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色今香:张充和题字选集(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5-09 22:54:33

点击下载

作者:张充和,孙康宜

出版社: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格式: AZW3, DOCX, EPUB, MOBI, PDF, TXT

古色今香:张充和题字选集

古色今香:张充和题字选集试读:

小题亦可大做

谈《张充和题字选集》(代序)孙康宜

有关这本书的缘起,首先要从去年耶鲁大学举办的「张充和题字选集」书展说起。为庆祝著名书法家张充和女士的九十六岁生日,校方特别举行了这个盛大的书展,同时也请来纽约海外昆曲社的诸位同仁(包括陈安娜、尹继芳、邓玉琼、史洁华、蔡青霖、王泰祺、王振声、闻复林等人),在开幕式完毕之后,他们和充和女士共同演唱了昆曲。后来我的耶鲁同事康正果先生即兴赋七绝一首:「笔走龙蛇映暮霞,曲喉歌韵自清嘉。书人起坐呈书态,古树春来又绽花。」

书展中所展出的「题字」大多是充和女士为各种书本封面所题的书法(即书名)。在中国,书籍出版一向很讲究书法的装饰作用,封面题字便直接构成了书籍装帧设计的重要部分。眼前的书法展也可视为书的展览,是那些娟秀的书法让不同的书籍亮丽出各自的风貌。题者,面目之谓也,作为一位著名的书法家,充和那各具形态的题字可谓给不同的书籍赋予了各自的神容。

记得当初我和充和提起耶鲁大学要为她举行一个「题字选集」书展的构想时,她半开玩笑地说道:「嘿,我的那些题字啊,简直是小题大做了……」

其实,充和那句「小题大做」正好说中了她本人的书法特色。我以为,充和的书法之所以如此卓越而又独具风采,乃因为她一直本着「小题大做」的精神在努力创作。每次有人向她请求题字(哪怕只是几个字),她都一丝不苟,长时间费心地去打好腹稿,进而又像打草稿那样在纸上写了又写,试了又试,直到写出了气势,调整好布局,自己感到满意之时,这才浓墨淡出,一挥而就,交出她最佳的一幅。多年来,她总是坚持自己磨墨,要磨到墨水的浓淡程度够了,才能开始尽兴地下笔。因此,即使是一个短短的题字(小题)也必须经过持续的努力(大做)才能完成。所以,我以为「小题大做」一直是充和的基本创作方式,不管写什么字,不管给谁写字,只要是从她笔下写出的字,每一个字都灌注了她平生习字的全部精力。这样的题字,不是大作,还能是什么。

不久前,有位大陆的朋友李怀宇先生向充和求「悠然居」三个大字。对于这幅题字的布局,充和在心里早已构思了许多天,但她一直感到颇难下笔。直到有一天半夜里三点钟左右,突然酝酿成熟,她于是立即起床,花了一个钟头的时间磨好墨,经过几次试笔,最后在清晨才完成了一幅满意的题字!那天早上充和打来电话,我十分兴奋地赶往她家去看那幅字,果然是神来之笔。后来,李君收到书法,十分钦佩,来信写道:「以前见充和女史的小字,觉得天下无双,今见大字,大气淋漓,更是一绝。」

其实,充和所有的书法作品都是经过这样持续的酝酿和努力才写出来的。据说,充和为沈从文先生过世后所写的诔词(包括她的诗和书法),也是在三更半夜时突发灵感,独自爬起来磨墨、写字,才终于完成的作品。那副诔词被认为是从文一生的最佳写照:「不折不从,亦慈亦让;星斗其文,赤子其人。」巧妙的是,这个深夜赶出来的刻骨铭心的诔词却难得地把沈先生的名字也含在里头了——这四字句的结尾居然是「从文让人」四个字,画龙点睛地突出了他那谦和忍让的人格。

这些年来充和陆续为《沈从文全集》、《沈从文别集》所写的很多封面题字,也都可视为是那副诔词的延续。每次面对从文先生的书籍封面,看到充和的题字,我总是会感到震撼。在那些秀逸的笔画间,谁知道凝聚了充和多少中夜的苦思和挥毫的心力。

还有,充和为他的书法老师沈尹默先生的「诗词集」和「佚诗」所题的封面,也特别令我爱不释手。

不久前充和又为《许倬云谈话录》和即将出版的《余英时谈话录》等书写了封面,让人感觉到充和的书法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化境,每一个字都像一副面孔,或眉清目秀,或启唇欲语,在纸面上呈现出各自的神容。张充和近照。张充和与孙康宜合影。张充和近照。张充和的书法课总是充满乐趣。从左至右:王瑷玲、苏炜、孙康宜、Austin Woerner(温侯廷)、张充和、Adam Scharfman(邵逸青)。摄于二○○八年五月二日。

在为充和准备耶鲁书展的过程中,我每每面对那些各呈神容的题字而爱不释手,莫可名状的感受唯有诉诸轻轻的叹息。心想:开完书展之后,若把那些美妙的题字汇为一编,印成书出版,让天下的书法爱好者共享我那难言的美感,那该有多好。

于是,有一次我问充和:「您的这些题字,可以集成一本书吗?」

听到这问题,她的眼睛亮了。后来她才笑吟吟地说道:「我一生给人题字,究竟一共题了多少,我自己也从来没算过。一般说来,我很少留下副本,所以很多题字都要到图书馆去找。但至少我可以说,单单我所题的书的封面,是可以集成一本书了!」

我终于能帮充和找出了她的许多题字,且编成了这样「一本书」,也算是了却了我的心愿,为人间留下了这册美典。除了上述的题目真迹以外,我在充和处还发现了她不少自作诗词手书、工尺谱和条幅等,所以忍不住也选了一些,收在这个选集中,与读者们分享。

必须说明的是,在收集充和题字的过程中,我的丈夫张钦次(C. C. Chang)付出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他不但为我到处找书,而且还帮助拍照、扫描。从很多方面看来,他是与我合编这书的人,所以我非常感谢他。

在编注此书的过程中,我曾得到以下朋友们的大力帮助,在此一并致谢。他们的名字分别是:余英时、陈淑平、康正果、苏炜、李唐、李怀宇、宁一中、段江丽、E l l e n Hammond、Haun Saussy(苏源熙)、Victoria Wu(吴礼兰)、马泰来、陈志华、章小东、孔海立、邵东方、白谦慎、王瑷玲、夏晓虹、陈平原。

此外,我和充和女士要特别感谢董桥先生和牛津大学出版社的林道群先生,是他们的热情帮助直接促成了当初繁体字版在香港的初步发行。同时,我们也要向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的曹凌志先生献上感谢,没有他的热心和创意也不会有这本简体字「扩大版」的出版了。二○一○年一月

张充和耶鲁书展(楔子)

董桥

今年四月十三日,美国耶鲁大学庆祝书法家张充和九十六岁生日举办「张充和题字选集」书法展。照说,张充和生于一九一三年阴历四月十二日,阳历生日应该是五月十七日,书展为了赶在学期结束之前举行,选订阳历最靠近阴历生日的四月十三日开幕。那天,耶鲁图书馆东亚分部图书室里来了一百二十多位宾客,馆方还邀请纽约海外昆曲社好几位社员光临,安排他们在开幕仪式礼成之后跟张充和一起演唱昆曲,九旬寿星奶奶不仅嗓子清润,字正腔圆,连台上风韵都不减当年。

余英时先生来信说,耶鲁孙康宜教授和旅美几位张充和先生的友朋,都想出版一册张充和墨宝,收集她多年来为人题写的书名、匾额等墨迹,收齐了印成这位书法名家的书谱,孙康宜早已经为《选集》的展览写了一篇《小题亦可大做:谈〈张充和题字选集〉》。孙教授文章里说,当初她跟张充和提起耶鲁大学要为她举行「题字选集」书展的时候,充和先生半开玩笑说:「我的那些题字啊,简直是小题大做了!」孙教授一听大喜,说张充和书法风采卓越,靠的正是老太「小题大做」的创作精神。每次人家求字,就算只求几个字,她都费尽心思慢慢打好腹稿,酝酿多时才展纸搦笔写了又写,试了又试,直到写出气势,排好布局,这才终于完成上佳之作。我观赏充和先生法书好多年了,笔笔稳贴,字字生姿,没想到竟是如此老谋深算。写字实难。

好久没有张充和的消息了,岁数那么大,她不发话找我我不敢贸然打扰她。波士顿大学白谦慎向来悉心照顾充和先生,去年还听白先生说老太太记起我喜欢她写的一副对联,说是改天找出来邮寄给我,我没接腔。充和先生送过我一幅墨宝我已然很满足了,我迷她的字迷了好多年,家中还存了几幅都是我在大陆拍卖会上拍到的,这样玩赏起来安心得多。她记得我喜欢的那副对联是七言对子:「十分冷淡存(1)知己;一曲微茫度此生。」隶书写得极老练,句子也高妙。去年上海陆灏送我几张小对联纸,我一时贪玩,戏仿何绍基体行楷给他写了一对,小思、许礼平看了说好玩,我又给他们各写一对。书法这门艺术其实很折磨人,不碰,一辈子都想象不出个中甘苦;碰了,一辈子都陷进追求腕底技艺的苦恼之中,好字看得越多越恨自己无暇专心,天天非花一些时间练习根本休想成器。

充和先生几十年苦功下得深谁都晓得。听说她的德国夫婿傅汉思也是十分用功的学者。老太太在耶鲁教授书法和昆曲,傅汉思这位汉学家是耶鲁东方语言所所长。张伟华写过一篇《曲终韵自存》说,傅汉思精通多种语言,教古希腊罗马文,一口汉语极流利,在家里跟张充和全说国语。傅先生从小学钢琴,家里有一架德国运去的贝斯坦,张伟华问他平日弹些什么乐曲,他说他弹贝多芬,弹一一○号奏鸣曲,那是贝多芬晚期五首奏鸣曲之一,感情很深,技巧最难。上一代人都肯下苦功,他们的三姐夫沈从文也了不得,写书做研究够苦不说,练字他也绝不放松,干校没有纸张他总是在杂志的空白处用毛笔写下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沈先生一九八○年秋天到美国住在张充和家里还写了不少幅字,充和先生二十多年后竟送了我一幅斗方,帅得要命。一九八八年沈从文辞世,张充和写的诔词刻在墓碑上:「不折不从,亦慈亦让;星斗其文,赤子其人。」四句联语第一句第三句最后一个字,加上第二句第四句最后一个字,凑起来正好是「从文让人」四字颂辞!孙康宜教授说,张充和后来还给《沈从文全集》和《沈从文别集》题了封面:「在那些秀逸的笔画间,谁知道凝聚了充和多少中夜的苦思和挥毫的心力。」

从前,亦师亦友的申石初先生读书读到前辈文人雅士的轶事总是一一集存,有的影印,有的剪贴,有的手抄,中国的,外国的,全要,说是将来再老些他想整理一本中外文人轶事漫录,像明清古人那样印个袖珍版线装书,随手翻查,随兴选读,文字要修饰得越考究越好。照他说,大清年间的不算,光是清末民初到一九四九年的老民国,材料已然多得不得了;西洋轶事也集中从二十世纪上半叶那几十年间的书报选材。南宫搏先生有一回酒后兴致高,他告诉申先生说他抄录了同一时期老民国诗人的佳作,大半是纪事诗,也有百多首之谱,改天一并交给申先生处理。当时他们越谈越投契,干杯结盟,过后彼此都忙,也都不再提了,没几年申石初仙逝,又过了几年南宫搏也谢世,文人轶事资料从此散失。

前几天我收到南京友人张昌华寄来一部新印的《水:张家十姐弟的故事》,里头一篇卞之琳的《合璧记趣》说,一九五三年秋天他到江浙参加农业生产合作化试点工作,有一晚在苏州城里滞留,人家安排他借宿老朋友张充和旧居的一间楼室。他夜半无聊翻翻书桌空抽屉,赫然瞥见沈尹默给张充和圈改的几首诗稿,非常珍稀,当即取走保存。一九八○年卞先生到美国小游,整份诗稿当面还给张充和。张充和喜出望外,说她手头留着沈先生改了诗写给她的信,遗失的正是这几份诗稿:「一信一稿经三十多年的流散,重又璧合,在座宾友,得知经过,同声齐称妙遇!」卞之琳这段轶事像小说那么离奇,申先生看到了一定收进他的卷宗里。

这部《水:张家十姐弟的故事》是张昌华、汪修荣合编的选集。《水》原先是张家在苏州九如巷出版的家庭刊物,一九二九年创刊,中间停过刊,一九九六年复刊,兄弟姐妹一起组稿、刻版、油印、装订。他们十姐弟我只熟悉张充和,收到新书先读高翔写的《张充和的印章收藏》。充和先生写字都钤上几枚古雅的闲章,原来这些闲章来头都显赫,石头佳,印钮佳,篆刻佳,耶鲁展览会真应该展出这些老石章。也巧,收笔前收到大诗人周梦蝶先生托叶国威给我寄来的诗集《十三朵白菊花》,他听说我偏爱「十分冷淡存知己;一曲微茫度此生」,竟在扉页上工楷录了张充和另一首作品:「游倦仍归天一方,坐枝松鼠点头忙。松球满地任君取,但借清阴一霎凉!」

二○○九

(1)张充和女士这副对联的原本,已于二○○九年十二月正式归董桥先生存藏。第一集张充和给自己的题字一 《思凡·芦林》

把昆曲的工尺谱与书法和回忆录三者合在一起,或许是充和的发明。最近我有幸翻阅了充和这些年来所写的许多工尺谱折册,发现即使在以昆曲为主的工尺谱中,我也能欣赏到充和的书法功力。

董桥先生在他的《记忆的脚注》一书中曾说过:「张充和的工楷小字我向来喜爱,秀慧的笔势孕育温存的学养,集字成篇……」(第三十页)我觉得这句话也适用于描写充和工尺谱里那种「集字成篇」的芳菲意境。

然而,我从前却没想到充和的工尺谱也是一种「记忆的脚注」。她有时会在某一折册的末尾透露出自己对往事的回忆。例如,这本《思凡·芦林》的工尺谱后所附跋文,就记载了一段多年前(该是一九三○年代)有关好友靳以先生的往事。原来,有一次靳以先生到苏州拜访充和,正值充和在唱《芦林》(即明代传奇《跃鲤记》第二六折,有关孝子安安思念母亲的故事),由昆曲老师沈传芷先生吹笛伴奏。当靳以先生听到充和唱「安安的母亲」那几句唱词时,忽然「泣不成声,泪下如雨」。这段发生在苏州的往事一直令充和难忘,所以五、六十年后(一九九一)在美国家中重写工尺谱时,就忍不住写下一段「记忆的脚注」,以纪念好友靳以先生(于一九五九年过世)。二 《拾画·叫画·硬拷》(《牡丹亭》)

我曾问过充和:「在您所写过的工尺谱中,您自己感到最得意的书法在哪一本?」她毫不迟疑地说:「我看就是我写《牡丹亭》的《拾画·叫画·硬拷》那一本,还有就是抄录《折柳·阳关》的那本,我也比较满意。」

其实,即使作为一个昆曲门外客,我也特别喜欢翻阅充和的《拾画·叫画·硬拷》那本工尺谱。我经常想象充和把那个工尺谱折册在面前展开,一边看谱一边吹笛的情景。同时,工尺谱后头所附的跋文,会让人想起一九三○年代充和与她的弟弟宗和,以及其他曲友们——包括陶光、华粹深、殷炎麟诸位——一同在清华向陈延甫先生学曲的情况。当时红学家俞平伯先生在清华大学发起了谷音曲社,所以学生们对昆曲活动十分热心。显然充和经常回忆那些往事,但令她感到伤感的是,「陶、华、宗弟相继逝世」,而殷炎麟则「无消息」。真乃往事如烟。

同时,充和也经常想起她的大姐夫顾传玠先生(苏州昆曲传习所出科的著名演艺名家,于一九六五年在台湾去世)。她还记得顾先生的《硬拷》旧曲本,与「自己所习略有不同」,故于一九九一年七月三十日凭「记忆所及」,根据顾本,并参照陈延甫先生的版本,写出自己的新版《硬拷》曲谱。充和还教她女儿以谟(Emma)依照这个版本学曲。

但对书法的爱好者而言,仅只这个工尺谱上的工楷小字,已十分耐人寻味了。

编者按:据董桥先生的《工尺谱归我珍存》一文,充和这本精致的《牡丹亭:拾画·叫画·硬拷》工尺谱,目前已转手归董先生收藏。三 《学堂·游园·惊梦》(《牡丹亭》)《牡丹亭》里的《学堂》、《游园》、《惊梦》等出都是充和的拿手戏。但充和一般比较喜欢和曲友们聚在一处共同清唱,而不喜欢登台表演。不过,每回充和登台演唱,都非常成功。最让耶鲁人难忘的是,一九七○年代充和与她的昆曲学生宣立敦(Richard Strassberg)先生——其实当时已是耶鲁大学的助理教授——在校园里登台演出《牡丹亭》的《学堂》一出。有趣的是,宣立敦先生(作为充和的昆曲学生)却在台上演充和(杜丽娘)的老师!一时成为佳话。

当时宣立敦先生演出时所戴的胡须,至今仍挂在充和家中的壁炉旁边。充和经常对我指那壁炉的一角微笑道:「啊,时间过得真快呀!那是三十多年前我特别为宣立敦的表演所预备的胡须……」

其实,宣立敦先生是一九七○年代我在普林斯顿大学的校友,早就认识(现在执教于洛杉矶加州分校)。多年不见,我也很想念他。每回翻阅充和这幅《学堂·游园·惊梦》的工尺谱,就好像面对面看见他;我完全能想象当年宣立敦先生在充和的指导下,苦苦练曲的样子。四 《〈金瓶梅〉中所唱曲》

一九八一年春,我还在普林斯顿大学工作。那时东亚系的浦安迪(Andrew H. Plaks)教授开了一门研究《金瓶梅》的课。那门课引起了普大研究文学和明史的师生们的兴趣,尤其对小说中所唱的无数曲子产生了好奇。(清人张竹坡曾说:「《金瓶》内,即一笑谈,一小曲,皆因时制宜……」)于是大家都盼望能请到曲学大师充和,请她来演唱《金瓶梅》中的一些明代时曲。

正巧当时纽约大都会美术馆(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的Astor Court(即模仿苏州网师园的那个明轩)刚刚建成,只等着六月要向外开放。于是,服务于大都会博物馆的何慕文先生(Maxwell K. Hearn)自动向普大的师生们建议:何不趁该园尚未开放前,在美丽精致的明轩里举行一次《金瓶梅》唱曲大会,也算是一种艺术享受?

那年充和的《〈金瓶梅〉中所唱曲》工尺谱就是为了准备那次的演出而作的。

后来那个唱曲大会果然于四月十三日下午在明轩的花园里举行,由充和唱曲,陈安娜女士吹笛。演唱的曲子包括《懒画眉》、《双令江儿水》、《朝元令》、《罗江怨》、《山坡羊》等。

那个《金瓶梅》唱曲大会可以说是我和充和之间的缘分之开始。次年(一九八二)我即转往耶鲁大学任教,开始和充和的夫婿傅汉思教授共事(傅汉思教授已于二○○三年过世)。

一直到最近(二○○九),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里,我才首次看到充和的这本《〈金瓶梅〉中所唱曲》工尺谱,多年后不觉百感交集,始知当时充和用功之深。五 《临江仙·桃花鱼》

这是充和描写一九四三年在四川的嘉陵江畔,她初次见到「桃花鱼」奇景的一首《临江仙》词。其实四川人所谓的「桃花鱼」并不是鱼,乃是一种像「泡影」一样的水沫。

充和特别欣赏桃花鱼(水沫)往上飞时的那种「人间装点自由他」的情景。那是一种「愿为波底蝶,随意到天涯」的意境。(汉思曾将这两句词译为I want to be a butterfly under the waves/ Carried by no current but my wishes,可谓作者的知音)

后来这首词收入 Peach Blossom Fish:Selected Poems Composed & Calligraphed Chang Ch’ung-ho一书(translated by Hans H. Frankel,with Ian Boyden & Edward Morris;Crab Quill Press:Walla Walla,Washington,一九九九)。

充和至今仍十分怀念当时与她共同观赏桃花鱼的友人(如卢冀野、杨荫浏等)所写的和诗。可惜那些诗都找不着了。六 《小园》之八

如果说,充和在《临江仙·桃花鱼》词中描写的是自然界里的一种自由的意境(「愿为波底蝶,随意到天涯」),那么她后来的《小园》诗系列(共九首)写的正是她身为美国移民者的随缘心怀(「小园」就是充和与汉思在他们北港家中后院所开拓的那个小菜园)。移民者之所以较易培养淡泊的情绪,乃因为内心有着「到处为家」的观念。其实充和从小就习惯了这种「随意到天涯」的人生态度,因为多年来连续不断的迁徙终于使她把梦境看成自己的家了(充和曾在早期一首诗中说过:「不知何事到天涯」、「春为装束梦为家」)。她八个月时被合肥的叔祖母收养为孙女,八岁时母亲就去世,十六岁才回苏州,后来抗战期间又先后逃难至成都、昆明、重庆等处,因此一九四九年之移民美国只是这一连串经验的延续。

我喜欢充和诗中描写的那种「随缘」的态度。尤其在《小园》第八,她用「选胜」和「随缘」来突显「当年」和「今日」的不同,最为有趣。显然,淡泊的移民者已经改变过去那种精心选择游览胜地的热情了,而现在重要的乃是随缘,乃是学习如何顺其自然地过日子(「今日随缘遣岁华」)。诗的末尾以一个邻居老翁「来赏隔篱瓜」作结,也特别发人清醒。

那位「邻翁」已过世,但充和在她的「东篱下」仍继续过她那「到处为家」的生活。

这首《小园·八》也收入了一九九九年出版的Peach Blossom Fish一书。七 《小园即事之九》

充和爱玩。她玩的方式就是教人写书法和唱昆曲。在昆曲方面,她已经教出了许多得意门生,其中包括她自己的女儿傅以谟(Emma Frankel)。以谟从小就学会吹笛,也唱《游园》中的曲子。充和这首《小园即事之九》写的就是她那极富情趣的教曲经验:「乳涕咿呀傍笛諠,秋千树下学游园。小儿未解临川意,爱唱《思凡》最后篇。」经过充和的努力调教,以谟九岁就能登台演唱了。《小园即事之九》也是充和诗书画三绝的实例之一。八 《曲人鸿爪》书画册《曲人鸿爪》是充和多年来(从一九三七年到一九九一年)珍藏的无数个「曲人」给她的书画,全收在三大本折册里。其中包括曲学大师吴梅、王季烈等人的书法,画家兼曲人张穀年、吴子深等人的作品,还有来自各方曲友的题咏。最难得的是,在那个年头,不论充和旅行到哪个地方,她都不忘将那《曲人鸿爪》的册子随身携带。只要有可能,她都抓住每个机会让她的曲人知遇在册子里留下亲笔题赠的书迹画痕。因此《曲人鸿爪》是半个多世纪以来一部难得的曲人书画见证录。《曲人鸿爪》第一集的封面是充和于一九三八那年逃难到成都时,请当地的杜岑(鉴侬)先生为她题签的。但第二集(从一九五四年到一九六六年)和第三集(从一九六六年到一九九一年)的《曲人鸿爪》封面则由充和自己题字。就充和个人的经历来看,第二集和第三集的《曲人鸿爪》代表了一个关键的转变,几乎所有在这两集书画册里题签的曲人,都是流落在海外的华人,因此颇具有怀旧的意味。这两集包括李方桂、胡适、王季迁、项馨吾、蒋复璁、汪经昌、焦承允、毓子山(溥侗先生的儿子)等人的书画作品。(严格说来,胡适先生不算是曲人,但他坚持要在《曲人鸿爪》中留字,因为他曾为文学史做了很多选曲的工作)

目前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已把充和所收藏的《曲人鸿爪》书画册付梓出版了,所以那沉睡了将近七十年的《曲人鸿爪》,终于有机会和大众读者见面。九 Two Chinese Treatises on Calligraphy  (孙过庭的《书谱》和姜夔的《续书谱》)

如果有人问:要学张充和体,得从她的哪一书法作品练起?我一定会推荐这本一九九五年耶鲁大学出版社出版的Two Chinese Treatises on Calligraphy(孙过庭的《书谱》和姜夔的《续书谱》,Introduced,translated and annotated by Ch’ungho Chang and Hans H. Frankel,Yale University Press)。充和于一九九四年六月十四日抄成孙过庭的《书谱》部分;于同年六月二十五日抄成姜夔的《续书谱》部分。可以想见,在那个六月里,充和一定凝神尽力,奋笔工书,才得以完成她自认为最佳的小楷作品。

与众不同的是,充和这本难得的作品是有标点的。我以为这个标点本正好适合现代的艺术爱好者。此外,充和的夫婿傅汉思教授还将《书谱》和《续书谱》译成优雅的英文,一并收入此书。这本书算是夫妻两人合作的精品。(那次合作,两人用功甚勤,几乎读遍了所有有关书法的资料。当时汉思还经常向密西根大学的林顺夫教授请教有关姜夔的《续书谱》的问题)取自张充和手抄姜夔《续书谱》的最后一页。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下载完整电子书


相关推荐

最新文章


© 2020 txtepub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