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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5-10 05:29: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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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章太炎 著 陈平原 导读

出版社:上海古籍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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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故论衡

国故论衡试读:

图书在版编目(CIP)数据国故论衡/章太炎撰;陈平原导读.—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9.5(蓬莱阁典藏系列)ISBN 978-7-5325-8901-2Ⅰ.①国… Ⅱ.①章…②陈… Ⅲ.①国学-研究-中国-近代 Ⅳ.①Z126.275②B259.2中国版本图书馆CIP数据核字(2018)第132112号蓬莱阁典藏系列国故论衡章太炎 撰 陈平原 导读上海古籍出版社 出版、发行(上海市瑞金二路272号 邮政编码200020)(1)地址:www.guji.com.cn(2)Email:guji1@guji.com.cn(3)易文网网址:www.ewen.co印 刷 江阴金马印刷有限公司开 本 787×1092 1/32印 张 7插 页 5字 数 115,000版 次 2019年5月第1版 2019年5月第1次印刷ISBN 978-7-5325-8901-2/K·2511定 价 31.00元如有质量问题,请与承印公司联系出版说明

中国传统学术发展到晚清民国,进入一个关键的转折时期。面对“数千年未有之变局”,旧传统与新思想无时不在激荡中融汇,学术也因而别开生面。士人的眼界既开,学殖又厚,遂有一批大师级学者与经典性著作涌现。这批大师级学者在大变局中深刻反思,跳出旧传统的窠臼,拥抱新思想的精粹,故其成就者大。本社以此时期的大师级学者经典性著作具有开创性,遂延请当今著名专家为之撰写导读,希冀借助今之专家,诠释昔之大师,以引导读者理解其学术源流、文化背景等。是以本社编有“蓬莱阁丛书”,其意以为汉人将庋藏要籍的馆阁比作道家蓬莱山,后世遂称藏书阁为“蓬莱阁”,因借取而为丛书名。“蓬莱阁丛书”推出后风行海内,为无数学子涉猎学术提供了阶梯。今推出“蓬莱阁典藏系列”,萃取“蓬莱阁丛书”之精华,希望大师的经典之作与专家的精赅之论珠联璧合,继续帮助读者理解中国传统学术的发展与大师的治学风范。《国故论衡》导读陈平原

不管你认定他是“有学问的革命家”,还是“有思想的学问家”[1],你都不能不承认,章太炎(1868—1936)是晚清最特立独行、也最丰富多彩的人物。如此江山,如此人物,奔走四方提倡革命之余,还留下众多激扬文字及专深著述。只是时过境迁,当初“真是所向披靡,令人神旺”的“战斗的文章”,今日已不太为人关注;那刊落[2]“驳难攻讦”之作,自以为足以“昭示后世”的《章氏丛书》,也不见得有多少真正的读者。留在世人记忆里,更多的是太炎先生的逸[3]事与隽语,比如“以大勋章作扇坠,临总统府之门,大诟袁世凯的包藏祸心”,或者“独有兄弟却承认我是疯癫,我是有神经病”,因[4]“古来有大学问成大事业的,必得有神经病,方能做到”。

对于著名学者来说,有众多“逸事”、“隽语”以供流传,真说不清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因这既使得其声名远扬,又妨碍其著述被认真阅读。知其名却不读其书,对于学者来说,近乎买椟还珠。读其著述,而后观其逸行,品其清言,这才是“欣赏”学者的最佳途径——即便对于章太炎这样有显赫事功的民国元勋,也不例外。

谈论章太炎的专业著述,世人多以1900年初刊本《訄书》为代表,因其出版在先;而我则更喜欢1910年刊行的《国故论衡》,因其更能代表太炎先生的学术风貌。一、学术史家的自我定位

善读书者,无不注重“辨章学术,考镜源流”(章学诚《校雠通义》),这点古今中外几无例外。太炎先生的特出之处在于,不满足于对具体学者、著述或思潮的考辨,而是“全史在胸”,借助旧学新知的融会贯通,透视三千年中国学术流变,并试图为现代中国学术建立牢靠的根基。如此强烈的学术史意识,虽未催生贯通古今的通史,却也为后来者开无数法门。这一点,思想史家侯外庐有言在先。在《中国近代思想学说史》中,侯称章为“中国学术史的第一次尝试者”:

他关于周秦诸子,两汉经师,五朝玄学,隋唐佛学,宋明理学,清代学术,都有详论,即从他的著作中整理一部“太炎的中国学术史论”,亦颇有意义。实在讲来,他是中国近代第一位有系统地尝试研究学术史的学者,皮锡瑞的《经学历史》,虽以近代早期的学术史概论出现,而内容上则远不及太炎的见识,可惜他没有自己把这一问题[5]的材料编著起来,使后来治学术史的人剽窃其余义,多难发觉。经学史家周予同大概也可以认同这一说法,因其在《中国经学史讲义》中,曾专门提及章太炎的《检论》和《国故论衡》:“这两种著[6]作,是中国学术批判史。”

说章太炎是最早“尝试研究学术史的学者”,这没问题;但要说“第一位”,则很可能不无争议。因为,如果强调著述之“有系统”,则梁启超1902年在《新民丛报》上连载的《论中国学术思想变迁之大势》,其整体框架、理论术语以及论述线索,比刊刻于1900年的《訄书》更接近现代意义上的“学术史”。其实,是否“系统”,谁人“第一”,并非关键所在;最要紧的是,太炎先生关于五朝玄学或清代学术的诸多论述,至今仍被研究者奉为圭臬,可见其著述生命力之长远。

我想追问的是,如此目光如炬的学术史家,如何看待自家的写作?对学术史人物的褒贬,与对自家专业著述的抑扬,二者即便不说互为表里,起码也颇多内在联系。那么,就让我们借助作为学术史家的太炎先生之自我定位,来凸显《国故论衡》的意义。

1915年12月23日,时被袁世凯幽禁于北京钱粮胡同寓所的章太炎,给女婿龚宝铨写信,嘱其将《章氏丛书》交浙江图书馆木刻刊行。信中有这么一句:《国故论衡》原稿亦当取回存杭,此书之作,较陈兰甫《东塾读[7]书记》过之十倍,必有知者,不烦自诩也。将自家著述与清人陈澧的《东塾读书记》相比拟,而且自认更胜一筹,并非一时意气。在《自述学术次第》中,太炎先生提及当初之发奋著述,乃有感于“汪容甫略推墨学,晚有陈兰甫始略次诸子异言,而粗末亦已甚”;正是意识到“此皆学术缺陷之大端”,方才起而“补前人所未举”:

余所撰著,若《文始》、《新方言》、《齐物论释》及《国故论衡》中《明见》、《原名》、《辨性》诸篇,皆积年讨论,以补前人所未举。其他欲作《检论》明之(旧著《訄书》,多未尽理,欲定名为[8]《检论》,多所更张)。至于1928年成稿的《自定年谱》,在宣统二年(1910年)条则有云:

自三十九岁亡命日本,提奖光复,未尝废学。……先后成《小学答问》、《新方言》、《文始》三书,又为《国故论衡》、《齐物论释》,《訄书》亦多所修治矣。如果说私人通信受具体事宜的制约,有可能思虑未周;《自定年谱》和《自述学术次第》则是很严肃的著述,起码体现太炎本人的“自我定位”——尤其是在学术史方面。

辛亥革命胜利后,章氏弟子大举入京,占据北大讲坛;再加上太炎先生本人“时危挺剑入长安”(《无题》四首之一),先在化石桥共和党本部讲授国学,后又因反袁被囚禁,使其声望如日中天,北大学生更是以阅读《国故论衡》为荣。据顾颉刚称,当初因国文教师、文字学教师等都是章氏弟子,再加上当面听过太炎先生讲演,得到一回切实的指导,“因此,我自己规定了八种书,依了次序,按日圈点诵

[9]读”。而比顾低两级、1915年进入北大预科的陶希圣,那时也在教师指导下重点阅读八部书(外加司马谈的《论六家要旨》)。顾、陶二君所开列书目,重叠部分有《文心雕龙》、《史通》、《文史通义》、《国故论衡》四种。据陶君回忆,是国文教师沈尹默“叫我们买太炎先生的《国故论衡》读习”的。当时北大文科教师之所以着力推荐《国故论衡》,我想并不全是学派之争或师生之谊,其中也包括[10]此书“确能将中国文史之学的源流及其演变,摆在读者面前”。

随着五四新文化运动的迅速推进,西学大潮汹涌澎湃,引领中国学界风骚的,一转而为胡适为代表的留学生。至于章太炎等博雅的晚清学人,则逐渐退居二线。但这不等于说,章太炎在思想文化领域的影响力从此消失。或许,就像毛子水在追忆傅斯年时所说的,只因当初十分崇拜,用力较深,知其利也知其弊,日后提及时反而可能出言

[11]不逊。辨析那些自以为彻底告别《国故论衡》的青年才俊,我们依[12]然能够在其蹒跚学步的足迹中,发现章太炎潜移默化的影响。二、“精心结构”的“著作”

民国初年,北大教授为何极力向学生推荐《国故论衡》,而不是太炎先生同样精深的其他著述——比如“可谓一字千金矣”的《文[13]始》和《齐物论释》?道理很简单,就因为前者更能完整体现太炎先生的学术风貌,也更适合于刚入门的大学生阅读。1910年初刊行于日本的《国故论衡》,共分三卷,上卷小学十篇,中卷文学七篇,下卷诸子学九篇,合起来,恰好涵盖其时“国学研究”的各主要领域。此前出版的《訄书》、《文始》固然精深,但论述范围相对狭小;日后问世的《国学概论》、《国学讲演录》包罗更广,可又属于通俗讲演。直到现在,如果要挑一本既精且广、能大致体现章氏学术创见的著述,非《国故论衡》莫属。《国故论衡》虽然也是各章独立撰写,而后才结集出版,但最后凝集而成这上中下三卷,还是显得很有条理。正是这种各文之间互相呼应,以及全书的结构完整,引起胡适的极大兴趣。因为,在胡适看来,中国学者擅长局部的专深研究,但缺乏系统的眼光以及融会贯通的愿望。在《中国哲学史大纲》第一章“导言”中,胡适提到整理史料的方法有三:在“校勘”、“训诂”之外,还得加上至关重要的“贯通”。通过对具体著述的阐释与贯通,“寻出一个脉络条理,演成一家有头绪有条理的学说”,这不只牵涉阅读眼光,更是把握全局的结构意识。正是在这一点上,胡适敏感地意识到,章太炎已经走出了清学的藩篱:

清代的汉学家,最精校勘训诂,但多不肯做贯通的功夫,故流于支离碎琐。校勘训诂的工夫,到了孙诒让的《墨子间诂》,可谓最完备了,但终不能贯通全书,述墨学的大恉。到章太炎方才于校勘训诂的诸子学之外,别出一种有条理系统的诸子学。太炎的《原道》、《原名》、《明见》、《原墨》、《订孔》、《原法》、《齐物论释》,都属于贯通的一类。《原名》、《明见》、《齐物论释》三篇,更为空前的著作。[14]适之先生评价著作,不管“文学”还是“学术”,都特别看重“结构”[15](此外还有“方法”)。这一独特的眼光,有其利也有其弊。在留学期间所撰《诸子不出于王官论》中,胡适已经指出“太炎先生《国故[16]论衡》之论诸子学,其精辟远过《诸子学略说》矣”;上述引文更是通过“剪辑”,强调太炎先生对于九流十家均有专深研究。除单独刊行的《齐物论释》外,前三篇取自《国故论衡》,后三篇来自《检论》,合起来,确实显得很有条理与系统。如此表彰章氏,很可能直接启发了日后侯外庐的论述,后者将“别出一种有条理系统的诸子学”,扩展为“有系统地尝试研究学术史”。

突出表彰章太炎著述时之能“贯通”以及“有条理系统”,基于胡适的一个基本判断,即中国学者不太擅长需要“精心结构”的“著作”。在《五十年来中国之文学》中,胡适如此评述太炎先生的贡献:

这五十年中著书的人没有一个像他那样精心结构的;不但这五十年,其实我们可以说这两千年中只有七八部精心结构,可以称做“著作”的书,——如《文心雕龙》、《史通》、《文史通义》等,——其余的只是结集,只是语录,只是稿本,但不是著作。章炳麟的《国故[17]论衡》要算是这七八部之中的一部了。就在这篇四万多字的长文完稿一个多月后,胡适在日记中重提“中国很少精心结构而有系统的著作”,不过这回评价标准略为放宽,中国历史上可称为“著作”的,增加到四十多种,其中近人的著述,包括《今古学考》、《新学伪经考》、《孔子改制考》、《仁学》、《訄书》、[18]《国故论衡》、《文始》等(最后两种加了着重号)。

清儒做学问,为了“长驱直入”,往往采取“攻其一点,不及其余”的策略;章太炎追求融会贯通,不能不转益多师,也不能不面临更多方面的挑战。也许正是意识到这一点,为推介《国故论衡》,某知音专门撰写了一则很有气魄的广告:

此书为余杭章先生近与同人讨论旧文而作,分小学、文学、诸子学二十六篇。叙书契之原流,启声音之秘奥,阐周秦诸子之微言,述魏晋以来文体之蕃变,凡七万余言。昔章氏《文史通义》括囊大典,而不达短书小说不与邦典。王氏《经义述闻》甄明词例,而未辨俪语属词古今有异。陈氏《东塾读书记》粗叙九流,而语皆钞撮,无所启发。段氏《说文解字注》始明转注,孔氏《诗声类》肇起对转,而段误谓转注、假借不关造字,孔氏知声有正变,通转甚繁。先生精心辩秩,一切证定。口授既毕,爰著纸素。同人传钞,惧其所及未广,因最录成袠,以公诸世。有志古学者,循此以求问学之涂,窥文章之府,庶免擿埴冥行之误,亦知修辞立诚之道。为益宏多,岂待问哉!今已[19]出版,每册定价日币七十钱(合洋八角)。以有清一代诸多学有专长的名家,如章学诚(1738—1801)、王引之(1766—1834)、陈澧(1810—1882)、段玉裁(1735—1815)、孔广森(1752—1786)等,来作为太炎先生的陪衬,无非是想强调《国故论衡》乃“集大成”之作。而“叙书契之原流,启声音之秘奥,阐周秦诸子之微言,述魏晋以来文体之蕃变”四句,相当准确地道出了此书的主要观点及基本特色——《国粹学报》上这则广告的作者,目前无法考定,但当为熟悉太炎先生思路者无疑。

其实,单以清学作为参照系,无法说清章太炎所凭借的学术资源,以及可能的发展方向。这一点,同属弄潮儿的梁启超看得非常清楚。在《清代学术概论》第二十八章中,梁启超既指出“少受学於俞樾”,以及“中年以后究心佛典”对章太炎学术道路的牵引与制约,但更强调其“既亡命日本,涉猎西籍,以新知附益旧学,日益闳肆”。因此,所谓“能为正统派大张其军”的章太炎,真正的学术业绩还在于其“中岁以后所得,固非清学所能限矣,其影响于近年来学界者亦至巨”[20]。

面对“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既不崇洋,也不泥古,而是“以新知附益旧学”,并借以收拾被欧风美雨敲打得七零八落的民族自信,重新构建起既基于传统而又广泛采纳西学的学术大厦,章太炎这一悲壮的努力,永远值得后人追怀。三、在“管籥”与“堂奥”之间

太炎先生论学,门户之见非常明显。不说因一时政见歧异而攻击孙中山,或者因学派冲突而谩骂龚自珍、康有为,即便在没有直接利害冲突的领域,也常见其“意气用事”。比如笃信正史,反对学界[21]“欲穿地以求石史”,称此乃“惑于西方之说”;以及认定“别国人到底不明白我国的学问”,用刻薄的语调嘲笑林泰辅等日本著名汉学[22]家。类似的偏激言论,大都是在张扬中国文化价值的同时,流露出一种“爱国的自大”。不过,真正让太炎先生蒙受“恶名”的,并非那些近乎儿戏的“酷评”,而是《国故论衡》上卷《理惑论》之嘲笑甲骨文——因此乃太炎先生的专业,必须认真对待。一句“骸骨入土,未有千年不坏”,由此断定甲骨文乃不法商贾伪造,实在是过于草率。

此类明显的过失,固然与其高傲的个性,峻急的文风,还有喜欢语出惊人的表达习惯有关,但最重要的,还是基于其特立独行的学术品格。认准“中国之学,其失不在支离,而在汗漫”,章太炎于是极[23]力诋毁近世学人之貌似博学与公允,实则无卓识,难自立。承袭先秦学者遗风,突出自家学说,“小有异同,便不相附”,此等学术性格,自是得失互见。倘做长时段考察,学者的短处其实可以忽略(即便笑话多多),关键看其对于中国学术有无实质性的贡献。

关于章太炎的业绩,其弟子周作人有一总体判断:“我以为章太炎先生对于中国的贡献,还是以文字音韵学的成绩为最大,超过一切[24]之上的。”这一说法,在诸多专门家的论述中可以得到印证。先是梁启超在《清代学术概论》第二十八章中称:

其治小学,以音韵为骨干,谓文字先有声然后有形,字之创造及其孳乳,皆以音衍。所著《文始》及《国故论衡》中论文字音韵诸篇,其精义多乾嘉诸老所未发明;应用正统派之研究法,而廓大其内容延[25]辟其新径,实炳麟一大成功也。后又有不少学者在相关著述中,肯定太炎先生的文字音韵之学。这其间,我最为关注的,还是语言学界的意见。四年前出版的《二十世纪的中国语言学》,集合当代中国众多优秀的语言学家,进行学术史回顾。涉及汉语音韵学、训诂学、文字学之研究史的前三章,无一例外,都大力肯定章氏的贡献。如唐作藩等称:“章、黄被认为是清代乾嘉以来小学的继承者和集大成者,他们对古音研究都有重要贡献”;何九盈称:“章氏艰苦卓绝,以振兴国学为己任;在研究西方思潮,包括语言学知识方面也很下过工夫”;裘锡圭等称:“章氏的理论和实践都证明他已经有了比较明确的语言学思想。他提出‘语言文字之[26]学’这一名称,标志着中国现代语言学的发端”。尽管接下来的,很可能是严苛的批评,但章氏学说的枢纽作用,却无人否认。

史家钱穆提醒我们,在表彰章氏“音韵小学尤称度越前人”时,[27]必须明白:“然此特经生之专业,殊不足以尽太炎。”在钱穆看来,“太炎学之精神,其在史学乎”;而我则认为,将语言研究与哲学分析相勾连,方才是“太炎学”最让人着迷之处。这一点,章氏本人其实早已做了预告。1909年的《致国粹学报社书》上,有这么一段自我表白:

弟近所与学子讨论者,以音韵训诂为基,以周、秦诸子为极,外亦兼讲释典。盖学问以语言为本质,故音韵训诂,其管籥也;以真理[28]为归宿,故周、秦诸子,其堂奥也。单纯的小学研究或诸子学研究,均未尽太炎学说精妙处。正是这种兼及“管籥”与“堂奥”,“实”、“虚”结合,最能体现章氏治学的特色。而这,恰好落实在《国故论衡》的上卷与下卷。

这种以语言为根基、以诸子为目标的研究策略,使其下卷《原道》、《原名》、《明见》、《辨性》等文异彩纷呈,得到当时及后世诸多哲学家的一致赞许。如梁启超称:

章太炎炳麟《国故论衡》中有《原名》、《明见》诸篇始引西方[29]名学及心理学解《墨经》。其精绝处往往惊心动魄。而贺麟在《五十年来的中国哲学》中,也有类似的论述:

在他的《国故论衡》中有《明见》一篇,最富哲学识度,又有《原道》三篇,最能道出道家的长处,而根据许多史实,指出道家较[30]儒家在中国政治史上有较大较好的贡献,尤值得注意。如果再添上前面已经征引过的太炎先生《自述学术次第》和胡适的《中国哲学史大纲》第一章,你会发现,对于《国故论衡》的褒扬,大都集中在这几篇极具洞见的“诸子学”论述。

为什么大家不约而同地表扬这几篇论说?侯外庐的阐释值得注意。在《中国近代启蒙思想史》中,侯氏将《国故论衡》上卷的《语言缘起说》和下卷的《原名》相勾连,强调“太炎综合东西名学而作《原名》,和文字学的研究融合而成为一种‘以分析名相始’的朴[31]学,亦他所谓近代的科学所趋”。此处提及的“以分析名相始”,以及侯书下一章讨论的“以排遣名相终”,均出自章氏《菿汉微言》[32]结尾处的自道甘苦。贺麟同样引述了这段话,然后有如下精彩的发挥:

现代西方哲学,大部分陷于支离繁琐之分析名相。能由分析名相而进于排遣名相的哲学家,除怀特海教授外,余不多觏。至转俗成真,回真向俗,俨然柏拉图“洞喻”中所描述的哲学家胸襟。足见章氏实[33]达到相当圆融超迈的境界。这里所说的“相当圆融超迈的境界”,包括章太炎整个学术历程;但借用来评价其代表作《国故论衡》,我以为同样合适。四、“文实闳雅”的著述

在坚实的“小学”与幽深的“诸子学”之间,还有作为过渡形态的中卷“文学”。如果说太炎先生的小学、文学与诸子学之间,有什么共同特点,或内在联系,那便是对于“名学”的倚重。对此,梁启超、胡适等人早有发现,但主要从章氏的小学及诸子学立论,这里希望兼及其文学。所谓“凡立论欲其本名家,不欲其本纵横”(《国故论衡·论式》),太炎先生的这一著名论断,既是文学史论,也是自家创作谈。

章氏为文,不追求意兴遄飞,文采风流,更不喜欢游谈恣肆,心矜气浮,其刻意表彰及摹仿的,是魏晋之文。太炎先生的表彰魏晋文章,最著名的莫过于《国故论衡·论式》中的两段话:

魏晋之文,大体皆埤于汉,独持论仿佛晚周。气体虽异,要其守己有度,伐人有序,和理在中,孚尹旁达,可以为百世师矣。在章氏看来,汉文、唐文各有所长,也各有所短,“有其利无其病者,莫若魏晋”。魏晋文之所以值得格外推崇,因其长于持论:

夫持论之难,不在出入风议,臧否人群,独持理议礼为剧。出入风议,臧否人群,文士所优为也;持理议礼,非擅其学莫能至。在《通程》中,章氏表达了大致相同的意见:“魏晋间,知玄理者甚[34]众。及唐,务好文辞,而微言几绝矣。”而在众多清峻通脱、华丽壮大的魏晋文章中,太炎先生对嵇、阮大有好感:“嵇康、阮籍之伦,极于非尧、舜,薄汤、武,载其厌世,至导引求神仙,而皆崇法老庄,[35]玄言自此作矣。”

太炎先生之论文,既反流俗之推崇先秦文章或唐宋八大家,也不认同所谓骈文正宗,而是强调六朝确有好文章,但并非世代传诵的任、沈或徐、庾,而是此前不以文名的王弼、裴、范缜等。1922年,章太炎在上海作系列演讲,论及“文章之派别”时,赞扬晋文华妙清妍,舒卷自如,平易而有风致。至任昉、沈约,“每况斯下”;到了徐陵、庾信,“气象更是不雅淡了”。“至当时不以文名而文极佳的,如著《崇有论》的裴,著《神灭论》的范缜等;更如孔琳(宋)、萧子良(齐)、袁翻(北魏)的奏疏,干宝、袁宏、孙盛、习凿齿、[36]范晔的史论,我们实在景仰得很。”如此立说,整个颠覆了传统学界对于“八代之文”的想象。章氏这一惊世骇俗的高论,乃长期酝酿,且渊源有自。早在1910年的《国故论衡·论式》中,章氏便如此谈论六朝文:

近世或欲上法六代,然上不窥六代学术之本,惟欲厉其末流。……余以为持诵《文选》,不如取《三国志》、《晋书》、《宋书》、《弘明集》、《通典》观之,纵不能上窥九流,犹胜于滑泽者。在章氏看来,文章的好坏,关键在于“必先豫之以学”。深深吸引太炎先生的,首先是六朝学术(或曰“魏晋玄理”),而后才是六朝文章(或曰“魏晋玄文”)。太炎先生一反旧说,高度评价魏晋玄言,[37]称六朝人学问好,人品好,性情好,文章自然也好——如此褒扬六朝,非往日汲汲于捍卫骈文者所能想象。直到晚年讲学苏州,太炎先生仍坚持其对于魏晋六朝文的独特发现。而这一发现,经由周氏兄[38]弟的引申与转化,成为二十世纪中国散文的一大景观。

在《自述学术次第》中,太炎先生自称先慕韩愈为文奥衍不驯,后学汪中、李兆洛,及至诵读魏晋文章并宗师法相,方才领略谈玄论政舒卷自如的文章之美,逐渐超越追踪秦汉文的唐宋八大家以及追踪唐宋文的桐城派,又与汪、李等追摹六朝藻丽俳语的骈文家拉开了距离,形成兼及清远与风骨的自家面貌。而《太炎先生自定年谱》“光绪二十八年(1902年)三十五岁”则,有这么一段话,可与上述总结互相呼应:

初为文辞,刻意追蹑秦汉,然正得唐文意度。虽精治《通典》,以所录议礼之文为至,然未能学也。及是,知东京文学不可薄,而崔实、仲长统尤善。既复综核名理,乃悟三国两晋文诚有秦汉所未逮者,[39]于是文章渐变。这段“文章渐变”的自述,主要针对的是《訄书》的文体探索;可真[40]正称得上“清远本之吴、魏,风骨兼存周、汉”的,起码应包括日后刊行的《国故论衡》。

1909年,针对上海有人“定近世文人笔语为五十家”,将章太炎与谭嗣同、黄遵宪、王闿运、康有为等一并列入,章大为不满,在《与邓实书》中,除逐一褒贬谭、黄、王、康的学问与文章外,更直截了当地表述了自家的文章理想:发表在《民报》上并广获好评的“论事数首”,不值得推崇,因其浅露粗俗,“无当于文苑”;反而是那些诘屈聱牙、深奥隐晦的学术著作如《訄书》等,“博而有约,文不[41]奄质”,方才真正当得起“文章”二字。照章氏的说法,自家所撰“文实闳雅”的,除了《訄书》,还有箧中所藏的数十首。这数十首,应该就是第二年结集出版的《国故论衡》。

对于《国故论衡》,胡适除表彰其“精心结构”外,还称书中各[42]章“皆有文学的意味,是古文学里上品的文章”。我很欣赏适之先生的这一看法,不过,作为文章,我更看好《论式》、《原学》,而不是适之先生推荐的《明解故上》和《语言缘起说》等。另外,胡适称章氏文章“是古文学的上等作品”,其实暗含讥讽,即“他的成绩只够替古文学做一个很光荣的下场”。可是,有周氏兄弟的显赫成绩,起码薪火相传;如果再考虑到众多学者的趣味,所谓太炎文章“及身而绝”的断言,其实大可商榷。

1960年5月,钱穆给时正负笈哈佛的得意门生余英时写信,畅谈述学文字,对王国维、陈寅恪颇多非议,而极力表彰的是太炎先生:

鄙意论学文字极宜着意修饰,近人论学,专就文辞论,章太炎最有轨辙,言无虚发,绝不支蔓,但坦然直下,不故意曲折摇曳,除其[43]多用僻字古字外,章氏文体最当效法,可为论学文之正宗。至于文学史家程千帆,早年曾将《国故论衡·文学总略》作为大学中[44]文系教材,用以“论文学之界说”。晚年说起“别是一家”的述学[45]之文,程先生极力推崇《五朝学》,称这才是“好文章,大文章”。五、本书体例《国故论衡》甫一刊行,章太炎参与编辑的《教育今语杂志》上,便登出两则不太一致的广告。刊于第一册上的广告称:“本书分小学、文学、诸子学三类,用讲义体裁,解说简明,学理湛深,诚研究国学者所不可不读也。”而在第三册上,广告的内容发生变化,不再强调“讲义体裁”,而是“本在学会口说,次为文辞”。后者的说法较为准确,《国故论衡》并非哪次集会或某个课堂上的“讲义”,但又跟太炎先生在日期间的讲学活动多有关联。

说到章太炎流亡日本期间的“提奖光复,未尝废学”,着实令人感动。借助鲁迅、周作人、许寿裳、任鸿隽等昔日学生的生花妙笔,太炎先生的东京讲学,早已在中国学界广为传诵。这倒提醒我们,阅读《国故论衡》,必须将章氏流亡日本时的革命活动、心理状态、文化情怀、自我期待,以及政治与学术间“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全都考虑在内。不只收录在《民报》上的政治论战,《国粹学报》上的学术探求,还有《教育今语杂志》上的通俗读物(后集合而成《章太[46]炎的白话文》一书),都值得互相参照。

也正因为如此,此次重刊,选择的是1910年刊行于日本东京的初版本,而并非日后经作者本人订正的上海右文社或浙江图书馆版。在我看来,初版本的《国故论衡》,不只具有学术史的价值,更有思想史的意义,因而更值得珍视。

1910年日本刊行的初版本,封面篆书“国故论衡”四字,扉页书名乃作者自署。接下来是目录和正文,每文篇首有“小学略说国故论衡上 章氏学”等,书眉则是“国上 小学略说”等。全书共216页,铅字排印。版权页署:庚戌年五月朔日出版,定价日币七十钱,版权所有者国学讲习会,印刷者秀光舍。此书的第二、三版分别于1912年12月和1913年4月由上海大共和日报馆印行,封面及正文完全相同,变更的只是版权页,包括更改定价为银圆壹圆,以及标明“著作者章炳麟”。

1915年上海右文社铅印本《章氏丛书》中的《国故论衡》,删去《古今音损益说》,增《音理论》和《二十三部音准》,各文多有修正。1919年浙江图书馆木刻刊行的《章氏丛书》,其《国故论衡》篇目一如上海右文版,文字有校订。此后,读者一般选择修订本,初版不再重印。

我所见到的第五版(实则第五次印刷),乃1977年7月台北的广文书局所印。台北版删去了封面上的篆书,改为印刷体,大概是怕读者认不得。正文部分没有改动,版式照旧,只是删去书眉“国上 小学略说”中的“国”字。另外,参照上海右文社版,在书前加上了黄侃的《国故论衡赞》。

此次改为简体横排,采用的是初版本,但同样添上黄侃的《国故论衡赞》。原书有句读,修订本为求古雅,方才删去。此次按现行标点符号规定重新整理时,尽量尊重原作者的写作习惯。个别明显错漏的字句,或标拟改,或出校记。

此书校点本曾收入我编校的《中国现代学术经典·章太炎卷》(河北教育出版社,1996年)。此次重排,承蒙北京大学中文系张渭毅、王枫、陈泳超三位青年教师,又代为校勘一遍,改正了若干错漏,特此致谢。2002年8月25日于京北西三旗[1] 参见拙文《有思想的学问家》,《文学自由谈》1992年2期,后收入《书生意气》,上海:汉语大词典出版社,1996年。[2] 参见鲁迅《关于太炎先生二三事》,《鲁迅全集》第6卷545—547页,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年。[3] 这方面的资料很多,可参见陈平原等编《追忆章太炎》,北京: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1997年。[4] 参见鲁迅《关于太炎先生二三事》及太炎《演说录》(《民报》第6号,1906年7月)。[5] 参见侯外庐《中国近代思想学说史》(上海:生活书店,1947年)下卷“章太炎的科学成就及其对于公羊学派的批判”章。此书下卷修订为《中国近代启蒙思想史》(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年),关于章太炎的评价一仍其旧,参见修订本181页。[6] 参见《周予同经学史论著选集》(增订本)912页,上海人民出版社,1996年。[7] 章太炎:《致龚未生书十五》,转录自汤志钧《章太炎年谱长编》509页,北京:中华书局,1979年。[8] 章太炎:《自述学术次第》,陈平原编校《中国现代学术经典·章太炎卷》655页,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1996年。[9] 参见顾颉刚《古史辨第一册自序》(《古史辨》第一册,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年)和顾潮《顾颉刚年谱》36页(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3年)。[10] 参见陶希圣《北京大学预科》,陈平原、夏晓虹编《北大旧事》188—195页,北京:三联书店,1998年。[11] 毛子水《傅孟真先生传略》(《傅故校长哀挽录》1—3页,台湾大学,1950年)中有一段很精彩的分析,值得引录:“当时北京大学文史科学生读书的风气,受章太炎先生学说的影响很大。傅先生最初亦是崇信章氏的一人。终因资信卓荦,不久就冲出章氏的樊笼;到后来提到章氏,有时不免有轻蔑的语气。与其说这是辜负启蒙的恩德,毋宁说这是因为对于那种学派用力较深,所以对那种学派的弊病也看得清楚些,遂至憎恶也较深。”[12] 参见拙文《失落在异邦的“国故”》,《读书》2002年6期。[13] 参见章太炎《自述学术次第》,《中国现代学术经典·章太炎卷》642页。[14] 胡适:《中国哲学史大纲》30页,上海:商务印书馆,1919年。[15] 参见拙文《胡适的述学文体》,《学术月刊》2002年7、8期。[16] 胡适:《诸子不出于王官论》,《太平洋》1卷7号,1917年10月。[17] 《五十年来中国之文学》,《胡适古典文学研究论集》123页,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年。[18] 参见《胡适的日记》331—333页,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19] 《〈国故论衡〉出版广告》,《国粹学报》第6年4号,1910年5月。[20] 梁启超:《清代学术概论》,夏晓虹编校《中国现代学术经典·梁启超卷》203—204页,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1996年。[21] 《信史上》,《章太炎全集》第4卷62页,上海人民出版社,1985年。[22] 参见《与罗振玉书》,《章太炎全集》第4卷171—172页;《教育的根本要从自国自心发出来》,《章太炎的白话文》88—99页,贵阳:贵州教育出版社,2001年。[23] 参见章绛《诸子学略说》,《国粹学报》第2年8、9号,1906年9、10月;拙文《自立门户与径行独往》,《读书》1992年5期。[24] 《周作人回忆录》205页,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1982年。[25] 梁启超:《清代学术概论》,《中国现代学术经典·梁启超卷》203页。[26] 参见刘坚主编《二十世纪的中国语言学》7页、55页、92页,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年。[27] 钱穆:《余杭章氏学别记》,《章太炎生平与学术》25页,北京:三联书店,1988年。[28] 章太炎:《致国粹学报社书》,《国粹学报》第5年10号,1909年11月。[29] 梁启超:《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朱维铮校注《梁启超论清学史二种》361页,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1985年。[30] 贺麟:《五十年来的中国哲学》5页,沈阳:辽宁教育出版社,1989年。[31] 参见侯外庐《中国近代启蒙思想史》175—176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年。[32] 参见《菿汉微言结语》,《中国现代学术经典·章太炎卷》639—641页。[33] 贺麟:《五十年来的中国哲学》7页。[34] 《检论·通程》,《章太炎全集》第3卷453页,上海人民出版社,1984年。[35] 《訄书·学变》,《章太炎全集》第3卷145页。[36] 章太炎主讲、曹聚仁记述:《国学概论》85—86页,香港:学林书店,1971年港新六版。[37] 章太炎《五朝学》(《章太炎全集》第4卷73—77页)中有云:“夫经莫穹乎《礼》、《乐》,政莫要乎律令,技莫微乎算术,形莫急乎药石。五朝诸名士皆综之。其言循虚,其艺控实,故可贵也。凡为玄学,必要之以名,格之以分;而六艺方技者,亦要之以名,格之以分。……五朝有玄学,知与恬交相养,而和理出其性。故骄淫息乎上,躁竞弭乎下。……五朝士大夫,孝友醇素,隐不以求公车征聘,仕不以名势相援为朋党,贤于季汉,过唐、宋、明益无訾。”[38] 参见拙著《中国现代学术之建立》第八章《现代中国的“魏晋风度”与“六朝散文”》,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年。[39] 《太炎先生自定年谱》第9页,《章太炎先生自定年谱》,上海书店影印,1986年。[40] 章太炎:《自述学术次第》,《中国现代学术经典·章太炎卷》648页。[41] 参见《与邓实书》,《章太炎全集》第4卷169—170页。[42] 《五十年来中国之文学》,《胡适古典文学研究论集》123—126页。[43] 《钱宾四先生论学书简》,见余英时著《犹记风吹水上鳞——钱穆与现代中国学术》之“附录”,台北:三民书局,1991年。[44] 参见《文论要诠》第一章,上海:开明书店,1948年。此书1983年由黑龙江人民出版社重刊时,改题《文论十笺》;1996年辽宁古籍出版社刊行《程千帆选集》,收程著七种,此书作为第二种收入上卷。[45] 1997年初秋,我乘赴上海讲学之机,转道南京,拜谒程先生。谈及现在的学生不太会写论文,我说起计划编一册二十世纪中国文史学者的文集,以供研究生参考,而选择的标准是“文”、“学”并重。程先生对此设想十分赞赏,一再叮嘱,若编纂,非选入章太炎的《五朝学》不可。记得当时先生谈锋甚健,兴致也很高,连声说:那才叫好文章,大文章。[46] 2001年贵州教育出版社重刊本《章太炎的白话文》前面,有我所撰长篇“导读”,题为《学问该如何表述》,其中第二节“令人神往的‘提奖光复,未尝废学’”和第三节“深思独得与有感而发”可参阅。《国故论衡》赞黄 侃

夫学者多贵古而贱今,谈者有废视而任听,先民已病其然,况复学术衰息之世哉!今朴学者所至,惠、戴、钱、段也;玄学者所至,二程、朱、陆也;文学者所至,汪、李、姚、张也。循兹矩度,可以弗畔。然不窥其取材所由,而徒校其成器所至,守法则易,规始即已难矣。狂狷之伦,或云不阡不陌,不章不句,卒令条理凌乱,文辞破碎,乃愈庳于前也。

余杭章先生遭濡首之运,处亢龙之位,闵此国故,蔽于毚愚,讲诵多暇,微言间作。侃以顽质,获侍君子,尝闻文字之本,肇于语言,㧑形体保神,声均是则。晓徵、约,独能寻理。若夫探赜索隐,妙达神旨,声有对转,故重文孳多;音无定型,而转注斯起,其犹二君所未逮乎。名言孳乳,各有渊泉。私以苍颉造文,形皆独体,声义递衍,不离其宗,乃得九千余字。然有采音而遗其形,见彼而隐乎此,此精微之独至也。不晓其故,子韶右文,转成支诎。曾因侍论,有所陈献,既见称许,规为《文始》。夫其比合殊文,征之故老,和理内发,符采外章,则必度越数子矣。

又文辞之部,千绪万端,仲任、彦和,独明经略。萧嗣《文选》,上本挚君,盖乃钞选之常科,非尽文辞之封域。伯元所论,涤生所钞,弇侈殊涂,悉违律令。俗师末士,醒醉不分,以所知为秘妙。自非胡辇之器,卓尔之材,其孰不波荡者哉!侃昔属文,颇得统绪,比从师学,转益自信。念文学之敝,悼知者之难,请著篇章,以昭来叶。尔乃顺解旧文,匡词例之失;甄别今古,辨师法之违。持论议礼,尊魏晋之笔;缘情体物,本纵横之家,可谓博文约礼深根宁极者焉。

又诸子之业,兼会精垺。江左区区,玄学未泯。自玄成《治要》,钞疏班志,九流之部,独汰名家。退之粗觕,横以老庄深美之言,下等黄巾祭酒。自尔录略,淆杂无分。故科目作而九流讹,对策盛而玄理紊。宋世高材,独欲修补儒术。周氏始作,犹近巫师,惟彼土苴,非足珍腆。二程廓尔,取资禅录,寻其从迹,未越郭象、皇侃之流;犹复外拒释老,内排荀氏,斯由屈于时会,非其本怀。晚有伯安,自任黠慧,强梁故可以为教父,跛眇故可以任武人,哗噪故可以树朋党。不阅众甫,故不能立主客;不明分理,故不能成家言。比及近世,颜、戴代兴,假令陈于校舍,则材技精妍;施于有政,而民萌忘死,自一时良书也。若其原本情性,推论仁义,肤受不精,弥益湫隘。尔则时有文质,论有屈伸,持为常度,未知其可。夫见古人之大体者,不专于邹、鲁;识形名之取舍者,无间于儒、墨。其惟先生,知以天倪,要之名守,通众家之纷蔽,衡所见之少多;令庖丁废其踌躇,为斫轮言其甘苦。咨可谓制割大理,疏观万物,以浅持博,以一持万者也。

方今华夏雕瘁,国闻沦失,西来殊学,荡灭旧贯。怀古君子,徒用伤,寻其痟残,岂诚无故?老聃有言,物壮则老,是谓不道,不道早已。然则持老不衰者,必复丁乎壮矣;於穆不已者,必自除其道矣。侃幸觏秘书,窃抽微旨,虽牛蹄之涔,匪尽于大海;而洪钟之响,或藉于寸莛。弟子蕲州黄侃。上卷 小学十篇小学略说《地官》保氏教国子以六艺,曰:礼乐射御书数。《七略》列书,名之守于小学。《律历志》曰:“数者,一十百千万也,其法在算术。宣于天下,小学是则。”此则书数并称,而礼乐射御阙焉。盖六艺者,习之不一时,行之不一岁,射御非儿童所任。六乐之舞,十三始舞勺,按古但成童舞象,二十而舞大夏。礼亦准是,独书数不出刀笔口耳,有筹算,笔算乃始梵僧,然史赵以亥有二首六身计日,是已有笔算矣。要之书数皆刀笔之事,书兼声韵,亦在口耳。长幼宜之。《说文叙》曰:“保氏教国子,先以六书。”明节次最初也,其与九数容得并习。故刘歆言小学,独举书数。若夫理财正辞,百官以治,万民以察,莫大乎文字。自李斯、萧何以降,小学专任八体久矣。《世本》言苍颉作书,司马迁、班固、韦诞、宋忠、傅玄,皆云《说文叙》亦同此说苍颉为黄帝史官。。崔瑗、曹植、蔡邕、索靖以为古之王者。张揖言苍颉为帝王,生于禅通之纪。揖所说盖本慎到,慎皆见《书》正义引到曰:苍颉在庖牺前,。其时代无以明焉。《说文叙》曰:“苍颉之初作书,盖依类象形,故谓之文。其后形声相益,即谓之字。文者,物象之本;字者,言孳乳而浸多也。”郑康成注《礼》曰:“古曰名,今曰字。”寻讨旧籍,书契称字,虑非始于李斯。何者?人生幼而有名,冠为之字,名字者,一言之殊号,名不可二。孳乳浸多谓之字,足明周世有其称矣。

六书之次,《说文叙》曰:“一曰指事。指事者,视而可识,察而见意,上下是也。二曰象形。象形者,画成其物,随体诘诎,日月是也。三曰形声。形声者,以事为名,取譬相成,江河是也。四曰会㧑意。会意者,比类合谊,以见指,武信是也。五曰转注。转注者,建类一首,同意相受,考老是也。六曰假借。假借者,本无其字,依声托事,令长是也。”世称异域之文谐声,中国之文象形,此徒明其大校,非复刻定之论。征寻外纪,专任象形者,有西南天教之国。会意一例,域外所无。至于计数之文,始一终九,自印度、罗甸、亚罗比耶,皆为指事。转注、假借,为文字繁省之例,语言变异之端,虽假借非谓同音通用,见《转注假借说》域外不得阙也。。六书所以始指事者,固由夷夏所同,引以居首,若其常行之字,中土不可一用并音,亦诚有以。盖自轩辕以来,经略万里,其音不得不有楚夏,并音之用,只局一方。若令地望相越,音读虽明,语则难晓。今以六书为贯,字各归部,虽北极渔阳,南暨儋耳,吐言难谕,而按字可知,此其所以便也。海西诸国,土本狭小,寻响相投,偷用并音,宜无疐碍。至于印度,地大物博,略与诸夏等夷,言语分为七十余种,而文字犹守并音之律,出疆数武,则笔札不通。梵文废阁,未逾千祀,随俗学人,多莫能晓。所以古史荒昧,都邑殊风。此则并音宜于小国,非大邦便俗之器明矣。汉字自古籀以下,改易殊体,六籍虽遥,文犹可读。古字或以音通借,随世相沿,今之声韵,渐多讹变。由是董理小学,以韵学为候人。譬犹旌旃辨色,钲铙习声,耳目之治,未有不相资者焉。言形体者始《说文》,言故训者始《尔雅》,言音韵者始《声类》。三者偏废,则小学失官。自《声类》而下者,卷轴散亡,今所难理,后出之书,独有《广韵》,则其粲然者矣。《广韵》者,今韵之宗,其以推迹古音,犹从部次,上考《经典释文》及《一切经音义》,旧音绝响,多在其中。顾炎武为《唐韵正》,始分十部。江永《古韵标准》分十三部。段玉裁《六书音均表》分十七部。孔广森《诗声类》分十八部。王念孙分二十一部。大氐前修未密,后出转精。发明对转,孔氏为胜。若其悛次五音,本之反语,孙炎、韦昭,财有魄兆。旧云双声,《唐韵》云纽,晚世谓之字母。三十六母虽依拟梵书,要以中夏为准。顾氏稽古有余,审音或滞。江氏复过信字母,奉若科律。段孔以降,含隐不言。独钱大昕差次古今,以舌上、轻唇二音,古所无有。然后宫商有准,八风从律。斯则定韵莫察乎孔,审纽莫辩乎钱,虽有损益,百世可知也。

段氏为《说文注》,与桂馥、王筠并列,量其殊胜,固非二家所逮。何者?凡治小学,非专辨章形体,要于推寻故言,得其经脉,不明音韵,不知一字数义所由生。此段氏独以为桀。旁有王氏《广雅疏证》、郝氏《尔雅义疏》,咸与段书相次。郝于声变,犹多亿必之言;段于雅训,又不逮郝。文理密察,王氏为优;然不推《说文》本字,是其瑕适。若乃规摹金石,平秩符玺,此自一家之业,汉之鸿都,鸟篆盈简,曾非小学之事守也。专治许书,窜句增字,中声雅诰,略无旁通,若王筠所为者,又非夫达神旨者也。

盖小学者,国故之本,王教之端,上以推校先典,下以宜民便俗,岂专引笔画篆、缴绕文字而已。苟失其原,巧伪斯甚。昔二徐初治许书,方在草创,曾未百岁,而荆舒《字说》横作,自是小学破坏,言无典常。明末有衡阳王夫之,分文析字,略视荆舒为愈。晚有湘潭王闿运,亦言指事、会意,不关字形。此三王者,异世同术,后虽愈前,乃其刻削文字,不求声音,譬喑聋者之视书,其揆一也。

或言书契因于八封,水为坎象,巛则坤图。若尔,八卦小成,乾则三画,何故三画不为天字?又言始一终亥,是即归藏。循是以推,韵书始于一东,何知非帝出乎震,为太一下行九宫之法乎?《尔雅》始于初字,初者,裁衣之始,复可云取诸乾坤,垂衣裳而天下治邪!或言文字之始,肇起结绳,一绳萦为数形,一画衍为数字。此又矫诬眩世,持论不根。即如是者,始造一字,继则有二,二必继一,宜在诸文之前,何故重絫成文,不以一画纡诎?且苍颉造文,本象鸟兽蹄迒之迹,马蹄而外,宁有指爪不分、独为一注者哉?若斯之徒,妄穿崖穴,务欲胜前,不悟音训相依,妙入无间,先达之所未祛,当推明者尚众,何为亢越兔蹊,自绝大道,斯所谓攻难之士,求名而不得者也。

大凡惑并音多,多谓形体可废,废则言语道窒,而越乡如异国矣。滞形体者,又以声音可遗,遗则形为糟魄,而书契与口语益离矣。余以寡昧,属兹衰乱,悼古义之沦丧,愍民言之未理,故作《文始》以明语原;次《小学答问》以见本字;述《新方言》以一萌俗。简要之义,著在兹编,旧有论纂,亦或入录。若夫阴阳对转,区其弇侈,半齿、弹舌,归之舌头,明一字之有重音,辨转注之系造字,比于故老,盖有讨论修饰之功矣。如谓不然,请俟来哲。成均图

韵目表

右韵目,上列阳声,下列阴声为对转,其数部同居者同一对转。

纽目表喉音:见、谿、群、疑喻牙音:晓、匣、影知彻澄日娘舌音:端、透、定、泥、来精清从心邪齿音:照、穿、床、审、禅非敷奉微唇音:帮、滂、竝、明

右纽目,其旁注者,古音所无。

阴弇与阴弇为同列。

阳弇与阳弇为同列。

阴侈与阴侈为同列。

阳侈与阳侈为同列。

凡同列相比为近旁转。

凡同列相远为次旁转。

凡阴阳相对为正对转。

凡自旁转而成对转为次对转。

凡阴声、阳声虽非对转,而以比邻相出入者,为交纽转。

凡隔轴声者不得转;然有间以轴声隔五相转者,为隔越转。

凡近旁转、次旁转、正对转、次对转为正声。

凡交纽转、隔越转为变声。

孔氏《诗声类》列上下两行,为阳声、阴声;其阳声即收鼻音,阴声非收鼻音也。然鼻音有三孔道,其一侈音,印度以西皆以半摩字收之,今为谈、蒸、侵、冬、东诸部,名曰撮唇鼻音;其一弇音,印度以西皆以半那字收之,今为青、真、谆、寒诸部,名曰上舌鼻音;其一轴音,印度以央字收之,不待撮唇上舌,张口气悟,其息自从鼻出,名曰独发鼻音。夫撮唇者使声上扬,上舌者使声下咽,既已乖异;且二者非故鼻音也,以会厌之气,被闭距于唇舌,宛转趋鼻以求渫宣,如河决然。独发鼻音则异是。印度音摩、那皆在体文,而央独在声势,亦其义也。谈、蒸、侵、冬、东诸部,少不审则如阳,然其言之自别。《释名》云:“风,沇豫司冀横口合唇言之,风,氾也。”“青徐踧口开唇推气言之,风,放也。”放在阳为开唇,风、氾在侵、谈为合唇,区以别矣,焉可怃也?夫阳声弇者,阴声亦弇;阳声侈者,阴声亦侈;阳声轴者,阴声亦轴。是故阴、阳各有弇、侈而分为四,又有中轴而分为六矣。

不悟是者,鼻音九部悉似同呼,不能得其䚡理。今江河之域,撮唇鼻音,收之亦以半那字,惟交广以半摩字收之。此于声音大剂,能条理始终矣。然鱼者闭口之极,阳者开口之极,故阳部与阳侈声、阳阳部转东者,如《老子》以盲、爽、狂与聋为韵,及泱滃音转,伀钟弇声皆旁转,作章,是也;转侵冬者,如《汉书·李广传》:“诸妄校尉”,张晏释妄为凡,《说文》训访为泛谋。《释名》训风为放,《易》朋盍臧或为盍簪,或为盍宗,又商转为宋,《周颂》以崇、皇为韵,是也;转蒸者,如扬觚作媵觚,未尝即未曾,又彊通作强,是也;转谈者,如《大雅》以瞻、相为韵,《商颂》以滥、皇为韵,及镜转作鉴,是也;此与阳侈声之转也。转青者,如《礼经》竝亦作併,又将借为请,丁鼎借为当,是也;转真者,如萌、甿、氓即民,榜又称篇,今字扁亦为榜,又楄部训方木,是也;转谆者,如《易传》以炳、君为韵,《尔雅》芵光亦作蕨攈,又芳转为芬,防转为坟,是也;转寒者,如磺人作卝人,舜妃女英,《帝系》篇作女匽,《说文》袢读若普,是也;此与阳弇声之转也鱼部转侯者,如武借为柎,傅借为坿,。鱼部与阴侈声、阴弇声皆旁转。是也;转幽者,如甫声字为牖,《大雅》以怓韵休、逑、忧,是也;转之者,如“民虽靡”作“民虽靡腜”,又怃同训,谟谋同训,是也;转宵者,如“牺牲不略”作“牺牲不劳”,古文以㚖为泽,又《汉书》暴室亦作薄室,《诗》之暴虎,即为搏虎,是也;此与阴侈声之转也。转支者,如迹籀文作速,狄字今从亦声,闿圛为岂弟,曰圛为曰涕,是也;转至者,如《方言》云:迹迹,,不安也,二语相转。,,黏也,二语相转。《说文》渠,《释虫》作蛣蜣,又拮据为连语。《释诂》劼又训固,《广雅》石训为擿,贾子亦云提石,而擿字自《诗笺》已作掷也;转脂者,如《说文》读若细,本言,故字或作,假为之,而今读若细。又《史记·匈奴列传》黄金胥纰,《汉书》作犀比,《战国策》言师比,是也;转队者,如《说文》菸训郁,训拙,又鼓造为屈造,《魏略》书徐庶白垩涂面作白垩突面,是也;转泰者,如于越同训,又《释名》称草圆屋曰蒲,即草舍之字,是也;转歌者,如字小篆作驾,削瓜曰华之,借为㧑之,又何亦作胡,读如诈,是也;此与阴弇声之转也。馀势未已,阳与阳弇声如对扬亦作对越,戚扬借为戚戉,旁转,极于寒矣,又从寒以对转而得泰。是也如牡马,。阳与阳侈声旁转,极于谈矣,又从谈以对转而得宵。亦作骁骁牡马。又枉转为夭,量转为料,是也。鱼与阴弇声旁转,极于歌矣,如籆或作,无作曼,乌作安,拔扈作畔援,魁梧作魁岸,又从歌以对转而得寒。是也如古文扈作。鱼与阴侈声旁转,极于宵矣,又从宵以对转而得谈。,从声,草木之华为,音转为扈为。又从古声,楈读若芟,是也。夫惟当轴处中,故兼弇侈之声,与之交捷。其弇侈者为轴所隔,则交捷之涂绝矣。孔氏所表,以审对转则优,以审旁转则疐。辰、阳鳞次,脂、鱼栉比,由不知有轴音,故使经界华离,首尾横决,其失一也。缉、盍二部,虽与侵、谈有别,然交广人呼之,同是撮唇,不得以入声相格。孔氏以缉、盍为阴声,其失二也。对转之理,有二阴声同对一阳此所谓次对声者,有三阳声同对一阴声者,复有假道旁转以得对转者。转,若东亦与幽对转,是假道于冬侵也。至亦与青对转,是假道于支也。支、脂亦与寒对转,是假道于歌、泰也。之亦与冬、侵、缉对转,是假道于幽也。非若人之处室,妃匹相当而已。孔氏所表,欲以十八部相对,伉不,有若鱼贯,真、谆二部,势不得不合为一。拘守一理,遂令部曲掍淆,其失三也。今为圜则正之,命曰成均图。成均图者,大司乐掌成均之法,郑司农以均为调,古之言韵曰均,如陶均之圆也。

东、冬旁转,如穷字本在冬部,然《诗》言“不宜空我师”,《传》以空为穷。又穷乏、空乏,其义大同,亦语之转也。中字本在冬部,而钟子期亦作中旗;洚字本在冬部,而洚水亦即洪水,是也。东与侵旁转,如含之与容,冢之称琴,是也。凡声之字,风、芃、凤辈,今皆读入东部。

冬、侵二部同居而旁转,故农字音转则为男,戎字音转则为荏,《释草》戎菽谓之荏菽。临冲作隆冲,隆虑作林虑。缉、侵本可为平入,以三百篇用韵有分,故今亦分为二。若夫及声为今,甚声为卙,厌厌或为愔愔,拾瀋即是拾汁,其相通转,亦最亲也。

冬、蒸旁转,如营本在冬部,或作,则读入蒸部。布八十缕为升,本在蒸部,转为稯宗,则读入东、冬二部,是也。

侵、蒸旁转,如凤本作朋,在蒸部,小篆从凡声,则入侵部。从瘖省声,、又从声,音本在侵部,、、乃入蒸部。冯几字本作凭,凭在侵部,今在蒸部之冯为之,是也。次旁转

蒸、谈旁转,如堋字亦转作窆,是也。谈亦与东旁转,。故窆又书作封矣。熊从炎声,本在谈部,张升反论,以“鲧化为熊”韵“积灰生蝇”,则读入蒸部。谈、盍二部,其分亦如侵、缉,乃如占、二声,常相转变。故拈同训,钻同训,其相通转,亦最亲也。

东、蒸亦有旁转,如送从得声,而《诗》以韵控、丰、巷;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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