国,俺们都是外国人,毫无利人的动机,绝对不会把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当做自己的事业,俺们来中国只是来赚钱。现在你们中国人要打仗,没有武器怎么能行呢?那就让我们卖给你们吧。我们坚持童叟无欺、公平议价的精神,对所有顾客都一视同仁,不管你是小刀会,还是太平军,还是湘军、淮军、楚军,我们都卖给你们最好的武器。

胡雪岩看到洋人卖给交战各方军火发了大财,心里也痒痒,也想从这军火生意里面分一杯羹。现在胡雪岩做军火生意还真是天时地利人和呢,他的时机挑得确实不错!

现在的中国,八旗军、绿营、湘军、淮军、太平军、小刀会、捻军,打得不亦乐乎,那真是热闹。大家也不满足于拿着大刀长矛厮杀了,都对洋鬼子的火枪产生了兴趣,都积极地从洋人那里购买火枪。现在的中国,已经成为西方军火商的乐园,大批西方的军火商云集上海和广州,向交战各方出售武器,赚的是盆满钵满,一个个都发了大财。

胡雪岩正好在上海,要买枪直接去租界找个军火商就行了,那也是非常方便。

另一方面,有人卖枪,还得有人买枪,这生意才能做啊,胡雪岩自然不能把枪卖给太平军和小刀会,那朝廷还不给你安个私通乱匪的罪名,说不定还要灭九族。

当时,江浙一带未被战事波及的地方都正在积极筹办团练抵御太平军的进攻,两江总督以及江苏省省长也在想办法调动兵力以平息小刀会。这些大清国的大官,自从第一次鸦片战争之后,也都知道了洋鬼子火枪的厉害。现在小刀会、长毛都装备了火枪,而我们大清国还举着大刀长矛,丢面子事小,打败仗才是大事,所以也都想购买火枪。

另外,胡雪岩的好朋友尤五,那是松江漕帮的CEO。漕帮黑白道通吃,借助漕帮内河航运上的势力,军火自上海运往杭州的安全也有了保障。

因此,在军火生意上,古人所说的天时、地利、人和,都让胡雪岩占全了,这生意再不做那不成傻子了!

于是,胡雪岩就派胡氏集团的对外谈判代表古应春去联系上海的军火商,然后找到了一个叫哈德逊的英国商人。和洋鬼子谈生意也算是爽快,很快就与他谈妥了枪支的价格,大体议定每支25两银子上下。这批枪支将卖给浙江各级政府,以支持浙江的防务。

本来这事就这么定了。可没想到,半路上又出了娄子。

这一天,裘丰言来找胡雪岩,说有个洋商,是普鲁士人,走了浙江炮局龚振麟父子的路子,这对父子又走了浙江省的黄省长三姨太的路子,斜插了一杆,以32两银子一支的价格与另外一个洋人签了15000支洋枪的合同,就要在这两天签合同了。

一支洋枪其实只能卖20两银子,胡雪岩他们谈的价格是25两银子,其实也包含了胡雪岩他们应该得到的回扣。现在龚振麟他们竟然要价32两银子,一支枪就可以赚12两,15000支就是18万两银子。他们真是不心疼公家的钱啊,公家的钱不拿白不拿,不拿那是傻子。

胡氏集团当时大批资金投在生丝业上,资金周转不灵,阜康钱庄的存银严重不足。如果一有风吹草动,阜康钱庄的储户都来提款,那么钱庄可能陷入破产的境地。任何一个银行都怕挤兑风潮,因此在短期内必须想办法补充银行的存银。

本来浙江购买军火的生意是由胡雪岩扯线的,应该由他负责,现在被人抢走,胡雪岩自然不甘心。并且,如果能够抢下这笔生意,哪怕是一部分,作为中间商的胡氏集团,也可以形成资金流,在短期内充实阜康钱庄的准备金。

另外,胡雪岩现在正在和洋商谈生丝生意。如果胡雪岩能够把这笔政府高官参与、并且有成议的生意推翻抢过来,那么这消息传到上海,也足以大大地增加胡雪岩的声势。那些洋人想啊,这胡雪岩有这么大的本事,省长嘴里的肥肉都能抢过来,肯定后台不小,想做什么买卖还有做不成的?

因此,处于上面的考虑,胡雪岩决定插手此事,把这笔生意抢回来。

胡雪岩让裘丰言写了一个说帖,交给了浙江省省长黄宗汉和浙江省财政厅厅长。说帖,和群众来信差不多。这封群众来信的内容,是说有英国商人想卖给浙江火枪,每支枪只要25两银子。胡雪岩为什么让裘丰言写呢,因为这是一件得罪人的事情,胡雪岩不想出头。

既然有这么便宜的火枪,干嘛还要买那个普鲁士人的啊?并且,因为这信不是写给黄省长一个人的,还写给了财政厅厅长,这样黄省长就不能包庇龚家父子了,不然检察院就要派人来查他了。

果然,龚家父子那边感受到压力了,于是,他们来找裘丰言商量。“老兄啊,我知道我们这么做不厚道,对不起胡兄。但我们也没办法啊,这件买卖牵扯到京城里,是军机处的某位大员指示我们和那个普鲁士人谈判的。我们没想到那个洋鬼子有那么大的能耐啊,关节竟然都打到军机处了。就是因为有这么一出,所以价钱自然就不一样了,简直是狮子大开口。省长把这吃力不讨好的差使交给了我,我好不容易才把价钱磨到这个水平。现在又被外人说闲话,我真是里外不是人啊,这份委屈,请老兄一定体谅!”

龚振麟的一番做作,声情并茂,感情真挚,好像自己真的承受了多么大的委屈似的。但裘丰言不相信这一套,只是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

龚家父子一看裘丰言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也不禁慌了神,不过这场会面也没有谈出个什么结果就结束了。

胡雪岩一看,还得再给他们施加点压力啊!那时候当官的最怕御史。御史是干什么的呢?他们就是抓那些当官的小辫子的。譬如说,有个官员要是在祭天地的时候放了个屁,他们就要写份奏折给皇帝,说这个当官的不遵礼数。一个官员要是被御史弹劾了,那可就麻烦上身了。这些御史一个个口才极好,一般人根本就辩不过他们,那个时候你就知道什么叫百口莫辩了。

我们的黄省长也怕这些御史弹劾他吃回扣啊,胡雪岩他们当然可以请御史写个奏折弹劾黄宗汉和龚振麟他们,但是这样,胡雪岩和黄宗汉就会成为彻底的仇人,冤家宜解不宜结啊。

胡雪岩的办法就是“只拉弓不放箭”。正好,裘丰言有个做御史的朋友,回家探亲,马上就要回京。胡雪岩就让裘丰言天天找这位御史喝酒。黄宗汉他们一看,心里自然会犯嘀咕,这裘丰言是不是要告自己啊?

因此,没过几天,龚振麟就找到了裘丰言,说从15000支火枪中拿出5000支让胡雪岩经手。5000支火枪,那就是16万两银子,现在阜康钱庄的准备金一下子充实起来了。胡雪岩也有5万两银子的纯利润可赚。

不过,就是这5万两银子的利润,胡雪岩也没有拿。虽然说这5万两银子本来就应该是自己的,但毕竟是从别人的手里抢来的生意。况且5万两不是一个小数目,实际等于是剜了对方的心头肉,拿了这5万两银子,对方一定会记恨自己。为了钱让对方记恨自己划不来。这就是做生意的学问,能不得罪人就不要得罪人,并且最好不要得罪当官的人。

事实上按现在的情况,这笔生意也已经得不到这5万两银子的好处了,因为不管是以裘丰言经手的价格还是以胡雪岩他们原来的报价,每支25两来做,好处减半只有25000两,除掉打点抚台衙门的10000两,实落只有15000两。就这15000两胡雪岩也建议派作三股,裘丰言得两股,剩下5000两给龚家父子,而自己分文不要。毕竟自己的目的主要是充实自己阜康钱庄的本金。

军火被抢了

前文我们说过,胡雪岩贩卖军火,要依靠漕帮的势力,才能保证运输途中的安全。于是胡雪岩就去找松江漕帮的CEO、自己的好友尤五。可是尤五正好出差去了,漕帮说话最有分量的就是前任CEO、尤五的师父魏老爷子。

胡雪岩说明了来意,想让松江漕帮帮忙将贩卖的这批军火运到浙江。本来胡雪岩认为这事情不大,凭自己和漕帮的交情,对方肯定会一口答应。不料魏老爷子一听,连忙屏退左右,告诉了胡雪岩一件秘密。

原来,胡雪岩要运输一批军火的生意让一群土匪得知了。这帮土匪有太平军和上海小刀会的背景,他们联合了镇江漕帮的CEO俞武成,准备在路上抢劫这批军火。因为运输路线是松江漕帮的地盘,所以俞武成先过来和松江漕帮运输公司打一下招呼,免得到时候发生误会。

因为尤五还在上海出差,而魏老爷子已经很久不管帮内的事务了,所以他不知道这批军火是胡雪岩的,也就应承了下来。现在没想到是要打劫自家人,所以魏老爷子很焦急,表示只好撕毁协议,保证胡雪岩军火的安全了。

在江湖上混,最重要的是信用,如果魏老爷子这么办,那么松江漕帮以后就不要在江湖上混了,胡雪岩也不想陷魏老爷子于不义,于是决定去找打劫的俞武成和土匪,希望他们能够收手。

胡雪岩找到了年已古稀的镇江漕帮运输公司的CEO俞武成,向俞武成说明,这批军火是官府订购的,用于浙江的团练,好对付长毛。如果你们抢走的话,那就是公然和朝廷作对,甚至会被套上私通长毛的罪名,那可是造反的罪名,要灭九族、满门抄斩的。

俞武成一听,才认识到事情的重要性,现在感到后悔了,决定放弃这笔买卖。其实俞武成在这次抢劫活动中并不是主要力量,他只不过向松江漕帮卖个面子,让他们不要插手,真正实施抢劫计划的是那帮土匪。

俞武成做这笔买卖也是身不由己,镇江这些地方都让太平军给占领了,漕帮又不能投靠太平军。在黑社会混,最重要的是地盘,现在地盘没了,镇江漕帮的日子可就难过了,所以俞武成才蹚这层浑水,想捞一点外快,没想到麻烦上身。

可是,话说回来,怎么打发这帮土匪呢?胡雪岩想请官兵护航,可是大清国的那些绿营士兵,请来容易送走难,比这土匪还难缠,还不如被土匪抢呢。

人家土匪抢劫,也是为生计考虑,要是能活下去,谁想当土匪啊?其实对付这帮土匪也不是没有和平解决的办法,他们不是要钱吗,就送给他们一些钱好了。不过这样做风险很大,万一有人看着胡雪岩不顺眼,告他一状,说他“通匪”,那可就麻烦了。

突然,胡雪岩想到了一个好主意:把这帮土匪招安!

大清国向来是鼓励投降,对待主动投诚的叛军待遇还不错,如果这帮土匪能够招安,那他们就是官府的兵了,以前天天被人追,现在追别人,感觉也不错。不然,为啥宋江那么着急地想被大宋的皇帝招安?毕竟做贼的名声不好听,并且时时刻刻有丢掉性命的危险。

正好,胡雪岩刚和江苏学政何桂清拉上了关系,如果让何桂清派出一定数量的军队来招安,能够成功的话,也是大大的功绩一件,这将对何桂清的仕途非常有利。

于是,胡雪岩找到何桂清,向他说明了来意,希望何桂清能够派兵招安这帮土匪,何桂清很愉快地答应了。何桂清手里也没什么正规军,就派了一队城管。城管可是天朝对付小商小贩的最强部队,战斗力惊人,应该不会让胡雪岩失望。

同时,他让俞武成做中间人,和那帮土匪谈判,说服他放弃抢劫这批军火,并表示了朝廷要招安他们的意思,然后谈招安的条件。

那帮土匪的首领叫跷脚长根。跷脚长根是个极会耍脑筋、变花样的人,口头是一套,做的又是一套。他表示接受招安,并且约了胡雪岩和俞武成吃饭,要当面谈招安的细节问题。

胡雪岩他们正准备去时,突然得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原来这宴席是“鸿门宴”。跷脚长根根本就没有接受招安的诚意,只不过想趁胡雪岩他们来的时候,把他们绑架了,然后向胡氏集团勒索那批枪支。这如意算盘打得不错,连出动兵马都省了。

跷脚长根的这一手做得非常不地道。跷脚长根和俞武成都是洪门,按辈分,俞武成比跷脚长根高一个辈分。跷脚长根的这种行为是犯了帮规的,叫做“欺师灭祖”,要用“三刀六洞”的刑罚处罚。

俞武成对此也十分气愤,大骂跷脚长根忘恩负义、不讲义气,但是所谓的义气都是靠实力来决定的,俞武成的地盘都丢了,还能拿跷脚长根怎么办呢!

虽然知道了跷脚长根可能对自己不利,但是现在还没有证据,要想惩罚跷脚长根,不管是官兵围剿,还是动用帮规,都要有证据。因此,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胡雪岩和俞武成决定去赴这鸿门宴。

要赴鸿门宴,也要准备好脱身之策啊!但是这些准备都要花时间,因此,胡雪岩行了一条“缓兵之计”:为了表示对跷脚长根的敬意,先邀请跷脚长根吃饭。

跷脚长根到目前为止,也没有发现自己的计策有什么漏洞,也不觉得其中有诈,只觉得自己的计划晚几天实行也无所谓,因而欣然答应。

三个人客套话说完,就开始商量招安的正事。跷脚长根非常狡猾,明明不想被招安,还在招安的条件上斤斤计较,反复争论,显得非常认真,胡雪岩他们要不是早听到风声,还真以为他要接受招安呢。

最后大家初步达成了协议,然后开始一些娱乐活动。那个时候的公关活动,无非也就是喝喝酒,赌赌博,逛逛妓院。他们选择的就是赌博。

既然是公关,那么胡氏集团的公关经理刘不才可不能不出席,这人可是赌神级的人物,一把就要赢跷脚长根1万两银子。这1万两银子对于这帮土匪可不是小数目,不知道要抢多少村子才能抢这么多银子。“要赢”但还是没有赢,胡雪岩故意让刘不才输给了跷脚长根,跷脚长根也心领神会,他很感激胡雪岩给他留面子。

鸿门宴的日子终于来到了。

跷脚长根随身带着一个蓝色的包裹,大家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跷脚长根亲自解开蓝布包裹,只见里面是一叠旧簿子,封面上写着四个大字:“同心一德”。“这是花名册,我就只有这一份,时间仓促,来不及誊清,只好请你看底册了。”

原来这是这帮土匪的花名册。

胡雪岩翻看他们那些册子,只见里面涂涂改改,有些地方注一个“逃”字,有些一个地方注一个“亡”字,有些地方注着“改归某队”,这份底册绝对是真实的。

难道跷脚长根是真的接受招安?胡雪岩他们还盼望着从两边杀出一群刀斧手过过瘾呢!“好极,好极!”胡雪岩只好当他真的有诚意,“这份底册,我借用两天,请几个人分开来抄。”“不用你老兄费心,里面有些变动的情形,别人弄不清楚,我派人来抄。不过,我预备派三个人,到你府上来打扰两天。”

这更显示了跷脚长根的诚意。

然后大家喝酒,人喝了一些酒,内心的戒备就放松了,也就变得随和、善谈起来了。原来跷脚长根是真的接受招安了。

跷脚长根为什么态度转变这么大呢?主要原因还是上次赌博的时候胡雪岩让了他一把,他认为胡雪岩非常讲江湖义气,并且可以看得出来,胡雪岩有肚量,有才干。

在江湖上讲义气,当然是同年同月同日死最痛快,但是同年同月同日死,怎么也不如同年同月同日大口喝酒吃肉来得有味道。跷脚长根相信胡雪岩有让他喝酒吃肉的本事。

一场危机转眼消失于无形当中,胡雪岩的军火也可以运输了。

胡雪岩这一招可谓是一举多得,不仅收回了自己的军火枪支,还办妥了一个归顺招抚的“盗匪”势力集团。更有胡雪岩并未在意的一得:这件事情的成功解决,使得胡雪岩在江湖上侠名远播,此后他的军火生意真是越做越顺。黑道上只要一听说是胡老板的货,纷纷开道让路,所以他的各种货物运输真正做到了畅通无阻。

第九章 一切都很美

官场上再加个助力

王有龄市长的威风日子还没有过多久,麻烦事情便来了。湖州治下有一个新城县,县令是个既贪婪又无能的人,在任期间花天酒地不理政事,只知搜刮,不断地加捐加粮,弄得民怨四起,终于有个图谋不轨的和尚借机煽风点火,挑唆起了一批人聚众抗粮,把那个知县给杀了。消息传出来,省长大人黄宗汉大怒,严令王有龄带兵去围剿。王有龄召集手下来商量怎么办。

有人主张多带兵将直接开赴新城,一个闹事抓一个,两个闹事擒一双,干脆利落。王有龄细思之下觉得硬剿难免有所损伤,给自己长期在任留下个酷吏的名声不大好,况且据说新城民风强悍,硬剿之下万一激起民变,本来现在太平天国就闹得很凶,再把这里给点上一处火头,那才叫吃不完兜着走哩!不光在老百姓面前得不了好,就是在朝廷方面也必将办自己一个做事不力的罪名,仕途岂不是毁于一旦?

正当王有龄难定行止之时,手下有个叫嵇鹤龄的候补知县出了个主意:“先抚后剿”。就是先尽量安抚,讲明利害关系,给予一定的照顾,如果这一切还不奏效,再以大兵围剿,到那时师出有名,又显得知府大人有情有义,有勇有谋。

王有龄一听果然有理,就想让嵇鹤龄去办这趟差事,谁知这嵇鹤龄就是不买王有龄的面子,坚决不去,其他人不是才干不足,就是胆小怕死,无人去新城做这个“安抚史”。

嵇鹤龄不予合作的原因,一方面是妻子新丧,面对妻子留下的一双儿女无人照看,心情本就十分抑郁;另一方面也是更重要的,他一直候补全无进项,已经落魄到妻子的丧事都是靠典当衣物家具筹钱料理的,一肚子怨气无处发泄。好事与他无缘,而如此难办的差事却想到了他,他也就把定了一个宗旨:即使自己有能力也有把握将这件事摆平也决不去为此效劳。

为了帮助王有龄,胡雪岩自己出面做嵇鹤龄的“说服”工作。胡雪岩做工作的方式很特别,他不是用通常的晓之以理、诱之以利,甚至开始都不做任何的应酬结识的客套。嵇鹤龄妻子新丧,还在“七七”之内,他备好香烛纸钱祭品,不等通报就“闯”进嵇家,摆出香烛,十分真诚地拜祭嵇鹤龄之妻,与此同时,他又赎出了嵇鹤龄为料理妻子丧事当出的衣物家什,让当铺送回嵇家,嵇鹤龄知道胡雪岩是王有龄倚重的人,刚刚见到他时还心存戒备,但在胡雪岩这一番事情做完之后,不仅戒备防范之心尽数解除,相反还对胡雪岩生出一种由衷的佩服。

胡雪岩此举正是示之以诚,这样一来,有两个不可忽视的作用:第一,从感情上打动嵇鹤龄。嵇鹤龄丧妻不久,除不多的几个气味相投的知己朋友之外,还没有多少人来吊唁,胡雪岩对他的亡妻的真诚祭典,以及由此见出的对于嵇鹤龄中年丧妻的不幸的同情,一下子就打动了他。第二,帮在实处。嵇鹤龄一直没有得到过实缺,落魄到靠着典当过活的地步。帮在实处,便更真情,使嵇鹤龄更没有理由不感动。而且,更绝的是,胡雪岩知道嵇鹤龄有一种读书人的清高,极要面子,是决不肯无端接受自己的馈赠的,因此,他为嵇鹤龄赎回典当的物品,用的是嵇鹤龄自己的名号,并且言明,赎款只是暂借,以后嵇鹤龄有钱归还时,他也接受。这样,不仅解决了实际的困难,而且也为他保住了面子。有这两端,我们也就难怪嵇鹤龄这样一个十分傲气的读书人,会对胡雪岩这一介商人的行为刮目相看了。

胡雪岩的做法,其实也就是我们今天常常说的做人的工作要动之以情的规则。动之以情,要人相信你的情是真的,自然要示之以诚。事实上,胡雪岩如此相待嵇鹤龄,虽然也是为了说服他而“耍”出的手腕,但在胡雪岩的心里,也确实有真心佩服他而诚心诚意要结识他的愿望。胡雪岩虽是一介商人,但他时常为自己读书不多而感到遗憾,因此也十分敬重真有学问的读书人。从这一角度看,胡雪岩对于嵇鹤龄的真诚,也是不容猜疑的。后来为了解决嵇鹤龄的困难,他还亲自做媒,将王有龄夫人的贴身丫环嫁给了嵇鹤龄。

嵇鹤龄到了新城之后,凭着机智才华,本着首恶必除、余皆不究的方针,再加上当地士绅敬佩他单枪匹马深入危城的勇气和胆识,也看出了他的诚意,愿意和他合作,全力支持,把那个为首的和尚用计诱杀,其他人见大势已去,一下子就瓦解冰消了。嵇鹤龄又回报王有龄,建议他实现承诺,王有龄也欣然纳之,对其余的一干人等既往不究,一切风波就此消弭。

平抚新城之乱,嵇鹤龄应记首功,王有龄也大力保荐,谁知道这个浙江巡抚黄宗汉光见打雷不见行雨,只是表面上表扬了一翻,嵇鹤龄候补依然是候补,倒弄得王有龄很是过意不去,几次去黄宗汉那里探听口风,频频试探,奈何这位黄大人是位太极高手,圆滑得很,王有龄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还是胡雪岩对这位巡抚大人的脾气摸得透,以嵇鹤龄的名义给黄大人家里又汇去2万两银子,立竿见影,第二天嵇鹤龄就得到了王有龄走后的空缺,海运局的“坐办”,胡雪岩在湖州有王有龄支持,在杭州又有海运局的嵇鹤龄扶持,生意更见发达。

有人要害王大人

王有龄自从当上湖州市市长以来,靠着胡雪岩的出谋划策和自己的官场经验,政务处理得不错,和上下级的关系也处理得很融洽。这都归功于我们的黄省长,他已经三番五次地让王市长学习到了为官之道的真谛,尽管他开出的学费挺贵的。王市长深刻地领悟到了银子的重要性,现在上至省长,下至省长家人、仆从,以至浙江各级官吏都打点得极其到位,皆大欢喜。

谁知有一天王市长因公事去拜见省长黄宗汉,竟被拒之门外。王有龄百思不得其解,垂头丧气地回到家里,又找来胡雪岩商议对策。

胡雪岩一听就觉得这里面一定有文章,让王有龄先别急,自己去打听一下原委。他找的是黄省长的何师爷,这何师爷平时也没少得了胡雪岩的好处,有什么事对胡雪岩从不隐瞒。

原来黄省长有一位表亲,姓周,用钱捐了个道台,胸无点墨,为人却又飞扬跋扈,极不讨人喜欢。黄宗汉也知道他的品性,不敢放他实缺,怕他给自己惹上麻烦,又顾及是自己的表亲,就把他留在身边,在自己的巡抚衙门里做点文案的闲差。

后来湖州知府空缺,周道台就想去补这个空缺,本来他以为十拿九稳我这知府坐定了,但没料到半路杀出个王有龄。这王有龄既有本事,又肯孝敬银子,黄宗汉一高兴就把这湖州知府的职位给了王有龄。

因此,这位周道台认为是王有龄抢了他的差使,便恨上了王有龄。这小人是到处有啊,有时候你都不知道是怎么得罪了他的。并且,得罪一个君子没事儿,要是得罪一个小人你就麻烦了。小人害你从来不光明正大,总是要耍阴招,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王有龄中了箭都不知道这箭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从此,周道台常在黄巡抚面前说王有龄的坏话。这次更说王有龄治下的湖州今年大丰收,得了不少的银子,但是孝敬巡抚大人的银子却不见多,分明是王有龄不把巡抚放在眼里。黄宗汉一听,有钱不孝敬我,那还得了,所以今天就给了王有龄一个下马威。

胡雪岩听完心里有了计较,谢了何师爷,回到钱庄马上让伙计取了2万两银子的银票给巡抚黄宗汉送去,就说是湖州知府王大人早替巡抚大人存好的,伙计一时疏忽忘了送。然后,又赶去通知王有龄此事。

王有龄一听大呼冤枉!今年湖州根本没有大丰收,既然没有丰收,给黄省长的节敬自然还是原来的数目,哪里会多出来银子?

虽然搞清楚了原委,但知道黄宗汉身边有这么一个人在旁边说坏话,总是一个麻烦,必须除掉他。

胡雪岩又连夜请来了何师爷,向他详细问了周道台的情况,还真有大收获,抓住了周道台的一个把柄。当然,这个把柄是有价钱的,价值1000两银子。何师爷最后就带着这1000两银子高兴地走了。

这周道台有什么把柄呢?原来当时全国流行搞洋务,各省风行造船造炮,好不热闹。浙江因为官员盘剥,朝廷征缴又烈,以致财政反比其他省更为空虚,哪里建得起船厂炮厂;没有船面子上又不好看,于是就打算向洋人买船。按说这购船大事应该知会父母官巡抚大人,只因这浙江藩司是军机大臣文煜的学生,所以并不怎么卖黄宗汉面子;可是这次要买的炮舰款额太大,其中的回扣就不下几十万,不报巡抚总觉心里不踏实,毕竟自己还是巡抚的属下。这浙江藩司也是个精明之人,他索性把周道台拉进来,一是因为周道台会洋文,与洋人交涉得力,也花费不多;再者他是黄宗汉的表亲,一旦出了什么事情,他黄宗汉也得考虑一下自己的这位表亲。

周道台有钱就赚,哪管他三七二十一,居然一口应承,瞒着黄宗汉要帮藩司和洋人谈判。这件事本来做得天衣无缝,谁知道让何师爷无意间听了去,何师爷深知这件事太大,不敢泄露半点风声,只是和胡雪岩相交极深,又受了人家的恩惠,就对胡雪岩一五一十全说了出来。

王有龄一听大喜:“好小子,这次我可饶不了他,待我把这件事告诉黄大人,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胡雪岩却道:“此事万万不可如此去做!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敌人多堵墙,如果断了人家的财路,不但多了周道台一个敌人,而且传出去难免别人不说我们是告密的小人。”

胡雪岩说得极为有理,对付小人,除非你能在肉体上和精神上把他完全消灭,不然他会更疯狂地反扑,到时候麻烦更大。小人害人,无非是为利,他们心里可没有多么崇高的理想或者道德准则,只要晓之以“利”,他们前一秒钟还对你咬牙切齿,后一秒就如哈巴狗一样乖巧了。

要如何收服周道台呢?胡雪岩略一思忖计上心来,就告诉王有龄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这天,何师爷拿着两封告密信来找周道台。告密信里把他向洋人购船一事讲得明明白白,再看收信人正是巡抚大人黄宗汉。

何师爷又告诉他,这两封信不知道是什么人丢进巡抚衙中的,正巧被他看了致函就截了下来,不忍看着你周道台出事,这才赶来通知你。无形之间卖了一个天大的人情。

周道台哪会不知这件事一旦捅出去的后果,顿时冷汗如雨,前倨后恭,对何师爷一迭声地称谢。暗怪自己得罪人太多,虽然这次侥幸被何师爷截下,将来那人再来捣鬼又该如何处理?运气不会总这么好吧?

正在周道台六神无主之际,何师爷凑上前来,为他支了个招:“巡抚大人并不反对买船,只是恨那藩司不给面子而已。现在和洋人已经谈好,不买肯定是不行了,真要买,巡抚衙门里一时也凑不齐这么大一笔数目,要解决这件事一定要一位富户资助,如果日后黄大人问起来,你不要说同藩司合作的事,只说和那富户商议好了,再请大人过目就成了。”“可是这急切之间让我去哪里找这么个富户?”“全省官吏中,我看只有湖州知府王有龄能干,又受黄大人赏识,他的好朋友胡雪岩又是浙江大贾,为人仗义,向他求助最好!”

一说到王有龄,周道台就变了脸色,一言不发了。

何师爷忙道:“周兄切不可意气用事,眼下能帮你的只有王有龄啊。天下人人爱财,赚钱也是天经地义,只是你找错了人。如果让王有龄来做,上面有巡抚大人撑腰,下有巨贾胡雪岩支持,你照样和洋人交涉,钱还少了你的?又没有风险,何乐而不为呢?那想告密的人这次没有得逞,难保他还有什么招数使出来,万一让黄大人知道了这个……”

何师爷故意不把话说完,让周道台自己去想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周道台本就不傻,怎能不知,再一想想也确实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于是谢了何师爷,决定就依何师爷之计而行。

第二天一早周道台就来到王有龄的府上。王有龄非常热情,一听周道台说明来意,想了一会儿就道:“这事我本来不该插手,既然周兄你找到了我王某人,我也义不容辞,只是所得的好处我是万万不能要的,全当交你周兄这个朋友,如果周兄答应,我马上就去办。”

周道台一听心想,这王有龄果然是义气,自己也不能不识抬举,连忙说怎能让王兄白白辛苦。两人推辞半天,王有龄坚决不要这笔好处,周道台只好作罢,心中已把王有龄做了朋友。于是王有龄就到黄宗汉那儿说自己的朋友胡雪岩愿意借资帮浙江买炮舰,事情可以让周道台办理,又夸了周道台一番。黄宗汉一听有油水可捞,哪管他由谁来办,何况是自己的表亲,于是当即应允了下来。

事情办得相当顺利,一干人等都得了好处,皆大欢喜。经过这件事,周道台见王有龄做事大方、为人仗义,不禁后悔当初说人家坏话,便亲自到王有龄的府上去负荆请罪,两人倒真成了一对好朋友。周道台又每每在巡抚大人面前为王有龄帮衬,黄大人对王有龄更加信任,使王有龄在官场上更加如鱼得水。

黄大人要走了,我们欢迎何大人

浙江省省长黄宗汉要调走了!

对于这个消息,最紧张的莫过于王有龄和胡雪岩了。黄宗汉是个让胡雪岩他们“既爱又恨”的一个人物。王有龄有如此的地位,仕途如此顺利,这自然离不开黄宗汉的提拔和照顾,但是这位黄省长太过平易近人,和下属打成一片,向下属要钱从不客气,就当从自己钱包里面掏出来一样。

说句实话,王有龄也不希望黄宗汉留任,但是如果调过来一个和自己素昧平生毫无交情的新省长,自己在任期间留下的各项亏空,那可就成麻烦了。

王有龄是胡雪岩在浙江官场上的靠山,如果王有龄有麻烦了,自己的生意也会有影响。现在王有龄和胡雪岩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休戚与共,所以,无论如何都要想法,找一个自己人来接黄宗汉的缺儿。

两个人商量来商量去,觉得还是由江苏教育厅厅长何桂清接任这个位子比较合适。前文已经说过,何桂清和王有龄的交情那可不是一般啊,有此人接任,那绝对会创造一个比现在还好的局面。

你想让人家接任,还得人家愿意啊,王有龄分析了一下,觉得何桂清肯定会愿意。

首先,教育厅厅长虽然同省长平级,但是到底比不上省长是一个地方大员。

再者,江苏有太平天国,战火四起,浙江虽然比不上江苏大,但毕竟还很太平,待在浙江安全。并且浙江的防务已经有基础,何桂清来了,只要能做到“保境安民”,就很容易出政绩,以后的升迁就方便了。

既然这么定了,就由胡雪岩去说服何桂清了。

话说何桂清最近也混得比较惨。原来江苏教育厅的驻地是在江阴,可后来太平军占领了江阴,何桂清就开始流离失所了,现在都不知道躲到什么地方去了。

胡雪岩找人一打听,原来这何厅长在苏州组织起“流亡教育厅”了,于是他便赶到苏州。他不是一个人去的,而是带着自己的“二奶”阿巧。

胡雪岩的太太一直在杭州,后来王有龄调任到湖州,胡雪岩的生意也做到了那里。在湖州,他的朋友郁四帮他娶了当地的一个叫做芙蓉的寡妇,当做了姨太太,正式成立了胡家驻湖州办事处。

后来,胡雪岩来到上海,他的上海朋友也打算效仿郁四,帮助胡雪岩成立驻上海办事处,因此就物色到了阿巧。阿巧出身风尘,年纪已经不小,但是半老徐娘,风韵犹存,很有味道,胡雪岩喜欢上了阿巧。

但是在成立办事处前夕,胡雪岩接受王有龄的重托,要到苏州去找何桂清,于是顺便带上了阿巧去苏州玩。

阿巧也是一个很能干的女子。胡雪岩正在为给何桂清送什么样的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下载完整电子书


相关推荐

最新文章


© 2020 txtepub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