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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5-17 23:0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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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深蓝

出版社:知识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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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NANA一样微笑

像NANA一样微笑试读:

楔子

“高琪,做我女朋友吧!”

像是突然被人丢了一颗小石子,高琪猛地抬起头来,眼里的兴奋像退潮的海水一样渐渐消退,惊讶与茫然交替登场。九月的一缕阳光穿过头顶繁密的树枝洒在眼前这个男人的侧脸上,让他那短短的发梢在逆光中闪闪发亮。他的目光里有着令人心悸的执著,被这样的目光长久地注视着,高琪顿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呃,你说什么?”像是要确认什么,高琪眨眨眼,轻轻地问了一声。

这是A大入学报道的第一天,两个人的脚边就是沉重的行李,周围则是和她一样拿着录取通知书踏进大学校门的新生。然而这一刻,她突然有一种人群在离她远去的感觉,连那些喧闹声和欢笑声都渐渐地消失了,在她眼前,只有一位告白者。

胡可依旧注视着她,他深吸了一口气,用更加缓慢的语速和更加郑重的语气重复了那句话:“我说,高琪,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吧!”

不愧是胡可,连告白都能做得那么严肃,就像是在宣布一个重大的消息。

可是,这是不是有些太突然了……

等等,为什么突然就告白起来了啊?他们明明才在A大的校门口相遇,讨论着高考成绩、大学的新生活,还有高琪的法国之旅……

胡可,像你这种“扑克脸”,长得再帅也找不到女朋友吧!

记得在高中某次“残酷”的排球训练之后,浑身臭汗的高琪忍不住恶狠狠地“诅咒”了他。

但是现在,高琪在面对胡可认真的告白的时候,居然开始认真地考虑要不要当他的女朋友。

高琪的默不作声已经超过5秒钟了,由于这段微妙的等待时间,胡可再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要把氧气转换为他的“爱情魔力”,他眨了一下眼睛,眼神里闪过一丝不安的疑惑,“不行吗?”——他的脸上似乎写着这句充满焦虑的问句。

看起来,他似乎有一点点的紧张?

即使是学院里的“冰山王子”,也有能令他紧张的事。高琪突然为捕捉到他微妙的不同表情而感到心情愉快。“我没说不行哦!”她似笑非笑地说。

这下轮到胡可诧异地看着她。

这一秒,高琪感觉心里似乎有种明亮的东西渐渐溢出,在过去那段暗淡的日子里,她想到有一天一定要站在阳光下绽放发自内心的笑容,对着某个能让她感到不孤单的人。

就像现在一样。第一章看不见的裂痕“喂,高琪,你真的变了呢!”

说着这话的人,表情有些恍惚。

这是在A大的走廊上,和高琪从小玩到大的朋友高崎再次看见她的时候说的第一句话。

要知道,他们已经有两年多没有见到对方了,最后一次见面的地点,还是在高琪的家门口。那时,她还是个读高一的懵懂少女,每天总是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碎花吊带裙,天真快乐。这两个人从幼儿园时相遇,小学、中学成天一起摸爬滚打,一直到两年前的那个夏天才终于面临了人生第一次的分别。记得那天高琪还不争气地流了眼泪,高崎却没心没肺地笑得异常灿烂。

他原本以为,今天再次相逢,高琪又要表现得像个感性、天真的孩子,然而,现在的她远远比他想象的要酷得多。

这天高琪穿着一件胸前缀满金色铆钉的灰色长背心,还戴着一个长项链,长项链的坠子是一个粉红色的卡通猪头造型。她的手指涂着黑色的指甲油,居然和那枚硕大的复古玫瑰花戒指十分相配。经过一个暑假,她的头发变长了,斜长的刘海儿自然地落在她的脸颊旁。她剪的正是时下流行的BOBO头。

女孩子总喜欢在身上佩戴一些闪亮可爱的饰物,但以前的高琪绝对没有这样张扬。像是身体中的某种东西被突然激活了,身材高挑的她比过去更容易抓住他人的眼球——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一眼就能看见她。

时间把一种叫青涩的东西慢慢地冲走,而高琪身上的时间似乎流逝得比别人快,她过早地遭遇了破坏的洪流,里面涌动着各种糟糕的事情。比如残酷的青春,或者过于幼稚的悸动。在这两年的网络交流里,高崎对她的生活略知一二,但不是很清楚,他说不清是什么让她蜕变得这么干脆,但是他喜欢她现在的样子。“这叫女大十八变吗?进了大学,风格一下子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呢!”高崎欣赏地看着她的这身打扮,嘴上不改性子地用调侃的语气笑着说。“哪里?我没有变啊!”高琪走了过来,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接着得意地看着高崎。生活就是如此有趣,很巧地,经过几轮岁月的更替,两个人似乎为了延续奇妙的联系,居然又待在了同一所大学里,“倒是你,好像一点儿也没有长高哦!”

要知道,高崎在离开这座城市的日子里,可是有拼命地喝牛奶、打篮球呢。

174厘米的高琪和175厘米的高崎,尽管差了1厘米,但是你得知道,大多数时候,女性的鞋跟总是要高那么一点点的。

不过“175”这个数字,对男人来说还算是过得去的。“废话少说,来抱一个吧!”高崎厚脸皮地伸开双臂。“别过来,给我滚开点儿!”高琪避之唯恐不及。

两个人在走廊上肆意地大笑,对四周投来的或好奇或惊艳的目光视若无睹。女生更多地将目光停留在那个打扮时尚,仿佛散发着太阳般的光芒的男人身上。高崎与胡可是截然不同的类型,他有总是盈满笑意的眼睛和微微上扬的嘴角,甚至还有一对孩子气的酒窝。“高琪,这两天各大社团都在食堂门口招募会员哦,我带你去看看吧!”高崎的脸上扬起了一抹颇具感染力的笑容。“好啊!”喜欢凑热闹的高琪眼睛都亮了起来。

吃午饭的时候,高琪注意到胡可总是不时地看向她涂着黑色指甲油的手指甲。大多数的男人似乎都很难忍受自己的女朋友在指甲上涂黑色指甲油,胡可并没有说出来,但是他用他那种充满焦虑的眼神表达了自己的想法。然而不知出于什么心理,高琪就是喜欢看他那副想提意见又极力忍住的表情,她故意用那修长的手指在桌子上灵巧地敲出欢快的节奏。“高琪,最近各大社团都在招募,你有想加入的吗?”胡可突然这么问了一句。

这个问题顿时让高琪陷入了某种忧虑和犹疑不定的情绪中。

她知道,每个社团都需要一个招牌来起招揽生意的作用。不久前,一向热爱音乐且有着一副好嗓子的高崎就成了学校乐队的招牌。而且,据说那是个很难加入的乐队。

而其实在几天前,高崎就不断地向她讲述乐队的种种好处:聚光灯下电贝司闪闪发亮的琴弦,摇滚酒吧里随着鼓点的节奏沸腾的人群,午夜12点舒尔话筒前从呐喊中释放的灵魂……这些,只要加入就触手可及,这一切都像罂粟一样地蛊惑人心。

要知道,在大学里,一旦加入某个社团,就意味着同时要放弃一些东西。经历了许多风雨之后,高琪的心思变得更加缜密,因此她做决定时也变得更加犹豫。她想,她只是需要一些时间。“嗯,进了大学,没有别的事,就是要多参加社会活动,扩展自己的人脉,对以后找工作有帮助。”胡可继续语重心长地说。“哦。”高琪心不在焉地应着,往嘴里塞进一大把薯条。

此刻她的脑海里,浮现出高崎那张帅气的脸庞,只是他的表情不太对劲。“喂!当你男朋友就应该剥夺你的爱好吗?难道你要跟着那个死气沉沉的‘扑克脸’去混那些学生会、辩论协会什么的吗?拜托!只是加入乐队又不是加入撒旦教,用得着考虑那么多吗?高琪,你真不够意思!”48小时前,高崎这么对她嚷嚷了一通,下一秒就转身走人。“浑蛋!你什么都不知道,没有人能阻止我做我想做的事!”想了几秒钟,高琪才向着那个“愤世嫉俗”的背影吼了这么一嗓子,也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听进去。“高琪,我觉得你可以考虑一下辩论协会或者学生会之类的,如果能在辩论赛里拿一两个奖项,那在将来可是非常好的资本……”胡可还在继续说着,此刻的高琪却满脑子回响着那些疯狂的鼓点和迷幻的电吉他声,这大概是塞了一整晚耳机听音乐的后遗症。“我对那些没兴趣。”她摇摇头说着,捏紧了拳头,低头盯着盘子里的南瓜和青椒。还真让高崎说中了,胡可一下子就推荐了辩论协会和学生会——所谓的“上进青年们的奋斗摇篮”。“那你想做什么?”胡可对她眨了一下眼睛。“我想加入Devil Bird!”高琪突然抬起头来说,眼睛里闪动着不一样的光芒。“什么?那是什么玩意儿?”听见高琪突然像短路一样从嘴里蹦出两个诡异的陌生单词,胡可皱起眉头问道。“你不知道吗?恶魔鸟乐队呀!我们学校的乐队!”高琪有些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恶魔鸟?”胡可抽搐了一下脸部的肌肉。“恶魔鸟是斯里兰卡民间传说中的一种鸟。它的原型是一种猫头鹰,能在漆黑的夜里发出令人战栗的声音……”“哦,给乐队起这种名字是不是有点儿太前卫了?难不成听众们去听你们的歌还得在身上带个十字架驱魔?”“你不懂,这叫朋克艺术!”高琪朝他翻了一个白眼说,“而且你不觉得这个名字很酷吗?猫头鹰这种生物很适合作为摇滚乐队的象征啊,它昼伏夜出,神秘莫测,冷静执著……”“是挺酷的,那么我想黑白无常或牛头马面这样的名字也能列入朋克的范围了。”“拜托!我只是想唱歌,想要有人伴奏,想要有人鼓掌,想要有个舞台,又不是要加入什么恐怖组织!你用得着这么抵触吗?拉长一张脸做什么?”高琪幽怨地看了他一眼。“哦,我知道,你迷恋上了朋克艺术和摇滚酒吧,但是如果你能把它们留在你的MP3和KTV里,去选择一个正常点儿的社团,我想我会更开心点儿,甚至愿意为你排上三天三夜的队买票请你去看你喜欢的摇滚乐队演唱会,哪怕那是在伦敦。”胡可冷静地说着,“想想当四年后你毕业走出校门去一家500强企业面试,你隔壁的女孩从包里从容不迫地掏出连续四年的辩论赛一等奖、学生会干部头衔证明书和各种奖学金奖状,而你从包里翻出来的除了各种歌唱比赛的廉价小奖杯,甚至还有和某某酒吧签订的驻唱合同,你说那位人力资源负责人会是什么表情?她会想你一定是走错门了,接着开始联想你在台上像只蚱蜢一样地蹦来跳去,甚至扯着嗓子配合噪音乱吼的模样……”“哪有你说的那么不堪!又不是去游乐园当小丑!”在他说出一百个反驳理由之前,高琪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斯琴格日乐以前就是在酒吧里当贝司手的,她被臧天朔一眼看中,后来一炮而红。还有周迅、张惠妹,都是从酒吧走出来的大明星,是金子总会发光的!国外的乐队就更多了。现在的信息渠道很多,有舞台就有机会!”高琪怕他不知道国外的那些歌手,特意找了一堆中国的明星来举例。“哦,那么每个买彩票的人都中了500万吗?”胡可不以为然地说。“哼!就知道你会反对!你不是还跟我说过有理想就要拼搏?”高琪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哦,那么我现在要说,当理想遭遇现实,总是会有一方不幸!”看见她越来越闷闷不乐,胡可迟疑了一下,紧接着很识时务地转移了话题,“好吧,我说,你再考虑考虑?”

高琪沉默地垂着头,像棵刚被开水浇过的小树苗,提不起精神。“别生闷气了……要不,别整天想这些乱七八槽的事情,跟我去看场电影吧!”“啊,什么电影啊?”像是突然得到了养分,蔫蔫的小树苗一下子变得精神了起来。高琪直起了身子,眼睛忽闪忽闪的,尽管表情还带着几分犹豫。“嗯,我想这次你会喜欢的。”胡可很有诚意地在包里掏电影票。

高琪屏住呼吸,默默地祈祷这次千万不要再是文艺片了。回想起上次跟胡可去看文艺片,不小心睡了大半场,等她在他的肩膀上发现自己口水的痕迹,简直想钻到旁边的人手中拿着的爆米花纸筒里躲起来!

还记得,从电影院出来的时候,胡可这么对她说了一句:“其实你睡觉的样子,还蛮可爱的嘛!”

什么,可爱……这种粉红色的词汇像是从一个曾经对着她大吼“你是草履虫智商的笨蛋、肢体协调障碍症的白痴”的“扑克脸”嘴巴里说出来的吗?

高琪愣愣地看着他,小嘴微张,仿佛看见他的背后冒出了许多许多粉红色的梦幻泡泡,连他的“面瘫”脸,也被这泡泡衬得可爱起来了。

但是高琪并不知道,那时她的表情,其实要比胡可可爱得多。

这到底是种什么感觉,回到现实的她突然感到有点儿呼吸困难,像是心脏被某种甜腻的东西紧紧地包住了。

啊,不行,快停下来!高琪强迫自己调整了一下呼吸,接过他递过来的电影票。“哇!你怎么知道我想看这个?”发现是最新上映的好莱坞动作大片,高琪立刻笑得像个刚得到糖果的小孩。“原来你真的对这种血腥暴力的电影感兴趣?我之前以为女孩子都喜欢看爱情文艺片……”胡可说着,露出了释然的表情。“也不是所有女孩子都喜欢粉红色的指甲油。”高琪说着,瞥了他一眼,其实,这个“面瘫”有时也有体贴的一面,看在电影票的分上,她心里的火气确实消散了许多。“那么,晚上见,我回教室了。”胡可说。“好。”

出乎高琪的意料,也合乎她的意愿,对于加入乐队这件事,胡可的态度并没有很强硬,这会是妥协吗?

是的,是妥协吧?这一刻,比以往都要乐观、积极向上的高琪是这样想的。于是,当高崎在教室里再次劝说她加入乐队的时候,她答应了。“我是很想加入啦……”“那就加入啊!”“好啦!”

只是,她依旧答应得十分勉强。“万岁!”高崎举手,大声欢呼,为了等待这个答案,他早就不耐烦了,“我就说你早晚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吧!还好你今天及时做出了决定,否则可要错过一个绝好的机会了!”“啊?”高琪疑惑地瞪大眼睛。“想不想在酒吧里现场高歌一曲?”高崎凑近她,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说。“当然想啊!”“新开的酒吧!美女如云,帅哥遍地!朋克和摇滚的专场!实力乐队为你现场伴奏,怎么样?”高崎卖力地用特级推销员的热情语气说。“什么时候?”她把眼睛瞪得更大。“就在今晚,天黑以后……”他打了个响指。

听了这话,高琪翻了一个白眼:“我想我去不了了。”怎么那么巧,偏偏和约会撞了车!“你不去?亏我这么盛情邀请!”高崎急得跳脚,挥舞着手大声地喊,“你不是一直想唱歌吗?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你居然不去?G Club的老板是香港人,他认识很多星探,开业一周,不知道吸引了多少乐队。你打算放弃这个机会吗?”“可是……”高琪的脑海里浮现出魅惑人心的酒吧灯光,紧接着又仿佛看到了胡可郁闷,不,愤懑的眼神,“胡可约我晚上看电影,票都买好了……”“破电影有什么好看的?今天看不了明天还有嘛!下线了大不了网上下载个高清的呗!这都什么年头了!这一个月里,Devil Bird已经淘汰掉23个应征主唱的人了!你知道这是什么概率吗?100%的淘汰率!我可是在他们面前把你说得天花乱坠,他们对你的期望值已经上升到120点了,难道你打算未出师就打退堂鼓吗?”高崎情绪激昂地说着。

高琪一脸为难地看着他,此刻她内心的摇摆幅度已经超越了控制,只要再受一点点的蛊惑,就到极限了。“高琪,你看我都那么够意思了,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啊?”高崎一脸恨铁不成钢地搭住她的肩膀,“你瞧,你只要上去随便唱首歌,让乐队的人见识一下你的实力,他们就肯定会认同你的,接下来就有无数个诱人的机会在等待你,不是吗?”“我知道。”她郑重地点点头,“我只是在想,要怎么跟胡可解释。”

高崎放开她,翻了个白眼。

接着高琪从包里掏出手机,拨通了胡可的电话。“喂,胡可,今天晚上我要去图书馆自习,那个讨厌的老师突然布置了作业……”

夏秋交接的闷热夜晚,10点钟,出现在这个被朦胧的金色光芒笼罩着的昏暗密室里的人,有一些是猎奇者,一些是狂热的音乐爱好者,还有一些是为了排解漫漫长夜的寂寞无聊的人,对了,还有极少一部分的寻梦人。“你今天化的妆好浓……”高崎盯着高琪的烟熏眼,有些讶异地说。“怎么样?暑假我一个人在家研究出来的新眼妆,有没有艾薇儿的风范?”她得意地眨眨眼睛,“这是为了配合今天的舞台效果,而且,给人的第一印象很重要!总不能邋里邋遢、素面朝天,像个随便从街上拉来的路人吧?”“嘿,何止艾薇儿,你简直有国宝的风范!”高崎笑着,挡下对方的粉拳攻击,“那是假睫毛吗?”“那是我自己的睫毛!只不过涂了睫毛膏。”高琪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又长又黑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一片浓浓的黑影,衬得她的眼神更加深邃、神秘。

G Club,开业一周,是这座城市夜生活的新宠。朋克之夜,吸引着各种各样的人的到来。高琪好奇地在这些灯光下摇晃着的面孔里搜寻着,希望能找到一些奇妙的碰撞。她看见一位穿苏格兰短裙的红发女生手里端着一杯蓝绿色的鸡尾酒从人群间走过,看见一些外国青年坐在一起大声畅谈,他们戴的皮手镯上的金色铆钉闪着低调的光。

酒吧装潢的氛围带着浓浓的英伦风格,墙上装饰着古老的巨大船舵和粗麻绳,甚至悬挂着骷髅头海盗旗。高琪盯着看了一会儿,就被高崎拉到了酒吧里的一个角落。“瞧,那个光头就是队长。”高崎指着吧台前的人说。

高琪见到Devil Bird的成员时,他们正坐在一盏精致的枝形吊灯下,悠闲地喝着丹麦啤酒。她一眼就看见靠在椅子上的那把Fender电贝司,那刺眼的红色闪耀着光芒,一下子就揪住了她的心。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有些紧张起来。

她似乎能想象得到,在前面那个打着金色灯光的红色舞台上,她以怎样的姿势拿着话筒,以怎样的声音唱歌……她要用最动人的旋律和颤音打动台下的所有人,在那美妙的伴奏之下。“嘿!喝酒有没有我的份儿啊?”高崎冲着坐在椅子上的金发小哥招手高喊,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跟光头队长击掌招呼。“我今天带来的美女高琪可是我的青梅竹马,我们名字很像,身高也很像吧?”高崎说着,把正在发愣的高琪一把拖了过来。“你好,我叫罗素。”

简洁有力的介绍,一如他的握手,给人一种干脆利落的感觉。罗素特殊的发型让他本就粗犷的五官显得更加突出,他的身上带着一种北方人特有的朴实与彪悍,让人倍感亲切。“你是鼓手吧?”高琪微笑了一下。“你怎么知道?”罗素的眼神里露出一丝讶异,接着也微笑起来。“你的手掌特别有力,手臂的肌肉也很发达。”高琪笑着说。

罗素挑起一边眉毛,指着坐在吧台前的两个青年:“嗯,那么你认得出我们的贝司手和键盘手吗?”“我想,贝司手总是离他的贝司最近,没错吧?”高琪再次看向那把红色的贝司,慢悠悠地说。

那两个人笑了起来。金发小哥盯着高琪说:“你错了,我是键盘手,不过我也会弹贝司哦!”“他是乐队里最有才的林,钢琴十级,已经能把巴赫的平均律弹得出神入化。他还会作曲,我们的第一首曲子,就是他写的。”罗素用低沉的声音介绍道,又抬了抬下巴,“坐在那后面的闷油瓶才是我们的贝司手,他叫枫,别看他年纪轻轻、沉默寡言,在台上可是相当有爆发力的哦!”“哇,大家看起来都好棒……”瞪大发亮的眼睛,高琪小声地感叹着。

他们是已经在舞台上经历过掌声、口哨声和欢呼声洗礼的前辈,高琪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加入这个团队了!“嗯,我们本来还有一个吉他手,但是他很年轻,3个月前一毕业,就离开了这座城市,回老家了。不过,幸好高崎来了。”“你会什么乐器?”一头金发的林从吧台椅上跳了下来,打断了罗素的话,搭着他的肩膀问高琪。

高琪收敛笑容,换上一副迷茫的表情,摇了摇头,又眨眨眼睛:“口琴算吗?还有……还有竖笛!”

林看看高琪,又看看罗素,“扑哧”笑了一声:“她还真是可爱!好吧,那么你会填词或编曲吗?”

保持着同一个表情,她还是摇头,迟疑了一下,又说:“我可以学呀!我的语文成绩从小到大都非常好!我初中还写过诗!”“哦,是吗?”林这次终于忍不住大笑了出来,“能给我看看你写的诗吗?”“啊?”

那种幼稚可笑的东西,早就不知道被她丢到哪里去了。“那么,你能看五线谱吧?”一秒前正扭过头揉着眉心的罗素转过头来问了一句。“当然能,我小学就学过啦!而且我小学还是合唱团的主唱呢!”高琪终于找到一个拿手的,自信满满地回答。“好吧,我们想要的主唱,最好要有些音乐方面的理论知识,不只是五线谱,比如BASS识谱,能看懂吗?还有,乐队的配器法,如何调整EQ,对音色节拍速度方面的认识……有概念吗?”罗素一脸严肃地接着问。“那是……什么?”高琪用求助的眼神看向高崎。“可是……她会唱歌啊!她能连唱5个变调的海豚音呢!”高崎跳出来解围,用力地拍了一下林的背。“今年有很多人来应征,都是除了唱歌,什么都不会的。更糟糕的是,有的连音调都不准,还有的就是丹田无力,就连最微弱的伴奏也会将之淹没的声音……”罗素说着,把目光移到了另一边,那里正迅速地聚集人群,掀起一阵骚动。

高琪茫然地望向台上,今夜的第一支乐队登台了。闪耀的灯光下,站在话筒前的是一个大白胖子,还留着一头波浪鬈发。电吉他响了两下,尖锐的声音划破了寂寞的夜空。“这一带的乐队,多数是男主唱,而仅有的几个女主唱,年纪又太大。我们需要一个年轻的女主唱,新鲜的血液会让所有人都兴奋起来。”高崎眯着眼睛说。“是的,我们需要一个绝好的声音。”罗素看了高崎一眼,又看向台上,“他们再唱3首,就轮到我们了。““我的天,他们的主唱可真丑!”高崎对着那边不屑地轻笑了一声,“有明星气质、声音又好的女主唱,我认为没有比高琪再好的人选了。”

看到高崎不遗余力地支持她,高琪的心里不禁萌生了一些小小的感动。“我知道,她想加入。”罗素从兜里摸出香烟,点上,“不开口的话,没人知道她的实力。”“那么,一会让她上场,唱一首,”高崎说,“你会明白的。”“嘿,高崎,你跟她不一样,你好歹跟专业的音乐老师学过一阵子,你有舞台经验,知道怎么在合奏中协调自己的吉他,知道怎么唱才能保护自己的嗓子。”林皱起眉头说,“而她呢?就像一张白纸。要知道,一个人唱卡拉OK和乐队伴奏完全是两回事!”

高琪忽然感到有些眩晕,10分钟前的期待、激情、憧憬完全被一盆又一盆的冷水浇灭了,她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觉得自己像个傻瓜。“喂,人都来这里了,太不够意思啦!”高崎嚷嚷着。“这不是够不够意思的问题。”罗素的表情在袅袅升起的烟雾里时而模糊,时而清晰,“今晚是正式演出,如果老板知道我们让一个毫无经验的新手登台演唱,他会怎么想?到时我们还能混得下去吗?台上十分钟,台下十年功。她都没有排演过,说什么也不行!”

高崎用一脸失望的表情回头看了高琪一眼。

没想到搞了半天,连个登台露脸的机会都没有,早知道这样,还不如……高琪失望地垂下头,把手伸到高崎背后偷偷地、狠狠地拧了一把。

高崎看到她一脸幽怨,明白她想说什么,只能无奈地耸了下肩膀。“不是我不够意思,组乐队可不是玩过家家,‘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态度可是不行的。”罗素接着说,“这样吧,一切按流程来走,明天让她去训练室试唱一下,看看她的实力怎么样,再来决定吧!”“别郁闷啦!打起精神嘛!我对你有信心!等到明天,他们就会知道你的厉害了!只要你一开口,他们就会对你刮目相看!”看着闷闷不乐的高琪,高崎好心地安慰。

走出酒吧,一阵秋夜的冷雨迎面扑来,高琪不禁打了一个哆嗦。马路上空荡荡的,灰暗的都市建筑里亮着一盏盏昏黄的灯,被笼罩在淅淅沥沥的漫天雨丝里。“居然下雨了!搞什么?下午明明还是晴空万里的!走,我拦辆出租车送你回去。”高崎揽着她的肩膀走到车站,突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

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来电显示,高琪愣了一下,把手指竖到唇边,对高崎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这才按下了通话键。该庆幸的是,她已经离开了喧闹的酒吧,现在包围着自己的只剩下沙沙的雨声。“高琪,下雨了,你没带伞吧?”胡可富有磁性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仿佛就在身边。“呃……嗯。”高琪心里一沉,强迫自己冷静地应付。

胡可吐了一口气说:“我就知道,我给你送伞来了,你出来吧。现在也不早了,你该回宿舍了吧?”“什么?”高琪的脸上掠过一丝慌乱,“你……你该不会就在教学楼下吧?我和同学在一起,她们带了伞,可以一起回去,你还特地跑出来……”“既然我已经到了楼下,你就下来吧!嗯,你在几楼?”“我……我在三楼,我可能还要自习到很晚呢,你还是先回去吧。”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突然转为了严厉的语气:“高琪,你老实说,你到底在哪里?”“三楼啊……”高琪心虚地提高了音量。

胡可叹了一口气,说:“三楼明天要做补考考场,今天下午就封闭了,现在漆黑一片。你告诉我你在三楼,别告诉我你是因为到处满座所以不得不摸黑上三楼打手电找教室。”

啊,露馅了!高琪心里顿时警铃大作。

今晚高琪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么后悔过,要知道,有时候冲动会毁了一切!

那么,还有补救的机会吗?“啊,不,不,我是说,我现在在三楼,三楼的厕所,因为二楼的厕所坏了……”“哦,好吧,你在三楼的厕所?我现在就上去找你……”听起来,胡可似乎很生气。

高琪着急地看了高崎一眼,他似乎也意识到有些不妙,脸色不太好看。“你就别上来了!我再过一会儿就回宿舍,你还是自己回去吧!”

对方又叹了一口气,接着质问道:“如果我猜得没错,你现在是在外面吧?跟谁在一起?”“你就别管了,反正我又不是去杀人放火,是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明天再说吧!”高琪敷衍了几句就匆匆挂掉了电话。实际上,她还没有想到要怎么跟胡可解释才能达到最圆满的效果,那么还不如不解释。

反正,照他那个脾气,估计明天注定又要掀起一场争执了。

高琪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坐进了高崎拦下的出租车,一路上都沉默不语,只是情绪低落地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流光魅影。“高琪,今天晚上……对不起。”沉默中,高崎突然出声。“你跟我道歉做什么?”高琪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我以为今天本来能让你登台的,谁知道是这样,你郁闷吧?我也郁闷……”“我还有更郁闷的事情,不,这不是郁闷,是头疼。”高琪想到刚才的电话,真的头疼起来了。“什么?你是说那个大棕熊一样的胡可吗?他是不是又凶你啦?”高崎激动地回头瞪大眼睛。

高琪摇摇头,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托着下巴面向窗外说:“废话,你的女朋友说要去自习,放你鸽子,让电影票作废,你却发现她流落街头不知道在干吗,你难道不会抓狂吗?”虽然头疼,她还是不忘站在自己男朋友的立场上为他说话。

高崎点点头,作为一个男性不得不表示肯定。他想了想又说:“那他会怎么样?把你当成飞盘抓在手上甩啊甩啊丢出去,还是把你塞进大木箱沉到东京湾里?你就跟他老实说你去应征主唱了嘛!乐队里的所有人都可以做人证,他还不至于去把G Club炸了吧?”“又不是混黑社会,喂,你别胡扯了!让我好好想想……话说,胡可本来就反对我加入乐队……”高琪抓着头发一脸忧虑地说。“喂,犯得着为他这么烦恼吗?每个人都有追逐梦想的权利啊,他凭什么剥夺你的兴趣,轻易决定你的选择?他未免也太霸道了!”

这次高琪没有反驳,像是默认了。

不可否认的是,胡可这座难以逾越的高山,在为她遮蔽正午的强烈紫外线的同时,也遮蔽了她的视线,要想将他那堆令人厌烦的道理踩在脚下,登到山顶享受凉爽的山风,高琪需要花费太多太多的精神。

谁让她的脑筋总是转得没有他快。“哇,好大的雨!”一打开车门,豆大的雨点就不依不饶地往两人身上招呼下来,高崎嚷嚷了一声,打开车门,绅士地搭着高琪的手将她“请”了下来。“快跑!”高崎拉起高琪的手,就往附近宿舍楼的屋檐下跑。“高崎,你就送到这儿吧。现在也不早了,你们宿舍该宵禁了吧?”“没事!他们早习惯了……喂,你干吗那么怕胡可?就跟耗子躲猫似的!”“哼!我怕他?我才不是怕他,我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高琪叹了一口气,“只是希望他能明白,我只是想唱歌而已……”“哈哈,他会不会回答,想唱歌,那我陪你去卡拉OK唱个够啊!”高崎开玩笑地说着,伸手拨开她耷拉在脸上被淋湿的刘海儿,“我说,你的睫毛膏是防水的吗?好像有点儿花了……”“是吗?”反正再过几分钟,她就要卸妆了,高琪毫不在意。接着她抬起头,突然倒吸了一口气,越过高崎的肩膀,她看见走廊尽头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旁边宿舍窗口透出来的一道微弱的光,恰好打在对方的脸上。

那是胡可。

跟她想象的一样,胡可的脸色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

高崎发觉有些异样,转过身,这才看到他的身后站着胡可——浑身淋得湿漉漉的,手上依旧握着雨伞的胡可。

高崎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保持了一秒钟。

一阵冷风吹来,高琪打了个寒战,每一根汗毛都竖了起来。在这种糟糕的天气里,她仿佛已经提前感受到了冬天的寒意。

然而此刻被盯着的人不是高琪,而是高崎。

面对这不太友好的目光,高崎明显感到不悦,他后退了一步,却离高琪更近了。高崎在她耳边低声地说了一句:“他这是干什么?难道怕我把你卖了吗?”“你先回去。”高琪小声地说。“凭什么?”高崎固执地说着,站在那儿一动不动。“还是先让我跟他解释一下再说吧,你先回去啊!”在这个极度敏感的时刻,高琪实在无法预料一根筋的高崎会说出什么莫名其妙的话来,那只会让情况变得更加复杂。现在这种情况确实很糟糕,如果高崎没有举起那只手,或许还会好一些,另外,这个烟熏妆并不能抵挡太多的雨水。她想,她现在的脸一定像梦魇一样可怕。“不要,我可不能让他欺负你。”

高琪急了,伸手推了他一把。

很遗憾的是,高崎恰恰是那种最难差遣的人,他永远不懂得知难而退,也不愿意轻易退场。“走啦!”高琪冲他用力眨眼,再接再厉地推了他一把。“你怕个屁!”高崎不屑地拉了她一把。“已经很晚了,麻烦你们不要再在走廊上拉拉扯扯了好吗?”胡可脸色阴沉地瞪着高崎,接着看了高琪一眼,“过来!”

在一个下着小雨的深夜,一个被放鸽子的男人,拿着伞看着化着大浓妆的女朋友,身上湿漉漉的,曲线毕露地跟一个一身漆黑着装的摇滚青年在一个寂静无人的走廊下勾勾搭搭、拉拉扯扯,无论是谁都会恼火吧?

尽管面对的是令人不悦的命令口吻,高琪还是拉下脸,不太情愿地准备走过去。

高崎却出手拉住了她。

这个举动,或许是出于雄性的本能,又或许是别的什么复杂的情绪,然而,这确实激怒了胡可。“你最好离她远一点儿!”胡可立刻大步地向高琪走了过来,盯着高崎说。

听见这句话,高琪停下了脚步。“喂,你这是什么态度?”高崎毫不示弱地大声反驳,“我不过是好心地送一位晚归的女性回宿舍,你把我当成什么啊?灭‘四害’也没那么积极吧?”“胡可,高崎是我的好朋友,你没有权利说这种话吧?”高琪站在高崎的旁边,紧紧地皱着眉头,用同一个语调表示抗议。“哦,你的好朋友!你是说这个半夜把你带到街上胡乱游荡的不良青年吗?这该不会就是那个怂恿你加入那个什么乱七八糟的乐队的人吧?”受到两面夹攻的胡可扫了一眼高崎背上的吉他,冷冷地说。“喂,你的用词遣句最好谨慎一点儿,学生会干部!”高崎咬牙切齿地说着,捏紧了拳头,“你说谁是不良青年啊?你说哪个是乱七八糟的乐队?我说,你是不是管得太宽了点儿?高琪不过是在做自己一直想做的事情而已!你连她晚上去哪里吃饭也要管吗?”“要不是你,她会对我撒谎,然后跟着你出去瞎晃吗?”“胡可,是我自己想加入乐队的,这跟他没有关系!就算没有他,我也会自己找到那里去的,你别随便对人乱发脾气!”高琪站出来,一脸严肃地说。“那你为什么不直说?一定要对我撒谎吗?”胡可把伞往旁边地上一丢,怒气更盛。

那把黑色的直柄伞干脆利落地撞在石板上,发出一声闷响,却让高琪的身体一颤,仿佛被摔在地上的不是一把伞,而是她的心。“……那么我突然告诉你我要去酒吧唱歌,你会让我去吗?”两个人争论了那么久,这个隐藏在最深处的黑色问号,终于被她放到了台面上——尽管这对争论没有任何帮助。

胡可突然噎住了,他神色复杂地注视着高琪,沉默了几秒钟,缓缓地、低声地说:“是的,我是可能会阻止你,我不愿意你去那里,但是我更不愿意你为了放纵自己而自私地撒谎,那会毁了你的!”

抛下这句话,他立即掉头离开了这里,脚步沉重而果断地走进了雨幕里,任狂乱的雨点肆意拍打在他的身上。

高琪向前迈出一步,张着嘴,却说不出一句话。所有的语言都在她脑海里盘旋,却无奈地破碎成一片片,最后陨落成冰冷的雨点。她能做的,只有眼睁睁地看着胡可的身影逐渐变小,然后消失在漆黑的拐角。

高琪默默地拾起那把伞,这才发现它被摔折了,无精打采地耷拉着一角,雨水顺着残缺处流了下来,仿佛在无声地哭泣。

天知道,这是她与胡可交往这段时间以来最难过的一个晚上。第二章想要大声歌唱

雨下了一整夜。

高琪躺在床上,用半个枕头蒙住脸,从缝隙中看见第一缕阳光照亮了对面的墙,天空渐渐地明亮起来,但是她的心情依旧低落。“是的,我是可能会阻止你,我不愿意你去那里,但是我更不愿意你为了放纵自己而自私地撒谎,那会毁了你的!”

她满脑子都是胡可昨晚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看来他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比起她不守约定,和高崎去酒吧这件事,胡可似乎对她的刻意隐瞒更为生气。恋人的眼里容不下一颗沙子,哪怕是一句谎言,无论再过多少年,仍是一个污点。

高琪叹了一口气,起床,打开抽屉,里面乱得像个杂货铺,最上面放着一把黑色的短柄伞——胡可昨晚丢在地上的伞。

伞的支架断得很彻底,连室友都说没救了,天知道他有多用力。

他该有多生气……

她盯着那把伞看了一会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想起昨晚本来应该有一次愉快的约会,两人热烈地讨论着电影,但是现在她的印象里只有他愤怒的眼神,还有他离开时孤独的背影……

想到这里,为了平息心中传来的一阵刺痛,她不得不开始“诅咒”昨晚那场该死的雨。如果没有下雨,或许胡可就不会带着伞去教学楼找她,这些不愉快就不会发生了。

老实说,她确实是昨晚表现得最糟糕的人,她简直就是胡可嘴里那个无知又任性的小女孩。

哦,现在她不仅头痛,连胃也疼了起来,没有人给她买早餐,她也没有胃口。

或许是为自己的冲动,又或许是为坎坷的爱情,她从笔记本下翻出一条十字架项链,把它握在手里,十字架上的黑曜石在晨光中泛着冰冷的光泽。“上帝啊!我向你忏悔,这件事是我不对,我不该对他撒谎,哪怕我没有干什么坏事。虽然他是个冰山,但依旧会被巨轮撞伤,我的心情和他一样难过。上帝啊!上完早上的课我就去向他道歉,虽然这不像是朋克女王会做的事,但我不得不做,在此祈祷他能快点儿忘记昨晚的不愉快。虽然我不是一个虔诚的基督徒,也没有正儿八经去教堂做过祷告,但是还是希望你能听见我的心声,帮我这个小忙,阿门!”

早起的舍友惊讶地瞪着沐浴在晨光里手捧十字架项链对着胸口划十字的高琪,揉着眼睛问:“你在做什么?不去上课吗?”“我在祈祷啊!”“啊?祈祷什么啊?”“哦,我在祈祷今天老师上课不要点到我的名字。”“怎么了?你是不想去上课,还是……你看起来很累的样子,昨晚没睡好吧?”“今天确实不太想去上课。”“那你可要小心喽!今天是‘咆哮教主’的课,万一你被发现逃课,啧啧……我说,你的眼妆是没卸干净吗,还是……”“我想,大概是黑眼圈吧!”对着墙上的镜子,高琪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不过看起来更像是在苦笑。

走到宿舍楼下,高琪就看见高崎背着吉他,提着一袋早餐坐在走廊边等她,十分惹眼,让人不想看见他都不行。“高琪,你看起来不太好,没事吧?”“我还能怎么样呢?总不能遇到一点儿小麻烦就要死要活的吧?”高琪耸耸肩说,“我要去上课了,你呢?”“上课?你今天早上不是只有一节课吗?”高崎拉起她的手,“走吧,反正你也听不进去,是吧?只要抓紧时间去做该做的事情,一切总会好起来的。”“等等,你的意思是……”高琪有些迟疑地停下脚步。“我是说,与其在课堂上打瞌睡、流口水、发呆做白日梦,不如跟我去训练室练习一下,然后在下午好好表现一番吧!”“啊,试唱!”高琪眼前一亮,终于想起昨晚乐队的允诺。

是的,放声歌唱,这是目前唯一一件能让她立马提起精神的事情。“训练室在哪里?”“走,我带你去吧!今天早上没有人用,是个绝好的空当儿!”

她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就这么跟着高崎向人流相反的方向走了。“高崎,训练室大吗?是什么样子的?有没有录音设备?”穿过林荫道,走在宿舍楼后窄窄的小路上,她忍不住好奇地问。“问那么多干吗?我又不会把你带去卖了,到了你就知道了,录音设备嘛……也不是没有,去跟学生会借一支录音笔就好啦!”高崎贫嘴地回答。

高琪无语地翻了翻白眼,看来,对训练室不要期待太高。

穿过旧校区,高崎指着前面一栋五层的建筑说:“看,就到了。”

看到那栋被高大茂盛的大榕树包围在绿意里的历经沧桑的楼房,高琪终于能够肯定她的猜想了,它旧得简直像《寂静岭》里的房子,带着阴森恐怖的气息。要不是现在艳阳高照,还真让人担心这儿随时会跑出一两个丧尸来。“瞧,不算太远吧?步行十分钟,就在五楼。”高崎回头对她笑着说。“奇怪,一走进去,怎么就觉得有一股凉意?”走进空荡荡的楼道,她一路走一路看着白墙上乱七八糟的涂鸦,甚至还有不知名社团喷上的壁画,一些巨大的红唇、玫瑰和扭曲的动物头像,把墙壁涂得没有一处空白。“大概是因为绿化做得好吧,或者是因为别的什么……啊,对了,八卦一下,十年前有个学姐在这里跳过楼!所以,晚上别一个人待在这儿……”高崎说着,诡异地盯着她笑了一下。“什么?”她惊讶地瞪着他,往他手臂上拍了一下,“你……你别胡乱吓唬人!反正我也不会一个人晚上待在这儿……”“是,是,跟乐队的四个哥们儿待在一块儿,阳气要多旺有多旺!你再拿着麦克风鬼吼几声,贞子都叫你吓跑啦!”“讨厌!”高琪骂了他一声,却也不禁被他的玩笑冲淡了原本沉重的心情,“扑哧”一声笑了。

转眼到了四楼,在走廊的尽头,有一扇黄色的旧木门,木门上面贴着一张A4复印纸,上面用马克笔歪歪扭扭地写着“乐队训练室”几个大字。

高崎掏出钥匙,花了几十秒钟才把这把生锈的锁打开,一股塑料味扑鼻而来,高琪站在门口,歪着脑袋往里瞟了一眼,大失所望。

房间里光线很暗,地上铺着灰色的地毯,地毯已经破了两个圆形的大洞,平均每个直径都超过20厘米。地毯上布满了各种声乐设备的电线,简直像是盘丝洞,稍不小心就会被电线绊倒。墙上贴着金色的镜子,还有一扇小小的紧闭的窗户,透过玻璃窗能看到的却只有对面同样老旧的居民楼窗户。

唯一现代化的事物,就是在这拥挤而憋闷的训练室里陈列着的雅马哈电子琴、话筒和一套保养得不错的鼓。“这就是我们的训练室?”高琪环视着四周的一切,尽管这个房间就跟自己的寝室一般大。“是啊,基本上,该有的都有了。”高崎耸了一下肩膀,用乐天派的口气说着。“为什么不把那扇窗户打开呢?”高琪走到窗户边上,却发现窗棂上已经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喂,你很想让我们的邻居投诉吗?然后各种警告、抗议、示威接踵而来?”高崎说着,望了一眼“窗外之窗”,那儿恰好挂着一条大妈穿的加大码的红内裤。“什么,你们从来没打开过这扇窗吗?”高琪吃惊地说。“哦,听说去年夏天最热的时候,我们的键盘手试过一次,过了半个小时,对面的女士用超高分贝的声音盖过了我们的主唱、电贝司、吉他,甚至四分之三拍的鼓点,说起来,还真有点儿惊艳!”他摸了摸鼻子,以敬畏的目光再次瞟了一眼那扇窗台上晾晒的衣物。“哦,但愿她懂得在吼叫的时候保护自己的声带。”她沉默了一两秒钟,用专业的口吻说。“哈哈,看来你很快就能进入状态嘛!想好今天要唱什么了吗?”高崎轻笑了一下,放下吉他,轻快地去打开电源开关。“说实话,那天在酒吧我本来想唱Bikini Kill的Pussy Whipped,但是后来我想了想,还是唱个稍微大众点儿的英伦摇滚吧!只要适合我的声音,什么歌都是好的。”“那么你找到那首歌了吗?”“我……”高琪掰着指头想了想,茫然地看了看天花板,半天没有回答。“高琪,记不记得你暑假到法国旅游的时候,在那里听到一首很好听的歌,然后你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把它学会了,在电话里唱给我听?”

是的,那是去香榭丽舍的路上,我经过一家小小的唱片店时,偶然间听到的歌。略带忧伤、看似随意而又华丽的旋律,穿透力极强的声音,令人无法自拔。她听完就立刻冲了进去。“你是说To Die For?高崎,那可是首很新的歌哦!”“我至今还记得那个美妙的声音,很想再听一次。”高崎说着,脸上带着他具有杀伤力的温情微笑,“Tonight Alive是新晋的澳洲Pop Punk乐队,我也超喜欢。我觉得你的声音跟他们那个17岁的女主唱很像!连略带哭音的最后转音都能学得那么像!”“真的?”高琪愣了一下,才问,“还想再听一次?那旋律很复杂,你确定你还记得吗?”“嗯。”高崎点点头,利索地背上吉他,换上一副严肃的神情,仿佛他已置身舞台,“拿起话筒吧!”

是的,只要拿起话筒,她就不会有再多的犹豫,当吉他声响起,她就能感受到曾经经历的伤感和悲痛,种种负面的情绪,慢慢地被音乐的热力蒸腾为缕缕黑烟升空而去,原地只剩下一个明澈、自由的高琪。

这就是音乐对她产生的魔力,这就是她总是无法抗拒它的原因。哪怕它是恶魔、恶魔鸟,或者别的什么,只要摇滚之神向她招手,她就无法控制自己的灵魂。

高崎是个天才,这首歌他只听了几遍就能弹出完整的旋律,连过门的次数也没有忘记。

节奏不紧不慢,音调不高不低,就像早上四五点钟升起的太阳,给人带来苏醒的力量。音乐声回荡在训练室里,高琪从来没觉得如此放松、如此快意过。她闭着眼睛,沉浸在节拍里,唱了起来。

She's to die for

a little murder on the dance floor calls her name

a little

先是贝司明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接着熟悉的鼓点从记忆里跳了出来,还有电子琴被奏响……美好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构成了和谐的伴奏,让整个空间都亮了起来。是她过于投入,还是梦境过于真实?高琪睁开眼睛,看见乐队的鼓手、贝司手和键盘手,早已各就各位,第一时间投入了演奏中,这不是错觉,那一刹那,她觉得她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she is

dressed to kill

and he is to die for

鼓点渐快,高潮逼近,高琪彻底放开了声音。从话筒里传出的自己的声音,有那么一点儿陌生,却是无所顾忌的、毫不矫揉造作的声音,这是高琪的声音,总有一天,她要让所有人都听到。

结束了一首歌,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一丝满足的笑容。“哟!还算不错嘛!”高崎高举双手鼓起掌来。“怎么大家都来了?”高琪看着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边的乐队成员,惊喜地问,“高崎,你不是说今天早上没人用吗?”“这还不是为了给你一个惊喜嘛!”高崎说,“我担心你会紧张,发挥不好,一开始只有我们两个的话,你会比较放松吧?瞧,你不是唱得不错吗?”“真的?”高琪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这才发觉这里确实比她想象的要闷热得多。看着其他成员都带着友善的表情注视着她,有那么一刻,她觉得她根本就是这个乐队的一员,一点儿也不紧张,甚至信心倍增。“说实话,我挺吃惊的。”罗素从架子鼓后面走了出来,“你的声音比我想象的要好。”“谢谢!”对高琪来说,没有什么比一句真诚的赞美更能鼓舞人心的了。“你是第一次用乐队伴奏吗?”“嗯!”高琪点点头。“第一次能表现得这样,算是很不错了!”“谢谢!”

罗素想了一会儿,又说:“不过……对我们来说,你还是嫩了点儿。乐队伴奏不是卡拉OK,我仔细听了,有时候你跟不上鼓点的节奏,有时候又跟贝司抢拍子,有时候只顾着一味表现自己的声音,会跟伴奏脱节。对于主唱来说,与伴奏配合,调整自己的音量、速度、发声方法,把各种声音和谐地调和在一起,是很重要的技巧。”

这些意见,都是极为中肯且宝贵的。“哦。”高琪应了一声,耷拉下脑袋。这么说,自己简直是个不入流的门外汉嘛,这回是不是又要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了?

果然,门外汉就是门外汉,被针针见血地指出缺点,高琪暴涨的信心犹如被戳了一针的气球,一下子瘪了很多。她求助似的瞥了高崎一眼,他没说话,只是用肯定的目光默默地注视着她。“不过,本来她挑的这首歌难度就挺大,节奏偏快,忽快忽慢,确实不好掌握。”罗素又添了一句。“而且她的声音很有穿透力,我喜欢。”键盘手林突然出声,“拥有这样的爆发力,是与生俱来的天赋,没有人挖掘并加以训练,实在是太可惜了。再说她的乐感也还不错,至少比我们之前面试过的最好的选手还要好上一截。”

得到这样高的评价,高琪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好,只是一味地傻笑。“嗯,她的声音很清澈,高音很有质感。”罗素点点头说,转身问贝司手枫,“你同意她加入吗?”

枫拨了一下贝司的弦,贝司发出一声明亮高昂的乐声,他点了点头,又说:“有天赋固然好,但有决心和毅力才是最不可少的。”

罗素摸了摸自己光光的脑袋,认真地看着高琪:“那么,你准备好加入乐队了吗?”“那当然,否则我也不会站在这里了。”高琪口气坚定。“说实话,我们确实一直想要一个女主唱,想得快发疯了!但你可要有一定的心理准备,加入乐队意味着你要和四个浑身臭汗的大老爷们度过你大学的大多数时光,并且这段时间里有一半是在这个破烂的训练室里,有一半是在深夜的Pub里,你可能会经历很多难以想象的艰辛,反反复复地练一首歌,或者放弃很多东西,比如美好的同学聚会,逛街……你都想好了吗?”罗素语气严肃地说。

生活为你打开了一扇大门,难道你还要在外面徘徊?

高琪觉得自己已经因为犹豫浪费了太多时间,这个时候再不走进这扇门,不知道还要等待多久!

只有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才能得到真正的快乐!大学的生活,不应该留下遗憾,即使最后失败了,也不会后悔,因为她努力过了!“万岁!我是乐队主唱了!”走出大楼,高琪开心地在树荫下举起拳头,露出一个大大的成功的笑容,“Devil Bird的主唱NANA!听起来简直太酷了!”

胡可知道的话,一定很惊讶吧?

高琪美滋滋地想着,胡可大概会这样回答吧:“什么?原来你昨晚还真的是去面试了?那个乐队不是很难进的吗?这么说你还蛮有一手的嘛!晚上该做明星梦了吧?”

高琪一溜小跑,赶在下课铃响之前来到胡可的教室前,她一脸兴奋地趴在窗户上向教室里张望着,一眼就看见坐在后排的胡可。平时他总是正襟危坐地认真听课,今天却望着窗外的风景走神。这倒是件稀奇事,或许他的心情依旧郁闷,如果换成她坐在课堂上,八成也是这个状态吧!

她突然有点儿庆幸今天去了训练室。

她有信心,十分钟后马上转变胡可的精神状态!

神奇的是,正在发呆的胡可似乎感受到了那道热烈的目光,一下子转过头,这下子四目相对,高琪吓了一跳。

没想到胡可对她的笑容当做没看见,甚至瞪了她一眼,下一秒下课铃声刚好响了。“你早上没去上课?”胡可从教室里走出来,劈头就问。“呃,是的,我有很重要的事不得不去做……”高琪有些心虚地回答,同时心里警铃大作,他是怎么知道她没去上课的?“打你手机也不接,有什么事情那么重要?”“啊?我没接到!”高琪连忙从包里掏出手机查看来电信息,按了两下,对着屏幕上一连串的胡可的名字,嘴巴张成了“O”型。

在鼓点贝司齐鸣、充满Punk噪音的训练室里,说话都听不清楚,手机铃声能听到才有鬼!

看着表情越来越阴沉的胡可,高琪的心里不禁大叫起来:惨了,这下他更生气了!早晨躺在床上还想着跟人家道歉,面对话筒却一下子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如果她能抽空看一眼手机,或许事情就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更糟糕的是,如果让他知道自己是为了乐队逃课,那么……“对不起!”事到如今,也只有老老实实地道歉,高琪满怀诚恳地低下头,“早上实在太紧张了,而且那里又很吵,我没听到,让你担心了……所以我一办完事就跑来找你啦!而且我是特地来找你道歉的!昨天确实是我不好,我知道不该那么对你,但其实我也是不想你为我担心啊!不然,我请你看电影,把那晚补回去?我可是很有诚意的哦!你就原谅我吧!我保证以后都老老实实的!”

听见她主动道歉,看她乖顺得像头小绵羊的模样,胡可拉长的脸终于缓和了一些,他叹了一口气,仿佛为了把肚子里积累的火气吐出一些来,又似乎多少带着一点儿恨铁不成钢的无奈,他顿了一下,继续说:“如果你真能老老实实的,那么我看比萨斜塔明天就会正回来了!好吧!那么你可以老老实实地告诉我,你早上去做了什么重要的事吗?是送一个待产的孕妇上医院,还是帮超人打倒侵略地球的外星人?”“呃……我去乐队试唱了。”在一秒钟里,高琪把能编造的谎言都想了一遍,最终还是选择了说实话,另外她还找了一些理由,“今天早上的课不是什么很重要的课,我本来就不太想去上,即使不去试唱,我也……”“哦,于是你就心安理得地逃课了吗?”胡可皱起眉头。

显然她的理由没有什么说服力。“虽然我没去上课,但是我得到了比那更好的收获!经过昨晚和今天早上的努力,我现在已经是乐队的主唱了!这也算是对我个人实力的一种肯定,你难道不为我高兴吗?”高琪努力地保持平和的心境,据理力争。“什么?乐队主唱?”胡可有些讶异地看着高琪,“你是说那个什么什么鸟乐队的主唱?”“是啊,恶魔鸟!”高琪一脸“你快夸奖我吧”的表情。

可是胡可非但一点儿也没有高兴起来的迹象,反而脸色更加阴沉了。好吧,看到对方的表情,高琪应该早就预料到有50%的可能性会变成这样。“高琪,我昨天已经跟你说过了,混乐队是没有前途的,你怎么就不听我的话?”“那么,我要听你的话,去参加那无聊透顶的辩论协会或者沉闷得不得了的学生会,整天做着那些该死的傻事,这样有意思吗?大学社团不就是为了发展学生的兴趣爱好而设立的吗?你怎么就那么不懂我呢?”高琪不禁提高了音量,大声道出了自己的心声。“我这是为你好!你知道些什么?你对乐队的那些人了解多少?只见了两次面,接触不超过半天,就毫不怀疑地加入到他们的世界中去,这是不是太冲动了点儿?”“胡可,你未免担心得太多了吧?我是个成年人,有成熟的判断能力和自我选择的权利,这是我的个人交友范围,就算你是我老爸,也没权力管吧?总之我相信高崎,他是我从小的好朋友,他是什么样的人,会交什么样的朋友,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见高琪激动起来,胡可的脸色也更加难看:“哦,是吗?你是说那些教唆大一新生白天逃课,晚上泡吧,整天摆弄那些廉价的乐器,哦,还是盗用父母的血汗钱买来的……你就打算在大学里交这样的朋友?”“你对他们根本不了解,就不要说这样的话。至少我觉得这些人甚至比你们学生会的人要单纯多了!”“哦,或许你说的是对的,但是至少学生会的人出了社会更容易找到好的工作,有钱在咖啡馆买一杯蓝山!”

高琪沉默了,她拼命地盯着胡可脑袋的上方,仿佛那里写满了“优等生”、“学生会干部”、“工作”、“前途”等诸如此类的词语,她讨厌去想这些东西。

接着胡可又叹了一口气,用几乎是警告的语气郑重地说:“听我的,离他们远一点儿,他们会带坏你,会毁了你的大学生活的!”“不,跟乐队在一起很快乐,他们会让我的大学生活充满活力。”她抬起下巴,固执得像一块石头。她讨厌他那种口气,更讨厌他对她那些朋友的评价!“是,尽情玩乐总是比努力学习来得轻松,这连傻子都知道。我知道你想唱歌,但是远离那些灯红酒绿的酒吧,远离那些教唆你逃课的人,收敛一下吧!”对胡可来说,为了可有可无的社团活动而逃课,根本是不可理解的傻子行为。“好吧!我承认逃课从根本上来说是不对的,但是我必须要说明,酒吧不过是一个场所,教唆我逃课的人也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我说你是不是有点儿担心过度了?”她翻了个白眼说,“那么我还能怎么样?逃课逃到扣学分,在酒吧里和那些昼伏夜出的不良分子打交道,最后登上报纸的社会新闻版吗?”

面对这个固执的家伙,胡可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花了好几秒来平稳他的呼吸,缓缓地开口说:“高琪,我只是不希望有一天看到你惹上麻烦而后悔莫及的样子。”

或许是对着一张残酷的成绩单,或许是被卷入酒吧不良分子的纠纷,总之,胡可的脑海里有着各种各样糟糕的设想。“哦,我想我还不至于有那么一天,如果真的有,我想我也不会后悔!”最后,高琪用力地对他说出了这句话。

因为她知道,她一直都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喂,给我这里最烈的酒。”吧台前,诉苦之后的高琪对着调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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