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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1-08-02 03:4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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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新美南吉

出版社:浙江少年儿童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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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木村和盗贼们

花木村和盗贼们试读:

正坊和大黑

过去有一个到各村巡回演出的马戏团。马戏团很小,只有十个艺人和一只老黑熊、两匹马。马除了登台表演之外,每次马戏团转场时,它们还要披上红呢毛毯负责拉行李车。

有一次,他们来到了一个村子里。团员们分头把红红黄黄鲜艳的海报,贴到了香烟店的墙上和澡堂的墙上。村子里的大人和小孩围着散发着浓浓墨香的海报,欢天喜地的,好像过节一样。

帐篷搭好已经三天了。这天下午,观众席上响起了一阵欢呼声和鼓掌声,千代跳完了舞,轻轻地抖动着粉红色的裙子,退回到后台。接下来,该轮到老黑熊大黑出场了。耍熊的五郎身披一件褪了色的紫色金丝绒上衣,脚蹬一双长靴子,一边啪啪地抽打着鞭子,一边走到笼子旁边。“来,大黑,该你上场了,你可要听话啊!”

五郎笑着打开了笼子的铁门。可不知为什么,大黑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站起来。五郎一愣,弯下腰一看,大黑浑身是汗,闭着眼睛,牙齿打战,直喘粗气。“不得了啦,团长!大黑好像闹肚子了。”

团长和其他团员都围了上来。五郎和团长两个人打算给它喂竹叶裹的黑药丸,可是大黑紧咬牙关,口吐白沫,摇晃着脑袋,怎么也不肯张开嘴。不一会儿,大黑的肚皮一鼓一鼓的,随后它就趴在地上,像一只陀螺似的,在笼子里乱转起来。转了一会儿,它又扑通一下倒在了稻草堆上,大口大口地喘气,无力地眨巴着眼睛。“啪啪啪”,观众席上响起催促下一个节目的掌声。于是,只好让扮演小丑的演员佐吉先代替大黑登台表演。

这时,不知是谁叹了口气,说:“要是正坊在,它就会吃药的。”

团长连忙用粗哑的嗓音命令道:“对,千代,你去把正坊带来。”

千代牵来一匹马,也顾不上换服装,就迅速跨上马,沿着白色的田间小道,朝邻村跑去了。

正坊第一天表演爬梯子时,扭伤了脚,住在邻村的医院里。

正坊病房的窗前,有一棵梧桐树,伸展着叶子,绿色的影子投进了房间里。正坊穿着白色的睡衣,正坐在病床上,一边望着玻璃窗外,一边想:梧桐的树干像大象的腿一样粗呢。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马蹄声。不一会儿,就听见有人沿着走廊朝这边走来。当看到千代的脸出现在门口时,正坊高兴得跳了起来。“姐姐,我已经全好了。刚才我还在床上翻跟头了呢!”

千代总是像对待亲弟弟一样地疼爱正坊。“哟,这么快就好了,太好了!正儿啊,不得了啦!大黑闹肚子了,给它吃药它也不吃。大家都很为难,所以我就跑来叫你了。”“大黑?好,我这就回去。我已经全好了。”

两个人得到院长的同意,就一起骑马回去了。护士一直把他们送到了大门外。

“大黑,是我啊,大黑!”

正坊左手托着药丸子,右手轻轻地摸着大黑的鼻子。大黑比刚才平静了一些,但是眼睛仍然混浊不清,显得无精打采的。呼哧呼哧喘气的时候,沾在鼻尖上的稻壳就会一动一动。

正坊一下子想起来了,便啦啦啦地唱起了《勇敢的水兵》。

这是正坊和大黑每次上场时的欢快乐曲。大黑听到正坊的歌声后,微微抽动了一下耳朵,然后突然站了起来。正坊迅速把手里的药丸塞进它的嘴里,大黑一下子就把药丸吞了下去。

自从发生了这件事以后,正坊和大黑更成了一对形影不离的好朋友,而且,他们也成了团里最受观众欢迎的演员。

还有一次,也是在一个村子里演出的时候,因为一直跟正坊和大黑出场的喜剧小丑佐吉从剧团逃跑了,只好由大胖子团长代替他的角色。“大黑,该咱们上场了!”

正坊把大黑从笼子里放出来,然后像往常那样,一边摸着大黑的鼻子,一边把大黑最喜欢吃的饼干塞进了它的嘴巴里。

阿留爷爷在舞台上用喇叭奏起了《勇敢的水兵》。

啦罗啦啦,啦啦啦,

啦罗,啦罗,啦。

啦罗啦啦,啦罗啦,

啦罗,啦罗啦。

啦罗,啦罗,啦罗啦,

啦罗,啦罗,啦。

正坊戴着一顶插着白色鸟羽的军帽,腰间挂着一把金光闪闪的玩具宝剑,扮成一个将军的模样,骑在大黑的背上。大黑踏着喇叭的节奏,精神抖擞地走到了台上。“现在上场的是,吊儿郎当将军和他的宝马大黑!”

阿留爷爷介绍完了,正坊就从大黑的背上骨碌一下滚了下来,亮了一个相。观众们哄堂大笑,拍起了巴掌。“将军现在出发,要去打败盗贼!”

大黑啊的一下张开了血盆大口。将军正坊骑在大黑的背上,从口袋里抓出饼干,塞进了大黑的嘴里。大黑把正坊的整只手连同饼干全都含进了嘴里。正坊故意惊讶地眨巴着眼睛,又做了一个从大黑背上滚下来的动作,逗观众们发笑。

不一会儿,装扮成盗贼的团长,手持贴着锡纸的明晃晃的大刀出场了。吊儿郎当将军见了,大吃一惊,哆哆嗦嗦地扔掉手里的宝剑,连忙搂住了大黑的脖子。观众席里的小孩子们又是一片哄堂大笑。“站住!”

团长绷着贴满假胡子的脸,瞪着凶狠的三角眼,摆出了架势。大黑看着团长那张可怕的脸。平时,团长怒骂正坊的时候就是这张脸。于是,大黑以为团长又像平时那样真的生气了,要用竹刀砍正坊。“站住!”

团长又挥起了大刀。就见大黑呜呜地吼了一声,一口叼起正坊,眨眼工夫就穿过观众席,跑到帐篷外面去了。

这下可把观众、团长、阿留爷爷给吓坏了。

正坊也惊呆了。

正坊被大黑放到外面的草坪上。他温柔地抚摸了一遍大黑的头和后背,安慰它,让它镇静下来。然后,好不容易才把它带到台上,先向观众道歉,又向一身盗贼打扮的团长赔不是。想不到,观众反而更加高兴地喝起彩来。团长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小小的马戏团坚持在各村巡回演出,但收入太少,勉强够大家填饱肚子。

没过多久,一匹马病死了。“真是太可惜了!”

不仅是团长,阿留爷爷、千代、正坊、

郎他们都围在马的尸体旁连声叹息。

又过了一个月。一天早晨,睁眼一看,只剩下团长和千代、正坊三个人了,其他艺人都逃离了小帐篷。这样一来,再也无法巡回演出了。无奈,团长也只好决定解散马戏团。

大黑被关在笼子里,用车拉着,卖到城里的动物园去了。

最后,马、天幕和桌椅也被卖掉了,钱给了正坊和千代。“什么都没有了,团长你怎么办啊?”正坊问道。

团长凄凉地笑着说:“我是两手空空地从家里出来的,现在就再两手空空地回家去吧。”

团长委托镇上的警察,安排正坊和千代进了一家针织厂。五

自从被送到动物园之后,大黑整天无精打采地望着蓝天。那样子就仿佛在想:正坊和千代怎么样了呢?真想再见到他们,再听到那《勇敢的水兵》的乐曲声啊!

铁笼子前面每天挤满了孩子,他们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大黑想,也许正坊和千代也在里面呢,就从笼子里向外张望。如果是正坊,应该穿着红白相间的横条衣服,一看就知道。正在它像做梦一样呆呆地想着的时候,头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叫声。“大黑!”

大黑抬起忧郁的眼睛,朝发出声音的方向望去。

呜呜呜呜,呜呜呜,

呜呜呜呜呜。

呜呜呜呜,呜呜呜,

呜呜呜呜呜。

正坊哼起了《勇敢的水兵》。大黑全身的血都沸腾了似的,猛地直起身,像在马戏团里一样,踏着节奏在笼子里来回走了起来。然后,它从铁格子里伸出嘴,亲昵地看着正坊。虽然正坊没有穿横条衣服,但它还是认出来了,嗷嗷地高声叫着,发出了悲喜交加的声音。

正坊笑盈盈地从兜里掏出饼干,塞进了大黑的嘴里,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它的鼻尖。

千代站在正坊的身后,热泪盈眶地看着这一切。他们俩是利用第一个休息日来看望大黑的。

和太郎和他的老牛

大家都说和太郎有一头好牛,实际上,已经是一头老牛了,走起路来晃晃悠悠,屁股上的肉松松垮垮的,肋骨有几条也数得清。即使是拉着空车,它也会马上伸出舌头,痛苦地喘息。“这么老的牛,有什么好?和太郎真是个傻瓜。何必等它老到这种地步呢,早就应该把它给卖了,买头年轻力壮的。”次郎左卫门说。

他年轻的时候,曾经在东京送过报纸,还在一个外国传教士家里做过用人,吃尽了苦头。不过,因为他喜欢讲大道理,厌倦了工作,所以又回到村里。

尽管他这么说,但是对于和太郎来说,那头老牛还是挺不错的。

这是为什么呢?

人嘛,谁都有点坏毛病,和太郎也是。别人一提起这个坏毛病,他便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甚至还会顺手去挠挠后背上发痒的地方。这个坏毛病就是爱喝酒。

从村里到镇子的半路上,有一棵大松树,正好长在路边,树下面有一家茶馆。一棵松树下面有一家茶馆,这对于和太郎来说,太致命了。也就是说,松树便于拴牛,而茶馆呢,又是爱喝酒的人进去喝一盅的好地方。

因此,和太郎每次路过那里,都会把牛拴在松树上,然后溜溜达达地走进茶馆,喝上一盅。

本来,和太郎是打算就喝一盅的,可是喝着喝着,人的想法是会变的。想着再喝一盅,再喝一盅,一个小时的工夫,一晃就过去了。天也正好黑了,就又坐下来喝:“反正已经到这个时辰了,干脆等到月亮出来再走吧。总比摸黑回去好。”

不久,月亮出来了。无论是油菜花盛开的时节,还是稻子插秧的时节,只要月亮一出来,原野上便会呈现出一派明亮秀丽的景色。

不过,其实月亮出不出来对于和太郎来说都无所谓了。

因为这时候的和太郎已经喝得酩酊大醉,眼睛都睁不开了。

你看,和太郎已经分不清哪是牛、哪是松树了。本打算去解拴在松树上的缰绳,可是却在牛肚子那里摸来摸去。

无奈,茶馆的阿吉婆只好帮他把缰绳解开。阿吉婆还点上了一盏长筒灯笼,帮他吊在牛车的车板后面。总之,醉汉总是会给人添麻烦。

和太郎不仅给阿吉婆添麻烦,接着还要给老牛添麻烦呢。刚走了两三百米路,和太郎就琢磨开了:“这夜路怎么这么长啊!”于是,把缰绳往牛角上一搭,自己爬上了牛车。

只要这样,就是夜路再长,和太郎也不怕了。他还没有忘记防备睡着了从牛车上掉下来,把绑行李的绳子和自己帽子上的绳子系到了一起。

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自己家的院子里。牛很记路,把他拉回到家里来了。

这种事情屡屡发生。牛从来没有走错过路,也从来没有把和太郎带到海边或是不认识的村子里去过。

所以,尽管这头牛又老又寒碜,但对于和太郎来说,确实是一头很派用场的好牛。如果听信次郎左卫门的话,把这头牛卖掉,换成一头年轻力壮的小牛的话,下回和太郎喝醉酒醒来的时候,还不知在什么地方呢!说不定醒来一看,是在二十多里外的名古屋城大街上,或是惊讶地发现是在这座半岛尖临海的悬崖上呢。当然,如果是一头年轻力壮的牛,一个晚上跑十几里路也算不了什么。

因此,大家都说:“和太郎有头好牛啊!”

还有人说:“简直就像是一个细心体贴的好媳妇。”二

接下来,再说说和太郎的媳妇。

关于和太郎的媳妇,有一段辛酸的往事。

和太郎年轻的时候,也和普通人一样娶了一个媳妇。

以前,他一直与老母亲相依为命,母亲一只眼睛已经看不见了。自从年轻的媳妇过门以后,和太郎的家里每天都像过节一样,欢天喜地的。

媳妇美丽勤劳,和太郎和母亲都很高兴。

可是有一天,和太郎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一家三口吃饭的时候,媳妇总是把脸扭到一边,对着墙吃饭。

开始和太郎没作声,连续观察了十天,媳妇一直是脸对着墙吃饭。

和太郎终于忍不住了,就问:“难道你脸不扭过去就咽不下饭吗?还是我们家墙上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听了问话,媳妇什么也没有说,低着头,将拿着筷子的手放到了膝盖上。

后来,只有小两口的时候,媳妇小声对和太郎说:“我一看到你母亲那只瞎了的眼睛,心里就恶心。瞎了的那只眼睛翻着红肉,一看到那,我就咽不下饭去,所以才把脸扭到一边去的。”“是这么回事啊!可是母亲不是闹着玩才把眼睛弄瞎的啊,是在田里割草时,被稻叶尖儿戳瞎的。”和太郎说。“我也不知道怎么搞的,一看到那只翻着红肉的瞎眼睛,心里就感到恶心。”媳妇还是这么说。“但是,母亲是被稻子戳瞎了眼,她就是这样才把我养大的。”“可我看着那只瞎眼就是咽不下去饭。”

剩下和太郎和母亲两个人的时候,和太郎对母亲说:“千代说她看着母亲的那只瞎眼心里恶心,咽不下饭去。”

听了这话,老母亲停下了打豆子的手,神情悲伤地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也难怪她了。对着这么个残废,年轻姑娘心里当然不舒服了。我早就想过了,等媳妇上了门,我就不给你们添麻烦了,找个什么地方去做用人。这样吧,明天我就去升半先生家去做用人。听说那里正好需要一个做饭的老太太呢!”

第二天,老母亲用包袱皮裹了几件行李,打着把洋伞,顶着烈日离开了家。她穿过门前像火一样盛开的杜鹃花丛,向远处走去。

和太郎一边修整田里的篱笆墙,一边目送着母亲。母亲渐渐远去了,火红的杜鹃花刺得和太郎眼睛发酸。

和太郎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母亲已经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能让她去别人家里做工呢?让一个勤勤恳恳干了一辈子活儿,把自己这个独生儿子一手拉扯大的母亲去……

和太郎手里攥着一条绳子头就追了上去,一把抓住母亲的手,一声不吭地就把母亲拽回了家。“喂,喂,千代!”

媳妇擦着手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你不是想过几天有事回娘家吗?”“是啊。”“那你现在就回去吧。”

能回自己久别的娘家,媳妇高兴得不得了,马上就换上了好衣裳。“娘家没有竹笋吧?带些去吧,蜂斗菜也多拿些。”和太郎说。

媳妇抱着一大包礼物,出了大门,说:“那我去去就回来。”“啊,你走吧,也不用再回来了。”和太郎说。

媳妇惊呆了。但是,和太郎决心已定,无法再改变了。

和太郎与媳妇就这样分手了。

后来,到处都有人来为和太郎说亲,不过,和太郎一直没有再娶。有时他也想过,要不再娶一个吧,可是一看到墙壁,就又改变了主意:“还是算了吧。”

但是,没有娶媳妇的和太郎有一点遗憾之处,那就是没有孩子。

母亲年纪大了,身体渐渐地缩小了。和太郎现在虽然是个壮年汉子,但很快也会变成一个老头子的。过不了多久,牛屁股还会更加枯瘦,肋骨也会变得像木头架一样,最后死去。那样下去,和太郎家就会绝种的。

和太郎常常想,媳妇有没有都无所谓,但是很想要个孩子。三

得到别人的照顾之后,人都会想要报答。然而,得到牛马的照顾之后,人却很少这样想。因为即使不报答,牛马也说不出什么来。和太郎觉得,这样太不公平,太不应该了。他想报答一下平时照顾他的老牛,让老牛开开心。

正好这时,这个机会来了。

农村的黄昏,总是那么祥和,洒满了金光。这天,正好是这样一个春天里的黄昏。夕阳的余晖柔和地洒在遮住了羊圈窗户的大麦穗上。

和太郎赶着老牛车,走在去镇子的路上。

他平时心情就好,今天脸上更是喜气洋洋的。因为车上拉的是酒桶。

人家让他把酒桶从邻村的酒店运到镇上的醋店去。酒桶里装着酒渣,酒渣就是酿酒时沉积在桶底的乳白色的混浊液体。

酒桶每摇动一次,都会发出咕咚咕咚的沉闷声响。于是,酒香便会在恬静的黄昏中,向村民们的家里飘去。

和太郎一路喜气洋洋地想着,要是总有人让自己运这样的货物就好了。啊,光是听着这声音,就可以忘掉世间的苦恼。刚想到这儿,就听嗵的一声巨响。

他一看,原来是一个桶盖飞了。牛车正好在爬坡,车子一斜,白色的酒渣如同瀑布一样流了出来。“哎呀,哎呀!”和太郎叫了起来,可是已经晚了。酒渣溅了一地,流到了洼处,散发出更加醉人的浓郁酒香。

闻到了酒香,喜欢喝酒的农民和老年人围了上来。就连住在村边的阿时婆也跑来了,可想而知,酒渣味儿已经飘遍了全村。

人们纷纷围上来,和太郎正围着牛车团团转呢。“这可不是我的过错,酒渣这玩意儿一摇晃是会膨胀的。在牛车上被咣咣当当颠来颠去,当然会膨胀。再加上这天也太热,就更会膨胀了。”

和太郎把应该向老板解释的理由,对村民们说了一遍。“是啊,是啊。”

人们随声附和,望着一片沉积在路上的酒渣,咽了咽唾沫。“这下可不好办了。这样下去,会被土吸光的。”

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农,将稻秸在酒渣里浸了浸,边吸边说。

大家伙儿真的觉得,如果这样下去,酒渣会被土吸光的。就在这时,和太郎想出了一个好主意。

和太郎把牛脖子上的夹板解开,把牛带到了酒渣洒落的地方。“来,把它舔了吧。”

牛把头贴在酒渣上面,愣了一会儿。它是在闻味儿呢,好像在判断这玩意儿好不好喝似的。

在旁边围观的农民们都憋住气,想看看牛会不会去喝酒。

牛伸出舌头,舔了一口,然后,又一动不动了。一定是在嘴里品味呢。

在旁边围观的农民们气憋得太久,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牛又舔了一口,接着,就一口接一口地埋头舔了起来,还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看来牛这种畜生,还蛮喜欢喝酒的呢。”一个农民感叹道。

其他人都为自己不是牛而感到遗憾。

和太郎高兴地看着牛津津有味地舔着酒渣。“喂,你就放心地舔吧。总是得到你的照顾,我正想报答报答你呢。不过,怎么也没想到你会喜欢喝酒啊。”

眼前的酒渣舔干净之后,牛又向前迈了一步,开始舔别处的酒渣。“牛的酒量真够大的呀!”村民们如同没有得到想要的东西似的,丧气地说。“你可以舔个够!”和太郎一边抚摸着牛的脊背,一边说,“痛痛快快地舔吧,醉了也没关系,今天我来照顾你。今天是我这辈子向你报恩的日子。”

牛终于把地上的酒渣全舔干净了。天已经有点黑了,和太郎又把牛套回到夹板上。

夕阳投下了蓝色的光影,喝足了酒的老牛和以为已经报答了平日之恩的和太郎,心满意足、慢悠悠地走在马路上。路边篱笆上的木莓花泛着白光。四

和太郎决定,今天绝不能喝酒了。用和太郎的话来说就是,既然牛喝了酒,赶牛人再喝,那就太没出息了。

但是在回家的路上,和太郎必须从松树和茶馆前面经过。也有一条稍微绕远的路,但要经过火葬场。

和太郎心想,今天没问题,他自言自语道:“我也是个知道掌握分寸的人啊。”

说完,就朝松树和茶馆那边走去。

爱喝酒的人一闻到酒味儿,想法就会变的,和太郎也不例外。当走到茶馆前面,他便觉得自己那坚如磐石般的决心,像豆腐渣一样,一下子就土崩瓦解了。

实际上,和太郎在让牛舔酒渣的时候,就已经难以控制自己的酒瘾了。这一欲望到了茶馆前面,突然又开始抬头了。

和太郎一边把缰绳拴在松树粗壮的树干上,一边宽慰自己说:“嗨,喝上一盅,没什么了不起的。”

老牛和往常一样,老老实实地待着。

和太郎搓着手进了茶馆。

一切又是老样子。和太郎嘴里说就喝一盅,就喝一盅,可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空酒壶越来越多。

茶馆的阿吉婆也又像往常一样,百般照顾和太郎,帮他把缰绳从松树上解下来,又给他点上了一盏灯笼。

只有一点与往常不同,那就是牛趴在了地上。阿吉婆没注意,结果差点被牛绊了一跤。

和太郎叫道:“宝贝儿,快起来!”

牛粗声粗气地哼哼了两声,却没有起来。“宝贝儿,你是不是肚子疼啊?快起来!”

说完,和太郎使劲儿拉了一把缰绳。

牛懒洋洋地挪动着身子,先翘起了屁股,然后,双膝跪在地上,呼哧呼哧喘了半天气。“哎呀,这可怎么好?这牛怎么像铁匠铺的风箱似的,呼呼直叫啊?”“简直像个醉汉!”阿吉婆说。

听了这话,和太郎才想起来,牛也喝了不少的酒。他觉得好笑,就哈哈大笑起来。“准是喝多了!”

费了好大的劲儿,牛的前腿才站起来,和太郎终于开始往家走去。

往常,和太郎赶着牛车走了很久,茶馆的阿吉婆都能听到车轮在乡间小路上,发出咕隆咕隆的声响。可是这天,立刻就听不到了。阿吉婆觉得奇怪,不过,也没怎么往心里去。反正赶车的和老牛都喝得醉醺醺的,谁知道他们要到哪儿去,要干什么。五

和太郎的老母亲咕噜咕噜地转动着纺车,不时地抬起头,用一只眼睛看看墙上的挂钟,等到了深夜。

过了一会儿,被煤烟熏黑了的破挂钟,像一个患了气喘病的老汉,喘了老半天,才敲响了11点。

平常,11点一过,外面就会传来牛车的声音。可是今天晚上怎么搞的?

过了十分钟,还听不到牛车声,母亲担心起来。她一边拍去膝盖上的棉絮,一边走出门去张望。

好亮的月亮啊!家家户户都已经沉睡,房顶上的瓦片湿漉漉、亮晶晶的。白茫茫的马路一直伸向远处。可是远处也不见和太郎和牛车的影子。

和太郎只有几次夜里没有回家。和太郎什么时候在外面住的,母亲记得清清楚楚。和太郎上小学的时候,学校组织去伊势神宫参拜时,在外面住了两个晚上;和太郎年轻的时候,与村里的年轻人一起去吉野山的时候,住了五个晚上;还有,也是年轻的时候,每年村里有节日活动的时候,夜里和太郎和其他年轻人轮流守护着花车。除此之外,他从来没不回家,在外面过夜。于是,母亲渐渐担心起来。

11点20分了,和太郎还是没有回来,母亲终于坐不住了。她跑到了派出所,找警察商量。

芝田警察以为出了什么事,连忙在灯下穿好黑警裤,一边往腰里挂马刀,一边从楼上跑下来。

当他听了老母亲的话,便稍微松了一口气,说:“一定是和太郎又喝醉了!”“但是从来没有这样过。他那种人,即使喝醉了,11点也会回来的啊!”和太郎母亲说。然后又说,都11点20分了还没回来,肯定是半路上遇上打劫的了。

芝田警察对她说,在这样安定的年代里,是很少有拦路抢劫的。和太郎总是喝得不省人事,被牛给送回来,所以,今晚可能是牛出了点什么事儿,迟回来二三十分钟,牛不会那么守时的。

可是,和太郎母亲坚持自己的意见。芝田警察终于妥协了,说:“好吧,那就搜索一下吧。”

往常,村里出了事,村里的青年团就会协助派出所的警察,于是,芝田警察把团员们召集了起来。很快,青年团员们就穿好制服,打上绑腿,手持棍棒跑来了。不光是青年团的团员和一些成年人,连驼背的老爷爷都跑来了。

说起来,这个村子已经几十年没有发生过半夜里人失踪的事件了。上次,烧荒把西山脚下的茅草屋给烧着了,青年团协助芝田警察扑灭了大火。但那个事件很简单,可这次的事件没那么简单。到底从哪里开始搜索好呢?

这时,一个叫富铁的大鼻子老爷爷想出了个好主意。

那是四十多年前的事件了,村里一个小商贩到坂谷采购油炸果子回来的路上,被

贯山的狐狸给迷住,走失了方向。当时,村里的人们敲锣打鼓在山谷里到处寻找,最后,在山泉中找到了头缠毛裤、失魂落魄的小商贩,小商贩还一个劲儿地说:“这温泉太舒服了!这热水太舒服了!”

富铁老爷爷对此事了如指掌,他给大家详细地讲述了一遍。这也不足为奇,因为被狐狸迷住的小商贩就是他本人。

听了富铁老爷爷的讲述,大家觉得和太郎也有可能被狐狸迷住了。因为经常可以看到狐狸在六贯山里出没,寒冷的冬夜,在村子里还能听到狸猫的叫声。另外,即使没有被狐狸或狸猫迷住,喝醉酒的人,跟被迷住的人也差不多。

于是,大家找来了敲打的家伙。钲是从寺院里借来的,就是出殡报时的那种钲。鼓是更夫一边喊“小心火烛”,一边咚咚敲打的那种声音沉闷的大鼓。曾经多次做过吉野山参拜向导的龟菊说,他好久没有吹螺号了,就从宝藏仓里取出了螺号,试着吹了吹,想不到,螺号只发出了几下刺刺的声音,根本吹不响。

龟菊说:“可能是裂缝了。”

然而他儿子龟德一吹,螺号却发出了响亮的声音。

龟菊明白了,是自己老了,人老了,不中用了。

青年团里吹喇叭的林平拿来了一把明晃晃的喇叭。有了这家伙,就是几里以外也可以听得见,林平心里得意地想。

男人们每人手里打着一盏灯笼,进了山,又敲钲,又敲鼓,又吹螺号。林平不知吹个什么调子好,他试着吹了起床号、进行曲和冲锋号,但是,觉得都不适合寻找被狐狸迷住的人和牛,最后,干脆不成调儿地嘟嘟吹了起来。这时,喜欢取笑别人的龟菊说了一句“简直就像大象放屁”,林平听了很不高兴。龟菊虽然这么说,其实他也没有听过大象放屁。

大家到处寻找,在山谷里、灌木丛以及水池边上,找来找去,不知找了多少遍。这样下去,倒像是自己被狐狸迷住了似的,大家一边想,一边在水池边上又绕了一圈。

人们已经精疲力竭了,螺号和喇叭都不响了,只听见偶尔发出沉闷的鼓声。大家伙儿就这么找啊找啊,可是最后也没找到和太郎和他的牛。何止如此,连他们中间的两个人也走散了,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哎呀,再这样找下去也是白搭,搞不好自己还会倒搭进去。

水池的水面开始微微发亮了。这时,水池对岸的灌木丛里,一只老黄莺轻轻地叫了起来。大家想,早晨到了,就回村去了。六

村里的人们一夜没有休息,再加上是在山里绕来绕去,最后都疲惫不堪地回到了村里。他们先来到派出所门前,可是已经累得站不住了,于是一个个坐在路边的草地上。

这时,就见从西面学校那边来了一辆牛车,人们呆呆地望着,心想,已经到上工的时间了。

牛车从派出所门前经过时,车上的男人说:“哎呀,你们今天可真早啊!你们这是要去修公路吗?”

大家觉着男人很眼熟,仔细一看,原来是和太郎。“你这个家伙呀!我们就是为了找你,在山里头走了一夜!”龟菊说。“是吗?那你们可够辛苦的!”说完,和太郎连车也没下,就径直回家去了。

太不像话了!村里人目瞪口呆了。早知如此,真不该兴师动众地去山里找他。

老人们说,这回大家得好好训斥一下和太郎,否则,他改不掉这个坏毛病。于是,大家揉着困倦的眼皮,一齐拥到了和太郎家。

和太郎正在院子里把老牛从夹板上解下来,用盆子打水给老牛喝。“喂,和太郎!”村里能说会道的次郎左卫门先说话了,“你知道你给村里人添了多少麻烦吗?我们这些人昨天晚上可是一夜都没合眼啊,大家伙儿从山里找到谷底,又从田里找到原野,就是为了找你,你难道一句感激的话也没有吗?”

听这话,似乎次郎左卫门也参加搜索了,其实他一直在家里睡大觉,刚刚才来。

听次郎左卫门这么一说,和太郎惊呆了。他觉得很对不住村里人,于是,一连说了十三遍“那可真对不住大伙儿了”。每说一句,都会去挠挠头,或是抓抓背后的痒痒。最后,还解释说,是因为自己和老牛都喝醉了,所以才发生了这样的事。

村里人都是些好心人,很快就消了气。随后,大家向和太郎提了各种问题。“和太郎,你到底溜达到哪里去了?”龟德问。

和太郎歪着头回答说:“我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只记得一会儿偏右,一会儿偏左,一会儿爬到高处,一会儿又下到洼地。”“路上也没点灯?”芝田警察问道。“怎么没点灯?你看,灯笼不是在这里吗?”说完,和太郎就把头钻到了牛车下边。

可是,灯笼只剩下了一半。大概是被水打湿的,灯笼纸都破了,灯笼骨架像个散了线的线轴,散了架,大概也是因为半路上被什么东西给挂住了,全都断了。“被水打湿了,所以才成了这个样子。”

和太郎把剩下一半的破灯笼摘了下来。“可不是嘛,牛车、老牛、和太郎的衣裳全都湿了,这夜露还挺大的。”不知是谁说了一句。“说不定是从哪个水池里过来的吧?”龟德说。“怎么可能?”和太郎见母亲在旁边,连忙否认。他不想让母亲担心。

可是,和太郎再怎么否认也没用了,大鲫鱼、龙虱和小乌龟已经从和太郎怀里钻了出来。这些东西只有水池里才会有啊!也就是说,和太郎的牛车是从哪个水池子里过来的。“这黄色的是什么花?”又不知是谁问了一句。大家一看,瘦老牛的前蹄缝儿里夹着一片黄色的花瓣。“好像不是连翘花,这一带没见过这种花。”一个人说。“那是金雀花,这一带很少见。大约往南走八里多路,在六贯山的山顶上有一片金雀花的花丛在盛开。据说,六贯山的狐狸,在圆月当空的夜晚,会躲在花丛后面学人拉胡琴。”花匠阿安说。

和太郎无奈地说:“真丢人,可能也去了那里。我说怎么会有那么气派的房子呢!席子、隔扇、天花板,都是黄色的。说起来,是有一位直竖着耳朵的老艺人,在悠扬地拉着胡琴。原来是狐狸呀!”“但是牛车怎么会爬上那么陡的山顶呢?”村里人觉得不能理解。“总之,是我不好。老牛和我都喝醉了。”和太郎又道歉说。

到了最后,还有一件让村里人和和太郎更莫名其妙的事。那就是牛车上挂着一只小篮子,篮子里面装了一把花和一个胖乎乎的男娃娃。

在什么地方,为什么这只篮子挂到了牛车上,和太郎费了好大劲儿,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大概是老天爷赐的吧!”龟德说。“和太郎平时老说,不想要老婆,但是想要个孩子,结果让老天爷听到了,所以就赐给你了吧。”

和太郎满脸喜悦,心想,龟德说的太对了。

可是次郎左卫门却说:“如今怎么可能有这种荒唐的事情!孩子是一定要有父母的!”

芝田警察又摆弄着胡子说:“是个弃婴吧?过几天到派出所来一趟吧,我要写一份调查报告给总署。”

后来,和太郎一直等待婴儿的父母出现,可是最终没有人来认领。

于是,他就给孩子起了个名,叫“和助”,并收留了他,认作自己的孩子。

从此以后,和太郎一高兴逢人便说:“和助是老天爷赐给俺的。是俺和老牛喝醉酒的那天晚上,老天爷赐给俺的。”

一听这话,能说会道的次郎左卫门就会摆出大道理说:“如今怎么可能有这种荒唐的事情!孩子是一定要有父母的!如果喝醉酒,在路上走走,老天爷就会赐给孩子,那这世上还需要法律干什么?”

不过,和太郎也不甘示弱,说:“世上的事情不是大道理都能讲得通的,就是有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

话说这个老天爷赐给的孩子和助渐渐长大,小学时和我是同班,和助一直担任班长,我总是倒数第一。小学毕业之后,和助接了和太郎的班,做了一名出色的牛倌。

和太郎已经是一个老头儿了,可身子骨还挺硬朗。他的老母亲和那头老牛都在前年死去了。

花木村和盗贼们

从前,有五个盗贼来到了花木村。

这是一个初夏的晌午,新竹将细嫩的绿芽伸向天空,春蝉在松林里吱吱地叫着。

盗贼们从北面沿着小河走了过来。花木村边,是一片长满了山楂树和苜蓿草的绿色原野,孩子和牛正在那里玩着。看到这一情景,盗贼们就知道这是一个和平的村子。他们十分高兴,这样的村子里,一定住着有钱的大户人家。

小河顺着竹林流过,咕噜咕噜地转动架在上面的水车,一直往村子里流去。

来到竹林边上,盗贼的头儿说话了:“好了,我就在这片竹林里等着,你们给我进村去看一看。记住,你们刚当上盗贼,可千万不要给我搞砸了!看到有钱的人家,要看看他们家哪扇窗户好砸,家里有没有狗,要看个清楚!听见了吗,釜右卫门?”“听见了!”釜右卫门答道。

直到昨天,他还是一个走街串巷的钉锅匠,给人打造饭锅和铁茶壶。“听见了吗,海老之丞?”“听见了!”海老之丞答道。

直到昨天,他还是一个锁匠,挨家挨户给人家的仓库和柜子配锁。“听见了吗,角兵卫?”“听见了!”还是个少年的角兵卫答道。

他是从越后来的,是个耍狮子的艺人。直到昨天,还在人家门外拿大顶、翻跟头,靠跟人家要一两文钱度日。“听见了吗,刨太郎?”“听见了!”刨太郎答道。

他是从江户来的,是个木匠的儿子。直到昨天,他还在周游各地,研究寺庙、神社大门的构造,学习木匠技术。“好了,你们去吧。我是师父,就在这里抽一袋烟,等着你们回来。”

于是,盗贼的弟子们便进到花木村里面去了。

釜右卫门打扮成钉锅匠,海老之丞打扮成锁匠,角兵卫像耍狮子似的嘀嘀嗒嗒吹起了笛子,刨太郎打扮成木匠的模样。

等弟子们都走了,盗贼头儿就坐在河边的草地上,像刚才对弟子们说的那样,一边一口接一口地抽着烟,一边露出一副盗贼的模样。这是一个真正的盗贼,他从很早以前就开始放火、偷窃。“直到昨天,我还是一个孤零零的盗贼,今天却当上了盗贼的师父。不过,当上了盗贼师父才知道,还真是不赖啊。可以叫徒弟们为我去做事,而我自己呢,就这么躺在这儿等着就行了。”头儿无所事事,就一个人自言自语地唠叨着。

不一会儿,弟子釜右卫门跑回来了:“大头儿,大头儿!”

头儿一下子从大蓟花旁站了起来。“见鬼啦,吓了我一跳。不许叫‘大头儿’!听上去就像是叫我‘呆头儿’似的,只叫头儿就行了。”

刚当上盗贼的釜右卫门道歉说:“对不起。”“村子里的情况怎么样?”头儿问。“哎呀,头儿,好极了!我找到了,我找到了。”“找到什么了?”“找到一户大户人家,这家的饭锅,是一口足足可以煮三斗米的大锅,那可太值钱了!对了,还有寺庙里的吊钟也相当大,要是把它砸碎了,起码能打五十把铁茶壶!没错,我是不会看走眼的。您要是不信,我可以打给您看。”“别在那儿净说蠢话了!”头儿狠狠地训斥了弟子一通,“你小子还没有改掉钉锅匠的本性,这样不行。难道派你去就是为了看那些破饭锅和吊钟啊?还有,你手里拿着这口漏底的锅干什么?”“啊,这个呀,我从一户人家门前经过时,它正挂在罗汉松篱笆墙上晒太阳呢。我一看,它屁股上漏了一个洞,就忘记自己是个盗贼,马上对那家女主人说,这口锅,只要二十文钱我就能给您修好。”“你真是个大傻瓜!就因为你没有记住你现在要干的是盗贼的活儿,才干出了这种蠢事。”头儿摆出一副头儿的架势,训了弟子一顿,然后命令釜右卫门说,“你再给我回到村子去,好好看看!”

釜右卫门拎着那口漏底的锅,挥来挥去的,又进了村。

过了一会儿,海老之丞回来了。“头儿,这个村子不行啊!”海老之丞有气无力地说。“怎么了?”“哪家的仓库都没有像样的锁头,只上了把连孩子也能拧开的锁头。这么一来,哪还有我的生意呀。”“你的生意?”“配锁呀。”“你小子也是本性难移啊!”头儿大声地斥责。“啊,对不起。”“不就是因为有了这样的村子,我们才有生意可做吗?仓库的锁连孩子也能拧开,我们的生意不是更好做了吗?你这个大傻瓜,再去重新看一遍!”“原来是这样!正因为有了这样的村子,才有生意可做啊。”海老之丞连连感叹,又走进村子去了。

接着回来的,是少年角兵卫。角兵卫一路吹着笛子,所以当他还远在竹林另一头看不见人影呢,头儿就已经知道是他回来了。“你要吹到什么时候?当盗贼的,要尽量不发出声音!”头儿骂道。

角兵卫不吹了。“说给我听听,你小子都看到什么了?”“我沿着河边走了好一会儿,发现一座小房子前面的院子里,长满了玉蝉花。”“嗯,后来呢?”“那户人家的屋檐下,有一位头发、眉毛和胡子雪白的老爷爷。”“嗯,那老头没有把装着金币的坛子藏在走廊下边吗?”“那老爷爷正在吹笛子。虽然是根不怎么值钱的竹笛,可音色却十分优美。我还是第一次听到那么美妙的笛声呢。见我听得入迷了,老爷爷就笑眯眯地一连吹了三首长曲子。我一连翻了七个跟头给他看,以表谢意。”“真够呛!后来呢?”“听我夸笛子是根好笛子,老爷爷就告诉了我笛子是用哪片竹林的竹子做的。我去老爷爷说的那片竹林一看,果真有几百根漂亮的竹子。”“从前有过竹子里放金光的传说,怎么样,没有金币掉下来吧?”“后来,我就沿着河一直往前走,看见一座小尼姑庵,里头正在举行预祝丰年的仪式。院子里全是人,正在给只有我笛子那么大的佛像浇甘茶呢。我也浇了一碗,还要了一碗喝。如果有茶碗,我就会给头儿您也带回来一碗的。”“真够呛!多么天真浪漫的盗贼啊!在那样的人群中,你应该注意的是别人的腰包和袖兜!呆瓜,把笛子放下,你也再回去给我好好看看!”

角兵卫被骂了一通之后,就把笛子放在草地上,又进村去了。

最后一个跑回来的是刨太郎。“你小子也没看到什么好东西吧!”头儿也不问了,就先这么说了一句。“不,我发现了一个大财主,大财主啊!”刨太郎激动地说。

一听说是大财主,头儿乐了。“哦,是个大财主吗?”“大财主,大财主,有一座好气派的房子。”“嗯。”“就说客厅那天花板吧,是用一整块萨摩杉树的板做成的!要是我们家老父亲见了,不知会有多高兴呢,我都看呆了。”“这可太有意思了。怎么样,你想把那块天花板给拆下来?”

刨太郎这才想起来自己是盗贼的弟子。身为盗贼的弟子,也未免太缺心眼了,刨太郎不好意思地垂下了头。

于是,刨太郎也再次返回村子,重新察看去了。“真够呛!”剩下盗贼头儿一个人之后,他仰面朝天地倒在了草地上,自言自语道,“唉,盗贼头儿也不好当啊!”二

突然,传来了一大群孩子的叫喊声:“盗贼!”“盗贼!”“快,抓住他!”

头儿一下子跳了起来。虽说是孩子的声音,可听到这么一喊,身为盗贼的他还是吓了一大跳。在那一瞬间,他想,是跳进河里逃到对岸去呢,还是钻进竹林里藏起来呢?

可是,孩子们却挥动着绳子、玩具捕棍,朝远处跑去了。原来孩子们是在玩抓盗贼游戏呢。“啊,原来是孩子们在玩哪。”头儿松了一口气,“虽说是游戏,可抓盗贼游戏也不是什么好游戏啊。现在的孩子真不像话,这样下去,前途令人担忧啊!”

自己明明是个盗贼,却自言自语地说出这样的话来,他又躺回到草丛中。“叔叔!”就在这时,背后有人叫他。

回头一看,一个可爱的小男孩,七岁左右,牵着一头小牛犊站在那里。从他那端庄的面容和白嫩的手脚来看,不像是农民的孩子。可能是有钱人家的少爷跟仆人来郊游,缠着要牵小牛犊玩吧!不过奇怪的是,他白嫩的小脚上,像是要出远门的人一样,穿着一双小草鞋。“你牵一下这头牛。”

头儿还没开口,小男孩突然来到他身边,把红缰绳塞到了头儿的手里。

头儿嚅动了一下嘴巴,本想说点什么,可还没等他说出口,孩子已经去追赶远处的孩子们了。他生怕落后似的,头也不回地跑远了。

就在这一愣神的工夫,头儿手上就多了一头小牛犊,他一边呵呵地笑着,一边望着小牛犊。

一般的小牛犊,都会蹦蹦跳跳地跑个不停,让牵牛的人头痛,可这头小牛犊却老实得出奇。只见它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乖乖地站在头儿的身边。“哈哈哈。”

头儿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这下可以跟徒弟们炫耀一番了!看,就在你们呆头呆脑地在村子里乱转的时候,我已经偷到一头小牛犊了!”

接着,他又哈哈哈地大笑起来。笑得过头了,连眼泪都笑出来了。“啊,太可笑了,笑得连眼泪都流出来了。”

可是,眼泪一直流个不停。“哎呀哎呀,这是怎么回事啊?我怎么会流泪呢?这不等于是在哭了吗?”

是的。盗贼头儿的确是在哭呢!

头儿是高兴。

迄今为止,自己一直都是被人冷眼相待。只要他一靠近,人们就会说“可疑的家伙来了”,又是关窗,又是放帘子。他过去一搭话,本来有说有笑的人会像一下子想起了什么事似的,把脸转向一边。就连浮在水塘上面的鲤鱼,发现他站在岸上,也会砰地一个转身沉到水底去。有一次,他给一个耍猴人背上的一只猴子喂柿子,那猴子竟然一口没吃就把柿子丢在了地上。

人们都讨厌我,人们都不相信我。可是,这个穿草鞋的小男孩竟然把小牛犊交给我这个盗贼照管。孩子以为我是好人。而且,这头小牛犊也丝毫不讨厌我,老老实实地待在我身边。好像我是母牛一样,就那么依偎在我身边。孩子和小牛犊都相信我。我身为盗贼,还是头一次碰到这样的事呢。能够得到别人的信赖,是一件多么让人高兴的事啊……

于是,头儿的心变得纯净起来。童年的时候,他曾经有过这样的心。可是后来好长一段时间,他的心一直都是罪恶的、肮脏的。头儿的心好久没有这么纯净过了。这就如同原来穿着一件脏兮兮的衣裳,突然间被换上了一身节日的盛装,那种感觉奇妙极了。

这就是头儿泪流不止的原因。

很快就到了黄昏。松蝉不叫了。村子里升起了白色的炊烟,缓缓地朝原野这边飘了过来。

孩子们跑得好远,“藏好了吗?”“还没有呢!”好多个声音交织在一起,听不清楚了。

头儿觉得那个孩子该回来了,于是就在那里等着。他想等那个孩子回来,不让他看出自己是盗贼,就嗨的一声,痛痛快快地把小牛犊还给他。

可是,直到孩子们的声音消失在村子里了,穿草鞋的小男孩也没有回来。挂在村子上空的月亮,好像一面刚刚擦过的镜子一样,闪闪发光。远处的森林里,猫头鹰每隔一会儿就叫上两声。

小牛犊大概是肚子饿了,身体向头儿凑了过来。“有什么办法,我又没有奶给你吃。”

说罢,头儿摸了摸小牛犊的花斑脊背,眼睛里又流出了泪水。

这时,四个弟子一起回来了。三“头儿,我们回来了。咦,这头小牛犊是怎么回事啊?哈哈,头儿果真不是一般的盗贼啊!我们在村子里才转了这么一圈,您就已经得手了!”釜右卫门看着小牛犊说。

头儿怕弟子看见自己一脸的泪水,就把头转向了别处说:“嗯,本来是想跟你们炫耀一番的,可事实上并不是那么回事。说来话长啊。”“哎呀,头儿,您不是在流……泪吧?”海老之丞低声地问。“眼泪这玩意儿,一流起来就没完没了。”头儿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头儿,这回可以让您高兴了!这次我们可是像盗贼一样地把村子好好搜索了一遍。釜右卫门看清楚了,一共有五户人家有金茶壶。海老之丞仔细研究了五座仓库的锁头,确认只要用一根弯钉子就可以撬开。我是木匠,我看过了,这把锯子轻而易举就能把仓库的后墙锯开。角兵卫也不含糊,穿着木屐就翻过了五堵墙。头儿,请您夸夸我们吧!”

刨太郎得意扬扬地一口气说完。可是,头儿却答非所问:“我是受人之托,在照管这头小牛犊呢。可是那孩子到现在也没来取,真是麻烦。对不起,你们几个分头去帮我找找那个孩子,好吗?”“头儿,您是想把小牛犊还给那孩子吗?”釜右卫门露出一脸不解的表情。“没错。”“盗贼也干这种事吗?”“你就别多问了。这一次,说什么都得还。”“头儿,您可要牢牢地保持住盗贼的本性啊!”刨太郎说。

头儿苦笑着,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弟子们。听他这么一说,大家都明白了头儿的心情。

于是,弟子们便去找那孩子。“是一个穿着草鞋的可爱小男孩,七岁左右啊。”

头儿叮嘱过之后,四个弟子就纷纷出发了。头儿坐不住,也牵着小牛犊去找那孩子了。

月光下,五个盗贼牵着一头小牛犊,在隐约可见野蔷薇和白色水晶花的村子里,找起那孩子来了。

玩完了捉迷藏,那孩子说不定还藏在什么地方吧?于是,盗贼们就找开了。蚯蚓鸣叫着的小佛堂走廊下边、柿子树上头、仓库里、飘香的橘子树后面,都找了一遍。他们也问过别人有没有看到那孩子。

可是,最终也没有找到那个孩子。农民们点上灯笼,过来照了照小牛犊,都说这一带没有见过这样的小牛犊。“头儿,今晚就是找个通宵也没用了。还是算了吧。”海老之丞坐在路边的石头上,疲惫地说。“不行,说什么也要找到那孩子,把小牛犊还给他。”头儿坚持道。“没办法,只有最后一招了,就是到村吏那里去报案。但是,头儿恐怕不会愿意去那种地方吧。”釜右卫门说。

村吏,按现在的说法,就是村派出所的警察。“嗯,只有这招儿了。”头儿沉思起来。过了一会儿,他摸了摸小牛犊的头,说,“就去那里吧。”

话没说完,头儿已经开始迈步了。弟子们吃了一惊,但也只能跟在后面一起去了。

当找到村吏家,见出来的是一位眼镜快要滑落到鼻尖上的老人,盗贼们总算放心了。他们想,这样的话,万一见势不妙,可以一头撞开老头逃之夭夭。

头儿说了那个小男孩的事,又说:“我们找不到那孩子了,正在为难呢。”

老人打量了一下五个人的面孔,问:“我看你们都不像是这一带的人,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啊?”“我们是从江户来,要往西边去。”“不会是盗贼吧?”“不,怎么会呢?我们都是走街串巷的手艺人。有钉锅匠,有木匠,还有锁匠。”头儿连忙说。“嗯,我太失言了。你们不是盗贼,盗贼怎么会还东西呢!如果是盗贼,别人寄放了东西,肯定会偷偷地把东西藏起来。对不起,你们好心好意送回来,我却说了那么难听的话。可能是职业习惯吧,我总是会去怀疑别人。只要一看到生人,我首先就会想这家伙是不是骗子,是不是小偷。请别介意。”

老人说明了原由,道了歉,然后就收下小牛犊,让男仆带到仓库那边去了。“各位旅途一定劳累了吧?我这里有一瓶西公馆太郎先生送的好酒,本想一边赏月,一边坐在屋檐下的走廊上喝的。大家来得正好,就陪我一起喝吧!”

好心肠的老人说着,把五个盗贼带到了走廊。

他们开始喝起酒来。五个盗贼与一个村吏完全放松了,简直就像是十年前就认识的老朋友一样,有说有笑。

这时候,盗贼头儿发觉自己又流泪了。看到这情景,村吏说:“你是不是一喝醉就爱哭啊?我可是个一喝醉就爱笑的人,而且一看到有人哭了,就忍不住笑得更厉害。请您别介意,我可要笑了。”

说完,老人就张开嘴哈哈大笑起来。“哎呀,眼泪这玩意儿啊,真是一流起来就没完没了。”头儿眨巴着眼睛说。

后来,五个盗贼道了谢,离开了村吏家。

出了门,走到柿子树旁时,头儿好像想起什么似的,一下子站住了。

刨太郎问:“头儿,忘记什么东西了吗?”“嗯,忘了。你们再跟我一起回去一趟吧。”

头儿说完,带领弟子们又进了村吏家。“老人家!”头儿跪在地上说。“怎么了?愁眉苦脸的,是不是要再大哭一场给我看啊?哈哈哈!”老人笑了起来。“其实我们是盗贼。我是头儿,他们是我的徒弟。”

听了这话,老人的眼睛瞪得圆圆的。“是的,您肯定会吃惊的。我本来没想坦白,可老人家您是一位好心人,看到您把我们当成正经人,这么信任我们,我觉得不能再欺骗您了。”

说完,盗贼头儿把从前干过的坏事全都坦白了。最后他说:“不过,他们几个昨天刚做了我的徒弟,还什么坏事都没有干呢。请您发发慈悲,就原谅了他们吧!”

第二天早上,钉锅匠、锁匠、木匠和耍狮子的角兵卫走出花木村,分别朝不同的方向走去。四个人一路低头走着,想着头儿的事。头儿是个好头儿,正因为是个好头儿,所以他们不得不牢牢记住头儿的吩咐:“你们绝对不能再当盗贼了。”

角兵卫从河边的草丛里捡起笛子,嘀嘀嗒嗒地吹着走了。四

就这样,五个盗贼改邪归正了。

可是,开头的那个小男孩到底是谁呢?

花木村里的人到处寻找那个小男孩,是他把村子从盗贼手里救了出来,可是最终也没有找到。于是,人们就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那个小男孩,也许是一直立在土桥边上的地藏菩萨吧!

证据就是他穿着草鞋呢!不知为什么,村里的人们经常给这个地藏菩萨送草鞋,正好那天地藏菩萨的脚边也放了一双新的小草鞋。

虽说地藏菩萨穿草鞋走路,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但是世界上有这么一点不可思议的事情,不是挺好的嘛!而且,这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都无所谓了。不过,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就是因为花木村的人个个心地善良,所以地藏菩萨才从盗贼的手里把他们救了出来。这样说起来,只有心地善良的人,才能住在村庄这样的地方。

农民的脚,和尚的脚

12月12日这天,穷苦农民菊次陪云华寺的和尚去收初穗大米。

初穗大米就是这一年秋天刚刚收的新大米的意思。村里的农民们都会拿出一点初穗大米,献给寺院,求佛爷保佑他们的来生来世。

只要和尚往村里各家各户的门前一站,再念上一小段经,农民们就明白了,都会把大米装在升斗里,从屋里拿出来。接过大米,倒进米袋里,再把米袋装在网筐里挑在肩上,是随从菊次的任务。

话说这年秋天,因为是个丰收年,所以农民们毫不吝啬地拿出了很多初穗大米,两只米袋很快就装满了。这样一来,菊次就得把大米倒到寺院厨房的米缸里去。天黑前,菊次足足跑了五趟。正好到了米袋子又要装满的时候,天也黑了,村里的人家也基本上都走过了。“天已经黑了,鸟谷那边的人家怎么办?”和尚犹犹豫豫地说了一句。

鸟谷是一个离村子有六里多路的部落,只有五户农民。不过,鸟谷的农民们会为他们准备更好喝的美酒。“大米已经积了不少,鸟谷那边怎么办?”和尚又说了一句。“是啊——”菊次不讨厌喝酒,他拖着长长的调子回答说。“如果去鸟谷,回来可就要到夜里了,去还是不去?”和尚也不讨厌喝酒,他捻着数珠说。“是啊——”菊次拖着比刚才更长的调子回答说。“好,还是去吧。菊次,你要是不愿意,可以一个人先回去。”和尚说着,朝山谷的方向走去。“我怎么能回去?我是要陪和尚大人的,哪怕是到地狱的火坑,我也不会不愿意的。”说完,菊次连忙跟上了和尚。

到了鸟谷,一户农家果然把酒桶里的美酒倒在了一个一升的大瓶子里,请他们喝。“你们给酒鬼灌酒,我可要啰唆了,这也就是佛爷在发慈悲了吧。这酒是用西边的泉水,还是用东边的泉水酿的?什么?原来是西边的泉水啊,怪不得这么醇呢!西边的那眼泉水啊,就那么空口喝也够清醇。”

和尚一会儿像是在说教,一会儿又赞不绝口地夸奖酒好,就这样,喝了一盅又一盅。

菊次也喝了不少,只见他坐在门槛上,两手拧着手巾,一会儿说:“不行,不能再喝了,我是随从啊”,一会儿又说:“不行,和尚大人不用拿东西,所以喝多少都没关系,可是我要拿东西的,喝多了,就走不动了。”

离开那户人家之后,还有一户农民家,和尚打着嗝儿,说了一句:“走,回去吧。”就踏上了一条小路。

已经是夜里了。天还亮着的时候就已经挂在天边的月亮,现在开始发光了,小路拐角盛开的山茶花,显得冰冷又洁白。

田里的小路弯弯曲曲,一直延伸到山谷里的村子。走了四五百米远,两个人听到后面传来了一阵叫声。“请等等啊,和尚大人!”不知是谁在山谷下面叫喊。“怎么回事?是不是忘了什么东西?”

和尚摸了摸自己身上,按按这儿按按那儿,确认了半天。“我这就过去,请等一等啊!”听上去好像是个老人的声音。

不一会儿,月光下就出现了一个人影。“是个瘸子!”菊次说。

又过了一会儿,那个人影一瘸一拐地走近了。“啊,累死了累死了。对不起,让你们久等了。是这么回事,我是想让你们把这个带回去,才追来的。”

气喘吁吁跑过来的是一位瘸腿老人,递给两人一个装着大米的碗。“噢,是这个啊。我还以为是什么东西呢!”和尚心不在焉地接过那只碗说。“哎呀,让你们久等了。听说和尚大人去鸟谷收完初穗就要回去,我一想,只有我没有献初穗,实在对不住佛爷,请你们多关照。”

瘸腿老农民如释重负,又兴高采烈地走下坡,跑回去了。

两个米袋子都满了,菊次就把碗连同里面的大米一起塞到了网筐里。他不想成为一个只喝了三四壶酒,就把大米漏掉的笨扁担手。

可是,刚走了没几步,菊次就被一块石头给绊了一跤。碗扣在了地上,大米白花花地撒了一地。“哎呀!这下可……”菊次连忙用双手去搂,把大米捧回了碗里。

这时,和尚接过那只碗看了看,就哗啦一下把大米又撒在了地上。“这米里掺了土,不能吃了。”菊次愣愣地看着地面上的大米。“这些米就算了。”和尚用脚踢了踢大米。

菊次目瞪口呆地看着。和尚这是在做什么啊?怎么能用脚踢大米呢?

可想不到的是,菊次的酒劲儿上来了,竟然也学着和尚的样子,伸出一只脚踢起大米来了。

就这样,瘸腿老爷爷气喘吁吁送来的满满一碗大米,被喝醉酒的两人用脚踢开,踢得无影无踪了。“啊,真痛快啊!”和尚说完,摇摇晃晃地迈开了步子。

菊次用力把那只空碗朝远处扔了出去。一开始,碗黑乎乎地一直向前飞,后来,闪了一下,就一头斜着掉进了一片竹林里。

这样一来,菊次也轻松了似的,又挑起了网筐。二

又过了两天,一个阴冷的日子,菊次到云华寺去帮助打扫寺院。云华寺马上要举行报恩讲习会,这期间,每天要来许多参拜客。为了迎接这一天的到来,要把佛像前摆着的各种佛具擦得光光亮亮。

菊次在云华寺里吃了寺里预备的午饭之后,回到家里。菊次的斗室就在云华寺的大门前边,周围是一片木槿环绕的田地。

菊次来到水井边,菊次的儿子清造正站在堆灰的仓库旁边剥墙皮。仔细一看,他既没穿木屐,也没穿草鞋。“清儿,你在这里做什么呢?这么冷的天。”

被菊次这么一问,清造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又被奶奶骂了吧?来,来,爸爸替你去道歉。”

菊次领着抽抽搭搭的清造回到了家里。

屋子里,菊次的老母亲正和菊次的老婆争吵呢。

菊次老婆说,奶奶狠狠把清造骂了一通,而且还用火筷子敲孙子的脊背,太过分了。

可老母亲却扯着破锣一样的嗓子强调说,儿媳妇太惯孩子了,孩子和猫一样,越惯越任性。

到底是为了什么事这么吵吵闹闹的,菊次一问才知道,是因为清造吃午饭的时候,掉了两颗饭粒,老奶奶看到后,就说:“要遭到天罚的,赶快捡起来吃掉。”可是清造说饭粒上沾了灰,说什么也不肯吃,闹来闹去,两粒米饭就掉到席子缝里去了。老奶奶火了,就用火筷子打清造,把他赶了出去。“奶奶也太过分了,硬要清造吃掉到席子缝里沾灰的饭粒。”菊次老婆向菊次告状说。“不管是沾了灰,还是沾了沙,都要吃下去。你们不觉得应该感激吗?扔掉了是要受到天罚的。”老母亲张着嘴大吵大嚷。

菊次一声不吭地听着,但心里在生母亲的气。人老糊涂了,还总是说大话,动不动就刁难儿媳妇,真是个可恶的老太婆!他甚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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