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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5-11 06:27: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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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王立平

出版社:河北教育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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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守望

大地守望试读:

第一辑

正定三日

铁凝

没有人能够窥透她的微笑,没有人能够明晰这微笑是苦难之后的平静,抑或是平静之后的再生。这微笑却浓郁了摩尼殿,浓郁了隆兴寺,浓郁了人对于人生世界之爱。不可窥透的微笑才可称作“永远的微笑”。

铁凝,中国作家协会主席、河北省作家协会名誉主席,中共十八届中央委员会委员。目前已发表小说、散文、电影文学剧本等百余篇、部,四百余万字;结集出版四十余种图书,并出版五卷本《铁凝文集》和九卷本《铁凝作品系列》。其小说、散文多次获得国家级文学奖,部分作品被译成英、法、德、日、俄、韩、丹麦、西班牙等文字出版。

少年时听父亲讲过正定。新中国成立前后,正定曾是培养革命知识分子的摇篮,著名的华大、建设学校校址都曾设在那里。

那些身着灰布制服的学员生活、学习在一座颇具规模的教堂里。当时教堂虽已萧条,但两座高入云霄的钟塔却仍然矗立在院内。每逢礼拜,塔内传来钟声,黑衣神父从灰制服武装起来的学生中间目不斜视地穿插而过,少时,堂内便传出布道声。学生们则趁着假日,从街上买回正定人自制的一千六百旧币一支的挤不出管的牙膏。

在哥特式的彩窗陪伴下,两种信仰并存着:一种坚信人是由猿猴变化而来,一种则执拗地讲述着上帝一日造光、二日造天、六日造人……

庭园内簇簇月季却盛开在这个共同的天地里。神父种植的月季,学员也在精心浇灌。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花香,仿佛是那些月季把两种信仰协调了起来。

成年之后,每逢我乘火车路过正定,望见那一带灰黄的宽厚城墙,便立刻想到那教堂、钟声和月季。

不知为什么,父亲讲正定却很少讲那里的其他:那壮观的佛教建筑群“九楼四塔八大寺”,那俯拾即是的民族文化古迹。

我认识的第一位正定人是作家贾大山。几年前他做了县文化局局长,曾几次约我去正定走走。我只是答应着。直到今年夏天大山正式约我,我才真的动了心,却仍旧想着那教堂。但大山约我不是为了这些,那座“洋寺庙”的文化并未在他身上留下什么痕迹。相反,他那忠厚与温良、质朴与幽默并存的北方知识分子气质,像是与这座古常山郡的民族文化紧紧联系着。

一个深秋绵绵细雨的日子,我来到正定。果然,大山陪我走进的首先就是那座始建于隋的隆兴寺。

人所共知,隆兴寺以寺里的大佛而闻名。一座大悲阁突立在这片具有北方气质的建筑群中,那铜铸的大佛便伫立在阁内,同沧州狮子、定州塔、赵州大石桥被誉为“河北四宝”。

隆兴寺既是以大佛而闻名,游人似乎也皆为那大佛而来。大佛高二十余米,浑身攀错着四十二条手臂,游人在这个只有高度、没有纵深的空间里,须竭力仰视才可窥见这个大悲菩萨的全貌。而他的面容靠了这仰视的角度,则更显出了居高临下、悲天悯人,既威慑着人心,又疏远着人心的气度。他是自信的,这自信似渗透到他那四十二条手臂上二百一十根手指的每一根指尖。人在他那四十二条手臂的感召之下,有时虽然也感到自身一刹那的空洞,空洞到你就要拜倒在他的脚下。然而一旦压抑感涌上心境,距离感便接踵而来。人对他还是敬而远之的居多。这也许就是大悲菩萨自身的悲剧。

距大悲阁不远是摩尼殿,在摩尼殿内,在释迦牟尼金装坐像的背面,泥塑的五彩悬山之中,有一躯明代成化年间塑绘的五彩倒坐观音像。和大悲菩萨比较,她虽不具那悲天悯人的气度,却表现出了对人类的亲近,她那十足的女相,那被人格化了的仪表,一扫佛教殿堂的外在威严,因而使殿堂弥漫起温馨的人性精神。她那微微俯视的身姿,双手扶膝、一脚踏莲、一脚踞起、端庄中又含几分活泼的体态,她那安然、聪慧的目光,生动、秀丽的脸庞,无不令人感受着母性光辉的照耀。松弛而柔韧的手腕给了她娴雅,那轻轻跷起的脚趾又给了她些许俏皮。她的右眼微微眯起,丰满的双唇半启开,却形成了一个神秘的有意味的微笑。这微笑不能不令人想起达·芬奇的《蒙娜丽莎》。一位意大利的艺术巨匠,同我国明代这位无名工匠,在艺术上竟是这样的不谋而合。他们都刻画了一个宁静的形象,然而这种宁静却是寓于不宁静之中的。蒙娜丽莎的微笑被称作“永远的微笑”,这尊倒坐观音为什么不能?

没有人能够窥透她的微笑,没有人能够明晰这微笑是苦难之后的平静,抑或是平静之后的再生。这微笑却浓郁了摩尼殿,浓郁了隆兴寺,浓郁了人对于人生世界之爱。不可窥透的微笑才可称作“永远的微笑”。

游人却还是纷纷奔了那著名的大悲阁而去,摩尼殿倒像是一条参观者和朝拜者的走廊。

走出寺门,我用心思索着大悲菩萨和倒坐观音,谁知威严无比的大悲菩萨我竟无从记起,眼前只浮起一个意味无穷的微笑。原来神越是被神化,则越是容易被人遗忘,只有人格化了的神,才能给人深切的印象。

人却愿意被自己的同类奉若神明,人的灾难也大多开始于此吧。当神以人的心灵去揣度人心、体察世情时,盛世景象不是才会从此时升起吗?

次日,我再去隆兴寺。

此次进寺,是专程去看天王殿北面那座大觉六师殿。

实际大觉六师殿已无殿可看。殿宇早已坍毁,只有一方阔大的台基和几十尊柱础袒露在翠柏包围之下。台基正中兀自立着一只汉白玉莲座,莲座上的空香炉映衬着正北那绚烂华美的摩尼殿,更增添了这殿址的寂寥。

这大觉六师殿曾是寺内的主殿,创建于北宋元丰年间,寺志记载着殿内的规模,仅五彩石罗汉就有一百零八尊,还有高一丈六尺的金装佛三尊,高一丈六尺的金装菩萨四尊,其他各种五彩泥塑罗汉、菩萨……加起来约有八九十尊。可见这主殿确实颇具些规模。

六师是指同释迦牟尼相对立的六派代表人物,与释迦牟尼同时代,因与佛教的主张不同,被称为“六师外道”。

六师各有其论,如其中富兰那·迦叶的“无因无缘论”,删阇夜·毗罗尼仔的“怀疑论”和“不可知论”以及“顺世论”,“无有今世、亦无后世论”……那么,大觉六师殿当是供奉这六位反释迦牟尼的代表人物了。而大觉六师殿又与供奉释迦牟尼的摩尼殿同在一寺,且仅几十米之遥。是谁为他们创造了这种“宽松”、“和谐”?原来,当年的隆兴寺内也是这种宽松、和谐的范例。

据说,大觉六师殿毁于民国初年。问及当地老者,都说只见过当年大殿塌陷过一角,却无人说得清大殿究竟是怎样片瓦无存了。那丈余高的金装菩萨、金装佛呢?那百余尊五彩石罗汉呢?那嵌于四壁的宋代壁画呢?它们究竟在何时销声匿迹,如今连研究人员也无从回答。

这谜一样的殿,这毁殿的谜,它仿佛是应了神明的招引乘风而去;又仿佛是派系之争,使一方终无容身之地,才拔地而起。莫非洞悉其中奥妙的只有摩尼殿中的倒坐观音?她那永远的微笑里,也蕴含了对释迦和六师的嘲讽吗?

然而,六师同释迦牟尼毕竟在这里共存过,那袒露着的台基便是证明。是那各派共享一寺的盛景丰富了正定的文化。

我又想起了那座曾做过革命者摇篮的教堂。原来它和隆兴寺仅一墙之隔。当年,寺内伴着朝霞而起的声声诵经,随着晚风而响的阵阵檐铃,是怎样与隔壁教堂的悠远钟声在空中交织、碰撞?正定给予神和人的宽容是那么宏博、广大!东西方文化滋润了这座古城镇,这古城又慷慨地包容了这一切。

正定的秋雨很细,如柳丝一般。

第三日,我本来决心去专访那教堂的,但教堂早就变成了一所部队医院。那两座高入云霄的塔楼也已不复存在。向门内望去,不见月季,只有三五成群的身着白衣白帽的医护人员。我忽然失去了进门的兴致,却仍然像个当年的革命者那样从门前走过,走上街头,去寻找正定制造的一千六百元一支的牙膏。

闲逛着,我进了一家很小的木器店,店里摆着精巧的折叠小木椅。问过价钱,竟是分外的便宜。我向售货员试探,能不能允许我挑两把。一位富态的中年女售货员不仅欣然应允,还说若是挑不好再去库里为我拿。我竟有些惶惑,之后便是受宠若惊——毕竟我还未能解除大城市的武装:大城市绝少这种宽待顾客的俞允。

我挑遍了铺面上的小木椅,售货员果无厌烦之色。我便得寸进尺起来,要求她从库房再拿些出来。谁知售货员更慷慨了,径直将我领进了库房。

许多年来,买东西的过程从未给过我乐趣,只在这秋雨中的小店,我才寻到了这本该有滋有味的买主和卖主矛盾中的和谐。

后来才知道,这种木椅是正定木器厂的出口产品。原来正定不仅拥有着厚重的文化古迹(那一千六百元一支的挤不出管的牙膏早已无证可查),如今正定在经济上的腾飞和发展也是令邻县艳羡的。那漂亮的常山影剧院售票处前的盛况便是证明。

穿扮入时的青年男女们远离了寺钟和木鱼、讲经和布道,他们要坐在现代化的剧场里欣赏爵士乐演唱、电声乐队和新潮歌星。于是当隆兴寺的寺门紧闭时,正定的夜生活还在延长着。宽松、和谐仍然充盈着这古城。

怀着一点儿难言的惆怅,我和大山也朝常山影剧院走去,去欣赏一场外地来的青春歌舞。一路上,大山谈的却是京剧。原来他是个京戏迷,能讲能唱,讲着讲着就唱了起来。在雨后清新的空气里,他的嗓音不高但格外够味儿,好像我们将要走进的并不是那电声变化莫测的现代剧场。

然而,那裸露着胳膊和腿的少女,那爵士鼓的狂躁还是包围了我们……

也许,这是通往真正文明的必经阶段,也许正定青年现在热衷的正是有一天他们厌倦的,那时,他们仍会返回自己赖以生存的文化中追寻生命的意义,伴着古老的寺钟,去寻找新鲜的一天,新鲜的开始。

回来的路上,大山谈论的是刚才眼前的一切。那谈论中很少满足,却充满着惆怅的疑虑。

在不变之中发现变化的该是智者吧,在万变之中窥见那不变之色的亦非愚公。

我不是智者,也不是愚公。我只是想到,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正定悠久的历史文化陶冶了这土地上一代又一代的人们,灾荒、战乱、文化浩劫都未能泯灭这里的人们内有的情趣。这其中的珍贵不亚于那大觉六师殿内的堂皇。

倘若人心荒漠,纵然寺院成群,这古郡的意义又何在?一台不算雅致的青春歌舞,难道真能包容正定人的好恶?

当我远离了正定,回首凝望它那宽厚雄浑的古城墙,那错落有致的四塔,连同那片如大鹏展翅般的寺庙屋脊,携了历史的风尘安然屹立。它们灿烂了正定的历史,充盈了正定的今日。

正定毕竟是怀了希望朝前走的,是伴着钟磬的齐鸣,是伴着爵士鼓的骚乱,是伴着那教堂的月季花香,是伴着大山那字正腔圆的唱段……也许都是,也许都不是。

能够回答的:终将是古老而又年轻的正定。1986年11月

寻古探今热河城

何申

不要说到此旅游的人,我初来时,也总问:避暑山庄之外有大小十几座庙,为什么叫外八庙?现在有了比较准确的答案:根据《钦定理藩院则例》,当年在北京、承德共建有四十座藏传佛教寺院,北京有三十二座,承德有八座。这八座是溥仁寺、溥善寺、普宁寺、安远庙、普陀宗乘之庙、殊像寺、须弥福寿之庙、广缘寺。

何申,天津人,1969年到承德农村插队,1973年至1976年在河北大学中文系读书。第九、十届全国人大代表。现为中国作家协会全国委员会委员(第五、六、七、八届),河北省作家协会副主席。曾获首届“鲁迅文学奖”中篇小说奖。河北文坛“三驾马车”作家之一。先后发表长篇小说《梨花湾的女人》《多彩的乡村》《田园杀机》《青云宫闲话》《青松岭后传》五部,中篇小说《年前年后》《乡镇干部》《女乡长》等百余篇。部分作品被译为英、德、法、日等文字出版。小城

承德的名气是与一条名叫热河的小河紧紧连在一起的。20世纪50年代中期以前,这里是热河省的省会,民国初年为热河都统公署所在地。再往前两百来年,这是清王朝京都外的又一个政治中心,因为皇上夏天来这儿避暑,后人亦称夏都。民间则常把承德(市)与热河城混着一块儿叫。

对热河城来讲,我属他乡人,但已历四十春秋,于是也堪称“且把他乡当故乡”了。我曾写过一组以“热河”二字打头的小说,如《热河傻妞》《热河大兵》,结集出版时统称“热河系列”。想想我对这座小城最初的感受,最深的其实是三个字:静静的。

那时的热河城由两大部分组成:青砖黑瓦石阶老院高低街巷,是百姓世代居住的地方;宫墙殿阁大庙古寺红砖绿瓦,则是历史遗下的真迹。不过,无论是民宅还是古建,到那时都早已被塞外的风雨浸打得残痕累累,一眼望去,无处不是岁月的沧桑。

她是静静的。总共二三万老老少少,围着一座足有两个颐和园大的避暑山庄过活,松涛阵阵,花草无声,又怎能不平心静气和坦坦荡荡。那日,我拿着工作单位报到通知书,走在一条叫武烈河的大坝上,初秋的太阳正亮,远山一片青翠,河边尽是碧绿的菜地。山庄的宫墙虽然残破,但仍能显出昔日的雄伟。我走着看着,大街上没有什么车辆,小巷里只有几个孩童的身影。城外的古庙多建在山坡上,或巍峨雄伟,或玲珑别致,伴着古松古槐,顶着蓝天白云,我一下认定那就是仙境无疑了。

城中的小巷虽然也是邻里稠密,却少有嘈杂。我刚结婚时住在岳母家,那条巷子由低渐高,最终止于避暑山庄的宫墙下。岳母家院子里的房子原本都是老爷子留下的,后被“改造”归了公。说来彼此的关系挺微妙的,但我在那儿住了许多时日,却从未出过什么不愉快的事。邻里和睦,在一些地方多表现为彼此多多亲近直至不分你我。但热河城的邻居则静静地相处,保持着合适的距离,颇有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感觉。俗话说:“乐极生悲,否极泰来。”邻里之间若要相处长久,世代无争,我看还是热河城里的这种做法为好。

小城故事多。我岳母是极好说的,但背地里讲的都是人家的好事,更多讲的是趣事。这就使我的小说多使人愉快乃至发笑,少些烦恼。从漂泊的日子来到安宁的环境,使我元气大增,体重猛增二十多斤,长脸变成了圆脸。文庙

从北京到承德,清代建有御道。御道在热河城内这最后一段,建有牌楼三座。位于二道牌楼旁,就是赫赫有名的热河文庙。

热河文庙建成于乾隆四十四年(公元1779年),规模宏大,时与曲阜、北京孔庙并称中国三大文庙。当初建庙用了四年时间。岁月悠悠,时逢盛世,又用四年多的时间完成了“复原工程”。

其实直至1970年,这庙基本还完整着,后来给拆了。拆容易,再“复原”不易。但不管咋说,巍峨峨这么一座大庙又戳起来,可喜可贺。未曾竣工,我就隔着遮板去看,完工了,我赶紧进庙敬圣人,也是尽了读书人的一点儿心意。

同时复原的还有“承德府学教授署”,简称“府学”,就是当时承德府的总学校。说来话长,当初乾隆来承德,管教育的大臣叫曹秀先,建议兴建学校。乾隆在文庙碑记上有这样的文字:“朕曰:愈哉,亦其时矣。于是乎有设学之旨,于是乎有加额之恩。学校既设,则文庙亟宜建。乃命相地伐栈,卜吉鸠工。”“学校既设,则文庙亟宜建”,十个字非常重要。换句话说,若没这学校,也就没这文庙。那么,它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呢?我给概括了四个字——学有榜样。

说来古人比咱现代人一点儿也不糊涂:国家花那么多钱建学校,家长为供学生省吃俭用,地方把最好的地皮白拿出来,让你风吹不着雨打不着地坐着听讲、躺着看书,一口一个栋梁之才捧着。不是让你来当大爷、混日子,更不能越学越回陷,天天上网旷课,甚至弄出像马加爵、药家鑫那样的杀人犯。

休言秦皇汉武,就说乾隆皇帝怎么解决这个问题的吧,那就是进了“府学”,你小小学子别以为除了读书没旁的事,你还得天天排着队,跟着老师去隔壁的文庙朝拜先人。先进棂星门,这门的名字很有讲究,棂星是天上的“文星”,是主管文化考试的官。以此命名,表示天下学问有成的文人学子集学于此。门后的题字是“化成久道”,意为:“圣人久于其道,而天下化成。”即教化成功,你进门就得思量思量,自己在不在“化成”的范围之内。

往下是临泮池、过泮水桥。所有的文庙都有此池此桥,不同的是一桥三桥之别。泮这个字,很容易读成bàn(半),准确的读音是pàn(畔)。泮池,原意是周天子设置的四面环水的大学堂,一个学子身临泮池、人过泮桥,就好像进入了最高学府。但学得不好的,没资格过泮桥,得黄花鱼溜边儿——绕过去。那可是丢脸的,往下得发奋了。

热河文庙大成殿前左右配庑(房)几十间,仍用原存的房木。抬望眼,三百年前的彩柁依然色彩斑斓。木柁粗壮,可见当初不是豆腐渣工程。配庑墙上画有129名先贤,诸葛亮、司马光、朱熹都在其中。学吧,无论学识、人品,都够学一辈子的,哪里还有空闲扯……

待到进了大成殿,就更得肃然起敬了。孔子端坐正中神龛中,两侧为复圣颜子、述圣子思子、宗圣曾子、亚圣孟子。眼前这尊孔子像与平时常见的和影视形象都不一样。立在长安街上的孔子像以及书上的孔子像,多是素面孔子,束发包巾,是孔子当老师的形象。孔子还有另一种形象,当然是后人想象出来的:身着九章法服,头戴十二行珠冠冕旒,即帝王形象,且面目严肃,露两颗门牙。这里的孔子像就是这样,古人认为露门牙的孔子更接近仙界。当年这大成殿只供神牌没有塑像,这尊像是从曲阜请来的,与那儿的孔子像相同。当今各地文庙还有另一孔子像形象,是抿嘴微笑的,则体现了孔子的亲和力。

还有特别值得一说的,是热河文庙坐北朝南,往西一墙之隔是府学,再往西隔几十米是城隍庙。也就是说,两个庙中间夹着学校。由此看来,古人办学真是用心良苦:一边,学好有榜样;一边,学不好有下场。怎么办你自己掂量着来吧。山庄

在承德提“山庄”,就是指避暑山庄,又称离宫。避暑山庄的正门叫丽正门。“丽正”二字源于《易·离卦》:“离,丽也,日月丽乎天,百谷草木丽乎土,重明以丽乎正,乃化成天下。”用五种文字写就的这正门门额,意在这一朝就像太阳和月亮依附于天、宇宙万物依附于地那样,永远自强不息,永处于强大鼎盛之中。

现在,每天都有许多外地游客聚在丽正门前,喊人、整队、讲话、导游举旗,承德之旅即由此开始。但当年此处为禁地,文官下轿,武将离鞍,大声喧哗是绝对不可以的。为此,有必要回溯一下建造山庄的历史。

避暑山庄始建于康熙四十三年。加上前顺治朝,算起来正是清室入关六十多年的时候。那六十多年非比平常,发生了许多令人挠头的麻烦事。朝堂上先有多尔衮后有鳌拜专权,弄得权柄险些旁落他人之手;疆土上则有平三藩之乱、统一台湾之战、抗击俄国侵略等战事,连年用兵,花费甚巨。然与清后期不同的是,从顺治到康熙直到乾隆,几经风浪,结果多是化险为夷顺如人意。庞大的华夏之舟,在渡过一次次危机之后,还是比较顺利地向前驶去。所以,尽管承德夏日凉爽,便于皇上与各少数民族首领见面;尽管木兰围场可以行围打猎,又可以练兵,倘若彼时政治上不安稳,经济上入不敷出,想建造规模宏大的避暑山庄及外八庙,是很难办到的。

很巧合的一点是,公元1703年,当康熙建造避暑山庄时,远在欧洲的俄国沙皇彼得一世下令建圣彼得堡;在英国,白金汉公爵又建白金汉屋(六十年后由英王室购得作为王宫,称白金汉宫)。我想,这三组建筑同年开工不会是相互沟通好了的,那时既没有条件也没必要沟通。如果说有共同点的话,那就是此时这三个国家都处在政治、经济的上升阶段。在这个阶段,他们必然有所作为,而在诸多行为中,没准某一项就是相同的。于是,也就有了这种巧合之事。清朝是一个农业国,那时的国力在某些方面与西方强国不相上下,可以表明一个国家在六十年里,如果政策趋向得当、社会走向安稳、生产指向发展,是可以初步实现国泰民安的目标的。

我初到承德,避暑山庄内游人寥寥无几。本市青年男女搞对象,家里窄巴,或许去两趟。山庄太大了,林区草木萋深,据说有过狼。即使坐在湖边哪个亭子里,若男方没点儿勇气,至多到傍晚时分,也就鸣金收兵了。我那时虎背熊腰血气方刚,二百斤的麻包夹起来就走,但有几次月下在离宫,面对一些模糊不定的黑影,也惊得身上发凉。或许人家女方不愿日后跟着我这样的人担惊受怕,结果凡是在山庄月下谈的都没成。幸亏和我太太谈对象都在她家。她家院里有一堆烧火木头,我去了抡起板斧一顿猛劈,后来就谈成了。

山庄内有七十二景,康熙、乾隆爷孙各题了三十六个景名。很好分辨,凡四个字的,“四面云山”、“万壑松风”等,是康熙题的;三个字的,“丽正门”、“松鹤斋”等,是乾隆题的。

几年前,我写了《避暑山庄赋》,后刻在一块大石头上,立在山庄里。有人笑称是第七十三景。

避暑山庄里最著名的正殿叫澹泊敬诚殿,又称楠木殿(用楠木建造),其作用与北京故宫的太和殿是相同的。“澹泊”二字,源于《易经》“不烦不扰,澹泊不失”之句。诸葛亮在著名的《诫子书》中说:“澹泊以明志,宁静以致远。”清康熙皇帝很喜欢这两句话,他以“澹泊”为座右铭,以澹泊明志表现自己的情操,澹泊敬诚那块匾就是他的手书。来过承德的人还都知道一个有意思的事,就是山庄内的众多建筑虽同为皇家所用,但却不用故宫大内的琉璃明黄。承德也有金碧辉煌,但金碧辉煌全给了外八庙,而外八庙主要是为了安抚少数民族做统战工作用的。这倒不是说清朝皇上多么节俭(当然也有求俭治国的理念),而是他们要铸造一种澹泊宁静的氛围,让自己的心情在这里去掉浮躁,以便专心致志地治理国家。这可不是美化他们,起码康熙和乾隆这两位与山庄关系最密切的皇帝,在历史上还是勤奋并有较大作为的。这两位皇帝每年都有小一半的时间是在避暑山庄里度过的,山庄的氛围对他们的影响是很大的。

游客来承德,第一要看的就是避暑山庄。本市晨练,第一去处也是避暑山庄。于是山区一天到晩总是熙熙攘攘,热闹得胜过大集市。清朝皇帝绝想不到身后山庄会是这等景象。而山庄能有今日也大不易,“文革”结束后,山区内有机关、医院、工厂、居民,俨然就是一个大杂院,后来一点点往外搬迁,又不断修缮,才恢复了昔日雄姿。但七十二景中有许多景只有遗址,即便如此,在这么一个偌大的宫苑中,有山有水有楼台殿阁,在全国乃至世界也不多见。外庙

承德对外知名度高的,一是山庄,二是外庙,即外八庙。就是我前面写的感觉与仙境相似的一片寺庙。

不要说到此旅游的人,我初来时,也总问:避暑山庄之外有大小十几座庙,为什么叫外八庙?现在有了比较准确的答案:根据《钦定理藩院则例》,当年在北京、承德共建有四十座藏传佛教寺院,北京有三十二座,承德有八座。这八座是溥仁寺、溥善寺、普宁寺、安远庙、普陀宗乘之庙、殊像寺、须弥福寿之庙、广缘寺。

简言之,这八处庙宇有定额(在编制内)喇嘛,享受国家饷奉。故理藩院惯称“外八庙”(京城或长城之外)。而承德其他的庙宇则不住喇嘛,由八旗军守护。

这就清楚了,好比当下某某单位是在编的,财政拨款。而有的则不在编,财政管不着。时至如今,外八庙中只有普宁寺住有喇嘛,号称中国北方最大的佛教圣地。游人到承德,一般也都是先看大佛寺(普宁寺),再看小布达拉宫(普陀宗乘之庙)、行宫(须弥福寿之庙),如时间充裕,还可以过武烈河看圆亭子(普乐寺)。

有意思的是,别人远路迢迢来看庙,而当年我落户承德,再住进单位家属院,地点就住在大佛寺前,我家后窗就对着山门。那时大佛寺破烂不堪,门票五分钱一张。后几经修缮,终有今天的金碧辉煌。大佛寺的建筑分两部分,山门、碑亭、天王殿及大雄宝殿之前,属汉式寺庙建筑;梯形殿后的建筑,则体现了西藏三摩耶庙的特点,是藏式寺庙的形式。

大佛寺因有一座高二十多米的木雕大佛而闻名。观者进得殿来皆仰视,仿佛置身峭壁之下。半空之中,佛像面容庄重,左右四十只手,手中有眼,并握有武器与法器。四十只手、眼和佛教经义中“二十五有”的积数,就是千手千眼了,所以这座大佛又称千手千眼观世音菩萨。

这寺山门里的钟鼓楼、大雄宝殿以及藏有世界最大木佛的大乘之阁,其飞檐上都有风铃。夜来北风起,铃声响不停。但那铃声绝不扰人,恰恰相反,它似遥远的问候,叩击着你的心扉,又像久违的乡音,曾让我在北国漫长的冬夜回想起少年生活的温馨,并激励自己充满信心地迎接着即将来临的美好明天。

普宁寺的香火很旺,尤其是每年正月初一的第一炷香,诱使许多人千里万里奔来。据说早些年谢军夺国际象棋世界冠军、邓亚萍夺乒乓球世界冠军之前都来过这庙,挺灵,都赢了。

普陀宗乘之庙由于是仿布达拉宫建的,故又称小布达拉宫。此庙依山而建,气势宏伟,从山下爬到大红台,着实费些脚力。但上面的内容很多,不登上去很遗憾。与小布达拉宫一箭之遥的须弥福寿之庙,是当年专为六世班禅建的行宫,故简称行宫。那里殿上的金顶和金龙让人眼花缭乱,虽然是镏金,据说一刮就哗哗掉金末儿,军阀混战时被人刮过。现在小偷胆大敢爬楼入室盗窃,却不敢上去刮金末儿,他知道那是掉脑袋的活儿。

还要说一下普乐寺,那寺有一旭光阁,形似北京的天坛,所以简称圆亭子。阁内中央的圆形石须弥座上建有一个大型立体的曼陀罗(由许多深色的木框组成)。上面供有上乐王佛双身铜像(即欢喜佛)。这是喇嘛教密宗修炼、观摩、传授密法的地方。游人到这里,都会感到有一种神秘感。看过这里,一般就往外走了,其实在下面一侧的展室里,还有个展览,里面全是各式各样的欢喜佛。这些铜像早先是不让看的,有一年放开让看,下部都用黄裙围了起来。现在彻底放开了,人们也都神情坦然,感受到一种宗教文化,不可亵渎,只能静观。“作赋”

生活在承德的作家,几乎人人都会写到山庄。山庄是这座城市的灵魂,现在又称为对外名片。我虽然多写乡村,但山庄在我的写作中也占了很大的分量。几年前,我忽然想应该为她写些什么了,那日情绪骤来,就作了一篇《避暑山庄赋》:

滚滚濡水,八万载远古激荡;巍巍紫塞,秦汉唐一龙腾翔。热河宝地,碧毯曾为牧马场;滦阳故里,上营把酒观夕阳。山川三万条,三万聚精华,武烈相伴古泉;岁月三百载,三百生奇境,山庄美名绵长。天造奇峰,地涌碧波,春来花艳,暑至风爽。神哉女娲!伟哉炎黄!九州绮丽,尽聚此方!

康乾盛世,民稳国安固疆;政通人和,强健仰仗山庄。京华俯视八万里,夏都地高二十丈。澹泊敬诚,心静不存杂念;天宇咸畅,神稳鸿鹄志强。丽正阳,勤政忙,颐志远,知鱼翔。日月交辉,霞彩绕梁,西子失纱,云汉皆章。紫陌古道,车头马尾相衔;座座行宫,曾待外使朝邦。更有庙寺环拱,记志国事桩桩。千手千眼福佑,黎民万众安康。安抚怀柔,春风摇柳接万里东归之众;金册金印,须弥福寿迎班禅远叨圣恩。神州和谐,民族吉祥,万树园喧,圣火正旺。东海一指,军发澎马,收复台湾,炎黄脊梁。

五百罗汉,七彩祥光,碧波涟漪,翠岭异香。孟子云: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昔者,建山庄不择川谷防御之固;卫夏都不仗兵众刀刃之光。全凭人心向善,诚意为先,治国之策,大道无疆。后者休论攻守之由,终是城下不战,黎民避却硝烟,亦为托福山庄。岁月悠悠,往事茫茫,虽有瑕疵,难掩辉煌。承德赖有山庄,山庄灵动吾乡。高天厚土,九霄霓裳,坝上沃野,雾灵金黄。文墨重彩,绘我名苑;乐满八音,颂我山庄。龙腾寰宇行云雨,大乘吉祥聚灵光。九州辉煌曾统领,今人振兴定更强!

仰视文明福地,拥抱吾之山庄。热河清澈,万众享飨,丽正门开,恭迎八方,鲜花簇簇,美酒纯浆,鼓乐穿云,武士雄壮,大唱高风,曲动炎黄,先人流汗,河海田桑,千秋万代,永远山庄!

一座城一个门

胡学文

如果说堡子写就了张家口与战争相伴的历史,大境门则昭示了张家口的和平。堡门多数朝南开,大境门则通往北方;堡门不可随便出入,而大境门则完全敞开。

胡学文,1967年出生。河北省作家协会副主席。著有长篇小说《私人档案》等四部,中篇小说集《麦子的盖头》等七部。曾获《小说选刊》全国优秀小说奖,《小说选刊》首届中国小说双年奖,《小说月报》百花奖,《北京文学·中篇小说月报》奖,《中篇小说选刊》奖,《中国作家》首届鄂尔多斯文学奖,青年文学创作奖,河北文艺振兴奖等。

说到山城张家口,大境门必定绕不过去,而谈到大境门,绝对绕不过张家口。大境门是张家口的标志和符号,但如果仅仅将大境门看作一个标志,又太简单化了。大境门是生长在张家口身体上的,当然,“生长”是由张家口的特殊地域所决定的。大境门对于张家口的重要,标志和象征是表象,在更深更高的层次上,它是张家口文化血液中不可或缺的营养分子,参与、影响甚至预示着山城的命运,犹如一个人的基因密码。

我曾在张家口生活了四年,不长,一千多个日夜。我住在西太平山脚下,每年夏季,打开后窗,凉爽的轻风挟着花草的清香穿厅而过。花草是太平山上的,风是坝上草原过来的。如果不出门,每天清早或傍晚我必爬越太平山,常在山顶的朝阳亭歇脚。朝阳亭建在绝壁之上,从那里可一览山城全貌。张家口三面环山,清水河穿城而过,像一个狭长的沟壑。春天,三山翠绿,格外养眼;金秋,枫叶如火,令人神往。大自然的笔墨,总是那么不偏不倚,恰到好处。朝阳亭往北数百米,就是绵延千里的长城,大境门嵌于其间。我在山上绕一圈,再从大境门下山,永远不变的路线。每次走过门顶,都要朝北望望。望不出多远,彼时,总有一丝沧桑划过心间。

张家口距北京二百公里,是塞北大漠进入中原必经的通道,独特的地理位置注定了它的重要。元明清三个朝代均定都北京,张家口是京西北的门户。作为军事重镇,战争自然是如影随形。

一个遍布刀伤和枪伤的城市。

无可遁逃。

张家口别称武城。在这个地界上究竟发生过多少场战争,史料没有确切的数字。因为战争,所以修建长城。战国、秦、汉、南北朝、唐、金、明等朝代都曾在张家口境内修筑过长城,总长一千五百多公里。当然,许多长城只剩下遗址,或只是隐在文字背后的影子。烽火熄灭,狼烟消逝,但刀痕犹在。

华夏史上最早、规模最大、影响最深远的战争发生在张家口,史称阪泉之战与涿鹿之战。阪泉之战发生于炎帝部落与黄帝部落之间,黄帝战胜炎帝,形成黄炎部落联盟;涿鹿之战发生于黄炎部落联盟与蚩尤之间,蚩尤大败。虽然有传说成分,但战争的性质不容置疑。学者们看重战争的意义,但并不能改写战争的含义。人的童年记忆或许模糊,但影响深远。阪泉之战与涿鹿之战,应该是张家口的童年记忆吧。“土木堡之变”也发生在张家口,那是明朝与漠北瓦剌部落之间的一场大战。明朝的主角是明英宗和宦官王振。王振是蔚县人,据说兵败返京时,本来打算走蔚县,但王振怕士兵踏坏老家的庄稼,改走怀来。其实,即使走蔚县,也难逃败运。从大军离京那一刻起,失败已经注定。明英宗被俘,王振被杀,五十万大军覆没,留给后人一片叹息声。

野狐岭之战当属史上惊心动魄的一战,发生在蒙古大军和金国之间。持续数月,极为惨烈。野狐岭在张家口城西北,俗称坝头,是内蒙古高原的边缘地带。激战的结果,成吉思汗以少胜多。另一个结果是,它又给张家口留下一处刀伤,虽然刀伤可以让她更加成熟。

还有许多大战,我不想在此罗列。一路穿越狼烟和烽火,这就是张家口的历史。

战争是个沉重的词,但战争也能激发人的智慧。据说最早的指南车于涿鹿之战期间发明。据《太平御览》记载,黄帝追赶败逃的蚩尤,蚩尤突施魔法,从鼻孔中喷出浓雾,刹那间战场上天昏地暗,狂风大作,雷电交加,持续三天三夜。一个叫风后的人,制造了一辆指南车,车上站着一个小人,手始终指向南方,从而使黄帝部落冲出浓雾,取得战争胜利。

童年时期,我特别喜欢的一部电影是《地雷战》。其中一个细节记忆犹新,民兵队长看到对象的长辫子,受到启发,解决了连接地雷的技术性问题。那时,我对他佩服极了。

堡子,也是战争催生出来的。在张家口境内有上千个堡。仅蔚县境内就有八百村堡之说。有的堡历经风雨,至今完好;有的虽已不存在,但村镇仍沿用堡的名字,记录着堡曾经的存在。

堡子,字典的注释是有围墙的村镇。它最早最初的功能是防御工事,一般叫军堡。军人需要堡垒,老百姓更希望安全,除了战争,还有匪患,村镇之堡便蘑菇一样生长出来。

从北京到张家口往西,长城沿线有六十九座堡,葛峪堡、马营堡、土木堡、膳房堡……张家口市内还有座军堡,叫堡子里,始建于明宣德四年。每个堡另有属堡,如堡子里下属高庙堡、四杰屯,葛峪堡下属趄柳树、张全、五家庄等。想象那个场面,旷野无际,军堡连绵,该是何等壮美。在内部设施上,军堡自然处处从军事考虑,比如堡子里,四角各建一个戍楼,东、南门和西城墙上建有兼瞭望和御敌功能的重檐阁楼。堡内有中营署、守备署,其他建筑多是官衙、官邸、营房等,寻常百姓闲杂人等不能居住,以防混入奸细。商人入住已是后话。作为军堡,其主要功能是战时防御,无论是青砖还是黄土垒就,坚固当然是至关重要的,但人心的坚固更为重要。人心不牢,再高的墙也无济于事。从这个意义上说,城堡包括万里长城在内,构筑的是心理防线。

仗不是年年打。天天站在瞭望台上,瞭望的只是昼夜的更替,四季的轮回,紫燕回北,雁阵南归。作为戍边将士,日子单调而清苦。有一个飞狐峪堡的故事:飞狐峪堡地处偏远,把总地位不高,给养不足,官兵们的一日三餐经常是架火烤山药莜面饼子吃。烤饼子沾了灰,吃时用手一打,再用嘴一吹。因而当地流传一个戏谑性的歇后语:飞狐峪的把总——三吹三打。故事的真伪无从考证,但兵丁生活的清苦是可以想见的。

有的堡子在建造时考虑到功能的多样性,不仅是防御之城,还是生活场所。日子需要调节,需要颜色,士兵需要,军官也需要。所以,堡内有了店铺、客栈、寺庙、戏楼。像涿鹿县广恩屯,仅五户戍军驻扎,也有一座观音殿。在他们心中,观音殿起到的作用或许比城墙更大些。而戏曲不仅调节生活,还有教化功能,可以说是有堡必有戏楼。

在建筑布局上,城堡也很讲究。如张家口堡的中心是鼓楼,楼分两层,由墩台和楼阁两部分组成,台基呈四角状,底层留四门,四门通衢,俗称四门洞。堡最高处是北城墙的玉皇阁,玉皇阁与鼓楼均在堡中轴线上。不同的堡,街道形状各不相同,有丰字形、井字形、田字形、棋盘格形、人字形、主字形等。如蔚县宋家庄的街道为三横一竖,与正北的真武庙恰好形成“主”字,从堡门走出绕关帝庙叉开左右两条大街,出堡,恰好形成一个“人”字,整个街道形成“主人”布局。堡从其外观看,是粗犷雄壮的,颇具北方大地的豪壮。走进堡内,会发现许多精致与秀美。如蔚县西古堡民居的窗雕,与徽雕相比也毫不逊色,集南方的阴柔精细与北方的阳刚大气于一身,令人叹为观止。

许多堡在岁月中渐渐消亡掉,只留下轻轻浅浅的痕迹;许多堡历尽风雨沧桑,面貌依旧,书写一段段历史的传奇。堡子里算是基本完好的,如今是张家口老城区。特别浮躁时,我会去那里走走。街道不再平整,尽管不时传来吆喝声,但走在曲曲弯弯的巷子里,心确实能安静下来。我的长篇小说《红月亮》和中篇小说《背叛》中的女主人公都住在堡子里,是她们的选择,也是我的选择。因为只有让她们住在堡子里,我才能走近她们,与她们一道走进张家口的纵深。

其实,张家口独特的地理位置和形貌,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天然城堡。或许,这就是她的命运,必定伴随着血雨腥风。

如果说堡子写就了张家口与战争相伴的历史,大境门则昭示了张家口的和平。堡门多数朝南开,大境门则通往北方;堡门不可随便出入,而大境门则完全敞开。

大境门修建于清顺治元年,与山海关、嘉峪关、居庸关并称长城四大关隘。其实,明朝在修建长城时曾开筑一个小境门,在大境门往东约120米。同为境门,一大一小,意义大不同。明朝修建长城,从心理上,对北方少数民族是提防的,当然有惧怕因素。而作为在北方崛起壮大的大清帝国,对生活在北方的蒙古部族也提防,但并不惧怕。这个“大”字,是策略,是胆识。战争当然不可避免,只一个噶尔丹,康熙就三次亲征。开门,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战争,是胆略智慧的对决。相比于金戈铁马的厮杀,另一种战争更见功力。

大境门的建筑材料没有多特殊,条石为基,青砖为体,门下马道平铺石板。门呈拱形,上面有四个遒劲颜体大字“大好河山”,1927年,察哈尔都统高维岳手书。

如果张家口是一棵树,大境门建成后,这棵树就渐渐枝繁叶茂。大境门给张家口注入了营养。营养来自商业,来自著名的张库大道。

张库大道指张家口通往蒙古高原库伦城(今蒙古国首都乌兰巴托)的贸易运销路线,南起张家口,北向库伦,直到俄罗斯的边境城市恰克图,全长三千多公里。一扇门,一条路,一座城,互为因果。

最繁盛时期,张家口旅蒙业有数百家,既有南方客贾,也有北方商人;既有中国商人,也有俄罗斯、日本、美国等外商;既有小本经营的本地商,也有德恒美、永兴和、瑞兴和等大商号。经营的范围就更广了,主要商品有砖茶、绸缎布匹、米粟麦粉、纸张、烟叶、红糖、铁器、鞍具、小百货等日常用品。与蒙古族牧民交换回的商品有马、驼、牛、羊、皮、绒毛、口蘑及鹿茸、麝香、羚羊角等药材,与俄罗斯人交换回的是毛呢、毛毯、天鹅绒、水晶石、赤金、银器……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辗转数千公里,那么多货物的往返,主要依靠骆驼,沙漠之舟骆驼是最主要的运输工具。曾经,大境门外的骆驼市场极为繁盛,每年交易量超七万头。当时,仅向俄罗斯输出茶叶一项,每年就需十万头骆驼;向草原和西北输出商品,每年需一百多万头骆驼及几十万辆老倌车。

驼队,一个传奇色彩颇浓的词汇。

想想吧,草原、戈壁、乌云、篝火、匪徒、狼嗥,随便扯上一点儿关系,就够说道半天的。漫漫的长路、单调的驼铃、枯燥的日月星辰……似乎与诗意没有关系,但就算是粗粝的风被时间的手抚平时,也会让人生出向往。商道没戏楼,但商人有响亮的歌喉。我特别喜欢二人台《拉骆驼》,喜欢其旋律,也喜欢其歌词——狂野又质朴,蓬蓬勃勃。

没有大境门,就没有张家口的繁荣。

没有大境门,就没有那狂野的歌。

这是肯定的,但大境门的重要不是因为这些,而在于其影响改变了堡的思维方式。

在坝上草原,有一种皮尖草,多生在墙角、乱石、田间、地头。生命力极强,连根拔出,如果没被阳光晒枯,其根系会重新扎至地下。至于被踩被踏,对它根本没什么损坏性影响。皮尖草叶片上有锋利的刺,不会刺到周围的植物或昆虫,但如果赤手扯它,手会被割出血。

张家口是另一种形状的皮尖草,同样有着极强的生命力。我一直试图寻找张家口的底色,如果用一个字概括,我认为应该是“韧”。战争的烽火,让这块土地和土地上繁衍生息的人,具备强劲的韧性。几年前,我曾探访华夏三祖遗迹,在涿鹿的一个村庄有口蚩尤井,传说蚩尤的大军曾在此休整。我在那个村庄转了转,歪歪斜斜的街道,坑坑洼洼的路面,街角的石头上坐着几个清瘦的老人。他们不像在别处见到的农村人,总是好奇地盯着来客。他们漠然,淡定,一副见过世面、看透生死的样子。我觉得他们面孔上呈现的,就是张家口历尽风雨的表情。

除了“韧”字,应该加上“义”字。张家口地处塞外,受草原文化与中原文化的双重影响。两种不同的文化,却有着同样的核心内容。大境门日渐繁盛,就是义字当先。彼时的商铺,会用到一个词——“倒账”。“倒账”也叫“拨兑账”。因为各行业的货物、银钱往来都不是现金交易,只是落一笔账,到一定时候互相拨兑,这就是“倒账”。如皮毛贩子欠下皮毛栈的钱,是以钱行借款支付,钱行把款过户到皮毛栈,皮客买进货物,再由皮毛栈把钱过户到货主,货主仍把款存放在钱行。来往繁复,没有担保,靠的就是义字。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细想,世间万物均有迹可循。战争催生了堡,堡庇护着人,也使张家口的思维有着某种守势,但这种守势并不是保守,因为它还有一扇通向远方的大门。这种守势是一种稳妥,至今依然。行走在张家口大街上,会发现女孩的穿着打扮很前卫、新潮。张家口是开放的,张家口人走得很远,但无论走多远,绝不把根拔掉,因为他们心中有着自己也未必意识到的堡情结。

沧桑太极城

李春雷

青灰色的城墙残缺却坚毅地围拢着,墙外是一望无际的护城河。太阳映射着颤颤的水面,银光闪烁,如一郊晴雪。城墙和河水之间,是青青黄黄的堤地,三五成群的人们,身穿黑黑白白的练功服,正安闲自在地行云走架,揣摩太极拳理。水中的古城像一位历尽沧桑寿入耄耋的智者,吃力地坐在淡黄的秋风里,慈祥又忧郁地观望着这个丰饶却沉重的世界。

李春雷,1968年出生,河北省成安县人,毕业于邯郸学院英语系和河北大学中文系。2007年12月当选河北省作家协会副主席。主要作品:散文集《那一年,我十八岁》,长篇报告文学《钢铁是这样炼成的》《宝山》《摇着轮椅上北大》和《木棉花开》等。曾获第三届“鲁迅文学奖”、第十二届“全国五个一工程奖”、徐迟报告文学奖(蝉联三届)、首届“全国五一文化奖”、冰心儿童文学奖、河北省文艺振兴奖(蝉联三届)和河北省五个一工程奖(蝉联五届)等。

青灰色的城墙残缺却坚毅地围拢着,墙外是一望无际的护城河。太阳映射着颤颤的水面,银光闪烁,如一郊晴雪。城墙和河水之间,是青青黄黄的堤地,三五成群的人们,身穿黑黑白白的练功服,正安闲自在地行云走架,揣摩太极拳理。水中的古城像一位历尽沧桑寿入耄耋的智者,吃力地坐在淡黄的秋风里,慈祥又忧郁地观望着这个丰饶却沉重的世界。

历史似乎是开了一个玩笑。当科学使人们已经登上月球并正在遥望更远的星球时,工业文明的铁蹄却粗暴地践踏了自己脚下大片的绿地和清水,看着脚下的这个星球,看着贪婪而又暴戾的自身,人类开始重新思考如何与自然和谐相处。于是,他们重新发现了这座古城,发现古老的太极拳和它蕴含的神秘的太极文化,不仅在健身意义上具有不可替代的自身和谐作用,而且在人与人、国与国、人类与自然、地球与宇宙和谐等方面都具有极为深远的哲学意义。

生活在现今河北省永年县广府镇(古广平府城)的人们,面对眼前如此严峻的生存环境,越来越怀念起那座被水田菖蒲环绕的方方的围城了:蒙蒙的晨光里,淡淡的月色中,处处是轻捷灵巧的身影。英姿勃发的杨露禅、武禹襄、李亦畲们走在街市上,牵引着小城人羡慕的目光。间或这些俊杰们走出古城,很快便会从外地传来激动人心的消息。于是天南海北的人们便会更加叹服太极的奇妙,于是城外弯弯曲曲的黄泥小路上便会有更多身背青布包袱前来投师的外乡人。在当年的广府人心中,这小城俨然就是世界的中心!

走在古城窄窄的小街里,看着处处碱损的巷墙,想象着昔日的繁华,我忽然觉得,古城路边的每一颗石子都藏着一段悠长无奈的故事,每一堵墙上都爬满着深邃幽暗的历史。咀嚼着一个个沉重的故事,我的笔不自主地滑进了那个漫长而遥远的世界……

水文志载,远古时广府城现址处于冲积扇末端洼地。后漳水夺洼,冲积而成小块平原。平原上遍生松柏,苍苍茂茂,土人迁居,始生人烟。后来,这块水中陆地渐次扩大,形成了这种北方极为少见的地理特征,成为一块生衍后世繁茂历史的风水宝地。

从现有资料看,自人类文明初级阶段始,这里便是人口密集地。春秋时称曲梁,《左氏春秋传》载:“宣十五年(公元前812年)晋荀林父败赤狄于曲梁。”秦汉年间,此地更为兴盛,据《辞海》介绍:“汉景帝时分置广平郡,五凤三年改为广平国,东汉封吴汉为广平侯,三国魏黄初二年复置郡。”

尽管这些枯燥的史记可能激不起人们的兴趣,但我们完全可以从以上记述中想象广府古城旧时的规模。可以说,两千多年以前,这里便已形成了包括军事、政治、经济和文化等多方面在内的生存氛围。

也许正是看中了这块兼及军事屏障的风水宝地,隋末农民起义领袖窦建德在此建国立都,以拒隋唐。也许从那时起,古城的流风遗韵里便有了习武的风俗,历史上轰轰烈烈的战火硝烟在这个弹丸之地上迭现了多少次,积淀了古城荣耀却沉重的记忆。

率先闯入这片繁华世界的文化名流是唐朝大诗人李白。公元727年春天,他离家远游,赴太原的途中于广府流连,在一家酒馆喝得酩酊大醉,而后骑白马,走邯郸,写下《自广府乘醉走马六十里至邯郸登城楼览古抒怀》。诗中写道:“醉骑白花骆,西走邯郸城,扬鞭动柳色,写鞚春风生。”给古城文化注入了特有的仙风道韵。

有论者云:李白自谓“十五游神仙”,“十五好剑术”,其性喜隐居学道,又好修武习艺,其所习练是否与太极相通,如此,可谓太极之远祖。此系笑谈,聊可解颐。

广府古城在唐代前后为土城,周长约3.4公里,元时增筑为4.5公里,明嘉靖二十一年(公元1542年)知府陈俎奉命集民工百万砌以砖石始成现今城垣:高12米,宽8米,城墙上建有4座角楼、57座铺舍、1876个垛口,四门上建城楼,增筑瓮城设重门。由于城池地处低洼,四周临水,所以城墙在平时的主要功用在于防洪。

广府作为直隶南首府,水陆交流极为方便,陆路有官道和各府、州、县相连,水路有滏阳、牛尾河道内外相结。城里街巷纵横、店铺林立、官署棋布、商贾云集。万寿宫、紫山书院、府县文庙、府县城隍庙、保庆寺、魁星阁、文昌阁等大型建筑气势恢弘,富丽堂皇。以府前口为中心的四条大街,七十二个小巷道四通八达、错落有致。街巷中商铺邸店,随步可见,一色青砖白灰蓝瓦的清式建筑,前面板栅门,上边带出厦,门里陈列着各式各样的丝绸、布匹、珠宝、银器、陶瓷、毛皮……每到夜里,户户廊檐下的灯笼和街道两旁的油灯华彩齐放,浩瀚的灯海映照着街市明白如昼。东大街夏家的银器店、鼎泰恒的李家洋布庄,西大街齐家的茶铺更是买卖成流,每一交易动辄百万。还有街头巷尾数不清的酒肆茶楼,旗旌飘摇,在招揽着过往微醉醺醺的行人。

城墙之外是盈盈的永年洼,里面浅插荷稻,深植蒲苇,天然长养着数十种鱼类和成群成群的野雁和水鸟。天晴的日子,风和景明,城里衣着裙裾的姑娘三三两两地在水边洗衣,青青的城墙的倒影里,脆亮的笑声激起了轮轮涟漪。一叶画舫轻轻拨开水面驶过来了,几只肥硕硕的白鹅惊慌地四散游去。真是一幅绝妙的江南水乡风情画!

城南二里有一座南桥,这里是滏阳河的来往码头。滏阳河上通磁峰,下达津卫,从上游来的大船满载着煤炭、陶瓷、山货,在这里打尖。从下游来的丝绸、布匹、粗盐、茶叶也在此地停靠。从南桥上船,七天七夜可达天津卫,一路扬帆顺流,轻舟不需摇橹。从天津来的货船全靠纤夫一程程拉纤,热辣辣的太阳下,纤夫们光着上身,弓着腰背,唱着粗犷的号子,吃力地蜗行。南桥是直南最大的转运站,仅买卖客栈就有七十多家,船来船往,通夜灯火熊熊。那时,洼淀上有不少渔民,一家一条船,一船一家人,漂流水上,打鱼为生。晚上就停泊在岸边或苇荡里,披着月光,枕着轻漾的小舟,静静地盘算着明天的生计。

古城风景如画,如画的风情里孕育着小城特有的文化。城东北隅水上有一处精妙的建筑群叫莲亭书院,也叫荷花馆,系明嘉靖年间所建。古时社稷二坛在北门外,每年春秋二祭,地方官祭礼毕,按例途返东门,遂在水上建此馆以休憩观赏,后专为秀才读书之用。历代知府和名流都曾在此设坛讲课。江南才子郑板桥、直隶总督桐城派后人方观承、光绪帝师翁同龢等也多次光临视学。

明清两代重科举选士,乡试每三年一次,在省城举行,凡本省生员与监生经三试合格后均可应考,乡试中者为举人。因直隶省域太大,故在直南首府设考场,附近府州县童生都来此考举。每年春天,成千上万的书生背着书袋和干粮,沿着四外的小路汇聚广府。古城南大街以前有一条考棚街,童生们在此搭棚住宿,预备应试。每到此时,是城里最热闹的日子。

小城四周文化古迹星罗棋布,号称“赵州桥第二”的弘济桥、“毛冢高峰”的毛遂墓、遍长鼋鱼的黑龙潭等拱卫周边,构成一个奇特的文化圈。如果再延伸开去,周围的邺城文化、南宫文化、黄粱文化、磁山文化等都可以挽起手来。沿着弯弯曲曲的黄泥驿路,可以洞悉中原古地神经般微妙又丰厚的文化脉络。

两千年的积淀使小城形成了一种醇厚的文化氛围。人们生于斯,长于斯,与小城厮守着一种天然的默契。一切都是那么平静、安详,好像是在无意中静候着一个契机的造访。

太极,这个玄妙的境界正是在这个祥瑞的氛围中向这座小城慢慢地靠临的。《周易·系辞传》曰:“易有太极,易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这是文字上最早关于太极的记载。宋周敦颐解释说,太极是天地万物的总根源,分阴阳二气,并由此推衍而成人类万物。总之,太极是一个玄微的混沌的原始世界,是一种高邈莫测的神秘境界,极尽宇宙阴阳正反矛盾之玄。

据传,明洪武初年,道士张通顿悟天机、偶感灵犀,引进发挥道家的导引和吐纳之术,摸索出太极拳理。后历代沿传至河南温县陈家沟。绵绵几百年,如一脉暗流隐匿于门户之内。

也许是历史垂青广府,也许是历史垂青太极,像文学史千年的发展必将出现李、杜那样,在晚清的广府城里,出现了注定要肩扛重任、开创太极大业的杨露禅和武禹襄。

杨露禅本是广府南街一个以卖煤土、做短工为生的小市民,少时练习少林外家拳,技艺超群。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在广府城“太和堂”药店老板陈德湖那里领略了太极异功,其克敌制胜之轻灵,妙不可言。于是,这个倔强的汉子立志改习太极,在友人武禹襄的帮助下,经陈德湖引荐,杨露禅以雇工身份三下河南温县陈家沟,拜陈氏太极传人陈长兴为师,苦心励志,历时十八年。杨露禅陈家沟学艺的故事,被民间文学家冠以“偷拳”之名编成话本在社会上流传甚广。

杨露禅学成后,已考取举人的武禹襄也放下功名,直下温县赵堡镇拜陈氏太极另一位传人陈青萍为师,学太极新架。武氏聪颖灵透,加上原有的武功底子,经过数年潜心研磨,终于创立了一种既不同于杨氏又不同于陈氏的武氏太极拳。杨、武二人双峰并峙,又相学相长,更使两家太极拳术炉火纯青,臻入化境。

太极拳极尽阴阳化变之玄妙,步履灵活、外柔内刚、变幻无穷,讲究借力打人,以柔制刚,一时被武术界奉为技击之冠。相传有一次武禹襄被几位慕名而来的外家拳高手苦苦恳求比试,坚辞不过,便端坐太师椅,让众位出手。几位高手四面出击,但见武氏微闭双目,手脚未动,只稍稍晃动身躯,众人便被抛出丈外,屡试不爽。众高手匍匐于地,拜服不已。

在杨、武的影响下,广府城内研习太极者蔚然成风。特别是秀才李亦畲等加入到这个行列中以后,使广府很快便形成了一个颇具规模的太极集团。

武禹襄和外甥李亦畲在实践的同时,倾毕生精力整理钻研太极拳论,从拳式、走架、推手到各种实用器械,在实践和理论上进行了深入的探索。他们所撰写的《三字诀》《打手要言》《四字不传秘诀》《撒手秘诀》等文字言简意赅,精切绝妙。可以说,武、李是太极理论和实践上的集大成者,对中华太极的发展做出了极其巨大的贡献,同时,也为广府奠定了千古不移的“太极城”地位!

经过两代人前后数十年的苦心实践,太极拳在广府古城形成了全面的鼎盛时期。当时,广府城里家家练太极、人人会推手,练习太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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