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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5-10 02:54: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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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陆秋槎

出版社:新星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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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且仅当雪是白的

当且仅当雪是白的试读:

登场人物表

冯露葵 高二,学生会主席

顾千千 高二,宿管委员

薛采君 高一,学生会干事

郑逢时 高一,学生会干事

姚漱寒 学校图书室的管理员

洪警官 曾负责调查五年前的事件

唐梨 五年前遇害的住宿生

陆英 唐梨的室友

霍薇薇 陆英的友人

吴筱琴 霍薇薇的室友

叶绍纨 五年前卷入事件的住宿生

邓老师 地理教师

吴莞 受到退宿处分的高一女生

杜小园 吴莞的室友

晏茂林 吴莞的男友

董恩存 高三住宿生

谢春衣 高三住宿生

孟腾芳 高二住宿生

保安

宿管阿姨学生宿舍平面图校园平面图

让我们从一个具体例子开始,考虑“雪是白的”(snow is white)这个句子,我们要提出这样的问题:这个句子在什么条件下为真、什么条件下为假?似乎很清楚的是,如果以古典的真理概念为基础,我们会说,如果雪是白的,那么这个句子是真的;如果雪不是白的,那么这个句子是假的。因此,假若真理定义要与我们的想法一致,它就必须蕴涵下述等值式:

语句“雪是白的”为真,当且仅当雪是白的。——A.塔斯基《语义性真理概念和语义学的基础》

序章

这是她生命中的最后几小时,也是她短短十六年生涯里最艰难的一段时间。

如果死亡能来得更早一些——这样说未免太刻薄,但事实如此——如果那把折叠刀能早些刺进她的腹部,也许就能让她免受种种苦楚和屈辱了;她也不必穿着一件下摆才将将盖到小腿中段的连体睡衣、裸足踏着棉拖鞋,独自一人,在风雪里苦苦寻找一个可以容身的地方;不必瑟缩,也不用反复摩挲快冻僵的胫骨和脚踝。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从宿舍楼被驱逐出来的时候,雪还没有降下,那纯白却罪不可赦的六角形结晶还没有铺满大地;她跨出一层盥洗室那扇窗子时,迎接她的只有透骨的冷风。

恐怕没有人记得那晚的风速。也许只有气象部门和她测算过,用仪器或皮肤。

砰——她身后的窗子应声掩上了。风声震耳欲聋,她没有听到扣上月牙锁的声响。然而那个人无疑会把窗子锁死。被驱逐的少女没有勇气回头。她不敢去看,甚至不愿想象,那个躲在明亮、安静、温暖的室内的人,注视着自己的背影时,脸上究竟是怎样一副表情——是阴鸷地斜乜着,一侧的嘴角微微扬起,还是一手托腮,心满意足却一脸冷漠地旁观。

只是,假如她知道自己再没有机会回到寝室楼里,也再没有机会见到这位昔日的友人——假如她知道,那个时候应该还是会回头的吧。

面对扑向自己的强风,她甚至没法站稳,只能颤颤巍巍地挪动步子。就算在这里站上一夜,室友也不会回心转意。尽管听不到脚步声,她也可以想象,此时那个人应该已经转身离开,回到一个更加明亮、安静、温暖的地方去了。

她也决定赶快逃离,快步走向那条连接着宿舍、办公楼和教学楼的连廊。

连廊有顶棚,也有最低限度的灯光。不留情面的冷风正在撑起顶棚的铁柱之间呼啸而过。她抱紧双臂,时而停下脚步摩挲着小腿。很快,她的手指也变得麻木了,就算拼命摩擦也感觉不到丝毫的暖意。

无奈之下,她把两手移到面前,“呼、呼”地呵着气,但那一抹微茫的白烟很快就被风吹散了。

冷风灌进衣袖,沿着皮肤匍匐前行。

或许能在教学楼里找到一间没有上锁的空教室——她心里暗想——最不济,总会有间可以关上窗的女厕。

尽管就在不到一百米远的地方、前庭的另一端,就有一座玻璃温室,今年年初才刚刚落成,里面种着些永远不会见识到严冬的花朵。然而她深知自己并不是这样的花,无缘享有这样的待遇。温室只在午休和放学后的两小时内对学生开放,其余时间都上着锁。

教学楼已经是最佳选项了,她打算在那里挨过这一晚。

她把冻僵的手伸进袖口,抓着小臂,无奈小臂也已经失去了热度,只好把手继续向里伸,绕过肘部,沿着上臂向上滑,直到指尖能触到肩膀。然而,这么做并没有如愿让手指感到暖意,只是让上臂觉得更冷罢了。她近乎本能地用力摩擦——不顾被撑开的袖口已经开了线——却又不敢太用力,因为那无疑会雪上加霜。

早在被驱逐之前,她的臂膀上就已经遍布瘀青了。那是她室友的杰作。或许另外两个同班同学也参与了这桩暴行。她并不确定,毕竟她们的暴行委实太多了。起初她还记得每个人对自己做了什么,尽管并不一定有以牙还牙的念想,身体还是帮她记住了。可是渐渐地,她也麻木了,一如她们的麻木,终于不再能区分她们各自的分工。况且,她们永远是合作愉快的三人组,而她永远孤身一人、永远扮演着被害者的角色——哪怕是今晚,在她人生中的最后一个夜晚——她的命运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终于,教学楼的正门已经近在眼前了。她从未期待铁门另一侧能有多温暖,但至少,她可以把冷风挡在门外。她从袖子里抽出一只手,握住冰冷且湿滑的门把,好不容易才暖和过来的手指登时又失去了知觉。

然而,那扇铁门像是被冻上了一般,不仅冷得刺骨,还任凭她怎样拖拽都纹丝不动。

——很显然是上了锁。

她把视线投向门把手下方的钥匙孔。尽管她的身体挡住了背后的光源,但那个深不见底的洞眼还是清晰可辨。她感到锁眼的另一侧有什么东西正窥视着自己,不由得后退了半步(幸而这只是错觉)。

铁门把她和肆虐的冬风一起拒之门外。

或许可以绕到后门去碰碰运气——但她马上打消了这个念头。毕竟,去那里需要穿过教学楼和办公楼之间的狭长通道,而那里无疑是整座学校里风势最强的地方。刚刚经过那条过道的入口时,已经明显感到风速异于别处,有一种要把人掀翻在地的势头。

无奈之下,她决定原路折返,去办公楼寻求庇护。刚刚从宿舍沿着只有顶棚的连廊一路走来时,已经路过了办公楼的正门,但她当时并不打算躲进去。

一直有传言说,有位性格孤僻的教师平日就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过夜。还有住宿生曾见他晚间到宿舍楼一层打开水。她很担心在办公楼撞见那位教师。现在才刚过午夜零点,他未必已经睡下了。只是,事到如今,除了办公楼她已经别无选择了。

——不,选择或许还是有的。她转过身,在强风中睁大眼睛,寻找着传达室晦暗的灯光。她如愿找到了,尽管如此,却还是立刻移开了视线。唯独“向传达室的值班人员求助”这个一直摆在她面前的选项,是她无论如何也不能选择的。求救,也许能暂时摆脱眼前的窘境,却免不了会招致更严厉的制裁。每当她以为最残酷的折磨都已经挨过了,她们都会用行动向她证明,她们远比她更富于想象力,而且想到就会做到。

风声盖住了她的肠鸣音,但这并不能妨碍她明显地感到饥饿。她的胃部正灼烧难耐。吃上一顿饭,已经是十二小时之前的事情了。

自从那件事以来,她从未在学校的食堂里吃过一顿晚餐。每到饭点,她都会被迫和她们坐在一桌,看着她们咀嚼吞咽——实则也不敢正眼去看,若被发觉,免不了要在桌下挨上几脚。若有认识的人经过,随口问起她为什么不吃晚饭,她也总要不厌其烦地重复那个强加给自己的借口:减肥。虽然她已经十足瘦削了。

和饥饿感一起袭来的还有眩晕感。她踉跄着,明明想前进,却退回门边,又不敢把后背倚靠在那道冰冷的铁门上。

就在这时,仿佛是为了把她推进更加绝望的境地,一片雪花飘向她的额头,正好落在了刘海的缝隙间。

入冬以来就连日阴天,至此终于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很快,在连廊的灯光映衬下,焦黄色的雪片随风肆意舞动。飞得越近,那雪花在她眼里就越接近本来的颜色。可这纯白,却是她此时最不愿见到的。她更希望由另一些颜色来填满自己的视野:枕套的浅葱色(虽然时常会被泪水濡湿而染成墨绿色)和被单的天蓝色。

至少,绝不是纯白、苍白或惨白。

那是为伤口消毒的酒精棉的颜色,是抽打在身上的湿毛巾的颜色,甚至还是剧烈疼痛时脑海中浮现出的颜色。

白色留给她的总是些不快的回忆,此时此刻也不例外。

这样下去迟早会被冻死的——这样想着,她沿着连廊向办公楼走去。

回想起来,她已经很久没有关注天气了。反正自己的校园生活如此局促,只是往返于教学楼和宿舍之间,永远只能得到连廊顶棚的庇护。除非,她们强迫自己走在雨里,而这样的事情也发生过几次。

幸好——不幸中的万幸——她们中的任何一个现在都不在自己身边,没有人会把她撵到连廊外面去。只是,就算走在顶棚下面,强风仍时不时地把飞雪送到她脚边。

南方的雪总是不怎么美,不是蜷成一个冰珠,就是黏答答地铺展开来、一团一团着急忙慌地落下来,全然不像文人描写得那般轻盈从容。落在地上,起初只是立刻化掉,消失得全然不见踪迹;渐渐地,终于铺起一层薄冰。

雪扑在她的拖鞋上,左脚的鞋帮边缘已经湿了一大片。那是一双名副其实的“棉拖鞋”。不仅材质是棉的,颜色也是未经漂洗、浸染的棉花的颜色,比雪的颜色稍深一些,落在上面的雪片一融化,却把鞋面染得像柏油路面一般黑。尽管拖鞋很合脚,里面富裕出来的空间很有限,她还是竭力把左脚向右顶,拼命避开被雪水打湿的部分,结果走路的姿势也蹒跚了起来。

回到办公楼这边,鞋帮已经附着了少许冰碴。把手伸向铁门之前,她先在门前的水泥平台上跺了跺脚,试图把冰碴都震落,却收效甚微。她的头顶上方是个水泥浇筑而成的雨棚,一个昏黄的白炽灯泡孤零零地从上面垂下,随风剧烈摇摆,投在地上的她的影子也随之颤抖——远比在寒风中瑟缩不已的她本人抖动得更剧烈。

她握住门把手,拖拽,这一次门总算开了。伴随着刺耳的声响,庇护所向她敞开了门扉。扑面而来的是弃置多年的一层仓库与走廊特有的霉味。

阖上门,她深吸了一口气,又因吸进了灰尘而咳嗽不已。她捂住嘴,强忍着,生怕惊动那位住在办公室里的教师。

一层早已沦为霉菌和尘土的乐园,显然不宜久留。她朝着左边的楼梯走去。

通往二层的楼梯拐角处的墙壁上,在一人高的位置开了个小窗。玻璃上布满污垢,又蒙了一层灰白的雾气。透过窗子看不到雪景,唯有当雪花落在玻璃上的时候,才能觉察到外面的天气。那些一头撞在窗户上的雪花,起初还能留下一片朦胧的轮廓,就像是盛夏时节在上面短暂留驻的飞虫。不消多时,这阴影也晕开了,旋即化为一道涓细的水流,向窗户底端的钢框滑去,只留下一条似有若无的痕迹。

人的一生也不过就是这样而已——若在几个月以前,她见了这样的光景,可能还会如是感慨一番。近来她已经不再有感伤的余裕。尽管室友睡下之后,伏在枕头上吞声痛哭时,她心底势必会涌起什么消极的念想,但那注定不会是此类大而无当、仿佛事不关己的人生感言。

来到二层,她走向最近的一个房间,试探着扭动门把手。

那是学生会室,里面有全套备用钥匙,几乎能打开学校里每一道锁。这被视为学生会自治权的绝好证明。因此,没人的时候那里永远都锁着。

果然,今天也不例外,严格地上着锁。

学生会室对面是厕所,那是迫不得已的选择,现在暂时还不做考虑。

她走向旁边一间办公室,同样锁着。对面的一间……她的期待都落空了,终于来到了位于走廊尽头的最后一间。

那是地理教务室。全校只有两名地理老师,办公室也是最局促的。

地理、地理——她蓦地回想起,传闻里在学校过夜的那位老师,负责的学科似乎就是地理。这次她不敢去碰门把手了,只是把脸凑近门上的小窗。里面没有灯光——明天是周六,也许他回家了。正在她这样想着、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一阵低沉的鼾声从门的另一侧传来。

传闻是真的,那位教师真的在办公室里过夜。

闻声,她不由得一惊,结果没能站稳,绊了一跤,穿在左脚上的那只结了冰的棉拖鞋也飞了出去。脚趾戳在地板上,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痛。她一把扶住门把手,才勉强没有摔倒。下一个瞬间,她的呼吸和心跳都暂时停止了。恐怕,除了稍后遇害的一刹那,这是她一生中最惊怖难耐的时刻——门开了。

那位教师睡前并没有把门锁好。

她手握门把,又一个踉跄,把门推开了十厘米左右。心悸之余,她不敢透过那道缝隙向里面窥视,生怕在黑暗中看到一双遍布血丝的倦眼正怒视着自己。

重新站稳,再次屏住呼吸,小心地退回门外,掩上门努力不发出任何声响。艰难地完成这一系列动作之后,她又把耳朵贴在门上——幸好,他没有被吵醒的迹象,鼾声仍舒缓地传到她耳边。

然而,这样的结果对她而言真的称得上是“幸好”吗?倘若惊醒了办公室里的地理老师,那晚她也就不会在寒风里孤独地死去了吧。也许在教师的介入下,欺凌问题也会得到解决。一旦知道了她的命运,这样的假设只能让人更加惋惜。

松开了握住门把的手,她开始在幽暗的走廊里寻找那只拖鞋。水泥地板从三十多年前铺设至今,似乎从未修整过,满是坑洼,又因为疏于打扫而蓄积了许多泥垢。

赤脚站在地板上的感觉她并不陌生。平日她们也总强迫她光着脚站在地上,接受训斥。区别仅仅在于,寝室的地板一直由她负责清扫,若不跪在地上擦到一尘不染的程度,势必会受到室友的责难;因而,就算裸足踩在上面,也不会感到反胃——至少不会像现在这般反胃。

不过即便如此,重新穿好拖鞋之后,她也没有去厕所的洗手池把左脚冲洗干净的打算。尸体被发现时,她的脚底仍沾满了灰褐色的污垢。可以想象,她左脚每迈一步,刚刚抬起的时候,那些黏稠的污泥都会把拖鞋紧紧粘在脚上,仿佛是在提醒她自己刚刚一脚踩在何等肮脏不堪的地方。想必她也希望能尽早洗干净吧。然而,在那个阴惨的雪夜,她别无选择。她深知这个季节的自来水冷到什么程度(只是勉强没有结冰而已)。况且,她也知道学校的厕所不提供厕纸,洗净之后,她又该用什么把挂在脚上的水珠擦拭干净呢?用自己身上唯一的一件蔽体之物吗?她终究不能因为一点洁癖,就让那件连体睡衣上也挂满冰碴。

只有忍耐了——她这样想着,殊不知忍到最后也不会迎来天明。

或许她至死都以为,只要继续忍耐,误会迟早能澄清,暴行也迟早会终止,所以才迟迟没有向任何人求救。

距离她停止呼吸,只剩下不到两小时的时间了。

后来,她在三层也尝试扭动每一个房间的门把手,包括令人望而生畏的校长室,最终都无功而返。真是讽刺,仅有的一间未上锁的办公室里居然有人在酣睡。摆在她面前的还有最后一个选项——尽管不是那么情愿,她还是从三层走廊的尽头折返,朝楼梯口的厕所走去。

被关在厕所隔间里的经历也不止一次两次了。她们很精通这些伎俩:如何在门上动些手脚,就让它无法从里面打开。这种时候,她必须静静地等待,靠在门板上仔细聆听外面的声响。她很善于辨认她们的脚步声,而她们也很善于让她的期待落空。就算听到室友一如既往地趿拉着鞋走来,也未必就能被释放。也许室友会走进旁边的隔间、按下把手冲水,然后转身离开;更糟的情形下,她会听到用水桶接水的声音,这时她唯有把后背在门板上贴得更紧,祈祷着泼在自己身上的水尽可能少一些。

因此,在厕所隔间里挨过一整夜,在她看来或许也没有那么难熬。

只是在这个不被祝福的夜晚,一切都不像她预想得那样简单。

当她走进三层的女厕时,最先感到的并不是学校厕所特有的刺鼻气味,而是扑面而来的风。原来,开在西墙上的三扇窗子大敞着,卷着雪花的冷风不停地灌进来,窗台和窗边的地面上已经积了几摊雪水。

必须关上窗子——她打着寒战,走向那边,小心地避开地上的积水,好不容易才关上了两扇。可是,最后一扇平开窗却没法如愿阖上。她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窗户的各个部件也脏到她不想触碰的程度,努力了一番之后,她只好放弃。

显然,离窗户最近的一个隔间会很冷——她下意识地走进了靠门的隔间。她不敢开灯,关上门,里面黑得仿佛空无一物。扣上插销,她像往常一样靠在了门板上。门和两边的隔板下端,距离地面还有七八厘米的距离,冷风从那里不停地漫进来,直接扑向她未受到任何保护的小腿和脚踝。冷得实在受不了,她弯下腰,抚摸着小腿肚子,感觉稍稍暖和了一些;却又因为头垂得太低,刺鼻的盐酸味儿让她难以忍受。

她终于决定逃离这里。

三层走廊远比厕所更暖和。

之后的一段时间,她都是在走廊里度过的。到了这个时候,睡意渐浓,可是总不能躺在肮脏的地板上——她甚至不愿坐在地上休息。更何况,即使是室内,这里毕竟没有任何供暖设备,也不过比冰箱的冷藏室暖和些许而已。她强忍着睡意,甚至偶尔故意掐一下自己瘀青的臂膀,跺着脚,却又不敢制造出太大的动静。

为了取暖,她必须保持最低限度的运动量,于是她开始来回踱步,从尽头(也就是最北侧)的窗子走到靠近楼梯口那边的窗子,再折返,做着西绪福斯式徒劳却充实的机械运动。某一次走到窗边的时候,她发现雪停了。但下雪与否对她来说并无区别。她停下脚步,看了看窗外的光景,地上铺了一层镀银般薄薄的积雪。几秒钟之后她又转过身去,迈开了步子。

我们无从知道是什么最终驱使她回到一层,又是什么迫使她穿过那条漆黑且散发着异味的走廊。也许这是解开所有谜团的关键一环,也许这只是出于巧合或是她一时的心血来潮而已,我们全都无从得知。

唯一能确定的,只是她最后陈尸的地点和现场的状况罢了。

次日清晨,校工在办公楼后门外的水泥平台上发现了她的尸体。

经过司法解剖,推定的死亡时间是凌晨三点到三点半之间,那时雪已经停了。水泥平台附近的雪地上没有任何足迹。如果这是一起谋杀案,凶手行凶之后显然是从后门进入办公楼,穿过走廊逃离了现场。

然而这种可能性也被排除了。

后门的内外两侧都设有门闩。发现尸体时,铁门外侧的门闩呈闩紧的状态。这也就意味着,理论上,凶手在行凶之后无法从后门进入办公楼。

因为尸体位于无足迹的雪地和上了门闩的铁门之间,这起事件最终以自杀结案了。

只不过,若以自杀而论,疑点又未免太多……第一章因为世人遭遇的,兽也遭遇1“学姐,那边有什么东西吗?”

已经登上几级台阶的郑逢时转身问道。“没什么。”顾千千转过头,不再凝视着漆黑的走廊,说道,“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那个传言吗?”“是啊。那个女孩子就是在那边遇害的。”“‘遇害’什么的……也不能确定就是谋杀吧。”“所以你相信警方的结论咯?”顾千千抬起头,看着自己的后辈兼下属,问道,“可能是自杀吗?被室友从寝室里赶出来的女孩子,会特地准备一把刀自杀吗?”“的确讲不通。”“而且她用的那把刀还是室友的东西。当时她明明只穿了一件连体睡衣,要把刀藏在哪里带出来呢?放在口袋里吗?那样马上就会暴露。”“所以学姐觉得凶手是她室友?”

顾千千摇了摇头。“那样也不合理。其他人都知道那把刀是她的,为什么不从杀人现场拿走呢?”“倒也是。这样说来,也许是有人想嫁祸给她室友。”“也许吧。但是这样的话,还是有很多讲不通的地方,因为如果是存心嫁祸,凶器上面为什么……”

说到这里,顾千千把后半句话硬生生地咽回了肚里,并不是因为她又想到了什么新的结论,而是因为听到了开门的声响从楼上传来,突然意识到他们两人在办公楼里隔着半条楼梯喊话,很可能会打扰其他人。

这样想着,她登上台阶,刻意放轻脚步,像是要弥补刚刚的过失。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另一阵脚步声,从转角平台上方的那段楼梯传来,步伐并不急促,却丝毫不知收敛。那是皮靴踏在水泥台阶上的清脆声响。

对这串脚步声,顾千千再熟悉不过了。“不要在这里闲聊了,到学生会室来吧。”

语罢,那人并没有露面的意愿,立刻就离开,只是,脚步声逐渐微弱、终于消失之后,并没有关门的声响从楼上传来。“冯露葵……”

顾千千叹了口气,继续上楼梯。

冯露葵和顾千千已经认识一年多了,几乎每天都会见面,却未必算得上朋友。

和冯露葵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顾千千记得很清楚。当时是十一月初,上一任学生会主席才继任不久,冯露葵也只是众多干事中的一个。而冯露葵负责的第一件重大任务,就与顾千千有关——“你来辅导一下她的功课。”

很可能,正是因为完成了这个极其艰巨的任务,冯露葵才很快就被内定为学生会主席的继任者。

顾千千是以体育特长生的身份进入这所学校的。初中的时候,她曾在中长跑项目上崭露头角,拿过不少省级运动会的奖牌。升上高中之后,教练却建议她改练短跑,还说这样最能发挥她在爆发力上的优势。可是一个月训练下来,成绩并不理想。尽管教练说这是一定会经历的过程,顾千千在心里却很怀疑教练的判断。而她的种种压力、猜疑与不满,又以最坏的形式宣泄了出来。某天放学后的训练结束之后,几个同样专攻短跑项目的学姐嘲笑了她的成绩。顾千千忍不住顶了一句——都怪教练让她改练短跑才会变成这样。学姐们当时什么也没说,事后却打了她的小报告。第二天,教练在田径队全员面前问顾千千是否说过这样的话。她无法抵赖,只好承认。教练警告她:“如果真不相信我的判断,就趁早离开田径队吧”。在这样一个换成任何人都会立刻道歉的场合,顾千千竟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我知道了”,从此缺席了所有的训练。之前嘲笑她又向教练告密的几个学姐这时候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纷纷(以命令的口吻)恳求她回来参加训练,班主任也劝她赶快道歉。可是,坚信教练判断有误的她,至此对自己的运动生涯也不再抱什么希望了。她深信继续练短跑不可能取得什么成绩,而只会沦为笑柄。她不想再体会那份屈辱,宁可永远告别田径。

当时的她唯独没有考虑到的一点是,一旦失去体育特长生的身份,也就失去了在学校里的容身之所。

一周之后,她如愿被田径队除名了。

有生以来第一次得到了大量可自由支配的时间,顾千千一时还有种迎来了新生的错觉,不过她很快就发现,自己不得不面对种种更难堪的屈辱。以往从来不会点到自己的任课老师,开始频频叫自己起来回答问题,从此她时常因为回答不上来而被迫站到下课为止。有一次,坐在她后面的那个女生还对此表示抗议——“老师,能不能让顾千千站到后面去,她挡在那儿,我看不到黑板”。

作为班级的累赘,同学们每天都在背后议论她——字面意义上的“背后”,他们总是故意提高音量,生怕她听不清楚似的。

终于,顾千千再次选择了逃避。她开始不停装病,躲到医务室里、用被子把脸蒙住,呼吸着逐渐变浑浊的空气,沉浸在一时的平静里。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两周左右,班主任也开始考虑是否要劝她退学了。

幸好,把她从医务室接走的不是收到退学通知的父母,而是上一任学生会主席桂姗姗学姐,而最终让她能继续留在学校里的,则是临危受命的冯露葵。

——为什么要帮我?

第一次走进冯露葵在学校附近租住的房间时,顾千千曾这么问过她。

——不要误会,我从没想过要帮你,只是想取得桂学姐的信任而已。问你一个问题,希望你如实回答。你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心扑在体育上,再没有学习过?

——小学六年级,当时……

——好,我明白了。我们就从那个时候的课业补起吧。

补习持续了半年有余,每周至少一次,一般是周六,往往是在冯露葵租住的地方进行。那是一套一室一厅的小户型,顾千千大多时间都在客厅的餐桌上自习,学习告一段落时才会走进冯露葵的房间里答疑或接受测验。冯露葵的房间陈设很简单,根本看不出是女孩子的闺房。这倒也很符合她的气质。冯露葵蓄着长发,除了上体育课的时候从不束起、总是随意披散下来;五官也是秀美的类型。明明不具备什么男性气质,却意外地在女生中很有人气。她并非以王子的形象吸引着别的女生,也不是个惹人怜爱的小公主;孤高而略带神秘色彩的冯露葵,若一定要比附一个童话角色,可能更接近帮女主角实现愿望的魔法师——顾千千也正是乘着由她施法而幻化出来的南瓜马车,才回到了名曰“校园生活”的舞会。

高一下半学期的期末考试里,顾千千的成绩达到了班级平均水平,补习也就此宣告结束。

假使冯露葵是男孩子的话,经过这么漫长的补习、数百小时的单独相处,我们之间是否会擦出恋爱的火花呢——暑假的某个夜里,热得睡不着的顾千千也曾春心荡漾地想过这个问题。当然,结论恐怕很悲伤——假若冯露葵是男生,只怕到最后也只是自己一厢情愿地爱上她而已。一如现在,明明心里已将她视为最重要的友人,冯露葵对自己却一如既往地冷漠,只是保持着事务上的往来而已。

——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和她成为真正的朋友呢?

带着这个疑问,顾千千走进学生会室。

冯露葵坐在长桌后面、正对着门口的位置。因为学生会室里有一台暖风机,她脱下了双排纽扣的黑色长大衣,身上只穿着轻便的校服,那是这所高中里女生的正式着装。尽管在秋冬季节,怕冷的女生一般会换上运动长裤。但注意仪态的冯露葵并不会那么做。前襟交叉的藏青色无袖连衣裙,搭配着白色长袖衬衫;(尽管从顾千千的角度看不到)过膝的裙摆下,是白色的中筒袜,以及一双黑色的高帮皮靴。

顾千千身上则穿着一件袖口开了线的粉色羽绒服,细小的白色羽毛从破口处溢出。羽绒服下面,是学校统一的绿色运动套装。裤脚松松垮垮地将赭石色的远足靴盖住了一半。鞋头上附有一层薄薄的污垢。

高一年级的干事薛采君也在房间里,坐在冯露葵左侧。

还有一个女生背对着门,坐在冯露葵对面。顾千千通过背影和发色就立刻认出了她。“吴莞,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没等背对着她的少女作答,冯露葵先开口了:“她是来投诉你的。”“投诉我?”

听到这里吴莞终于忍不住站起来、转过身。“是啊,顾千千学姐,你和你的跟班郑逢时,只听一面之词就强迫我退宿。我来找学生会主席,就是要说这个事情。”

升上高二的时候,顾千千开始住校,不久前也顺理成章地被任命为宿管委员,这是只有住校的学生会成员才能担任的职务。

和她一起过来的高一年级的干事郑逢时也是住宿生。他从加入学生会以来,一直担任顾千千的副手,对此却也颇有微词——我可是以成为下一任学生会主席为目标才加入的,然而现在学生会里只有我一个住宿生,到时候肯定会让我接顾千千学姐的班。

上周,也是他和顾千千一起决定给高一年级的吴莞退宿处分的。这个处分经校方批准,这周开始生效了,她将被迫成为走读生。

吴莞的罪名是“欺凌、勒索室友”。学校自五年前的事件以来,对欺凌一直是零容忍的态度。只是个退宿处分,其实已经算是一种宽大处理了。

尽管吴莞自己并不这样认为。“你还有什么可替自己辩解的,都说出来吧。”“我跟你没有什么好说的。该说的话早就都讲过了,可是你根本不相信我。我已经跟学生会主席谈完了。我得回去了,拜你所赐,还要挤两个小时的公交车才能到家。”她把椅子向桌下一推,又转向冯露葵,“希望你能再慎重地考虑一下。以其他方式处分我都可以,我家真的很远,也没有闲钱让我在外面租房子,我真的已经认识到错误了……”“我会认真考虑的。”“我先走了。”

语罢,她就走了出去,没有再看顾千千一眼。

郑逢时适时地关上了门。“你打算撤回对她的处分吗?”“并没有。我只是在想,”冯露葵拿起茶杯,啜了一口杯中的清水,继续说道,“她比我想象得更有教养一些。你跟我描述她的时候,说她是个‘不良少女’,我还以为她会把脚跷到桌子上呢。”“她只是比较会演而已。听她室友说,她们两个也一度关系很融洽。可是时间一久,她的本性就暴露出来了。”“所以说,强迫两个个性完全不同的人住在一个房间里,朝夕相对,本来就很奇怪。”“听说早些年还是四个人同住一间呢,后来学校这边建了不少住宅楼,住宿生渐渐少了,才改成了两人一间。我还听学姐们说,那位传.说中的学生会主席曾提议,要扩建宿舍楼,让每个住宿生都拥有属于自己的房间;不过那个时候学校已经没有大兴土木的预算了,这个提案最后只好作罢。”“那位学生会主席吗……”

脸上很少流露出感情的冯露葵,听到这里也苦笑了一下。

顾千千刚刚提到的,是建校以来最富传奇色彩的一任学生会主席,尽管她的名字以讹传讹已经有了好几个版本,围绕着她的故事却大多如实地流传至今。后辈们甚至不必为她取个绰号,只要说一声“那位学生会主席”,不管是谁都会立刻反应过来。不过,她的确有个很响亮的绰号——文艺复兴式的学生会主席。

这显然是在拿她比喻以利奥十世为代表的“文艺复兴式的教皇”。那位美第奇家族出身的教皇,不仅赞助过米开朗基罗和拉斐尔,也曾耗光梵蒂冈教廷的全部积蓄。

那位学生会主席也是如此。教学楼东侧的玻璃温室就是她提议兴建的,图书馆的藏书也因为她创立的荐购机制而扩充了十倍;因她的提案,学校每年校庆时候,都会举办艺术节,邀请上海的管弦乐团做露天演出,在走廊里展示当代名家的画作,还会租下市里最大的剧场,供戏剧社和合唱团向市民展现平日训练的成果。她还改善了食堂伙食、整修了宿舍、更新了教室的电教设备——而这一切的代价仅仅是在半年之内榨干了学校未来十年的预算。终于,校方无法再纵容她那些漫无边际的梦想了,不再批准她的任何提案,最后还召集全体教师开会决定,如果她不能在任内补上自己造成的亏空,就要永远禁止学生会向校方提交任何提案,让它从此像吾国大多数学生组织一样沦为一个摆设。幸好,在十月卸任以前,她总算动员校友捐款,筹到了一笔资金。然而,在成为传说的同时,她也因为得罪校方而失去了保送资格。之后的五六任学生会主席都吸取了她的教训,不再有放手一搏的勇气。“还是不要提她为好。虽然我也觉得很遗憾。如果宿舍改成一人间的话,我说不定就可以住校了。”“所以,冯学姐为什么不住校呢?”郑逢时插了一句,“自己在外面租房子住,开销应该不小吧?吃饭什么的应该也很不方便。吴莞为了住回宿舍,不惜到处奔走,学姐为什么从一开始就放弃了这个机会呢?”“现在申请也来得及,”顾千千赶紧补了一句,“我也是前不久才住进来的,现在还没有——”

没等顾千千把“室友”二字讲出口,冯露葵就已打断了她。“有别人在,我睡不着。”

这当然是实话,但也只能算半句实话。实际上,就算没有人打扰,冯露葵也很难入眠。她给旁人留下孤高冷峻的印象,大多只是因睡眠不足所致。严重的失眠,也为她招来了不少误会。薛采君自加入学生会以来,就担任着冯露葵的副手一职。起初,她会为冯露葵泡些红茶或咖啡,却没见冯露葵喝过哪怕一口。为此,薛采君非常苦恼,总以为自己被讨厌了,还去找同期加入的郑逢时商量(至于两人以此为契机成为恋人,则是后话了)。后来郑逢时从顾千千那里听说了冯露葵失眠的事情,才解开了误会。“你们是因为吴莞的事情来找我的吗?”

不喜欢被人议论的冯露葵强行终止了上一个话题。“顾学姐只是想见你而已。”“是这样吗?”冯露葵直视着顾千千的眼睛,问道。顾千千慌乱地把视线移开,游移了片刻,终于落在了墙壁的锦旗上面。“不,我是真的有事要找你商量。郑逢时只是想见女朋友才非要跟过来的。”

冯露葵私底下曾和顾千千谈起过薛采君,说她的存在感就像平流层的空气一样稀薄。当时顾千千也在心里暗想,冯露葵不算健谈,可是就算一言不发也能让在场的人注意到她的存在。至于自己,在各种场合唯有不断发言才能稍稍博得一些关注。

薛采君的情况最糟,一言不发就毫无存在感,偏偏又比谁都吝惜唇舌。“采君,这里没有需要你做的事情了。去跟男友约会吧。”

被这样调侃,薛采君涨红了脸,低下头,又偷偷把目光移向恋人,见郑逢时仍稳稳地站在顾千千身边,并没有迈步走向自己的意思,心里有些恼恨——像我这样不起眼的女生,根本不是飒爽帅气的顾学姐的对手,他每天都与顾学姐共事,迟早会离我而去吧——转念之间,薛采君又为自己的这点小心思深感羞耻,脸涨得更红了,忍不住摇了摇头,短发的发梢不停地扫过肩膀。

顾千千见状深吸了一口气。她早就感到薛采君对自己抱有妒意。只是平心而论,她对比自己年纪小、和自己差不多高又远比自己瘦弱的郑逢时根本提不起兴趣。顾千千深信,如果中国的高中也有情人节送巧克力的传统的话,自己从女生那边收到的巧克力肯定远比郑逢时收到的更多。“有什么事要找我商量呢?”“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学生会应该插手的事情。但既然我的工作就是解决住宿生的烦恼,那么这件事还是应该深挖下去才对。”“那先说来听听吧。”“和吴莞的事情也有点关系。五年前,有个住宿的女生被室友和另外两个住宿生欺负,最后在学校里自杀了——至少警方认定是自杀。发现尸体的时候,她身上只穿着一件天蓝色的睡衣。最近被吴莞欺负的那个女生,穿的也是蓝色的连体睡衣。前不久有过那么几次,她被吴莞锁在寝室外面,一个人在走廊里游荡。结果,别的住宿生见了,就想起了五年前自杀的那个女生。关于那个女生的传说本来就是高年级住宿生最喜欢讲给新生听的,又因为新的‘目击情报’,一时冒出了很多传闻,大抵都是说那个女生的亡魂被困在了宿舍楼里,要把心里的怨念都发泄在后辈们身上——总之都是些无稽之谈。不过,也正是因为调查了这些流言,我们才知道了吴莞欺负室友的事情。”“谣言现在应该已经平息了吧。只要告诉大家她们看到的不是幽灵,而是吴莞的室友,这件事就能告一段落了。”“的确,谣言是暂时没有了,吴莞也被赶出了宿舍,但是,真的做到这一步就可以了吗?”“否则你还想怎样?”“或许可以继续调查下去……”“调查什么?”“调查五年前的事件。”顾千千说着,把桌下的椅子拽出来,坐好,“总觉得很不甘心,有住宿生不明不白地死了,围绕着案件还有那么多谜团,自己身为宿管委员却什么也做不了。”“这不是在你任期内发生的事,而且你也不是警察。”“虽然是这样没错,但练过体育的人都有那么一点争强好胜。而且,不把所有事都查清楚,以后还会冒出这样那样的流言,不是吗?”“就算查清楚也不会有什么改变的,这件事照样会衍生出各种校园传说。大家只是因为住宿生活太无聊,才会编出一些自己吓自己的鬼故事,说到底只是想追求一点刺激而已。更何况,还有这么一个现成的素材。”“我明白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好了。反正和学生会的工作一点关系也没有。”“是啊,真的一点关系也没有呢。”“那么,如果我不是以学生会成员、而是以——”她不敢讲出“朋友”这个过于沉重也过于闪耀的字眼,“——顾千千的身份来找你商量,冯露葵,你会愿意帮助我吗?”

听到请求,冯露葵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权衡各种利弊,又像是在斟酌用词,而她的结论却非常单纯明快。“把当时的事情讲给我听听吧,好像还蛮有趣的。”2

郑逢时在自己身边坐好之后,顾千千开始讲述案情。

窗外,阴云没有消散的迹象,郁积多日,已经沉重得快要坠向地面了。听说这几日北国的大地已经为积雪所覆盖,恐怕冷空气渡江南下也只是时间的问题了。或许是出于对天气的担忧,抑或只是被阴沉的天气败坏了心情,绝大多数学生都在放学后直接回家了;即便是住校生,也罕有在校园里游荡的。“五年前有个叫唐梨的女生,升上高二之后,因为一些误会而遭到欺凌。十二月初的一个周六早上,校工在办公楼后门外的水泥平台上发现了她的尸体。身上只有一处伤口,在左腹部。凶器是一把折叠刀,当时掉落在地,事后被确认是她室友的私人物品。她室友初中念的是一所校风很糟糕的学校,跟学校里的不良学生有扯不清的关系,但因为人很聪明,中考考进了我们这里。高一的时候还比较收敛,高二开始又和那些不三不四的初中同学来往了起来,还因为在学校里吸烟而受过处分。”“死者是个怎样的女生呢?”“据说,”顾千千迟疑了一下,还是讲了出来,“是个像薛采君一样很乖巧的女生。”“她可一点也不乖巧,反倒笨手笨脚的——先不说这个了,你继续。”

顾千千同情地瞥了一眼薛采君,见她嘴唇在发抖,又继续说了下去。“总之是个话不多的女生,所以才会被室友误解吧。她的人际关系也很简单,除了室友和另外两个住宿生之外,没有什么朋友。后来也正是这三个人一直欺负她。我在报纸和网络上没有找到她们的名字,不过只要去图书室那边查一下档案就能知道了。”“她们都没有杀人的嫌疑吗?”“都有。非常巧,发现尸体的那天是个周六,绝大多数住宿生前一晚都回家了。只有她们的班级有活动,三个人都住在宿舍。可能也正是因为其他住宿生都回去了,她们才敢放开手脚那样欺负唐梨,把她赶出了宿舍楼。”“在冬天的夜里把人赶到室外去吗……那还真是很残忍。宿舍夜里不锁门吗,唐梨是怎么到外面去的?”“听说是从水房的窗户。”“窗户没有安防护栏?”“具体我也不清楚,可能要向当时的住宿生打听一下才知道。”“当晚还有其他人留在学校里吗?”“她们班上的两个男生也在。还有一个高一的女生,不久前刚从外省转学过来,因为课业进度不同,她周六要接受单独辅导,所以也没有回家。此外还有传达室的保安和宿管阿姨——对了,还有教地理的邓老师,那个时候因为一些家庭问题,住在学校的办公室里。”“这样啊。”“事发当晚没有什么外人出入的迹象。如果是谋杀,凶手应该就在这些人中间了。”“女生四人,男生两人,校工两人,教师一人。”冯露葵闭上眼睛,复述着从顾千千那里听来的信息,“但警方认定是自杀?”“是啊,因为当时现场的一些状况,让人感觉自杀的可能性要更大一些。”顾千千解释说,“借用推理小说的术语,当时的现场是个双重密室——这样说可能也不太准确……”

她低下头,食指抵在下唇,寻找着合适的字眼,却被身边的郑逢时抢先了。“——是个被分割成两半的密室。”他说,“凶手要从现场脱身,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从后门进入办公楼,要么从教学楼与办公楼之间的过道离开。”“但是这两种可能性都不适用于当时的状况。”顾千千又接过话茬,说了下去,“那天夜里下了场雪,案发时雪已经停了。若要从室外的过道离开,就会在雪地上留下足迹。但雪地上除了发现者的脚印之外什么也没有。如果要从办公楼内部离开,就必须穿过后门,但这也不可能。”“因为后门内侧的门被闩上了,凶手打不开门的缘故吗?如果是那样的话,也可能是凶手进门之后才拴上的,不能说明什么问题——等等,办公楼的后门,难道……”“看来你想起来了,那道铁门内外两侧都有门闩。而发现尸体时被闩上的是外侧的门闩。”“那样的话就没办法了。凶手不可能走到门的内侧之后再把外面的门闩扣紧。”冯露葵深吸了一口气,“除非是用了什么诡计。”“如果真用了什么诡计,现场应该会留下痕迹才对。不过现场的具体细节我也不清楚,可能也要去查档案才能知道。”“总之,现场是密室状态,警方由此推定是自杀,是这样吗?”“警方做出判断的理由我也不知道啊。”顾千千苦笑道,“但应该就是这样吧。可是,冯露葵,我总觉得自杀也讲不通。”“刚刚听你和郑逢时在走廊聊起这个,大概知道你说的疑点在哪里。”“疑点主要就在那把刀上面。”“当时你的话只说了一半。”冯露葵似乎浑然不记得正是她自己打断了她,“你说那把刀上面‘没有’本应该有的东西,那是什么?”“没有指纹。”顾千千回答说,“那把折叠刀就落在死者手边,警方在上面没有发现任何指纹。如果是自杀,死者又没有戴手套,刀柄上应该有她的指纹,不是吗?而如果是他杀,也有很多讲不通的地方。如果她室友是凶手,她不应该把自己的刀留在原地,那样无疑会加重她的嫌疑;但如果是有人为了嫁祸给她,特意用她的刀杀害唐梨,就没有必要擦去上面的指纹……”“也不能说得这么绝对,这个推测太理想化了。说起来,她室友是什么时候发现那把刀不见了的?”“这我也不太清楚。”“不过你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五年前的这起事件,既不像是自杀,也不像是他杀。如果认定是自杀的话,就要设法解释围绕‘凶器’的种种疑点;如果要证明是他杀,就必须给密室状况一个合理的解释。而这两件事根据已有的条件都做不到。”“那现在应该去图书室那边查查档案吗?”“先去现场看看吧,离得还近一些。”说着,冯露葵合上摊在桌上的笔记本,站了起来,径直朝门走去。薛采君却迟迟没有动身,她犹豫着,不知道有没有必要跟过去,但见郑逢时和顾千千也站了起来,就赶忙整理了一下书桌上的东西。她这一系列的举动又被冯露葵捕捉到了——“采君,记得锁门。”

除了传达室的备用钥匙,学生会室的钥匙另有两把,分别由冯露葵和薛采君掌管。

当薛采君终于锁好门,来到楼梯口的时候,其余三人都已经不见踪影。

先行一步的冯露葵已走完了通往一层的楼梯,正快步穿过没有灯光的走廊。一层的走廊两侧没有窗子,只有几扇仓库间的防盗铁门,尽管谁都清楚,这几个房间早已被人当作垃圾站了,里面的东西根本就没有偷窃的价值。几间仓库的钥匙各有三份,分别保管在传达室、校长室和学生会室。

整个一层只安装了三盏灯,正门和后门的内侧以及楼梯口各有一盏。此外,两扇门外的雨棚下也各装有一个灯泡。

很明显,学校已经彻底遗弃了办公楼的一层,仿佛雨季一来它就会被洪水淹没。

终于,冯露葵见到了那扇位于走廊尽头处的铁门。那是办公楼的后门,如今已经很少供人使用了。因为走廊的光线委实太晦暗了,唯有走得很近,才能看清它饱经岁月剥蚀、又未曾得到任何修整的面目。

她伸出手在墙壁上摸索着,想找到头顶上那盏灯的开关。白炽灯泡孤零零地悬挂在天花板上,两股电线交缠在一起,向黑暗中延伸。

可惜的是,当她终于找到开关按下之后,灯泡却毫无反应。

无奈之下,冯露葵又将视线投向那扇黑暗中的铁门。门的把手也是铁制的,呈C字形垂直于门上。把手上面有一道门闩。她用右手的手指将门闩顶开,左手握住门把手的上半段,推开铁门。

老化的铰链转动时发出轧轧的响声。

向前走了几步,冯露葵站在雨棚上那盏灯的正下方,低头俯视着那名不幸的少女当日陈尸的地点。她又顺手关上了铁门,以右手抵住把手,又将左臂举至水平,以左手的四根手指勾住木质门闩的右端,向左一推,使之卡在墙壁上的金属环套里,就这样把门锁死了。

就在这时,门的另一侧传来了顾千千和郑逢时的脚步声。雨棚上的灯才刚刚亮起不久,天色尚未彻底昏黑,借着微弱的自然光与人造光,冯露葵仔细端详着门闩,只见木质的门闩已经有些朽坏了,表面遍布裂纹和坑洼,颜色也像老鼠的皮毛一般灰暗。

待两人的脚步走得更近了些,冯露葵再次打开了门。薛采君来到后门这边,则已经是两分钟之后的事情了。

在这段时间里,他们三人已经将周围观察了一遍。

不远处,靠近背面围墙的地方,有一排落光了叶子的银杏。毗邻它们的是几株晚樱,散乱地植在空地上。其下则是低矮的小叶灌木。银杏与樱,在它们各自的季节里,都曾将一抹亮色涂在寂寞的庭院,而今却正等待着来年,长眠未醒。灌木细碎的叶子尚留在尖锐的枝端,却也是灰暗的颜色。

暗云之下,一切都不复生机。

靠近教学楼的位置,是扩建时凿出的水池,距离办公楼尚有十几米的距离。水池四周铺着光滑的鹅卵石。一根铁管,突兀地立在池中,原本是用来制造喷泉的,到这个季节已经不再使用了。水面结了一层薄冰。

池塘向北约五米,是学校的后门。锈蚀成殷红色的金属条纵横交错,又被焊接在一起。每根纵向的铁棒顶端,都被磨成致命的锥形。这一道两扇对开的铁门很少开放,上面缠着厚重的铁链,又挂了锁。

在相反的方向,是学校西面的围墙。灰色的墙体上爬着枯死的藤本植物,唯有从墙外攀缘进来的凌霄花,虽然已过了开花的时节,倒还留有一点生意。

墙脚生着暗红色的苔藓。

最终,他们又将目光投向头顶上方的雨棚。

雨棚用水泥浇筑而成,由两根水泥柱支撑着。底部——即三人抬头看到的一面——以石灰涂成白色,而今已斑驳不堪。右侧有一小铁管,伸出雨棚一厘米左右,直径也不过两三厘米。这应该是排水口。只是,下雪的时候,这段精巧的排水管想必会被积雪堵住。

雨棚上面,是办公楼二层走廊尽头的窗子。“凶手会不会顺着柱子爬到雨棚上面去,再从二层的窗子进入办公楼呢?”郑逢时没有理会刚刚赶到门口的恋人,指着支撑雨棚的水泥柱说道。“那样的话会留下攀爬的痕迹。而且,”冯露葵说,“在我印象里,那扇窗户没有那么容易打开。它已经非常老旧了,总会透风进来,所以一到冬天,校方会派人用胶带把走廊北面窗子的缝隙封死。去年如此,今年也不例外。”“五年前应该也是这样。”

顾千千说。冯露葵点了点头。

郑逢时并不死心,迈开步子,在周围寻找着可能留存五年的线索。“说起来,旁边那几间仓库的窗子能打开吗?”

排查着铁门左侧仓库的窗子,郑逢时问道。“恐怕不能。”冯露葵回答说,“校方在玻璃窗内侧用木板钉住了窗框,应该没有一扇窗子能打开。”“这样的话,就无法使用机械手段推动门闩了……”

调查完左边,无功而返的郑逢时又踱到铁门右侧。他走出十来米,抵达了建筑物的拐角处,正要转身返回时,无意间瞥到了他亟须寻找的“新线索”。离他最近的一扇朝西的玻璃窗的左下角,有一个不规则的破洞。

破洞呈橄榄形,边缘仍留有尖利的锯齿,刚好可以让一颗握紧的拳头通过。郑逢时很想伸手试一试尺寸,却又担心被割伤。他凑近破洞朝里面看,因为光线太昏暗,只能看到较近的物体,有课桌椅,也有球拍、哑铃一类的体育器械。

他赶忙向冯露葵报告了自己的发现,又领着她们来到那扇窗前。“不错的发现。”冯露葵面无表情地表扬道,“但是,如何利用这个破洞将门闩锁紧呢?”“果然还是要用最王道的方法——丝线。”“那么我们来试验一下可行性。采君,去把仓库的钥匙取来。再从那位学生会主席留下的钓鱼器材包里找一捆钓鱼线,也带过来。”

对于冯露葵的命令,薛采君没有任何怨言,也未做应答,而是立刻转过身,一路小跑,沿着教学楼与办公楼之间的道路向南奔去。

看来,她宁愿绕路从正门走,也不愿独自穿过一层的走廊。“不过我们最好不要对这个破洞抱太大希望。这里距离门闩距离太远。而且,锁死门闩这一动作的运动方向是向左的,而这里却在铁门右边,操作上的难度恐怕不小。凶手只有一次操作机会,怕是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

话虽如此,冯露葵还是走向了那间仓库的入口,等了一会儿,薛采君也带着钥匙和钓鱼线来到了门前。“采君,开门进去,你抽一根线,递出洞口。顾千千,麻烦你到破洞外面接应她一下。”“我该做些什么呢?”郑逢时问道。“你就留在后门那边想想如何用钓鱼线带上门闩吧。”

一切都按照冯露葵的部署进行着。郑逢时从顾千千手里接过丝线,思索了片刻,将线绕过靠左侧的那根支撑雨棚的水泥柱,穿过金属环套和门闩之间的缝隙,又绕过门闩右端,重新穿回环套,再绕过柱子。这次他没有将丝线交给顾千千,而是自己牵着线走到破洞那里,递给身在无处下脚的仓库里的薛采君。

在郑逢时的示意下,薛采君轻轻拉动丝线。郑逢时则急忙奔到铁门前,以便亲眼见证自己设计的诡计的可行性。顾千千也紧随其后。

可是,门闩并没有移动。“好奇怪,和我设想的完全不一样。”“恐怕是因为门闩和环套之间的缝隙太小了,不足以让线动起来。”“那,如果不把丝线穿过环套呢?”“那样的话作用力方向就会出问题了。因为你先把丝线绕过了柱子,这样一来,再将它绕到门闩上的时候,丝线和门处于垂直关系,作用力的方向自然也是垂直。一拉丝线,它就会直接收回来,而不会拖动门闩。”“我认输了。”“而且,你的这个‘诡计’还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前提。”“前提?”“你回想一下,刚刚我们是怎样进入那间窗子上有破洞的仓库的?”“怎么进入……你是说,钥匙?”“是啊。”冯露葵说,“仓库的钥匙只能从传达室、学生会或校长那里借到。嫌疑人里有没有学生会的成员我不清楚,倒是有传达室的保安。”“所以,如果这个‘诡计’能成立的话,嫌疑人的范围就能缩小了,不是吗?”“如果能成立的话,是的。可惜并不能。”“是啊。”郑逢时长吁了一口气。“我倒是已经想到新的可能性了。死者是在雨棚下面被发现的,对吧?那样的话,”冯露葵说,“其实很难判断行凶的时间,不是吗?”“但根据尸检的结果……”

顾千千说到一半被冯露葵打断了:“不是说唐梨的死亡时间,而是行凶的时间。”

这时,薛采君重新把门锁好,也来到了雨棚下面。三人都对冯露葵的话一脸困惑。“侧腹被刺中,并不会立刻死亡。也许她被刺中的时候雪还没有停,凶手从室外的过道逃离了现场。在唐梨痛苦挣扎的时候,雪停了。于是就形成了密室。”“这种可能性应该微乎其微。根据报道,那天夜里的雪是两点一刻左右停的,而警方推定的死亡时间是三点到三点半之间。如果刀没有拔出来、可以起到止血作用的话,倒也不是不可能,可是发现尸体时刀并没有插在唐梨身上,而是落在地上。这种状况下,她不可能撑那么久。”“那样的话,就只剩下一个非常无聊的解释了。”“应该没有比自杀更无聊的解答了吧?”“比自杀更无聊的解答还是有的。”冯露葵有些失落,语速也放慢了些许,“唐梨也许并不是在这里,而是在走廊里遇到了袭击,凶手把刀刺进她腹部之后,一时紧张,松开了手。唐梨也任凭刀插在自己身上,转身跑开,打开门,跑到室外,扣上门闩,做成了密室。这不是个比自杀更无聊的解答吗?”“这样的话,密室之谜就解开了——虽然真的很没意思,不过也不能期待现实像小说一样精彩。好奇怪啊,明明有这样一个简单明了的解释,警方为什么没有朝着谋杀的方向调查下去,而是以自杀结案了呢?”“也不是不能理解。因为,就算能给出一个形成密室状态的理由,也还有一些疑点没法解决。你否定我刚刚那个解释的理由,也可以用来否定我现在给出的这个解答。”“什么理由?”“——刀被拔了出来。既然行凶地点在走廊,而刀落在了室外,就说明死者从后门跑出去的时候刀插在她身上。到了室外,她应该没有理由自己把刀拔下来吧?”“用刀刺人的侧腹部,应该是一个向上的动作,刺进去的创口也应该是向上的,刀很可能因为重力落下来。”“可是在她转身跑开的时候刀没有落下来……”“被刺了一刀,总会伸手去捂住伤口才对,也就能顺便扶着那把刀,让它落不下来。”顾千千下意识地比画了起来,用右手按住了左腹部,“跑到走廊外面,要挪出手来闩上门闩,刀就落到了地上。这样解释不是很合理吗?”“是很合理。但这样一来就有了新的问题。”冯露葵再一次自虐般否定了自己给出的答案,“伸手去捂伤口的时候,拇指难免要碰到刀柄,这样一来就会留下她的指纹——可是,在你给我的信息里,警方没有在那把刀上发现任何人的指纹。这也就意味着,唐梨在走廊遇害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她真正遇害的地点还是室外,而且很快就断了气;刀上原本就没有谁的指纹,而唐梨也并没有碰过那把刀。”“结果又绕回了原点,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先去图书室一趟吧。”

冯露葵提议道,郑逢时却表示还想再试试别的“机械诡计”。他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了,只是想甩开两位学姐和薛采君独处。冯露葵也知趣地成全了他,还礼貌性地说了一句“我很期待”,然后就和顾千千一起向教学楼的后门走去。3

学校的图书室由三个区域组成。据说这里原本是一间大教室,六年前因为图书室藏书数量激增,才迁至此处,又分隔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最外面的一间放有一排电脑和几个卡片箱,供学生检索之用。学校不提供开架借阅;除了主动来帮忙的志愿者,学生不许进入书库,而必须在最外面的这个房间里填写借书单,再通过连接书库的柜台递单子给管理员老师。凑了几张单子之后,管理员会推着一个带轮子的小铁柜,为读者取书。

中间一个最大的房间是书库,最深处的小房间则是档案室。

包括档案室在内,图书室平时都由姚漱寒老师一人管理。她今年才刚刚从大学毕业到这里工作,在大学就读期间就有整理图书的经验,所以很快就接替了不久前退休的上一任管理员,独自管理着两万余册藏书。

冯露葵和顾千千来到图书室的时候,已经临近下班时间了,最外面的房间一个学生也没有,检索用的电脑也只有一台还在运行。平时总坐在柜台后面读着书的姚漱寒也不见踪影。书库里亮着灯,说明她还没离开。“姚老师在吗?”冯露葵试探着问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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