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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5-17 14:33: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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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钟立风

出版社: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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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各种悲喜交集处

在各种悲喜交集处试读:

自序

回首往昔,你才发现:哦,我原来经历了那么多“悲欣往事”……往事倘若全是悲,真是人之大不幸。而假如全是喜……天底下真有这样的好事吗?我不相信!尽管普通而正当的快乐我们应该去支持、去赞美,然而我们又发现,这个世界的丰富和力量以及某些行将消逝的诗意恰恰是从“悲”中生出来的。

于是我想,唯有“悲喜交集”,人才会觉得生命有着无穷的滋味,过往生活的种种际遇都能在悲喜之际的律动中找到可靠而温暖的依据。不知何故,写作这本书时,心里也时常翻涌着这种感觉。本书分为三个部分:友多闻、素履行和旅梦人。

从前读到Jorge Luis Borges的诗歌“岁月是一条长河/一张张面孔水一样掠过”。在“友多闻”这一章节当中,我在追忆(回味)一张张流经我生命的面孔,经过时间之河的洗礼,忘却了世俗的标记,感受着他(她)们的可贵与美丽。这里面有些“面孔”,你一定也很熟悉,通过一曲乐音你曾抵达过他们,发现怀着同样的礼乐谦卑;有的“面孔”,我甚至还没细细打量,她就如流星陨落,彼此没来得及留下一声叹息;有的“面孔”,好似一段家常也像一句诗行,你从未与他们谋面,但阅读之后,心有灵犀,他们身上的诸多故事与变幻的色彩,你也许曾在别处遇见。“素履行”这一部分,书写的内容基本上与音乐和书(阅读)有关。我很喜欢“素履”二字,我也时常把歌唱与阅读当作自己的“行行复行行”。行之又行,即成素履。我愿意通过音乐和阅读使自己获得一份清净自守。笔下的李泰祥、郑愁予、Leonard Cohen、契诃夫、Georges Delerue(法国电影配乐家)、塞林格、布努艾尔、Jeanette、卡夫卡、希区柯克、Miguel Llobet(西班牙古典吉他演奏家)……看他们、听他们、读他们,感受着他们的素履之行,好风如水,涤荡心胸,然而每一个步履,又都流淌着流丽的节奏的源泉。

最后的“旅梦人”,顾名思义,有着某种不确定和幻梦般的色彩。字里行间,有待你的补充与想象。我迷恋这样的书写,仿佛在玩一个捉迷藏的游戏。曲曲折折、千里埋线,为的是最后找寻到那一刻的讶异和喜悦。说到捉迷藏,有一个悲喜交集的故事,是俄国人梭罗古勃讲的:一个孩子总是要求母亲跟他玩捉迷藏,每次母亲都依他。后来孩子病了,他还央求母亲跟他玩捉迷藏,直到孩子的病没法医治了,这个游戏还没间断。面对毫无希望的孩子,母亲掩面哭泣,而此时孩子依旧以为母亲在同他捉迷藏,正是差不多母亲掩面的时候,孩子死了。于是孩子的死,像是一个游戏,美丽又悲哀。

弘一法师李叔同在临终之际将各种人生况味和生命体验化为这简静而有力的四个字:悲欣交集。寥寥四字,玄机、意象、奥秘无穷。可是那玄机、意象又化为音符、画面,纷纷扬扬落到你我面前,是寻常人世的一支悲喜之歌。

悲喜交集,从某些方面看来,与祸福相依、阴阳交错有着相同的含义。两者之间循环往复、生生不息,看似不可预知,却也生机气象无限。精通此道的人从不避讳两者之间的吉凶悔吝。因为逢凶化吉的“吉”是真正的吉祥;由祸转福的“福”是最大的福分;悲中生出的“喜”是最好的喜悦。

木心先生短句:如欲相见,我在各种悲喜交集处。因为热爱他,就以“在各种悲喜交集处”为拙作命名。又想起早前在一次奇遇般的行旅中偶得的一篇短文“你若寻我,我在人情最浓处”。现在,完成了此书,我在人情最浓处,再次遇到了你,多情而平静。如此,不知道内心的悲喜交集是得以化解,还是又生出更多。而就在此刻,仿佛听到音乐,充满故事和色彩的音乐,由你的内心,涓涓流出,无有止尽。2013年8月7日星期三乌鸦旅店

Do 友多闻

为那只鸟干杯!

刘禹是他哥哥刘辉介绍我认识的。哥哥是画家,弟弟是诗人。哥哥狂放不羁,弟弟闷骚不已;哥哥声色犬马,弟弟寄情书海;哥哥痛并快乐着,弟弟无所谓痛苦或快乐;哥哥双目如炬,弟弟眼神似水……他们哥俩乃一阴一阳之谓道也。

最初的日子我总跟刘辉混在一起。他年少从艺,阅历丰富,既敏感又躁动、既夸张又多情。快五十岁的人了,还跳动着一颗十八岁的心,滚滚红尘红尘滚滚里,进进出出出出进进,停不下来乐此不疲。他见解乖僻,反应灵敏,口才了得,经常连珠炮似的叫你觉得趣味十足又难以接招,有如神助!所以各种牛鬼蛇神之场合,无一不是他成为真正的焦点。混迹久了,我浑身上下也开始躁动不已,有种阳气太重了的感觉。幸好,没多久刘禹从哈尔滨老家来北京定居,我之阴阳开始平衡了。

说来真乃蹊跷又神秘。有一次我问刘禹最喜欢的小说家、诗人、导演、艺术家是哪几位?他含笑顺口说出:贝克特和安迪·沃霍尔。我顿时呆住了,之前我没有觉察,待他说完,我才发现他的长相与气质简直就是安迪与贝克特的结合!

见我如此讶异,刘禹深邃的目光露出一丝狡黠。我继而又想,贝克特与安迪·沃霍尔不仅艺术造诣显赫超群,他们各自的形象气质也令世人烙印般深刻,甚至和一些世界顶级电影明星一样深入人心。那么刘禹拥有二位相貌气质的总和,自身功力不容小觑,说不准还有一种超现实的神秘力量通过文学、诗歌与电影为刘禹推波助澜,让他喜欢的两个人渐渐变为了他自己。

也许你会说,之前肯定有一些朋友对刘禹说过,说他既像贝克特又像安迪·沃霍尔,于是你问他喜欢谁,他就脱口而出这两位。好吧,你这么说,我也不反驳。不过你要是有机会见见刘禹,再与他谈上一席就好了。

与刘禹在一起的时光舒坦、轻松,无所顾忌、无拘无束。时间忽而静止,忽而流动,他既是入世的,又是出世的,或者说他根本不入也不出,只是过着自己该过想过的生活,一个简简单单的读书人,快快乐乐的生活家。说他是个“生活家”一点儿也不为过,没有名利欲望的牵绊,没有过多物质生活的奢求,但他对寻常生活充满浓厚的兴趣且天生具有感同身受的能力。对所有高雅艺术怀着单纯的探寻。对待世俗人情云淡风轻、宽厚有加,看待生活常理透彻亦深情。散漫却不懒惰,深刻又极其简单。与他在一起,听他讲读过的书看过的电影,充实怡然。诗人刘禹在左边。为我们拍照的是卡尔大漠。卡尔大漠是一位人体摄影师。久而久之,他厌倦了人体摄影。后来在摄影棚,只要模特一脱衣服,他就马上昏倒。不过,有人说他是装的。

有时候他厨房里忙活着,突然围裙翩翩走了出来,松弛、愉悦,油渍渍的手比划着,给我说一个有趣的小说片段、一个隐藏的电影镜头。他烧菜做饭很有一套,有时候我们根本没发现他有过准备和烧制,却像变戏法似的突然又端出一盘。简单、独特又可口,席间风趣幽默笑话不断,使得饭菜更加香甜。他清心寡欲,身上却又仿佛是色香味俱全。

刘禹也常常到我租住的地方看我,给我一本旧书一张新碟。我也把新写的歌唱给他听。他对音乐也较为敏感。有一天我把《等》唱给他听,此歌节奏跳跃却也弥漫无奈,为三陪女郎而写。刘禹听过一语中的:这首歌乃“悲剧喜剧化”也!

太准确了!我不由惊叹,正是以喜剧的方式去歌唱一则悲剧故事也。后来我搬到了后海一个筒子楼,屋里老旧普通,窗外秀色宜人:野鸭子、驾帆人、海边老年萨克斯手、海上放风筝的小孩、屋顶飞过的鸽子和它们的哨声、各式各样的游人和老居民……

刘禹站在我的席梦思床垫上,望着窗外流动的美景,双脚随着弹簧上下一阵颠簸:操,这地方太他妈的超现实了!

刘禹喜爱摄影,但不像那些所谓的专业摄影师那样讲究设备、在乎器材。平日里出门,他总是随身带着一个相机,以自己独特的视觉取景拍摄。他想法怪诞超前但又合乎常理和人性,时常给人以崭新的启发。他拍了许多片子,旁人看着云里雾里、难以琢磨他的心思。其实刘禹有他自己坚定而成熟的艺术构想。这一切归功于他大量的阅读、不倦的分析和愉快的思考。

有一年国外某知名艺术收藏家到北京来收购当代摄影艺术品,由于收藏家名声享誉世界艺术圈,国内的艺术家们早早就开始准备自己的作品,个个摩拳擦掌,暗自较劲,等待这一天的到来,以实现名利双收!

艺术家们费尽心思在自己的作品上下工夫。有的搞成巨大幅,需要很多张才能拼凑成完整的一张;有的用华丽精美的相框掩饰其作品本身的不完美;有的为了被选中,竭尽讨好之能事……

刘禹带着自己刚刚从彩扩店取出的两张小尺寸照片姗姗来迟,发现展厅早已满满当当。好像这些大艺术家们早就商量好了似的:什么玩意,才不带你玩呢。最后只有洗手间门口还有一小块地方供刘禹的作品展出。艺术家们看到刘禹的作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继而又露出嘲笑和不屑一顾的表情,有的甚至还当面取笑他……

一会儿收藏家带着助手来了,艺术家们个个胆战心惊,大气也不敢喘。收藏家慢慢环顾了一圈,脸上露出了几分失望,突然发现洗手间门口两幅可怜的小照片,快步走了过去,满脸喜色,对助手点了一下头……

有好心人从展厅中跑了出来,慌忙地寻找,看到正在和人闲聊的刘禹,跑到跟前:选中了,刘禹你的作品被选中了!刘禹用那笔以作品换得的巨额报酬的一小部分请我们大家吃了一顿奢华无比的西餐。

另一日,我们几个朋友沿着后海散步,路过一所聋哑学校,看见有学生在里面游戏,我们就停了下来朝里张望,只见校门正对的影壁墙上写着醒目的大字“做有用人”,刘禹一看到这四个大字,眼睛一亮说:这个好,我们在这里合个影。于是我们几个开心地站到影壁墙前,准备表情……“你们要干吗?”一位梳着麻花辫子的中年眼镜女教师呵斥道,吓得我们都一哆嗦,刘禹伸出食指轻轻抖动,指着大字,嗫嚅道:“做有用人,我、我们也要做有用人啊……”

女教师鼻孔出气:“哼,你们,你们还做有用人……赶紧走,不许拍照。”

刘禹写过一首短诗《幸福》:什么时候/我可以/哪儿也不去/谁也不爱/什么都不干/而且还没有压力。

有朋友不客气地说,他没办法理解刘禹写出的幸福。但我理解,一如理解老子:邻国相望,鸡犬之声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一如理解庄子: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诗人以一段段分行排列的字句作成了诗,然而他们心中却没有死板的条条框框,也没有过多的自我主见与道德说教,有的是心灵的绝对自由和情感的宁静流露,充满着节制和诗意的力量,他们从平凡无奇的生活当中捕捉到了“诗”,却又闪耀着某种迷人的“神性”。

诗人似乎拥有一把开启宇宙奥秘之门的钥匙,但他却很少使用它,因为他深谙“天机不可泄露也”。

一个早晨我随意打开刘禹的《试衣间》,翻到一首《列传》,见到了最平凡、最真实的孔子。想起以往孔子的每一次出场,总是伴着仁义道德、贵贱人性、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而刘禹的《试衣间》里,消解了赋予孔圣人的种种定位和光环,还原了一个最本真、最情趣、最生活化的孔老二:

从前有一天,孔子晨起看见一只鸟在天空飞过,弟子看见了孔子看见鸟飞过,就把这件事刻在竹简上……

这只永恒之鸟,孔子晨起看见了,刘禹晨起、我们晨起都看见过。这只鸟也曾飞到另一位诗人弗罗斯特那儿,他和老朋友弗拉德先生看见了它:

那只鸟老在飞,诗人们总这样说,而你我从前也在这里这样说过,为那只鸟干杯!

郁冬啊,电影

郁冬淡出人们的视线很久了。大家相聊偶尔忆起他,就像回忆起一部经典老电影,顿时,生命有了滋味,时间有了芬芳。尘世间的花样愈是层出不穷,他也就愈是显得弥足珍贵。实际上郁冬的音乐创作的确和电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不仅仅是他的那首曾经撩动无数年轻人心怀的《露天电影院》——

我长大时,看着他们表演着爱情,当他们接吻的时候,我感到伤心……

郁冬喜欢直接拿来许多经典电影的名字作为自己歌曲的标题,虽然有时歌曲里面的表达不见得和电影的主题相符,即使这样,我们还是能在音乐里感受到他的情深意浓,感受到那种光阴的韵味和老胶片的质感:虎口脱险、纯真年代、欧洲特快车、飘……

在他1995年出版的专辑《露天电影院》内有一首动听的歌曲叫《时光流转》,我猜测是否也有同名电影?上网一搜,果然。法国导演安德烈·泰西内执导。我曾看过他执导的《美洲旅店》和《我最喜欢的季节》。《时光流转》是他2004年的作品。如此并非说郁冬有先见之明,知道几年之后,有法国人会拍一部同名电影,男女演员分别是大鼻子情圣杰拉尔·德帕迪约和素有欧洲第一夫人之称的凯瑟琳·德诺芙!只是讲,郁冬的生命、写作和电影总是有着某种神秘而必然的联系。《红色天空》,感性细腻、冷静悲凉,令听者欲罢不能,仿佛也是一幕电影在上映,歌里叙述一个敏感而孤独的孩子:“手中的半截烟头烫伤了无边的寂静”,而就在昨天晚上“他已丢失了心爱的玩具”。

这首歌会让人无端联想起特吕弗的《四百击》;雷内·克莱芒的《禁忌的游戏》;路易·马勒的《再见,孩子们》。歌中与影片里的孩子们有着同样的失落、创伤和梦想,在现实和成人的世界里躲躲闪闪、跌跌撞撞,心里满是伤痕与阴影:

亲爱的孩子,请你看看红色的天空,为什么周围的人他们无动于衷……

2006年意大利导演克里斯提诺·波顿也拍摄了一部叫做《红色天空》的电影,影片同样讲述一个孩子,一个失明的孩子。《虎口脱险》这一部拍摄于1966年的法国经典爆笑战争喜剧电影,简直可以说是家喻户晓。经典之所以称之为经典,是因为这些作品在一代代人们的心中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常常给人们启迪、收获、新奇与感动,总是历久弥新。

郁冬的《虎口脱险》同样成为了经典,经老狼录音出唱片后,被无数乐迷传唱。虽然歌与电影完全两码事,歌里如海底暗流般涌动着的是:情感、往事、回忆、逝去、纯真与宿命——

说着付出生命的誓言,回头看看繁华的世界,爱你的每个瞬间像飞驰而过的地铁。说过不会掉下的泪水,现在沸腾着我的双眼,爱你的虎口,我脱离了危险。

人们常说的虎口脱险是得到拯救,而歌曲里虽然也虎口脱了险,只是我们都切身地感觉到,由此而失去了更多的东西……《纯真年代》,第一次听到,是我在白石桥105、107、111电车总站旁“民谣酒吧”唱歌的时候。彼时我和郁冬都风华正茂。只是,身为外来闯荡者的我,信心不足、神色游离,而郁冬少年成名、风度翩翩。

我之所以北上漂流,也是因为听了一些令我感动至坐立不安的作品,而最接近我内心的当属郁冬和艾敬。我心想,他们既然都在北京,那我也必然要前往啊!仿佛只要北上,好歌必然就会出现。

隔三差五,郁冬就带一些男女朋友来酒吧玩。通常等酒吧快打烊了,郁冬才被那些朋友推上舞台,要他唱上一两首。他虽才气逼人但极为低调谦逊,总是叫我先唱一首。

我说,我已唱了那么多了,你唱。

他说,那不算,现在是我们内部交流。

就是这一次,他唱了这首《纯真年代》。可能是刚刚写好的,唱得并不是很随心所欲,中间还停下来回想歌词好几次,但歌里的情感已是浓厚。

电影版的《纯真年代》是美国著名导演马丁·斯科塞斯在1992年导演的。男演员是迷倒全球女性、以《我的左脚》(1989)和《血色将至》(2008)两度获得奥斯卡最佳男主角的丹尼尔·戴·刘易斯。

那时大概是1996还是1997年的冬天。几年之后,校园歌手叶蓓将之收入首张专辑,并且取专辑名称为《纯真年代》。叶蓓演绎此歌情感细腻、张力十足,然而我始终记得郁冬在酒吧昏暗的灯光下,深情低徊地歌唱,有如低语和诉说。

就像《北京的冬天》,老狼的版本明亮向上,郁冬自己唱的则是略带灰色寂寥,更像那一抹温暖亘古的冬日阳光。呼出一口气,有暖意,有清凉,有无言以对的内心翻涌。《欧洲特快车》,不论电影和歌曲,大众的认知度都不算高。电影由丹麦导演拉斯·冯·提尔执导。他的《犯罪分子》(1984)、《瘟疫》(1987)和这部《欧洲特快车》(1991)被电影界称之为“欧洲三部曲”。他导演的最被中国和世界影迷所熟悉和叫好的电影,是由音乐天才比约克饰演的《黑暗中的舞者》。

郁冬写了这首《欧洲特快车》,被毛宁所唱,收入1997年录制的专辑。毛宁与郁冬风马牛不相及,不知何故他会选择此歌。毛的演绎中规中矩,难说好坏。不难想象,若是由郁冬本人来演绎这首歌曲,将是多么令人着迷的气韵和风景。

郁冬的优秀和与众不同之处还在于,同样简单的几个和弦和普通走向,他人一谱曲,基本成俗气,而郁冬总能灵光一现成独特成经典。这首歌即是这样,反反复复那几个和弦,然而配上歌词吟唱起来,毫不俗气,甚至比动人还动人,又是一部电影的唯美流动——

往事留在月台上,火车穿过一个个城市和村庄。对于明天的希望,在每一个人心中流淌。我微笑着打开窗,让风飞快扑进我的胸膛,火车一直不停歇,接近我要去的地方。我会很快地爱上别的姑娘,但是忘不了,忘不了你给我的悲伤……

郁冬出于对电影的钟爱,写出了那么多跟电影有关的精彩之作。好似汽笛响起,跳上一列不知开往哪里的列车,风景、记忆和时间的碎片迎面而来,是凝固的又是流动的,是过去的,又是未来的,更是奇异和未知的。

郁冬成长于知识分子家庭。考入清华本科,后又进入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学习。郁冬至今为止,只出过一张专辑,也许是性格决定,可能是命运使然,也或者二者本是同一事物,他陷入其中,听友人讲,他一度不能自拔。

当年与他相识后又过了数年,有一大款看中我,豪言要为我斥巨资包装出唱片,我当时兴奋得晕头转向,立马找到郁冬,请他担任我的制作人,郁冬欣然应允。一晚在东直门簋街某潮州牛肉丸火锅店,我兴奋地与郁冬商谈如何着手,郁冬写了几个制作方案,还亲自动手写了一篇精彩而简练的文案:真的民谣。

那时候校园民谣风气已过,纯粹的“民谣”,提及的人少之又少,郁冬听懂了我。隔天带着他见那个大款,大款照旧当着众多女眷和杂七杂八的人一通乱吹。结果你是知道的,当然是不了了之,好在郁冬没有把它当一回事。自打那以后,我也就再也没跟郁冬见过面。

郁冬的歌曲情感深刻饱满但节制内敛。他唯一那张专辑《露天电影院》,所散发出的迷人而感伤的怀旧气息,给爱乐人以最美好、最温暖、最梦幻、最迷人的回忆。虽然怀旧,然而一点也不老套,反而作曲的手法独具匠心,如一幕幕电影的呈现,常情之中出现了意外,意外当中又是情感的归属和绽放,通常不经意之际便转了调,又毫无突兀之感,仿佛理应如此,就像季节的转换。

所以他作品里的许多思考和感情,都含而不露地藏在其创作的个性和形式里面。刚才说过,哪怕只用最简单的几个和弦,他也能谱写出别具心裁又美好无比的歌曲。他的音乐才华远远超过与他同时期的校园民谣诸将。他仿佛用心底的颤动和某种神秘而温柔的抚摸,来谱写一个个音乐童话。

然而,没有一个童话是不流血的……幸好在音乐里,我们时常能虎口脱险。

糯米酒与牛轧糖

有一次外地演出回来,下了高铁,坐地铁回家。封闭的空间内,使人有一丝倦怠有一种虚空,脑子里回放着过去几天演出和演出之外的情景和心情。又想到一个人的酒话:钟飒,我没什么要求,真的,只想爱得自然、爱得脱俗一些……

糯米酒是我小时候的记忆和味道,不可避免地我们都喝多了。距离酒家不远处有一个空场,是当地居民晚上纳凉闲话之地,当时已是挺晚的了,一阵夜风把一个吊嗓子的声音从那边吹了过来,我们相视一笑,原来还有人与我们一样无心睡眠啊。

通过吊出来的嗓子,似乎可以判断那人和我一样也来自外地——卡尔维诺某个短篇里有个怪才通过某个人的声音,能确定他脸上有雀斑!——但唱出来的音调却又是本地吴侬软语。声音悲切情深、虚实重叠,歌者似乎是一个迫不及待要离去的人,又好像漂泊半生、如今终于回了家。哎,他的腔调总是处在归来和离去的某一个点上,搞得我纠结不已、欲罢不能,只得又埋头喝了几杯糯米酒。

爱得脱俗,并非人人都能做得到;可是,若是“爱”沾染了一丝俗气,那还叫“爱”吗?佛家有言:不俗即仙骨,多情乃佛心。不俗,是心里自有节律;多情,乃胸中有爱。此爱寻常也珍贵,是对人间万物的情感,由内而外流动着节律、觉悟和悲悯。我还在回想着那个晚上的气息和味道,还有在出租车上她给我看的一件东西,之前我搞不清楚有没有见过,真像一道已经不能难倒我的数学题!

地铁行驶了大半,到了一个换乘站,人渐渐多了起来,拥挤和嘈杂驱赶了我零散的回忆。突然手机响了起来,是一个少见的号码,接通后,一个温暖的声音:立风,我是宗纬……我有些讶异,满脑子想象着自然、脱俗和节律的时候,刚好接到这样一个优雅脱俗之人的电话,而他的歌唱和风度里又有着逢山开路、遇水搭桥般的坚定、淡然和磊落。“现在台北正下雨,所以我就想给朋友拨通电话……”挂断电话,我也快到家了,他好像把温暖、简静全部通过电话输送给了我,然而又是中虚寂寥、胸中不着一物的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感受,下了地铁脚步也变得轻快。他说台北下雨,我便想起易经里有遇雨乃吉,顷刻间我仿佛也得到了吉祥。忆起我们初相见,他从宝岛给我带来的牛轧糖的滋味。

宗纬说最开始是偶然读到我在杂志上写的文章,里面有我对音乐与艺术的解读,仿佛遇到知心人,而后马上找到我的音乐来听,于是给我私信留言,期盼见面相谈。我看过《北京青年周刊》对他的专访,记者觉得好奇,两个可谓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怎么会成为朋友?说实话,最初我也想不到,一个如日中天的全民偶像,一个不合时宜的民谣歌者,怎么可能有所交集!而宗纬回答记者时说到的诸如“仰慕”、“热血沸腾”、“好像自己像个歌迷”等话语更是叫我汗颜不已。他希望我能为他写歌,以我的民谣的方式……宗纬娓娓道来,谦逊坚定,由内而外没有一点儿“娱乐圈”的味儿,他之所以谦卑柔和是因为内心正直、丰富、怀着爱。真乃“不俗即仙骨,多情乃佛心”。喜欢听他讲他和家人的故事,普通而快乐,朴素却幸福。还有家里那条笨笨、可爱的看家老狗。脑海浮现:四季流转,清简真切。长亭短亭,柴门流水。

接触之后,我很快就发现了这位流行歌曲的最佳演绎者,其实拥有民谣一样的情怀。民谣,不单单是一种音乐形式,更是一份追求一种情怀,有着对普世人情的热爱与关怀,是生生不息的温柔力量和循环往复的诗意、神秘之存在。

宗纬总让我联想到古代比武射箭射中靶心的那个佼佼者,当大家为他的高超技艺大声赞叹叫好的时候,他总是由内而外地散发着谦逊、内敛,甚至还有一丝羞愧和不安,连声道:惭愧、惭愧,承让、承让。

这不是虚伪,也并非假装,而是他觉得每个人都尽力、用心了,何以如此幸运,上天只单独对自己倾心眷顾呢?这是宽厚也是自律,是多情也是不俗。

一个情怀无限的人,总是把自己放得又低又虚静,如此才温柔充盈、真实无妄。好似张爱玲女士写的,低到尘埃里,开出花来。

在某个火爆一时的电视节目里,许多歌手都还没开口献唱呢,就把自己先给“端了起来”,又土又做作。当然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在这样一个庸俗的年代,你若不事先把自己端起来,观众还不买账呢。正如钱锺书文章里讲,俗的东西,就是可以感动“大多数”人的东西。可是宗纬自始至终低调谦逊,骨子里流淌着深情,一曲《空白格》演绎得如同一出感伤而动人的独角戏,把一首情歌唱得如此多情不已而节制有加,岂止是普通大众所认为的唱功了得,在我看来更是内心气度、修养的完美体现。

那次宗纬从台北到北京,忙完他的活动后,上门看我,虽是初次相见,但心有灵犀,仿佛已经相识许多年,弹弹、唱唱、谈谈。他还给我带来两首他的原创作品,只以一把竖琴伴奏,干净简练又情深意长,与市面上听到的他的大气磅礴、情感奔泻的作品截然不同,小小的,但蕴含哲思和感情,有一种洗尽铅华之后的从容不迫。

在许多人世风景里 ,总会遇到一种迷人而神秘的律动,宛如赤子的心跳。我想跟陪我喝糯米酒的朋友说,若要爱得自然、爱得脱俗,唯有复归于朴、复归于婴儿。

糯米酒使人脱俗,牛轧糖令人自然。很多“想念”的时刻,我固执地这么认为。

绣花人

老周虽然看不见,但是他得到的讯息,全世界好像比谁都灵通。他常年带着墨镜,我们没法读到他目光的流动,总是有人说起,老周他其实是能够看见的吧?要不然他怎么什么事情都清晰明断、了如指掌呢!所以老周和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大家常常疏忽他是一位盲人,酒过三巡,某位姿色尚好的年轻女子脚步轻盈走了进来,老周道风仙骨率先坐直了身子,之后我们才闻到女人香阵阵。

俗话有: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故老周的“全能全知”应该归结于他本质上是个读书人,有着传统文化人的涵养和底蕴。《道德经》里有“不出户,知天下;不窥牖,见天道”,如此也就使人清气满盈,胸有成竹,万物静观皆自得了。

况且老周热爱游荡与行走,所到之处,八方友人齐祝贺,乐音诗篇两相宜。他的足迹已遍布祖国大好河山,又时常飘飘游历到海外,那么“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这么美好而需要毅力的意愿就在老周身上实现了。老周自云他是新世纪的候鸟歌手,冬天去南方演,夏天去北方唱,春天秋季在海上……

真乃流风余韵,一世翩翩也。

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事件后,哪怕没有近身接触过周云蓬的乐迷大众都知道他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人。的确如爱情的女主人公说:“有趣是多么难得。”有趣不是滑稽和搞笑,也不仅仅只是博得众人开怀一笑。有趣是一个思想成熟、阅历丰富、心怀谦逊、心如赤子的人的心灵流露,与有趣的人在一起,你会感觉自然而然,如沐春风,仿佛世间一切都有了凭借,使人情意纷纷也安之若素。即使相对无言,也有万语千言在流淌。

有趣的人,也可能是历经了无数痛苦和磨难的人,然而他并没有因此陷入消极和颓唐,也没有留下阴影与复仇的火焰,只是坦然而沉默地面对一切,天涯海角,拨云见日,他又看见了俗世的温暖和光亮,于是他心如明镜,凡事有了自己独特的判断,更加多情地爱着这个世界,既深刻也随性,既温文尔雅又偶尔令人忍俊不禁,既沧海桑田又童心未泯,不经意间即闪现处事的练达与人性的光辉。

松弛有度,趣味盎然。

好多年前有一天受老周之邀,去宋庄小铺他租住的房子。之前电话里他细心地告诉我坐几路公共汽车然后再倒几路,然后到了小铺商业广场再怎么走怎么走,就到他的院子了。我按照他的指示就出发了,很顺利抵达他的住处。

门口有片菜地,种有蔬菜和向日葵,“风”“云”际会,一派和谐和清新。大门敞开,我大步迈进去,首先看到他的画家女友,正在翻找画作,她为老周的好友们各画了一幅小头像,要找出我的那副给我看。还没见到老周,但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从一个什么空间里传出来,音色干瘪又冷漠、严肃又神秘,好似敌我双方在战斗,发报员在发电报!

接着,一个身材壮实而修长的人身穿浴袍出现在眼前,他一头披肩秀发黑而且直,发根上还滴答着几颗水珠,原来老周刚刚出浴不久,栩栩然也。我喊了一声老周。他说,小钟那么快就到了啊!笑容暖暖,家常也情趣,使人欣然。只是不知道老周又动了什么开关,刚才那个奇怪的声音没有了。

当时我也没有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后来猜想,也许是帮助老周学习的一种盲人语音器,通过它,老周能知道所有他想知道的天下之事,而老周连沐浴更衣时都不忘学习,可见他的自觉与勤快也。

另一次,老周搬到朝阳某小区居住了。一日朋友聚会,相约在北新桥某餐厅吃晚饭,老周女友出门忙事情了,我住的相对离老周近一些,于是朋友们就派我去接老周。乘电梯直接上楼,找到门牌号,门是虚掩着的,我喊了一声老周推门而入,眼前的景象又是令我大吃一惊:老周正拿着墩布拖地,什么犄角旮旯也没放过!老周小钟互相让花,最后老周当仁不让,收之!

我说,老周我来帮你,他说不用,已经干得差不多了。接着我们准备出门,那时天气尚暖,老周问我他身上的睡衣是他的还是女友的,我觉得不太像睡衣,倒像件花衬衣,也分不太出是男是女,就说是他的。

席间,老周女友忙完事情也来了,她还没坐下,就面露疑惑,开口问老周:你怎么穿着我的睡衣出来了!老周惊得“啊”一声,颇有几分尴尬含笑道:小钟说是我的啊。饭桌上众友人大笑不止。

1999某个晴日朗朗的下午,一帮地下歌手和民间诗人聚集在白石桥一个叫“民谣酒吧”的场所读诗弹唱,好像就是那一次与老周初次相识。那天老周和他的诗人朋友们创办了民间诗刊《命与门》,于是他就召集了我们这些在北京漂流的歌者艺人前来庆贺,我们一个个乐此不疲,轮番激情表演。那天老周唱了什么歌想不起来了,记得很清楚的是,一个操着无比浓郁的南方口音的诗人,满怀激情地读了一首老周为海子逝世十周年而作的诗歌。

我一边看着舞台上情绪激昂的朗读者,又收回目光看着台下不动声色稳稳当当的写作者,隐隐感觉到某种俗世的苍凉和暗中的力量。那本《命与门》陪伴了我很长日子,在众多书籍里,它那黑白分明有着强烈宿命感的封皮分外抢眼。

有歌这么唱道:你打开那一扇门,就会看见那样的风景;你爱上那一个人,就会有着那样的命运。

老周自我简介里这么写:1970年,我出生于沈阳。幼年时,因患眼病四处求医。整个童年充满了火车、医院、手术室和酒精棉的味道。九岁时彻底失明。留在视觉里最后的印象是动物园里的大象用鼻子吹口琴。这大概也是我后来弹琴写歌的最初动因……

也许这就是命运,推开一扇门,爱上一个人,诞生一首诗的命运。后来周云蓬在他的经典之作《盲人影院》里,把他辗转起伏、动荡奇幻的经历化为动人的歌声。

命运最合理也最精致。老周在他的音乐与诗歌里一遍遍地梳理、找寻着他的命与门。然而老周又是清风明月、自得逍遥的,他顺水漂流、无心征服,与命运君子之交淡如水,与俗世相逢一笑泯恩仇。

老周写了很多音乐和文学作品,其作品同他的人一样,有入世的,也有出世的。古典当今色彩纷呈,幽默庄重格局不一。他还曾为我的随笔集《像艳遇一样忧伤》友情作序。之前他发短信问我:可写你泡妞吗?我回短信给他,说可以,只不过,您老人家要写得隐喻含蓄一点呵。

过几天老周交稿,我就看他这么写道:

小钟是一棵植物。所以,他显得比我们都年轻。他的歌里,充满了四季的韵律。春华秋实的气味。有时,他看起来马上就老了,可东风一夜,他就又重新年轻起来。

老周有一首歌曲叫《不会说话的爱情》,我相信很多人都已经听过,如诗如梦的语言诉说着红肚带、雪花白、可怜的皇后、屋旁的小白菜,温柔至极又残酷无比,仿佛世间所有的爱恨情仇都融入这首歌里。

不止一位听者跟我说,每次听到这首歌都想死,然而同时又叫人无限迷恋这个悲伤且多情的世界,哎,真叫人不知道怎么才好。

我也喜欢这首歌曲,偶尔也哼唱两句,当出口第一句:绣花绣得累了吗……我不自觉就会想起老周本人,他几十年如一日,一直孜孜不倦地在行走、在创作,宛若在绣花——

不急不慢,游刃有余地穿针引线:是寂寞,是欢愉,是时间,是等待,是爱情,是自由。

朴树之旅

一次上门去看一位朋友。由于事业的低迷加上情感的失落,他显得异常的颓丧。往常他都不怎么喜欢看电视的,顶多听听收音机,尤其喜爱听着袁阔成的评书入梦。之前他特意把房东留在客厅的大彩电装盒收起。这次到他家,他又把电视拿出来了,缱绻在沙发里,手拿遥控器拨个不停。一副无聊透顶的样子,与之前判若两人。

我正想以什么样的方式劝慰他的时候,电视上一首歌曲的前奏响起:一声尖利孤独的提琴单音之后,低沉的弦乐加上风一样的音效缓缓铺开,接着一个男音娓娓唱起。他突然丢下了遥控器,坐直了身子。

我们看见唱歌的是香港天王郭富城。

郭天王一如既往地英气逼人,只是音乐曲风彻底发生了改变。也许对于他,我们都只留在“对你爱爱爱,爱不完”里吧,所以听到他唱这首歌,我们既动情也讶异,原本印象里郭富城只是少男少女追逐爱慕的商业偶像,而他唱着这首歌,我们却觉得他完全是一个沧桑而有故事的人文歌手!

这首叫《旅途》的歌,其实我们早前都听过词曲作者朴树自己的原唱,旋律、歌词都早留有印象。只不过现在听到与朴树风马牛不相及的郭富城来唱,一时间竟然没反应过来:原来是同一首歌曲。不管怎样,这首歌里的郭富城令人刮目相看。歌声结束,我朋友的心情似乎也好了起来。

朴树以他独特的心灵体验,谱写了这首《旅途》:唯美与残酷并存;贞洁与成长相遇;迷茫与坚定同在;明丽与黯淡交替;女人与命运重叠;眼泪与幸福开放;宿命和轮回如迷随行——

我梦到那个孩子/在路边的花园哭泣/昨天飞走了心爱的气球/你可曾找到请告诉我/那只气球/飞到遥远的遥远的那座山后/老爷爷把它系在屋顶上/等着爸爸他带你去寻找/有一天爸爸走累了/就丢失在深深的陌生山谷/像那只气球再也找不到……

作家、导演、画家、诗人和歌手都擅长以“气球”表达孩子的成长与失落。放飞气球、任其飞扬是童稚之心也是成长之歌,也是内心的怅惘和自由交织。童贞与欲念并不截然对立,它们甚至是同一种东西,时常转换又融为一体。气球飞走,无处寻觅;长大成人,欲念芬芳。

虽然飘飞,好似再也寻觅不到。然而无需担忧,且有音律将它藏之蕴之。因为歌者的赤子之心不会消失。而所有创作的根源也即是心底这一份永不泯灭的纯真。在这首孤独而忧郁的歌曲里,你却感受着温暖和幸福。在纷纷扬扬的命运之旅中人们相逢然后离去,仿佛踏上一条不归路,实则一条无可复制的迷人旅途就此铺开——

我们路过高山/我们路过湖泊/我们路过森林/路过沙漠/路过人们的城堡和花园/路过幸福/我们路过痛苦/路过一个女人的温暖和眼泪/路过生命中漫无止境的寒冷和孤独……

朴树性格低调,才情斐然,形象出众。尽管长时间没有作品问世,也极少抛头露面,但依然是广大乐迷不能忘却的人文偶像。这首《旅途》,开始娓娓道来,缓缓地诉说着命运之旅;慢慢地,感情充沛接近生命的呐喊;最后归于舒缓和平静,使得听者幸福地仿佛马上会瘫倒在前方的旅途里。

另一首与《旅途》一样令人感动的歌曲是《来不及》。此歌仿佛也是一声命运的喟叹与感悟。有段时间晨起跑步只重复聆听这首歌曲,当一听到间奏朴树“滴滴滴”的歌唱和悠扬的弦乐还有若隐若现的口琴声出现的时候,我总是感觉到一种幸福——一种眼泪就要夺眶而出的幸福。

大概是2001年,一个下午,我们共同的老板宋柯第一次召见我去华纳唱片公司与他商谈签约之事。我与朴树在电梯口相逢,我出,他进。之前素未谋面,但他友善平和,冲我微笑一下,然后离去。是那种令人不会忘记的温暖明亮的笑。

后来出了唱片,被唱片公司企划定位为“新红白蓝之白”,以至于每次节目采访总得被主持人问起,和“老红白蓝的白”——朴树有什么相同的和不同的地方。这如何回答?搞得我很是苦恼。于是我盼望采访快快结束,清晨快快降临,我好起床跑步。当跑到公园尽头,正好一列火车从围墙外鸣叫着经过,这时候《来不及》的第二遍间奏正好响起——我的眼泪夺眶而出。

这眼泪,这滋味,我似乎也曾在旅途中采集过。然而,终究,来不及。

李健萨哟娜啦,李健

以前出唱片接受采访,一些DJ和记者朋友都知道我与李健交情甚笃,也有不少听友同属我们共同的歌迷,所以他们就会说,你们俩身上定然会有许多共通的东西,或者对某些事物有着共同的喜好或偏见,才会这般惺惺相惜,云云。我赶忙解释说,实际上我们有着太多的不同:他唯美,我散漫;他稳重,我慌张;他空灵,我低沉;他忠贞,我多情;他唱功了得游刃有余,我拙舌笨嘴无可奈何……而后我戏言曰:他与我,一个是一路畅通、优雅潇洒的清华高材生;一个是形迹可疑、跌跌撞撞的幻想旅人。

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我初到北京没多久就与李健相识了,他那时候可能还在清华就读吧。但总是回忆不起来最初的相遇是何种场景,彼此有什么印象、谈了些什么。十多年下来也是君子之交淡如水,不像与其他友人之间总是充斥着精彩曼妙的情节和妙趣横生的故事。然而正因如此,才会慢慢发现李健的与众不同,他有着耐得住寂寞和超然不群的品性。凡事不疾不徐、春风化雨,不经意间就将一份细腻与明亮以温柔传达,如同他婉转的唱腔,在你耳边萦绕不去。

我与李健同龄,属虎。但凡属虎的男女我都抱有好感。不是因为它威猛霸气、号称森林之王,而是从小就觉得老虎一身匀称的金黄耀眼而神秘,好像是某种奇异的想象或者诗歌的昭示。所以我的老虎时常从梦幻与诗篇里走出。后来果真在英国诗人布莱克的诗里见到了它:老虎,老虎,你炽热地发光/照得夜晚的森林灿烂辉煌/是什么样的不朽的手或眼睛/能把你一身惊人的匀称造成?

貌似有点跑题,不过说到诗,偶尔会觉得李健也与诗歌很有缘。诗,并非仅仅是书写于纸张上一行行的字句,诗也是一种生活的节奏和方式。所以,以诗的方式来生活的人,即是诗人。另有一次读到柏桦的一句诗:呵,前途、阅读、转身/一切都是慢的。觉得于李健颇为贴切。

李健的确是“慢”的。与卢庚戌同组“水木年华”时尤为明显。如果卢是张扬的、外露的、快速的,那么李就是含蓄的、内敛的、缓慢的。在水木年华颇为红火的时候,他却选择了退出,过了很长一段寂静的、自由的、比缓慢还要缓慢的生活。早在我们二十来岁的时候,时常相约闲谈,每次见面我们都会为对方献唱近作,以作分享、以求鼓励。之后我总会流露对现实的担忧和迷茫。彼时李健总是无比坚定而有信心,他劝慰我说,一般创作型歌手都在二十七岁成名,列举朴树、高晓松、郑钧等等。听他那么一说,我顿时好像吃了一颗定心丸。

前些年,我在钟鼓楼附近“疆进酒”举办小型音乐会,李健前来捧场做嘉宾,第二年他的《传奇》就被王菲传唱开了,他上台演唱之前开玩笑说,“我和小钟同岁,我们今年都是二十七岁”。知道我们真实年岁的歌迷被李健这么一开玩笑,都笑了起来。我却马上想到从前那些欢乐又忧愁的青涩岁月。“他们排成排,跳着奇怪的舞步,整齐得让你无法通过。”摄影/壳子

退出水木的李健悠然自在却不忘进取,厚积薄发有了自己第一张个人创作专辑。有天约我去西四他家做客,我从后海宋庆龄故居附近的住所骑车欣然前往。到了之后,看见是一个干净明亮的院子。是夏天,清风蝉鸣、芳菲悠闲。李健与女友门口相迎,郎才女貌、脱俗明亮。客厅书柜整齐摆放着CD、书籍、精美物件,主人品位一目了然。

书柜前方摆放一把大提琴,李健说近来甚是有兴趣,常有练习。我叫他拉上一曲,他却婉拒。我也不强求,暗想,大提琴性感醇厚、奔腾暗涌,一如夜晚的秘密,最该为入睡之前的心动恋人演奏,而共入梦之爱河也。

李健把录制好但还没发行的专辑给我听,叫我提提意见想法。这张专辑就是后来大家喜欢的《似水流年》。全部听完,为之赞叹,更加感觉到他离开水木是正确的,歌曲涌动着真诚的情感,隐藏着节制的力量。尤爱《八月照相馆》,歌曲与韩国同名电影一样感伤而唯美,绽放着生命的温暖和奇迹。弦乐缓缓流淌,恰似生命充满悲欢离合,间奏不经意地转调又有着柳暗花明、重获新生的喟叹与精彩。

另外几首歌,我一听,与窦唯的音乐颇有几分接近,悠远而空灵,有点不食人间之烟火的况味。于是我猜测,后来王菲唱起《传奇》,当间奏竹笛吹响,涌现一派“好春光艳阳天”的无限契机时,她定会想起前夫窦唯。

李健说不想把《什刹海》这首歌收入,总觉得不是很好。我强烈地不同意。我说这首也属佳作,一定要收入,歌曲转调之处与《八月照相馆》有异曲同工之美。李健比较相信我的感觉,当时就决定,那就收入之。

那时候空气好人口也较少,李健说他经常傍晚时分从家里跑步过美术馆到后海,然后又慢慢跑回来。我心想,这首歌肯定就是这么跑出来的:什刹海边住过的那条街/又是遍地金黄的银杏树叶……一样的故事,不同的感觉/仿佛是水岸的分别……美好而跳跃,仿佛在述说一个故事又好像没有故事,只是心情的起伏与记忆的浮动。

那天告别时,李健给我一首曲子,还没有歌词,他请我完成。夜晚听着曲子,灵感乍现,就是后来的《紫罗兰》:……窗外一只会唱歌的鸟/拍动彩色翅膀飞远了/萨哟娜啦 萨哟娜啦 抖动一根羽毛落在我肩上……

后来李健笑曰,整张专辑里,这首歌最具神秘色彩,惹人无尽想象……中间有一段,李健的恋人用独特语言唱出的句子是我从顾城诗中得来的灵感:他们排成排/跳着奇怪的舞/整齐得/让你无法通过。

李健虽然理性克制,但也时常触景生情,在还没有微博的博客年代,常看我的博文。他毫不隐藏地跟我说,又被我的某段书写而打动;开车听到麦田上的乌鸦,也会马上停车与我兴奋地电话一通,这搞得我很不好意思。他讲太欣赏我的心态和生活方式了,在这个年代怎么还会有这种人。

这真是他夸大其词了,我哪里有什么所谓的心态和生活方式。懒出门,朋友少。待在家里,无所事事。看书、买菜、做饭。去公园加入老年人的队伍,锻炼锻炼。偶尔远行一趟,在异地他乡漫无目的地闲走游荡。寻觅旧书店,迷失在古旧无人小巷,夜晚回到旅店,随手记点偶遇和感想而已。

我倒是觉得李健的生活丰富多彩、惹人艳羡。明星、丽人、朋友时常围绕,却不失自己的品位与个性。虽说同行相轻,可他总是当众对我极尽赞美之词,一有机会就介绍我认识某某唱片公司的老总。

那年我们认识不久,他早早就跟我定好,邀约与他一起参加他母校一场较为隆重的演出,就是那次演出结识了宋柯,为日后签约太合麦田埋下种子。后来出了唱片去做宣传,总有主持人说,之前有个歌手嘉宾上我们的节目一直提及你,说现在像你这样的歌手真是少极了,你知道是谁吗?

不用说,肯定是李健。我想,当年他出唱片在各地做节目谈起我的时候,我在哪儿呢?是在书桌前以想象来云游四海;还是真身已经游荡在西北正与牧民们赶羊迁徙;或者夜幕徐徐降临,在斗室里颓丧了一整天,走出户外:河灯亮起,碎月摇晃,船上琴弦拨动,正走过什刹海边的那条街。

安多加拉时光

小河还没成立他的“美好药店”乐队之前,曾帮着我组过一个短命的乐队。短得连名字都还没来得及取。那时候我们都在酒吧驻唱,彼此租住的地方也很近,三天两头总有往来。我们都创作积攒了不少作品,某日当我对他说想搞个乐队并请他加入时,他爽快答应,非常上心,于是我就把乐队队长的头衔,光荣地赐予了他。

首先要把乐队的成员和编制定妥,接着再找合适的乐手,这同时小河已经把我的歌曲拿去开始写排练的总谱了。除了队长,他还担任贝斯手,我弹吉他,我们又找到一个鼓手和手风琴手。如此,我就建议开始排练吧。小河却说不能!还得找一个小提琴手,并且要女的。他说写谱子的时候已经安排了小提琴的功能和作用。我甚是想不通,哪怕写了谱子、安排了功能,跟是男是女有何相干啊。

他是队长,我只能试着建议:毕竟我们刚开始搞乐队,管他男女,先找到一个凑合排练起来先,再说我们的手风琴手不就是一个美丽而落落大方的女孩吗?小河嘿嘿一笑,没有作答。但我了解小河的性格,极其有主见,凡事总是不按常理出牌,做出的决定很难变动。这样小河开始想办法了,他亲自拟定一份招聘广告,大意是我们乐队初成立,目前急需要一名小提琴手,女的。如果你热爱音乐,期待加入。后面留有我的手机号。我们一起动手抄写好几份,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我们怀揣广告和糨糊,潜入了中央音乐学院,迅速在学校不同区域张贴好后,矫捷撤退。

撤退至校门口,小河叫我这几天不可大意,需时时留意来电。他话音未落,我手机就响了。我们相互看了一眼,忽觉蹊跷,但都没放在心上,这才几分钟啊,好事不会这么迅捷到来吧。不过,我们还是小激动了一下。我掏出手机一看,是一个陌生的手机号码,一接通,是一位女孩的声音,啊,果真是看到我们的广告而来电!电话那头女孩说,她看到了广告,自己符合要求,学小提琴,热爱音乐,目前读大二,但愿意抽出时间跟大家排练。我连说太好了太好了,告诉她我们的队长就在身边,请她与队长一说,就把手机递给了小河。这,这运气好得简直太令人猝不及防了,一支独特而惊艳的乐队即将成立,别提有多兴奋了。

小河接过电话,我感觉他正要张口却停了下来,听着对方说话。接着小河说,是这样的,我们乐队刚刚成立,没有费用,我们只是想找到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好好做音乐,我们有很好的原创作品,相信只要坚持,大家都会好的,但也不能给什么保证。电话那头女孩又说了几句。小河轻声说了一句,好吧,那再见。挂了电话跟我一耸肩,脸上夹杂着苦笑和一丝尴尬。以前小河演出时总喜欢把眉毛刮掉,这张没刮,所以看上去有点怪。那天我们坐地铁去东四十条见一个漂亮又古怪的女词人。她善卜卦爱吹箫。不过那天她不吹箫也没卜卦,我们三人下跳棋下到半夜。

这时候一个拿着大提琴的女生从出租车上吃力地下来,步履缓慢,满脸倦怠。从我们身旁经过,进了学校。秋风阵阵,地上黄叶乱飞,有一片跟踪了她好一阵子。

接下来,如你所料,从来没有接到过音乐学院来的电话。每与小河见面,他也从不问起。我们好像根本就忘了去音乐学院张贴寻找小提琴手广告这档子事情了。但在小提琴缺席的情况下,我们乐队四人还是照着小河的总谱开始排练。每当该小提琴出场表现的时候,小河就口活替代。那时候小河的编曲极为复杂,小提琴部分写得尤为高难度,层层叠叠、惊险跳跃,时而拨奏,突然跳弓,时而双弦齐拉,突然泛音点缀,甚至还要模仿杜鹃鸟的啼叫。(当时我写了一首《杜鹃与石榴》)不知道他是热爱小提琴至极,还是与之有仇恨。

我想,幸好我们没有寻找到小提琴手,不然她肯定要被小河逼疯了不可。而他自己纵然有三头六臂,也很难用嘴把他写的这些高难度部分顺畅自然地表达出来。我看着小河实在太辛苦了,边弹贝斯,边用嘴拉提琴:满脸涨红、青筋暴起。几番之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周云蓬某篇文章里写,当时我作为酒吧唱歌的前辈,拍拍还是新人的小河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好好干,这里姑娘多的是。我倒真不记得自己说过这番话了,我想也许是别的什么人跟小河说的吧,因为那时候我也较为胆小、害羞。只不过我好像从小到大一直都这样,正如那些心理学家所说,害羞这种东西,如影随形,即使长大成年变老也很难将之拿掉。

小河却不是这样,从前的小河略微保守内向。如今的小河成熟大度、虚空谦逊,各种场合应对自如,顶尖才华、花白头发、绍兴毡帽,即兴风采迷倒浮生男女。那时候在酒吧,小河每当表演完一节,瞬间就消失不见了。而我们总会被男女吧客缠住聊上一会、喝上一杯。当下一节表演开始,小河又出现了,多情也脱俗地唱上一首“安多加拉”。

安多加拉是小河刚刚认识的一位藏族姑娘:安多加拉,她是我的童话,她的眼睛眨呀眨,仿佛在回答……

小河瞬间不见去了哪儿呢?原来每次他唱完都去了酒吧后面的厨房,虽然空气不通、油烟味十足,却也清净悠闲,远离酒客们的无聊喧哗。要是肚子饿了,爱音乐的小厨师还会给他搞一个蛋炒饭。之后他开始画素描,凭着平常生活中细致的观察和脑子里的记忆,画下酒吧老板、某个服务员、某个酒吧常客,当然也画下了他夜思日想的安多加拉。有一次某音乐公司为我们这些音乐人做了一张合集,发布会那天,出品人邀请作为合集制作人的小河上台讲话,他紧张地没有说出一句话。跟现在的侃侃而谈、一针见血相比简直判若两人。安多加拉我们从未见过,也许小河本人也就见过那么一两次罢。现实生活中小河有一位叫玮的女朋友,在新街口一带碰见过他们几回,与那时候的小河一样清秀而沉默寡言。

有一次小河告诉我,他送给玮的一件小礼物(一枚戒指?年头久远我有点忘了),玮不小心弄丢了。她难过紧张得要命。小河宽慰她不要想了,兴许还能找到,即使不见了也不要紧,再买一个。后来玮想起来,说可能自己收拾什物,粗心大意将它与废纸旧物一起扔到楼下垃圾堆里了。听到这儿小河坐不住了,他情浓心细,爱之信物尤为看重,万不能有任何损失。既然现在又有了寻找的眉目,岂能放过!那时已是夜晚,小河想必须赶在凌晨环卫工人清理垃圾之前将信物找到。他马不停蹄赶到女友家楼下,借着路灯、拿着手电,在堆积如山的垃圾池里开始了漫长而仔细的搜寻。

现在出现在我们面前的小河,现代、先锋、不羁,时常向世俗发出挑战。但他骨子里却是传统而温柔的。早年曾跟他回过一次老家邯郸,他每天很早起床,帮母亲一起做很多家务事,说很多贴心话,给我留下难忘的印象。那次垃圾堆寻找信物直到天色泛白,也没有找到。可想而知,其中的过程和滋味……

结果,隔天玮兴奋地跟小河说,原来没丢,还在家里!如果真在垃圾堆,小河没找到才怪呢!小河没有告诉她当夜在楼下垃圾池翻寻了一遍遍。累了,仰头能看见她房间里的灯光,感觉是两个人一起找。后来熄灯了,他一个人继续。他们分手后又过了几年,我在新街口旧书店街边碰见过玮,还是当初那模样,她停下来叫了我一声小钟,似乎有话要问我,但匆匆聊了几句,走了。

小河当过兵,炊事班战士。他高超而独特的琴技就是从那时候开始苦练而得的。部队里炒菜的勺子简直就是下地干活的铲子,年轻的小河战士挥舞铁铲,在巨大的炒菜锅里翻云覆雨深得班长喜爱。班长有事没事找小河谈话,嘘寒问暖,格外关照,对小河业余苦练琴艺也大力支持,部队有晚会演出,总安排小河作为班里最杰出的文艺代表去参加。后来甚至把床铺也换到了小河的边上。至此小河有点发懵了,班长究竟是要干吗呢,又想起他平常时日的一些有意无意……

以后寝室熄灯的晚上,班长开始有所动作了。开始小河背过身去忍让着、委婉地拒绝着。如此班长更是得寸进尺,在小河的身后蹭来蹭去,蹭个不停。小河不好意思大声喊出来,毕竟人家是班长啊,唯有在暗中不停地躲避反抗着。面对如此倔强、不领风情的小兵,班长只好作罢,长叹一声转身而睡。可是第二天夜晚来临,班长仍旧色心不改,继续进行骚扰和攻击,小河继续顽强、默默无言地抗议,班长再次悻悻然败下阵来,如此反复。奇怪的是,白日里的班长和往常丝毫没变,一点也没有因为夜晚小河无情的拒绝而对他给以权力的报复和打击。

最后那一次,小河说实在没法再忍受下去了。往常班长蹭上一阵子无法得逞也就扭头作罢了。可是那一次简直有风雨欲来、誓不罢休的感觉,班长到底有多么出格,我没详问。总之小河愤怒了,同时也是没有法子了。小河说,那次他依旧背对着气喘吁吁的班长,只是不再慌张和闪躲,而是精准而有力地伸出右手,向后一把抓住了班长的勃起,三下五除二就泻了他的火!

如此轻描淡写而决绝有力,我们不禁对小河刮目相看。小河说这下班长老实了,第二天就搬到另一个新兵的铺位旁边去了。小河奋力游出班长之欲海,初战告捷。后来小河成立了乐队,常在演出的过程中加入他一些过火的行为表演,看得歌迷触目惊心又满怀期待,也许跟他的成长和所经历的种种有某些关联吧。

有段日子和小河每周三晚都在和平里的NO.9酒吧唱歌。有一天,不知道怎么搞的,我困得要死,在弹琴唱着歌的同时,睡意不停地袭来,好几次我都觉得已经入梦了。终于被睡神彻底带走的我,毫无知觉地从吧凳上掉了下来。小河扔掉手中的小鼓,赶紧扶起了我。离舞台很近的一个独身女子惊叫了一声。

幸好那天人不多,除了惊叫者,其他三三两两的酒客们无心听歌尽忙着聊天、调情或酗酒。虽然单身女子的突然尖叫吸引来了酒吧老板华山和几个服装学校女常客的目光,但是非常之迅速,我又重新坐上吧凳唱起了歌,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

那天唱完歌从酒吧出来,小河提议今晚我们走路回家,我同意。我们住得很近,他在甘家口,我在车公庄。我们边走边聊,很是开心。说起刚才我从吧凳上掉下来,我们都觉得不可思议也很搞笑。小河说从看见我睡着似的砸了几次脑袋,到从凳子上掉下来,又到坐回去,我的歌声却一直就没有停下来,请问我是怎么做到的。

我说你别逗我了,怎么可能歌声没有停下来!不过,我真是睡着了,好像还做了一个梦,梦见有个女人翻墙潜逃。

我们一直往前走,路灯昏暗,夜风微微,行人寥寥,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好像梦成现实一般,果真看见一个女孩在翻路边大院的铁门。小河与我默默一笑,彼此似乎有一种秘而不宣的意思。我们觉得定是女孩下班晚,院门上了锁,保安或看门大爷睡着了叫不应。铁门高高的,看见女孩先把手中的包放进去,然后抓起铁杆就要往上爬。

我跟小河说,赶紧,去做做好事,帮她一下,托她一把。小河犹豫不决地看着我说,这,行吗?我说,做好事啊,没什么不行的,你还挺不好意思啊。终于,小河走过去了,一边走,还一边有些紧张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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