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从张景中(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1-04-22 22:39:24

点击下载

作者:彭翕成

出版社:清华大学出版社

格式: AZW3, DOCX, EPUB, MOBI, PDF, TXT

师从张景中

师从张景中试读:

不是序言

看完了,文笔可以。

此书对我溢美之词较多,我不宜作序。

其实不必有序,会有读者的。

书中你顺便表扬了自己,细心的读者会看出来。2013年3月8日第1章《人民日报》上的张景中

读小学的时候,有一天放学回家,躺在床上,我不知怎地想起一连串的问题:班上的同学放学之后去了哪里?早上来到学校之前,他们又在何方?我此刻在想他们,他们是不是也在想我?他是谁?我又是谁?

多年后,我苦读文史哲学,才发现当年的胡思乱想,无意中触碰到人类哲学的终极问题:

我是谁?来自哪里?去向何方?

有人笑话说:每一个门卫都是优秀的哲学家,因为面对每一个来访者,他们都问:“你是谁?哪儿来?去哪儿?”

门卫问,自有他的职责所在。而于我,认识张师时,他已经七十了。七十岁之前,他在哪儿?做些什么?

我曾多次套张师的话,想让他讲讲年轻时候的事情,但基本上都是以失败告终。

但就算他不说,我也有办法。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何况是网络如此发达的今天。

有句名言:“自从上帝创造货币以来,就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

我将这句话改了一下,运用于做研究:“自从互联网开通以来,哪还有什么秘密?”这也是为什么在我和张师见面之前,就很了解他的原因。

我常和研究生们说:“只要网络不断,科研就不能停止。不要觉得没人带,不要觉得困难大,只要网络还通,一切都好解决。”

搜索也是需要积累和技巧的,并不像某些人所想的那样简单,打开百度或Google,输入关键词即可。

譬如关键词的选取就十分重要,否则网上信息泛滥,让人如同置身于茫茫大海,无所适从。

这一次,我打算以“《人民日报》”和“张景中”为关键词。因为我想起了大学时在图书馆读报的日子。1.大学在图书馆读报的日子

大学的班团活动,常常要学习各种“文件精神”,同学们各自看自己的书,任凭班干部照本宣科。等系里派学生会干部来检查时,就需要有积极分子发言,谈谈对“文件精神”的感想。

于是我变成了主力。在我看来,这是很好的锻炼机会。事实证明,到了大四,我已经能随随便便讲一两个小时。任意给定教学内容,多少时间讲到哪一个地方,都能控制自如。而有些同学,平时很少在公开场合发言,初登讲台,难免怯场。

但在某些同学看来,我是个异类。一个数学专业的学生,却喜欢在政治学习时大放厥词,动不动引经据典,从马列恩毛到孔孟老庄,之乎者也讲上半天,这人是不是有病!

我演讲时喜欢引用鲁迅的话,所以大家都知道我是鲁迅的粉丝。我喜欢“五四”时期的作家,读鲁迅著作用功尤勤。人民文学出版社16卷版的《鲁迅全集》,从小说散文诗歌,到书信序跋日记,我一本都不放过。

但很少有同学知道我还喜欢看老报纸,譬如《申报》《大公报》。大学图书馆馆藏不算丰富,这些20世纪二三十年代的报纸已经算是珍品了。喜欢旧闻的人不多,因此安排在最高一层也有其道理。我常去,慢慢地和管理员熟了,偶尔也聊聊天。

毛泽东、沈从文、莫言、扫地僧的成功秘诀:他们四个都曾是图书馆管理员。

1.图书整理时,须了解编目知识,要有跨学科理解力,对各学科必有所涉猎。

2.图书馆讲究信息集成和信息素养,而信息获取方法是学习之本。

3.可碰到不少文化人和高人,易于知识碰撞。

4.面对书山,征服困难,磨炼意志。

有一次我照旧去看老报纸。管理员问我,你拿图书证给我看一下。我说:“都认识了,还需要看吗?”她说:“你这么用功,我把你名字记一下,哪一天你们系的老教授来了,我帮你推荐一下。”于是我拿给她看。她看到我是数学系的,很吃惊,感慨道:“我以为你是中文系的,数学系以前也有个学生喜欢看这些老报纸,不过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现在喜欢看老报纸的大学生少,偶尔有几个人来看,也看不长久,进来翻一翻,下次就不来了。有些人甚至翻都不翻,怕脏。其实我也怕这样的人来,老报纸脆弱,很容易损坏。”

我脑子里马上闪现出《天龙八部》中扫地僧出场的情景:

慕容复道:“不错,我问你躲在这里,有多久了?”

那老僧屈指计算,过了好一会儿,摇了摇头,脸上现出歉然之色,道:“我……我记不清楚啦,不知是四十二年,还是四十三年。这位萧老居士最初晚上来看经之时,我……我已来了十多年。后来……后来慕容老居士来了,前几年,那天竺僧波罗星出来盗经。唉,你来我去,将阁中的经书翻得乱七八糟,也不知为了什么。”

有一段时间,我迷上了看20世纪五六十年代的《人民日报》。

如果说看《申报》《大公报》是抱着一种好奇心,那么看《人民日报》心情就格外复杂。譬如,有一天看到偶像张景中的名字出现在报纸上。2.《人民日报》1957年8月23日:做一个社会主义的大学生《人民日报》1957年8月23日(节选):

经过了两个多月群众性的反右派斗争,北京大学学生受到了深刻的教育,也得到了共同的认识:必须提高社会主义觉悟,加强政治学习,站稳无产阶级的立场,才能做个社会主义的大学生。

……

在这一场斗争中,每一个学生,特别是党团员和群众中的社会主义积极分子,都受到了严重的考验。他们之中除去有个别人,在右派分子猖狂进攻中站不稳无产阶级立场,分不清敌我,消极动摇,有的党团员甚至投敌叛变,但绝大多数党团员及社会主义积极分子,都经得起这一场斗争的考验。右派分子每贴出一张大字报,他们就贴出了十张、二十张的大字报来揭露和驳斥。右派分子企图出版《广场》等反动刊物,他们就出版《浪淘沙》《五月》《争鸣》《啄木鸟》《论坛》《思想战线》等更多的革命刊物,对它展开围攻。右派分子在广场上到处设立讲坛,大事造谣诬蔑,他们即登坛驳斥。右派分子在这一讲坛遇到对手,转移阵地站到另一讲坛,他们就跟踪追击。

全校右派骨干分子集中的中文系(全校右派分子的核心组织《广场》编委会,由谭天荣、龙英华、刘奇弟、张元勋、沈泽宜、陈奉孝、张景中、叶于泩等十五人组成,中文系即有六人),在党团员的带动下,全系同学都积极行动起来,和右派分子展开斗争。

在辩论会上,在批判会上,在所有舌战和笔战的场合,各系都不断地涌现出成批的富有战斗力,长于说理,又善于掌握战略战术的思想战线上的优秀战士。

我曾问张师关于右派的问题。

张师说:“你应该看过《原上草》这本书吧?”

我说:“看过,不过《原上草》只记录了您三篇文章(《在1957年6月26日报告会上的发言》《与段、江、程、丁四位先生谈话的内容摘要》《急流勇退》),我曾看过一本1957年出版的《北京大学右派分子反动言论汇集》,更全,除了这三篇外,还有四篇(《在百花学社成立大会上的发言》《给5506136的一封信》《在6月7日中文系一年级举办的辩论会上的发言》《在6月14日中文系一年级与谭天荣辩论会上的发言》)。我觉得那些言论不算什么啊?”

张师说:“现在看来确实不算什么,只是些常识性的讨论。经过这些年的思考,我认为如果从数学公理体系的角度来看社会,是很有意思的。社会这个体系是基于哪些公理?或者说,一个社会是按照什么原则来运转的?如果你触犯了这些原则的话,那么你很可能就要倒霉。我还想,个人不可能改变整个国家已经形成的公理系统,那就必须找到适应这个公理系统的方法。马克思说过,一个人能对社会产生的影响是非常有限的,因为你在对社会产生影响之前,社会首先要影响你。”

永远只求克服自己,不求克服命运,只求改变自己的愿望,不求改变世界的秩序。——数学家兼哲学家笛卡儿《谈谈方法》

我问:“夏衍先生有一首诗:‘敢想容易敢说难,说错原来非等闲,一顶帽子头上戴,搬他不动重如山’,描述右派之苦,您有没有觉得责罚太重,命运不公?”

张师说:“当时我就觉得自己发表那些言论,不应该受到那样的处理。但同时又觉得还是应该去劳动,因为劳动也是建设,也是必需的工作;而且,到了农场我看到周围的农民可能比我们的生活还要苦。有一次我们在一个村庄附近挖沟,有一个农民就找到那个领着我们的队长,说我们劳动教养能吃饱,让他们也劳动教养好了。整个国家有这么多人生活这么苦,我们的苦也就算不得什么。只是没有想到会有20年那么长。”

丁石孙先生的《我在北京大学的前期经历》回忆:“1957年6月8日《人民日报》发表了社论《这是为什么?》,这篇社论明确指出‘大鸣大放’中的很多意见是向党进攻,并不是为党好,于是很多同学被打成右派。现在回过头来看,这些人政治上并不复杂,实际上是很天真,也比较狂妄。

学生被打成右派后,情节较轻的,还可以上学;但比较严重的,如张景中就不能上学了,他被发配到新疆劳动。其实,被打成右派的学生多数是有头脑的。但他们在反右运动刚开始时不明形势,也不知道后果的严重性,还一肚子的不服气。有一次,系党总支要段学复、江泽涵、程民德和我4个人去和张景中谈话。这次谈话是在他被打成右派之前进行的。我们跟他从上午10点一直谈到下午2点,结果也没有能够说服他。当时,系党总支的意思还是想挽救张景中,希望他认个错就过去了,但他坚持不认错。张景中被打成极右分子,后来的经历很惨。他被发配到新疆,干强体力劳动,好在他身体不错。经历了这么沉重的打击,他能够再起来很不容易。”

当时找张师谈话的四位老师,丁先生较为年轻,只比张师大9岁,刚从清华毕业来北大教书没几年,其余三位都是数学界的大佬级人物。可见数学系对张师的重视,希望他能转过弯来。若干年后,却是丁先生做官最大。

江泽涵(1902—1994),数学家,我国代数拓扑学的开拓者。1930年获美国哈佛大学博士学位。1934—1952年,任北京大学数学系主任。1955年当选为中科院院士。

段学复(1914—2005),数学家,中国群表示论的奠基人。1943年获美国普林斯顿大学哲学博士学位。1946—1952年任清华大学数学系教授。1952年起,任北京大学数学系主任近40年。1955年当选为中科院院士。

程民德(1917—1998),数学家,从事多元调和分析、多元三角逼近论的研究,并在中国倡导开展模式识别、图像处理的研究。1955—1966年,任北京大学数学系副主任。1978—1988年,任北京大学数学研究所所长。1980年当选为中科院院士。

丁石孙(1927— ),数学家,主要研究领域为代数学。曾任北京大学校长,民盟中央主席,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

至于丁先生说张师身体不错,我记得张师曾提起:“劳动教养20多年,身体肯定是有所损伤的,平反后国家发了200多元,说是对20多年劳动教养的补偿,全买了吃的,补充营养。”

在胡伯威先生的《青春·北大》书中,有这样一段:

我记得数学系张景中也来参加过我们的会议。他也在“大鸣大放”中出了名,是他和谭天荣共同发起“黑格尔—恩格斯学派”。虽然他本人的大字报说了些什么我已完全不记得,但知道他在数学系也是一个天才。此人瘦小、光头、其貌不扬,‘卫道士’曾经揭露他在辩论时情急动武,有一张漫画上画着他用自己的光头去撞人家的肚子。到反右进行了一段时间以后,他发表了一个声明,说他现在才深深体会到这样的政治太肮脏,没有意思了。当然后来他绝对逃不脱一顶右派帽子。

很多回忆文章都提到张师除了数学厉害外,文学功底也甚为深厚。其中有一段是这样写的:

由于勤奋好学和极高的数学天赋,张景中和他的同班同学王选,不仅成为全校公认的全优生,被评为“北京市三好学生”,还被学友们冠以数学力学系“十大才子”的雅号。

王选在《回忆北大数学力学系的大学生活》时写道:

54级新生共200多人,在数学系历史上是空前的,新生的水平也是空前的,54级后来出了6名院士:张恭庆、周巢尘、胡文瑞、张景中、朱建士和我。

5班中最突出的是张景中,他不仅成绩好,文学水平也不错,发表过诗作,他的政治课读书报告曾作为范本张贴在墙上供大家学习。可惜的是,1957年他被划为极右派,发配到新疆。在极端艰苦的条件下,他仍不忘业务,与人合作,得了一个国家发明二等奖,后在机器定理可读性证明方面做出重要成绩,当选为院士。

2001年我患病住院治疗期间,一位1957年曾任北京团市委负责人的干部来医院探视,谈起张景中,她说:“当时划右派时就十分犹豫,因为他的功课太好了,很舍不得。”

王选(1937—2006),中国工程院院士,是汉字激光照排系统的创始人和技术负责人,被誉为“当代毕昇”,2002年获得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曾任北京大学计算机研究所所长、全国政协副主席、九三学社中央副主席和中国科协副主席。1999年,张景中(中)和同学王选(左)、苏少华(右)在广州

对于张师的文才,偶有不同看法。马嘶先生在《负笈燕园1953—1957:风雨北大》中写道:

龙英华、谭天荣、刘奇弟、陈奉孝、杨路等人,我不认识他们,也从未听说过这些名字。对于张景中,我倒是很熟悉。他是河南人,一口河南腔,他生得其貌不扬,矮个子,推着光头,衣着朴素。但他却很有才华,他似乎在数学系二年级时,就在《数学通报》上发表过数学论文,在数学系学生中是出类拔萃的。令我佩服的是,他还是个积极写诗的人,他写了大量的诗,在《北大诗刊》《红楼》上都发表过。他是学数学的,长于逻辑思维,他的诗终是缺乏诗的意境,不很美。

在印象中,我好像未曾看到张师写诗。

我曾问张师:“假设没有1957年反右,大学毕业后您打算从事文学还是数学?”

张师说:“我很喜欢文学,甚至超过数学。不过也难说,数学系毕业做数学工作可能更适合一些。”

张师因言获罪,劳动教养二十几年,之后哪还有写诗的兴致!或者说,张师在大学时已经把一辈子的诗歌都写完了。

有一次,我无意中找到张师的一首诗,不知道是不是张师最早发表的诗作。拿给张师看时,他说:“这你都能找到?不过还有几首,你肯定找不到。”

张师在某次简历中写道:“中小学时在家乡汝南县度过,曾作为学生剧团成员到农村宣传演出,因而对美术、音乐及文学产生兴趣,并在河南省《翻身文艺》月刊发表过诗歌和歌曲的习作。”《翻身文艺》是1950年由河南省文联筹委会创办的半月刊,虽然目前我还没找到,但相信以后能够找到。

目前找到的这首诗名为《好光景》,主题是歌颂土地改革,1951年发表于河南省文联主编的《河南民歌选》。这一年,张师15岁。15岁时的张景中

好光景

红的花儿绿的草,光景过的真正好。

土地改革分了地,封建势力连根倒。

土地证,拿到手,小黄牛,拴上槽,

多掏劲,多打粮,一年四季吃不了。

日子越过越有劲,光景越过越是好。

注:掏劲,河南方言,使劲之意。3.《人民日报》1982年8月1日:国家科委发明评选委员会公告【新华社北京7月29日电】 国家科委发明评选委员会最近审查批准了35项发明。现公告如下:

一等奖:高产抗病甘薯品种“徐薯18”(江苏省徐州地区农业科学研究所盛家廉、袁宝忠、朱崇文)。

二等奖:

早熟、硬粒、大穗型玉米自交系“原武02”(山东省农科院原子能农业应用研究所胡世昌、王增贵、王长明、杨爱珠);

离心选矿机(云南锡业公司中心试验所李季等);

共轭回转式电火花精密加工新工艺系统(江南光学仪器厂孙昌树、杜仁昌、濮业柏等);

安全、节能、低噪声的木工电磁振动刨床和木材的电磁振动刨削工艺(新疆建设兵团二十一团曹培生,北京市木材工业研究所秦骏伦,中国科技大学张景中)。

这一年的国家发明奖总共35项,其中一等奖仅1项,二等奖也只4项,可见得到二等奖很不容易。张师对我说,当初报奖比较保守,只报了四等奖,后来初评时被提升为三等奖,复审又被提升为二等奖。

可能很多人对这些获奖者都不太熟悉,那说一个大家都知道的。在此前一年,也就是1981年,第一个荣获这项奖励的特等奖的是袁隆平,获奖成果是籼型杂交水稻。

从项目题目可看出,这些发明都和工农业生产紧密相关,能够给人们的生产生活带来实实在在的好处。这和现在某些靠包装、靠玩概念得奖是完全不同的性质。这项发明具体的作用是什么呢?可看看下面的报道。《新疆农垦科技》1982年第五期发表了题为《二十一团场曹培生在同行的帮助下,发明电磁振动刨床及刨削工艺荣获国家二等奖》的报道,全文如下:

农二师二十一团场铁木工厂技术员曹培生同志,从60年代后期开始研究电磁振动刨床问题,得到当时也在该场参加劳动的张景中同志(现为中国科技大学副教授)的帮助,以后又与北京木材研究所助理工程师秦骏伦合作,经过十多年的努力,发明了安全、节能、低噪声的“木工电磁振动刨削工艺”,荣获国家二等奖。

曹培生同志1961年在上海初中毕业,自愿参加支边建设,1966年在塔里木农垦大学水利系毕业,被分配在二十一团场铁木工厂任技术员。在工作中他深感传统的木工电刨噪声大、粉尘多,操作不安全,容易出事故。为了改变这一状况,他就设想和研究电磁振动刨床,在同行的帮助和合作下,经过无数次的实践和反复失败、修改,终于制造成功。这种电磁振动刨床,能把木材刨得又光又滑,刨床的噪声只有五十七分贝,相当于日光灯管轻微的声量;能量消耗和同功效的老式刨床相比,节约五分之四,而且刨花整齐,可作装饰用。特别是这种刨床在工作时极其安全。即使人手触在刨床上,只有麻酥酥的感觉,不会发生丝毫伤害。据报道,有一位著名机械专家称赞说:“这项发明,造福于工人阶级,造福于人类。”由于曹培生同志作出了重大贡献,已于1981年被晋升为工程师。

这篇报道是以曹培生为主角写的,而网文《我知道和认识的学者——张景中和杨路》则是以张师为主角,记录也更详细。

成都《华西都市报》1998年1月7日头版刊登了一条消息,张景中院士科研成果获国家自然科学二等奖。

报道称,这是四川省近年在基础研究领域所获得的最高级别的奖项。该项成果得到国内外专家的高度评价,被誉为是“自动推理领域近三十年来最重要的工作”,是“计算机发展处理几何问题能力的道路上的里程碑。”

我知道张景中其人,是在70年代末,当时为了解支边青年曹培生的一项发明“近共振型电磁振动刨”去信新疆焉耆生产建设兵团巴州21团,恰好在《计算数学学报》上看到张景中写的一篇论文,落名新疆焉耆巴州21团。

不禁使我大吃一惊,想不到在如此蛮荒之地,人才辈出、藏龙卧虎。

1980年年底,在北京碰到小曹问起张景中。他讲张景中系北大数学系学生,1957年被打成右派,发配新疆劳动改造。

当时中国数学界有一对黄金搭档,十分有名,就是杨乐、张广厚,巧的是落难的张景中也有一位搭档叫杨路,也是右派,在四川大邑新源煤矿劳动教养。

在50年代,我们的科技界有一批精英被打成右派,离开了他们心爱的学校和科研岗位,但他们落难,毕竟还在不很偏僻的地方流浪,而张景中却是在远离城市,几近蛮荒(发展水平,特别是科技知识的传播)的新疆。

没有资料,没有信息,只有自己那一颗不曾停止思考的头脑,一待就是二十余年,其艰辛和遇到的磨难是常人,乃至许多受磨难的人,都难以承受和想象的。

这种待遇,也落到了杨路的头上(杨路当时在劳改煤矿,井下挖煤)。

小曹系上海支边青年,新疆伊犁农垦大学毕业,时任技术员,监督张景中劳改。“文革”中要揪斗死不悔改、还在研究密电码的张景中,小曹站出来为张说话。后张看小曹肯学习,建议他自学高等数学,由他辅导,所以小曹讲张景中是他的老师。

小曹的第一项发明“近共振型电磁振动刨”,不久获国家发明奖二等奖,第3发明人是张景中,第2发明人是一位南京林学院毕业姓秦的人。“文革”结束后,张景中去了中科大工作,一年不到在国内刊物上发表了十余篇论文。他之所以到四川,和杨路有关。

走出劳改煤矿的杨路以及张景中都是四十岁左右的人了。除了事业,个人问题也摆到了他们的面前。杨路在四川找了对象,又帮张景中介绍了对象。也就是说,张景中是以一位四川女婿的身份来四川的。

感谢这两位女士,为四川留下了两位英才。

来川后,张景中任中科院成都分院数理科学研究室主任,杨路任副主任。

1985年,张景中转向几何命题的机器证明,其算法的精巧表现在,用“486”电脑比国外的高档电脑还快,且一举解决了数千个命题的证明,取得了世界领先的成果。

1997年下半年,北大教授王选在《计算机世界报》上著文谈到国内的基础科学研究:一是从事基础研究的人不多(忽视基础研究);二是论文不少,但水平不高。衡量水平高低的一个指标,就是被国内外同行的引用率,这时他谈到了计算机界的两个人,其中之一就是张景中。

在我国,体育界的冠军家喻户晓,而科技界的冠军却无人知晓,要知道在我们这样生产力低下的国家,科技界的冠军,远较体育冠军难得多(不信我们可以数数看)。

像张景中院士这样,安于清贫(在国外他就不会清贫)、历经磨难、矢志不渝、埋头基础研究的知识分子不仅是中国知识分子的榜样,也是国人学习的榜样,这就是我建议写写张景中的初衷。

振兴中华,新闻媒介义不容辞,我不但建议写张景中,而且建议花更多的版面写写像张景中这样的人和他们的精神。要知道在我们庆贺改革取得成功的时候,想一想我们的VCD是美国解码芯片,飞利浦机芯;我们的空调再三强调系外国原装压缩机;而重庆的奥托还在谈国产化率为80%时,作为中国人不知是啥滋味?

说句不中听的话,12亿人口的中国,在发展科技方面,不如三千万人口的韩国,也不如三千万人口同是中国人的台湾,不汗颜吗?《华西都市报》重庆读者阳关1998年1月12日

这是一篇旧文,是当时寄给《华西都市报》的一封信,题目是《写写张景中》,写于20世纪90年代,但今天读来仍给人以启迪。

我所知道和认识的学者,其可贵之处是对事业的“执著,锲而不舍,为此无怨无悔的付出”。

后来,张师与曹培生教授还合写了《从数学教育到教育数学》。这虽然只是一本科普小书,但却是张师几十年数学思考的结晶,希望改革数学,让数学变得更容易!

这本书后来多次重印,并出版了系列丛书。基于教育数学的理念,张师和同好者还组织成立了中国高等教育学会教育数学专业委员会。

这本书最早由四川教育出版社1989年出版,封面上署的是笔名:井中 沛生(中间没有顿号,只用空格隔开)(见下图)。结果若干年后,闹出了笑话。某位研究者在论文中写道:日本学者井中沛生先生所著《从数学教育到教育数学》思想深刻,发前人所未发,乃我辈学习之楷模。

我拿给张师看,笑着问:“您什么时候成了日本人了?”

张师无语,一笑了之。

这样的事情不是个别的。某研究者鼓励大家多看名著,这样写道:

很多数学大师,如华罗庚、陈省身、丘成桐等诸位先生,他们的著作需要花费较多的时间来精读,最近看了丘成桐先生整理推荐的前辈数学家丘镇英先生的《丘镇英教授文集》,获益匪浅。希望大家也看一看,即使刚开始的时候看得并不明白!

我看到这一段,大笑不止。一个人读书少、无知,倒也罢了,偶尔和人吹吹牛也可以理解,他竟然敢写在书上。他认为以丘成桐先生的眼光,整理推荐的书肯定是一流的数学著作,岂不知那是丘成桐父亲的遗作。丘成桐先生为了纪念父亲,还成立了“丘镇英基金会”,用于资助世界顶尖数学家来华举办讲座和从事学术研究。

可以肯定那人没有看过《丘镇英教授文集》,因为那书全部是文史哲学,根本不是数学著作。

这种现象在文史领域更为普遍。某些人为了显示水平,在给人开书单时,会列一些自己都没看过,但让人感觉又很有档次的书。这样的做法,想露脸,却一不留意露出屁股。

我大学时气焰比较嚣张。有一次在图书馆排队借书(当时图书馆不是开架借书,读者只能通过电脑查找索书号,交由工作人员代拿),前面一个同学是中文系的,正准备借《管锥编》,于是问道:“这书你也看得懂吗?”他说:“我都看了几遍了。”我立马发飙:“你以为这是本小说啊,读书人要懂得敬畏。”《管锥编》是钱钟书先生主要学术代表作之一。全书一百三十万字,论述范围由先秦迄于唐前。此书考论词章及义理,打通时间、空间、语言、文化和学科的壁障,其间多有新说创见。书中引述四千位著作家的上万种著作中的数万条书证。该书主要使用文言文,除英语外竟还有法、西、德、拉丁语等。

现在回想起来,我不应该发脾气。也许这位同学真的看了几遍呢。或许这位同学并不知此书的难度,听闻其名,想翻看了解一下呢?我何必要一棒子把人打死。如果我当时推荐几本容易读懂的书给他,可能会更好一些。4.《人民日报》1986年11月14日:关键是信任知识分子——民主办学在中国科技大学

校党委副书记王学保说:“民主办学必须依靠知识分子。另一方面,我们还要相信知识分子是能够依靠的,他们懂得搞民主办学不能不受社会主义法制制约,不能不受党和国家文教科技政策制约。”

也许有人问:“为什么科大党委这样信任‘老九’呢?”据记者了解,原因有三:一是他们有尊重和依靠知识分子的传统,二是科大师生的现实表现无愧于党的信任,三是有一定的组织措施保证。

1958年秋,中国科学院只经过短短四个月的筹备就办起了科技大学,如此神速的原因之一是,科大的教师全部由科学院的研究人员兼任。“短期这样干可以,长期这样干,岂不等于一个国家没有常备军吗?”校党委第一、二任书记郁文、刘达在一起商量开了,进而勇敢地决定:把项志遴、曾肯成、朱兆辉、陈希孺、殷涌泉等三十多位当时已被错误地打成右派或遭受批判的人士请到科大来任教。如今他们都成了各系科的学术带头人。

在拨乱反正、纠正冤假错案的过程中,校党委书记杨海波指示人事部门到市井小巷、荒漠边塞以至于劳改就业人员中发掘因搞人为的“阶级斗争”而蒙受冤屈的人才。科大教师队伍中又因此增加了张景中、杨路、王仁川等十多名副教授……1982年,张景中在中科大任教,图为和夫人周碧如、女儿在合肥1993年,张景中(右)和大学时代的老师陶懋颀在成都

张师能从新疆农场调到中科大教书,得益于北大老师和同学的帮忙。其中陶懋颀先生帮助最大,一方面和中科大领导进行沟通,另一方面亲自去新疆,长途跋涉为张师办调动手续。张师感念陶先生恩德,在《重聚未名湖》中详述此事,并表示:“他(指陶师)的逝世是我成年后经历过的最大的悲痛。”

张师的同学于劭先生回忆道:“‘文革’结束后,由于陶懋颀先生在中科大数学系担任系秘书,他为人正直、乐于助人,因此在系里有一定的发言权,而他也乐于用这一‘权力’助人,在那一段日子里,经过他的努力,‘招降纳叛’,为中科大数学系张罗了不少‘右’字号的人才,包括现在已经是中科院院士的张景中,当年我们年级知名的、现在也是知名学者的杨路等人,为此,陶先生还免不了被一些人所误解。”

胡显中先生怀念中学同学陶懋颀时,有这么一段:据陶的夫人杨淑敏回忆,陶病危期间,他的学生、中科院学部委员张景中全家特地乘飞机来看望,并给陶老师洗脚。陶过意不去,急忙阻止,说学部委员怎么能给他洗脚。张却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多么令人感动啊!

陶先生学术水平精湛,在图论、微分方程、泛函分析以及数学定理机械证明等多个方面都颇有建树。他和张师在1988年讨论过Zirakzadeh不等式,未发表,只是在讨论班上讲给学生听。22年后,当年讨论班的学生曾振柄(现早已是博导),挖掘其算法思想,整理成文发表在数学机械化领域的权威期刊《系统科学与数学》。可见当年陶师和张师的学术眼光,是何等超前。

1964年,Zirakzadeh证明了一个几何不等式:如果P、Q、R把一个凸闭曲线C的周长三等分,则△ABC的周长不少于C的周长的一半,等号成立仅当C是等边三角形,而P、Q、R是其三边的中点。由于Zirakzadeh的证明较复杂,很有必要寻求简单证明,也有人在寻求计算机求解。5.《人民日报》1995年1月3日:少儿图书“金作(画)家”评选揭晓

由中国少年儿童出版社主办的少儿出版事业“金作家、金画家”评选活动日前揭晓。获此殊荣的是孙幼军、朱仲玉、余心言、陈玉先、苏叔阳、金波、张之路、张景中、温泉源、颜一烟。他们中有的是全国著名的大作家,有的是妙笔天下的名画家,有的是学识渊博的科学家,有的是身居要职的领导干部。

中国少年儿童出版社社长海飞在颁奖大会上动情地说:“众星托明月,是一颗颗璀璨的作家之星和画家之星托起了中国少年儿童出版社38年的辉煌。”

现在看来,张师当年拿的这个奖已经算不得什么了,甚至不会在简历上出现。因为后来张师拿奖拿得手软,几乎拿遍科普领域所有大奖,如国家科技进步二等奖、国家图书奖、“五个一”工程奖、全国科普创作一等奖。

而要感谢张师的出版社,当然也不止中国少年儿童出版社这一家。

台湾九章出版社社长孙文先先生(毕业于台湾师范大学数学系),惨淡经营专售数学书籍的九章书店,濒临破产。后出版张师的《数学家的眼光》繁体字本,一下子发行了6万多册,使九章出版社和九章书店扭亏为盈,经济效益可见一斑。

孙文先先生接受记者采访时回忆数学出版之困难:我们曾送了很多书给中学老师,希望他们能培养学生阅读数学课外书的习惯,平常没有时间读,寒暑假请老师指定作为课外读物。送的书不少,但有些老师连看都不看就丢在一边,很让人伤心,当然还是有些老师慢慢地接受。通常我们也不会送太硬的书,送最多的是张景中的《数学家的眼光》,这本书也是九章卖得最好的书,很薄但是写得很好。我想很多老师后来会比较鼓励学生去读课外书,可能这本书也起很大作用。1996年,张景中(左)和同学杨路(右)、孙文先(中)在台南6.《人民日报》1995年11月6日:1995年新当选的中国科学院院士名单(共59人)

马志明 中国科学院应用数学研究所

刘应明 四川联合大学

李大潜 复旦大学

张景中 中国科学院成都计算机应用所

不止一次被人问起:在中科院数理学部的名单中,为何找不到张景中的名字?

答案很简单,因为张师不是数理学部的院士,而是技术科学部的。其实这不奇怪,张师的同学周巢尘院士也是技术科学部的,另一个同学王选院士还是工程院院士。这充分说明数学和计算机真的亲如一家,数学家如果对计算机有兴趣,成为计算机科学家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7.《人民日报》2000年2月22日:科普应成为公益产业(院士园地)张景中作者简介:张景中,中国科学院院士,计算机专家,中国科普作家协会新任理事长。1936年生于河南开封市。1959年毕业于北京大学数学力学系。1995年当选为中国科学院院士。现为中科院成都计算机应用研究所研究员,广州师范学院教育软件研究所所长。在机器证明方面的研究成果被国际同行誉为“一个里程碑”。曾获中国科学院自然科学一等奖、国家自然科学二等奖、国家发明二等奖。主要的科普著作有《数学家的眼光》《数学传奇》《数学与哲学》《教育数学丛书》等,获中国图书奖等多种奖励。

科学家的任务,就是弄清事实,讲明道理。道理清楚了,就更利于广泛的应用。应用需要大众的参与和支持,科学就要在大众中开花结果。发达国家重视科普值得借鉴

世界上的发达国家,无不重视科普工作。美国、日本及欧盟各国,在兴建科技馆方面政府作了可观的投入。私营的游乐场所也在增加科技宣传的内容。国家科学基金不仅支持研究,也支持普及传播。科普作家有相当高的社会声望和收入。科学家撰写科普著作得到学术界的高度赞赏。科普工作既被看做社会公益事业,又成为一种新兴的产业。这些方面值得我们借鉴和研究。科研科普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科研和科普都姓科,两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理论上,没有谁说科普不重要。但实际上不少人认为科研比科普难,科研比科普高。许多院校和科技单位在统计成绩时只考虑论文专著,科普作品被打入另册或不予考虑。科普创作申请经费也十分困难。但近年来人们对此有了更多的认识,情况开始有所改变,比如,优秀科普作品也可以得到国家的科技进步奖了。

科研和科普虽然都姓科,但毕竟是两码事。好的科普作家不一定能做好的科学研究,好的科学家也不一定能写出好的科普作品。当然,也有能写科普作品的科学家,例如,物理学家法拉第、数学家欧拉、天文物理学家霍金,这些科学大师都写出了精彩的科普作品。我国已故数学大师华罗庚,不但有不少科普佳作,还身体力行到群众中普及数学,将数学应用于生产。

科研贵在创新,科普也要创新。风格的创新,语言的创新,表达方式的创新,体制的创新,科普不在创新上下功夫是不行的。

爱因斯坦是提出相对论的大物理学家。当时有一个机构悬赏征求一篇不超过1000英文单词的科普文章来通俗地介绍相对论,爱因斯坦自己却没有写。他说,这太难了。

写科普要动脑筋,要创新,也就有助于开拓思路。开拓思路,就有助于科研。笔者1974年开始研究解几何问题的面积方法,是为了改进教学。后来又看到教材改革困难重重,就用科普的手段传播面积方法,写了不少有关的通俗文章。经10多年写写想想,终于悟出了一个“消点法”的原理,发现了几何定理机器证明的一条新路,与合作者一同解决了计算机不能生成可读证明的难题。这个工作被国际同行誉为“自动推理领域30年来最重要的工作”。这可算是科普帮科研的一个事例吧。建设一支科普大军

要把科普工作开展得更好,提高民族的科学素质,要做的事很多。在各类科普工作中,科普创作是基础,是源泉。建科技馆,展品要有创意,说明要生动通俗,离不开科普创作。科学技术日新月异,展示内容不能一成不变,相应的科普创作也要持续进行。特别是要有一支从事科普工作的科普大军。培育一支科普创作队伍,是科普工作的基本建设,是重中之重。

如果说之前的《人民日报》,张师所占仅是三个字的空间,一般人只会一眼晃过,而不会留有印象。那么这一次一人独占一版,还配有照片,想不引起注意都难。8.该不该相信命运

该不该相信命运?

这是很多人都在思考的问题。

张师在《数学哲学》中写道:

生活的经验和科学的逻辑告诉人们,并没有什么可以预知的命运,更没有哪位“铁口神仙”能说出你的吉凶祸福。

如果一个人有定命,而且定命中的吉凶祸福又可以预知,那么,他就可以采取趋吉避凶的措施来改变自己的命运。既然人的定命可以改变,那表明定命并非是定而不移的,也就是无所谓定命。对不存在的东西,预知什么呢?

希望预知命运而问卜者,必然陷入一种矛盾的心态:他们相信命运是注定的,但是又希望若命运不好则是可改变的。

张师的论述逻辑严谨,但我还是困惑。

多年前在家乡的图书馆初读张师的《面积关系帮你解题》,心里很是震撼。大学时进一步研读张师的著作,越发感其精微。

我也曾因为崇拜张师,而去报考广州大学的研究生。

没考上,却机缘巧合成为张师的助手。

后来还参与修订了《数学哲学》《面积关系帮你解题》等多部著作。

大学时读《人民日报》,并不抱任何目的。却不料若干年后成为记录张师生平事迹的一条主线,岂非天意乎?可能这就是所谓的非无神论者吧!

无神论者,相信头顶天脚踩地,别无其他。死后尘归尘,土归土,别无去处。

有神论者,相信天地之外,另有其他。有天堂,有地狱,有无上的主宰。因而会选择一种宗教信仰。

而更多的是非无神论者,不信教,但相信冥冥中有一种力量,即所谓“抬头三尺有神明”。

每次重读张师在《人民日报》上的报道,都是感慨万千。

若仅看1957年的报纸,谁能想到当年这个被批斗的张景中,还能在后来的报纸上华丽转身?

若仅看20世纪90年代之后的报纸,谁又能想到如今名满天下的张景中,当年竟然是被打倒的对象?

张师可看作是中国近代知识分子的一个代表,而《人民日报》则是认识中国社会的一扇窗。

每当我遇到困难,感慨命途多舛,便不自觉地想起张师。

想想张师一生,20多年的劳动教养,所受挫折磨难,不尽可数。此处所谓的想,更多的是自我遐想,因为张师几乎从不和我谈曾经经受的委屈和苦难,即使是在程民德先生主编的《中国现代数学家传》中,张师18页的自传,对1957—1978年之间的事情也提得很少。

张师幼承庭训,熟读文史,涉猎广泛,尤精《观止》,深知“尚求苟全,以图将来”。要知道,当时不少大学生,因接受不了从天之骄子到劳动教养对象的身份改变,一时想不开,自杀的人也不是个别。

张师曾考我是否能背诵东坡的《留侯论》,我是记得的。

古之所谓豪杰之士,必有过人之节。人情有所不能忍者,匹夫见辱,拔剑而起,挺身而斗,此不足为勇也。天下有大勇者,猝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此其所挟持者甚大,而其志甚远也……

圯上老人教张良要忍:“夫持法太急者,其锋不可犯。”子房盖世之才,而以匹夫之力,逞于一击之间,若因此而亡,岂不可惜!

又如《晁错论》有言:“古之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忍不拔之志。”张师历经坎坷,对这些文字自然有特别的感受。作者父亲敬赠张师的书法作品

现在的环境,比起张师当年,要好太多了。我觉得每一个有志青年,都应当尽自己的能力,为社会做贡献。而我,在张师的感染下,立志成为一个数学教育工作者或是一个数学科普作家。希望能够如愿吧!第2章张师引我进华师1.知遇之恩永难忘

2006年6月,我大学毕业,南下广州,以求发展。

某日,偶然在网上看到广州景中教育软件公司的招聘广告,我对数学教育软件是很有兴趣的,于是想去试一试。

正要发简历给广告上的邮箱时,突然灵光闪现,景中不就是求师得论坛的网友zjz101吗?虽然没怎么联系过,但我在论坛上发过不少帖子,可能他对我还有点印象呢。碰碰运气吧!于是我把求职材料发到zjz101的邮箱。

没几分钟,就收到回信:小彭,你好!

看了你的资料,欢迎你到我这里工作。

不过,景中公司虽然用我的名字,但我没有参加实际的管理。该公司的情形也不理想。不知道你考研的情形如何。如果没有成功,我建议你申请到华中师范大学教育信息技术工程研究中心来工作。目前我是该中心的学术委员会主任,每年有较多的时间在那里工作。我可以推荐你到我负责的课题组来。

如果你同意来华中师大,我就把你的资料给该中心领导。

祝成功ZJZ

心里都乐开花了,还有什么不同意的呢?

7月5日,zjz101给我转发了领导的答复,说是让我9日到武昌,10日面谈,希望我能讲座一次,谈谈对教学资源建设的体验和想法。买好机票或车票回复他E-mail,好安排订房间。旅费他负责处理。

过了几分钟,zjz101又发来一封邮件:

下午中心副主任汪虹告诉我,因为星期一上午有外国人讲学,所以安排你下午讲。我想你讲30~50分钟就可以。好好准备。先把题目传过来。这里希望你来了能做教学资源开发和整理的工作,你可以讲讲超级画板(也不排斥几何画板)用于教学资源建设的体验和想法。听讲的多数是硕士、博士研究生,但他们不是搞教学资源的,所以不要怕。把你的长处发挥出来。

你讲过之后,中心领导和你个别谈话。

对于我这种不太自信,且容易胡思乱想的人来说,后来这封短短的邮件让我睡得踏实了很多。

我乘8日下午的火车,带着美好的希望前往武昌。在火车上,一连接到我哥好几个电话。原因是父亲得知有一个从未谋面的人要给我介绍工作,且是到华中师范大学这样的重点高校工作,担心是骗局,很是着急,还埋怨我哥没有好好照顾我。

我能理解父亲的担心。在父亲眼里,我是一个很不争气的人,从小没少让他操心。考高中没考上,花钱买的;考大学又没考上,复读了一年;复读了一年又没考上,打了很多电话,才联系上一所因才升本还没招满的大学,愿意收留我。混迹了四年,又没考上研究生。在找工作异常困难的2006年,我毕业了。我有什么本事,能够在百年名校华中师大谋得职位呢?

我在大学还是下了苦功夫的。除大一时,还做着文学的美梦;到了大二,我毅然割舍陪伴我10多年的象棋,还有文史哲学,专攻数学教育。在那3年内,我看过多少书,没有计数,应该有好几百册吧。能肯定的是,从1999年到2005年数学教育方向的硕士论文,我基本上都浏览过。没课的时候,不是在图书馆看书,就是在电脑上看书;如果出校门,那十之八九就是去买书。

数学教育分支较多,必须术业有专攻,才能在较短的时间内出成果。想过攻数学史,但想想自己接触的这方面资料都是别人嚼剩下的了,跟在别人屁股后面,人云亦云,难有作为;想过攻初等数学解题,但自己的脑瓜子确实不大灵活,看了很多习题集,仍是没有进步,只能放弃;想过从事数学教学案例研究,但最终没有找到合适的中学老师作合作伙伴只能放弃。最后,选定了计算机辅助数学教学。因为我觉得这是一个相对较新的领域,大家所作的还是一些探索性的工作,只要有闯劲,还是能有所作为的。而我必须在大学毕业之前,做出点成绩来,为找工作做准备。之前失败了那么多次,在找工作的问题上,不能让家里人再担心了。于是我每天花费4小时,学习几何画板等数学软件,以及阅读相关文献。

到了毕业的时候,我在几何画板圈子里已经小有名气。所谓“传”者,“人”旁加“专”,说的是人有专长必然被传播开来。古之人不欺余也。此外,我还完成了10万字的培训手册,还有20多篇文章,其中公开发表的有3篇。我先前发给zjz101的材料,就是其中的一部分。

现在,我的就业计划已经完成一半了,这些材料充分发挥了敲门砖的作用。成败如何,就看明天的讲座了。

一路上,我就是这样想着大学时的点点滴滴,于9日清晨来到武昌,在华师桂苑宾馆住下。按先前之约,我下午3点到9号楼7楼与zjz101见面。

这一刻终于来了,我见到了我的偶像张景中先生。他早已在等我了,因为他怕我没门禁卡进不去。我对张师的第一印象是:个子不高,但神定气足,尤其双目炯炯,照人心亮,是一位言谈亲切、风趣可爱的长者。

在他的办公室,我们聊到了求师得论坛的网友、几何画板、超级画板,聊得最多还是数学教育。我有意卖弄了一下,对张师提到的一些观点,我都准确说出该观点出自哪些文章,哪些书,发表于什么时候,以及学界反映如何。张师对我的阅读面表示满意。

我拿出来之前买的《超级画板自由行》让张师签名。张师说:来我这儿,你还买书,随便拿就是。

而在我看来,对一个作者最大的尊敬,不是恭维他的书写得好,或者写一篇书评吹捧,而是从荷包里掏出钱来,买一本。

张师在书的扉页写道:

彭翕成君:

  勤能补拙,熟能生巧

    张景中

      2006.7.9

聊完之后,我回桂苑。此时,天下着雨,但并不大,9号楼离桂苑也只几步路,刚到宾馆,就接到张师的电话,问我是否已经离开9号楼了,他那里有伞。先生体贴入微,让人感动。

10日下午,我再次来到张师的办公室,见到了工程中心的领导汪处长,还有几个硕士、博士研究生。我先讲了1个多小时,然后回答了这些研究生提出的问题。

讲完之后,张师和汪处长出去了。我猜应该是谈对我的看法。对于刚才的讲座,虽然是临时接到通知,没有足够多的时间准备,但我对自己的口才还是有自信的。大学时不管是什么活动,每逢发言,不管想好没想好,我都冲上台去,胡侃一通,说话不经大脑,得罪了不少同学,得了“狂人”之称。但这样也锻炼了我即兴演讲的水平。

后来回想,觉得张师和汪处长非常注重待人的细节。他们是领导,年纪比我也大不少,完全可以让我出去,他们在房间里谈。

不一会儿,张师和汪处长进来了。汪处长和我谈,说让我跟着张师,好好学习、工作,准备考研、考博;工资待遇方面不要担心,会按照学校规定给的。其中,汪处长问:“你刚才演示,用几何画板较多,我们这里需要你用超级画板开发资源,你的超级画板水平如何?”我根本不会超级画板,不知如何回答。此时,张师力保我,说没有问题的。

汪处长谈完之后,张师让我在办公室上网,他与人约了打乒乓球。我在办公室待了3小时,张师还没回来。我想他是不是把我忘了啊。又等了半小时,张师才回来。我不由得佩服张师身体好,70岁的人了,还能连续运动3个多小时。

张师让我跟他一起去吃饭。原来是张师的球友杨教授请客。到了餐馆,张师因为打球出汗,去洗手间整理衣服。这时,杨教授和我说,刚才张师说有朋友和他一起来,原来是你。年纪轻轻,就被张师看作是朋友,有发展前途。当杨教授得知我在研究数学教育技术,便问我,在什么杂志发表了什么文章。我很尴尬,因为所发文章的刊物档次并不高。这时,张师回来了,他说,文章发在什么杂志上,这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做的工作有没有意义。

第二天,我回广州。在接下来的7、8月份里,我与张师在广州见了两次。

第一次,是回广州后的第三天。张师让我去他家,拿一个笔记本。约的时间很特别,11点半。这不正是吃饭时间吗?果然,我去了之后,张师和张夫人请我吃饭。

从张师家出来,接到一个大学同学的电话,说是一起来广州找工作的同学想见面聊聊。我到了同学临时的落脚地,一间很小的房间,住了七八个人,拿几张报纸一垫,就睡地上了。为了找工作,同学们都准备了比较像样的衬衣和西裤,而到了房间,怕弄脏弄皱了,基本上都是赤裸的。

我感到我实在是太幸运了。若不是张师拉我一把,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找到工作呢?如果不努力学习和工作,对得起张师对我的知遇之恩吗?

从那一天起,我每天学习超级画板超过6个小时。差不多持续40天吧,在这40天里,我出门次数应该不超过5次。

在这期间,我和张师通过邮件联系。

7月20日,我发了几篇学习超级画板的心得给张师,同时指出《超级画板自由行》中的一些笔误,还谈道:“特别让我感到吃惊的是,《自由行》的光盘名称竟然出现‘几何画板’字样!(真希望是我的电脑出问题了。)”

张师回复:

很高兴得知你在努力进取。

谢谢你发现不少书中的笔误,也许还有错处,读完后一起写给我,再版时改正。

把光盘的盘标错写成几何画板,书出来我就发现了。是出版社工作人员的责任。我给他们的母盘是“超级画板自由行”,刻制人员随便写成了“几何画板”,而且他们不知道有一个美国的几何画板。考虑到他们已经制作了6000张光盘,我没有坚持重做。同意再版时改。

你的文章写得不错。可以结合教学写得更丰富一些,理论上提高一些,争取在《华中师范大学学报》发表。你可以先看看国外关于动态几何软件的论文。

8月2日,张师发邮件给我:

我4日到成都,9月初到武汉。我想行前面谈一次。这一阶段你做了不少事,可以讨论一下。你能否在明天下午4点左右来这里,晚上就在这里吃饭。

于是,有了在广州的第二次见面。我准时到张师家,吃饭时间还早,就聊超级画板,无意中谈到多个主动点做轨迹的问题,动手一试,发现原来做好的一个课件稍加变化,就能产生很多意想不到的奇妙效果。而张师之后的成都之行,给中学生的讲座中就讲到这个例子,展示效果很好,新闻媒体亦有报道。这就是超级画板经典案例:三圆生百图(也叫百变曲线)的来由。

这么多的小图片,你相信它们都是出自同一条曲线,只是参数不同而已吗?确实难以置信!即使相信,也会以为这条曲线的作图过程相当复杂。其实步骤很简单,学生自己也能够掌握,只是1个圆,两条线段,再加几个点而已;简单的元素能够产生如此多的意想不到的变化,不借助信息技术是绝难想象的,同时也体现了数学的迷人之处。

过了几天,张师发邮件给我,说他5月份曾应邀在一个国际会议上,作了介绍超级画板免费版本的报告,现在会议要出文集,向他约稿(英文,20页),问我能不能尝试写一下,两个人联名发表。

收到这个邮件,我很是吃惊,张师竟然放心把这样一个艰巨的任务交给一个刚刚大学毕业的人?我英文很烂,虽然也曾装模作样看过一些动态几何的英文论文,但从未真正看懂过。

但我又想,难得张师如此信赖,又怎能让他失望呢?我以前也看过很多文章,知道各种文体应该如何写,只不过没有实战经验而已,我不能放弃这样好的锻炼机会。于是回信说,愿意尝试,不过本人英文太烂,只能写中文稿。

张师同意了。他收到我的中文稿之后,作了修改,特别是开头的引言和最后的总结展望,然后找数学系熊惠民博士翻译。虽然,这篇文章仅仅是一篇会议论文(收录在World Scientific Publishing Company出版的Symbolic Computation and Education),并不被SCI、EI检索,我也只是第三作者,但张师的改稿让我知道论文的头和尾应该如何写,这是受用终身的。

这是我和张师合作的第一篇文章。从此,我就跟在张师身边。这一年,他70岁,我24岁。Symbolic Computation and Education

此事还有余波。

有好事者传:“张师与我,亲戚否?”

呜呼!熊庆来和华罗庚,亲戚否?

倘我彭某人真有功成名就之日,也为杏坛添一佳话,亦不负先生知遇之恩。2.我和张师的论坛交流

见面之前,我与张师有过一些论坛交流。当时超级画板和几何画板主要有两个论坛,办得都不错,会员水平高,讨论也激烈。后不知何故,都关闭了,幸好我还复制保存了当时求师得论坛上的一些讨论。

我的网名是pxc417,其中417是大学时的寝室编号,现在基本上使用实名了。张师的网名是zjz1001和zjz101,后缀并没有什么特殊意义。张师邮箱名是力章,我问过他,好像当初是学生帮他申请邮箱,随意填的。

2005年11月18日,我发了题为《化简三角函数式》的帖子:

看了一些自动推理的文章,很有兴趣。超级画板的平面几何自动推理,已经见识过了,很棒。不知化简三角函数的功能怎么样?刚才想推导,没有成功。谁能告诉我应该怎么使用?

zjz1001回复:乘上cos(π/10)再做,出来了。机器有点笨,能出来还可以吧。

2005年12月14日,网友严东泰发了题为《关于超级画板的遗憾?》的帖子:

每一个人看法不同,但有些事实很清楚,几何画板比较普及。

超级画板知道的人很少,在教学课堂中使用的,我还从没见过。

现实是残酷的,不适应的很快就会被淘汰!无论它的作者是谁!

网友黄平:我是先学习超级画板的,在学习的过程中才了解几何画板!我对两个画板了解不多,也没办法进行比较。我只知道我们农村有这样一句话——你可以说你家的小孩好,好的没办法用语言形容;我家的小孩很丑,但他是我的小孩,所以在说你家小孩好的时候,不要说我的小孩怎样的不如你的小孩。

网友cx361:和黄平老师一样,我也是先研究超级画板的,而且花了不少的时间。在这之前,我不甚了解几何画板,所以我曾片面地以为几何画板不如超级画板。等我回头再去研究几何画板,发现几何画板的很多功能后,我对这两个软件有了进一步的认识。我的结论是:

1.超级画板的优点和它自己的缺点一样突出,几何画板的缺点和它自己的优点一样突出。二者完全可以并存。萝卜白菜,各有所爱。至于超级画板是否会被淘汰,我看要让实践来检验。

2.对一个软件,只有深入研究,并和其他软件进行比较才能对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下载完整电子书


相关推荐

最新文章


© 2020 txtepub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