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尔摩斯探案全集贰·四签名(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5-18 11:5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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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英)阿瑟·柯南·道尔

出版社:新星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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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尔摩斯探案全集贰·四签名

福尔摩斯探案全集贰·四签名试读:

版权信息COPYRIGHT INFORMATION书名:福尔摩斯探案全集贰·四签名作者:(英)阿瑟·柯南·道尔排版:aw出版社:新星出版社出版时间:2011-09-01ISBN:9787513302548本书由新星出版社有限责任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第一章演绎法(一)

歇洛克· 福尔摩斯从壁炉台的角上拿下一瓶药水,又从一只整洁的山羊皮皮匣里取出了皮下注射器。他用苍白而有力的长手指装好了精细的针头,接着挽起左臂的衬衫袖口。他注视着自己肌肉发达、留有很多针孔痕迹的胳膊和手腕,陷入了沉思。最后,他终于把针尖刺进了皮肤,推动小小的针芯,然后躺在绒面的安乐椅里,满足地喘了一大口气。

他这样的动作每天三次,几个月来我已经习惯了,但心中总是不以为然。时间一天一天过去,这种情况给我的刺激与日俱增。虽然我没有勇气阻止他,但是每到夜深人静,想起此事,就感觉良心不安。

我不止一次想对他说出心里的想法,但我的朋友生性冷漠孤僻,而且不肯接受意见,这使我觉得毫无顾忌地向他提出忠告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强大的力量,自以为是的态度和我所了解的那许多特殊的性格,都使我胆怯而不愿惹他不快。

但是,这天下午,或许是因为午饭时喝了勃纳葡萄酒,又或许被他那满不在乎的态度激怒,我觉得不能再容忍下去了。我问道:“今天注射的是什么?吗啡,还是可卡因?”

他刚打开一本黑体活字印刷的古书,无力地抬起头来说道:“可卡因,百分之七的溶液。你要试试吗?”

我毫不客气地回答:“我不想试。阿富汗的战役让我的身体至今没有恢复,我不能再摧残它了。”

他对我的恼怒付之一笑:“华生,也许你是对的,我也知道这对身体有害。不过我认为,既然有这样强烈的兴奋和提神的能力,它的副作用也就不算什么了。”

我诚恳地说:“可是你也考虑考虑利害得失吧!你的头脑也许像你说的那样,能够因为刺激而兴奋起来,但这终究是戕害自身的做法。它会引起不断加剧的器官组织变质,至少也会导致长期衰弱。你既然知道这种药所引起的不良反应——实在是得不偿失——又何必只顾一时的快感,伤害自己那天赋的卓越精力呢?你应该知道,我不仅是从朋友的立场出发,更是作为一个对你健康负责的医生说的话。”

看来,他听了不但没有生气,反而把十指对顶在一起,两肘放在椅子的扶手上,像是对这话题颇感兴趣似的。

他说:“我好动不好静,遇到无事可做的时候,就会心绪不安起来。给我难题,给我工作,给我最深奥的密码,给我最复杂的题目,这样我才觉得舒适,才不需要人为的刺激。我非常厌恶平淡的生活,我追求精神上的兴奋,因此才选择了自己的特殊职业——也可以说是我创造了这个职业,因为我是世界上唯一从事它的人。”

我抬眼问道:“唯一的私人侦探吗?”“唯一的私人咨询侦探。我是侦探的最高裁决机构,当葛莱森、雷斯垂德或者埃瑟尔尼· 琼斯遇到困难的时候——他们总是遇到困难——就来向我请教。我以专家的身份,审查材料,贡献一个专家的意见。我不居功,报纸上也不发表我的名字;工作本身使我的特殊精力得到发挥,这种快乐就是无上的报酬。你还记得在杰弗逊· 侯波案里我的工作方法给你的一些经验吧?”

我热诚地回答:“不错,我还记得。那是我平生从未遇到过的奇案。我已经把经过写成了一本小册子,用了一个新颖的标题:《血字的研究》。”

他不满意地摇头说:“我粗略看过一遍,实在是不敢恭维。要知道,侦探术是——或者应该是一种精确的科学,要用同样冷静不带感情的方法来研究它。你把它渲染上一层浪漫色彩,结果就弄得像是在欧几里得第五公设中掺进了恋爱故事一样了。”

我反驳说:“但是书中的确有像小说的情节,我不能歪曲事实。”“有些事实可以不写,至少要把重点显示出来。这案子里唯一值得提出的,只是我怎样从事实的结果找到原因,再经过精密的分析推断而破案的过程,仅此而已。”

我写那本小书,本来想得到他的欢心,没想到反而受了批评,心中很不愉快。我承认,他的自负激怒了我,他的要求似乎是“我的著作必须完全用来描写他个人的行为”。和他同住贝克街的几年里,我不止一次感到这位伙伴在静默和说教的态度中总是隐藏着一些骄傲和自负。我不愿再多说了,只是坐着抚摸自己的伤腿。我的腿以前曾被捷则尔枪弹打穿,虽然不碍走路,但是一遇天气变化就感到痛楚难挨。

停了一会儿,福尔摩斯装满了烟斗,慢慢说道:“最近我的业务已经发展到欧洲大陆了。上星期有个叫做弗朗索瓦· 勒· 维亚尔的人来向我请教,你也许知道,这个人最近在法国侦探界已经崭露头角。他具有凯尔特民族的敏感性,可是缺乏提高侦探技术所必需的广泛学识。他请教的是一件有关遗嘱的案子,很有趣味。我介绍了两个相似的案件给他参考,一件发生在一八五七年的里加,另一件是一八七一年圣路易斯的那个案子。这两个案件给他指明了破案的途径。这就是今天早晨接到的他的感谢信。”说着他就把一张弄皱的外国信纸递给了我。我看了看,里面夹杂了许多恭维话,充满着“伟大”、“有力的行动”、“高超的手段”这类表达那位法国人的热情、景仰和称赞的词语。

我说:“他像是个在和老师讲话的小学生。”

歇洛克· 福尔摩斯轻轻地说:“他把我给他的帮助估计过高了,他自己也有相当的才能呢。一个理想的侦探所必备的条件,他大半都有。他有观察和推理的能力,只是缺乏学识,这个他将来还是可以得到的。他现在正在把我的几篇短作翻译成法文。”第二章演绎法(二)“你的作品?”

他笑着说:“你不知道吗?很惭愧,我写过几篇专论,全是技术方面的。你记不记得那一篇:《论各种烟灰的辨认》。在那篇文章里,我列举了一百四十种雪茄烟、纸烟、烟斗丝的烟灰,还用彩色的插图说明各种烟灰的区别。这是刑事案件中常常出现的证据,有时甚至是全案最重要的线索。比如说,你能在一个谋杀案里确定凶手是吸印度朗卡烟的,这显然就把你的侦查范围缩小了。特里奇雪茄的黑灰和鸟眼烟的白灰之间的不同,在训练有素的人看来,就像白菜和马铃薯的区别那样明显。”

我说:“你对观查细微的事物确实具有特殊的才能。”“我感觉到了它们的重要性。这是我写的一篇关于跟踪脚印的专论,里面还提到使用熟石膏保存脚印的方法。这里还有一篇新奇的小论文,说明一个人的职业可以影响到他的手形,附有石匠、水手、木刻工人、排字工人、织布工人和磨钻石工人的手形插图。这些对科学的侦探术是有很大实际意义的,特别是在有无名尸体的案件和探索罪犯身份时。哦,我只顾谈我的嗜好,使你心烦了吧?”

我恳切地回答:“非但不觉得心烦,而且极感兴趣,因为我曾经亲眼见过你对这些方法的应用。你方才谈到观察和推断,当然,在一定程度上,这两者是彼此关联的。”

他舒服地靠在椅背上,从烟斗里喷出一股浓厚的蓝烟:“没有什么关联。举例来说,观察的结果说明,你今早曾到韦格摩尔街邮局去过,而通过推断,却知道了,你在那里发过一封电报。”

我说:“对!完全不错!但我真不明白,你是怎么知道的。那是我一时突然的行动,并没有告诉任何人啊。”

他看到我的惊讶,得意地笑道:“这个太简单了,简直用不着解释,但是解释一下可以分清观察和推断的范围。我观察到在你的鞋面上沾有一小块红泥,韦格摩尔街邮局对面正在修路,掘出的泥土堆积在人行道上,走进邮局的人很难不踏进里面。那里的泥有一种特殊的红色,据我了解,附近再没有那种颜色的泥土了。这是从观察上得来的,而其余的则都是凭借推断。”“那你是怎么推断到那封电报的呢?”“今天整个上午我都坐在你的对面,并没有看见你写过一封信。在你的桌子上,我也注意到有一大整张的邮票和一捆明信片。那么你去邮局除了发电报还会做什么呢? 除去其他的因素,剩下的必然是事实了。”

我略微想了一想,又说:“这件事确实如此。正如你所说,这是最简单的一件事了。我现在给你一个比较复杂的考验,你不会觉得鲁莽吧?”

他回答:“正相反,我很欢迎,这可以使我省去第二次注射可卡因了。你所提出的任何问题,我都愿意研究。”“我常常听你说,在任何一件日用品上面,很难不留下一些显示使用者特征的痕迹,受过训练的人是很容易辨认出来的。现在我这里有一只新得来的表,你能不能从上面找出它旧主人的性格和习惯呢?”

我把表递给了他,心里不禁好笑。在我看来,这个实验是无法解答的,也可算是我给他平日的独断作风一个教训。他把表拿在手里,仔细地端详着,看了看表盘,又打开表盖,认真察看了里面的机件,先用肉眼,然后又用高倍放大镜观察,面部沮丧的神情几乎使我笑了出来。最后,他关上表盖,把表还给了我。

他说:“几乎没留下什么痕迹,因为这只表最近擦过油泥,把最主要的痕迹抹掉了。”

我回答道:“不错,这只表是擦过了油泥之后才落到我手里的。”

心中对我的伙伴用这一点做借口来掩饰他的失败很不以为然。就算是一只未修过的表,又能寻找出什么有助于推断的痕迹呢?他用半闭无神的眼睛仰望着天花板说道:“虽然痕迹不多,但我的观察也没有完全落空。姑且说一说,请你指正吧。我想这只表是你哥哥的,并且是你的父亲留给他的。”“很对,你是从表背面刻的H.W.两个字头知道的吧?”“不错,W 代表你的姓。这只表差不多是五十年前制造的,表上刻的字和制表的时间差不多,所以我知道这是你上一辈的遗物。按照习惯,凡是珠宝一类的东西,多传给长子,长子又往往袭用父亲的名字。如果我记忆不错,你父亲已去世多年,所以我断定这只表是在你哥哥手里的。”

我说:“的确没错,还有别的吗?”“他是一个放荡不羁的人,当初有很光明的前程,但是把好机会都放过去了,所以常常生活潦倒,不过偶然也有景况很好的时候,最后因为好酒而死。这都是我看出来的。”

我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忍不住在屋子里无精打采地踱来踱去,内心涌出了无限辛酸。

我说:“福尔摩斯,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真无法相信,你竟然会耍出这么一套来。你一定预先调察了我哥哥的惨史,现在假装用一些玄妙的方法推断出这些事实。你觉得我会相信你从这只旧表上就能发现这些事实吗?不客气地说,你这些话简直是在骗人。”

他和蔼地答道:“亲爱的医生,请你宽恕我。我按照理论来推断一个问题,却忘了这可能对你是件痛苦的事情。我向你保证,在你让我观察这只表之前,我并不知道你还有一位哥哥呢。”“可你怎么能这样奇妙地推测出这些事实呢?你所说的没有一样不与事实相符。”“啊!这真是侥幸,我只是说出了一些可能的情况,并没想到会这样正确。”“那么你不是猜想出来的了?”“不,不,我从来不猜想。猜想是很不好的习惯,它对逻辑推理非常有害。你之所以觉得奇怪,是因为你没有了解到我的思路,没有注意到往往能推断出大事来的那些细小问题。举例来说吧,我开始时曾说你哥哥的行为很不谨慎。请看这只表,不仅下面的边缘上有两处凹痕,整个表的上面还有无数的伤痕,这是因为经常把它放在有钱币、钥匙之类硬东西的衣袋里的缘故。对一只价值五十畿尼的表这样漫不经心,说他生活不检点,总不算过分吧!单是这只表就已经如此贵重,若说遗产不丰富,也是没有道理的。”

我点了点头,表示领会了他的推断。“英国当铺的惯例是:每收进一只表,必定用针尖把当票的号码刻在表的里面。这办法比挂一个牌子好,可以防止号码丢失或混乱。用放大镜仔细看这只表里面,我发现了至少四个这样的号码,那么结论就是,你哥哥常常窘困;附带的结论是,他有时景况很好,否则就不会有力量赎当了。最后请你注意这有钥匙孔的里盖,围绕钥匙孔有上千的伤痕,这是由于被钥匙摩擦造成的。清醒的人插钥匙,不是一插就进去吗?醉汉的表没有不留下这些痕迹的。他晚上上发条,所以留下了手腕颤抖的痕迹。这有什么奇妙呢?”

我说:“一经说破,如见天日。我对你的冒犯,请你原谅,我应当对你的神妙能力有更大的信心才对。请问你手中目前有没有案件?”“没有,所以才注射可卡因啊。不用动脑子,我就活不下去。除了这个还有什么生趣呢?请站到窗前来。难道有过这样凄凉惨淡而又无聊的世界吗?看哪,黄雾沿街滚滚而下,擦着那些暗褐色的房屋飘浮而过,还有比这更平凡无聊的吗?医生,试想英雄无用武之地,要精力又有什么用呢?犯罪是寻常的事,人生在世也是寻常的事,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寻常的事,还能有什么呢?”

我正要开口回答他那激烈的言论,忽然听到了急促的敲门声。我们的房东走了进来,托着一个铜盘,上面放着一张名片。

她对我的伙伴说:“一位年轻的女士求见。”

福尔摩斯举起了名片:“梅丽· 摩斯坦小姐。嗯!这个名字很陌生。赫德森太太,请她进来。医生,你别走,我希望你留在这里。”第三章案情的陈述

摩斯坦小姐以稳重的步伐、沉着的姿态走了进来。她是个金发女郎,体态轻盈,戴着优雅的手套,穿着最匹配她风度的衣服。着装的简单素雅说明她是一个生活不太优裕的人。她的衣服是用暗褐色毛料织成的,没有花边和装饰,配着一顶同样暗色的帽子,边缘插着一支白色的羽毛。虽然不算样貌惊人,却给人甜美而可爱的印象,特别是那双生气勃勃,热情如火的海蓝色大眼睛。虽然经历过的女人远到数十国和三大洲,但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高雅而聪慧的面容。当福尔摩斯请她坐下的时候,我看到她嘴唇微动,双手颤抖,显示出情绪的紧张和内心的不安。

她说:“福尔摩斯先生,我之所以来这里请教,是因为您曾经为我的女主人西色尔· 弗里斯特夫人解决过一桩家庭纠纷。她对您的协助和本领非常感激和钦佩。”

他想了一想,回答说:“西色尔· 弗里斯特夫人,我记得曾经帮过她小小的忙。那件案子,我记得是很简单的。”“她并不认为简单。至少,我请教的案子您不能同样说是简单的了。我想再也没有任何事情比我的处境更离奇费解了。”

福尔摩斯搓着双手,目光炯炯。他从椅子上微微倾身向前,鹞鹰般的脸上显示出精神集中的样子。“谈一谈您的案情吧。”他用郑重其事却难掩兴趣的语气说道。

我觉得在此有些不便,就站起来说:“请原谅我,失陪了。”

没想到这位年轻姑娘伸出戴着手套的手制止了我:“如果您愿意稍坐一会儿,也许可以给我很大帮助呢。”

我重新坐了下来。

她继续说:“简单地说,事情是这样的:我父亲是驻印度的军官,我在很小的时候就被送回了英国。我的母亲早已去世,国内又没有亲戚,于是我就到爱丁堡读书,在一个环境很舒适的学校里寄宿,直到十七岁才离开。一八七八年,我的父亲——他是团里资格最老的上尉——请了一年的假,返回祖国。他从伦敦拍来电报告诉我,自己已经平安抵达了伦敦,住在朗厄姆旅馆,催促我立刻前去相会。我还记得,他的电文里充满了慈爱。我一到伦敦就坐车去了朗厄姆旅馆,司事告诉我,摩斯坦上尉的确住在那里,但是前一天晚上出了门,还没有回来。我等了一天,毫无消息。到了夜里,我采纳了旅馆经理的建议,去警察局报案,并在第二天早上的各大报纸刊登了寻人企事。我们的寻找没有得到任何结果,从那天起直到现在,我始终没有得到不幸父亲的任何消息。他回到祖国,心中抱着很大的希望,本以为可以享受幸福的生活,却没想到..”

她用手捂着嘴角,话还没有说完,已经泣不成声。

福尔摩斯打开他的记事本问道:“您还记得日子吗?”“他在一八七八年十二月三日失踪——差不多已经有十年了。”“他的行李呢?”“留在了旅馆,里面找不出什么可以作为线索的东西——有些衣服和书籍,还有不少安达曼群岛的珍奇物品,他以前是那里监管囚犯的军官。”“他在伦敦有没有朋友?”“我们只知道一个,那就是孟买第三十四步兵团的舒尔托少校,和他在同一个团里。这位少校当时已经退伍,住在上诺伍德。我们自然和他联系过,但他连我父亲回到英国的事都不知道。”

福尔摩斯说:“真是怪事。”“我还没有谈到最奇怪的事呢。大约六年前——准确日期是一八八二年五月四日——我在《泰晤士报》上发现了一则广告,询问梅丽· 摩斯坦小姐的住址,并说如果她回答的话,对她是有利的,下面没有署名和地址。那时我刚到西色尔· 弗里斯特夫人家担任家庭教师。我和她商量之后,在广告栏里登出了我的住址。当天就有人从邮局寄给我一个小纸盒,里面装着一颗很大的光彩夺目的珠子,盒子里一个字也没有。从此之后,每年的同一天,我都会收到一个相同的纸盒,里面有一颗同样的珠子,却找不到有关寄件者的任何线索。这些珠子经内行人看过,说是稀有珍宝,价值极高。你们请看,实在非常好。”

她打开一个扁平的盒子,里面有六颗我生平从未见过的上等珍珠。

福尔摩斯说:“您叙述的内容极为有趣。除此之外还有别的情况吗?”“有,今天早上我又接到了这封信,请您看一看,这就是我来向您请教的原因。”

福尔摩斯说:“谢谢您,请把信封也给我。伦敦西南区的邮戳,日期是九月七日。啊!角上有一个大拇指印,可能是邮递员的。纸非常好,信封值六便士一扎,写信人对信纸信封都很讲究,没有发信人的地址。‘今晚七点钟请到莱西厄姆剧院外左边第三根柱子前等候。您如有怀疑,请偕友二人同来。您是被委屈的女子,必将得到公道。不要带警察来,否则就不能相见。您的不知名的朋友。’这真是一件奇妙而有趣的事情。摩斯坦小姐,您准备怎么办呢?”“这正是我要和您商量的呀。”“咱们一定得去。您和我,还有——没错,华生医生是咱们需要的人。信上说‘两位朋友’,他和我一直是在一起工作的。”

她用请求的表情看着我,向福尔摩斯问道:“可是他愿意去吗?”

我热情地说:“如果我能效力,那真是太荣幸了。”

她说:“两位这样仗义,我非常感激。我很孤独,没有朋友可以相托。我六点钟到这里来,应该可以吧?”

福尔摩斯说:“不能再晚了。还有一点,这封信和寄珠子的小盒笔迹相同吗?”

她拿出六张纸来:“都在这里。”“您考虑得很周密,在我的委托人里,您的确是模范。现在咱们看一看吧,”他把信纸都铺在桌上,一张一张对比着说,“除了这封信之外,笔迹都是伪装的,但是都出自同一个人的手笔,这点毫无疑问。您看这个希腊字母e 多么突出,再看句末字母s 的弯法。摩斯坦小姐,我不愿意给您无谓的希望,但我想知道,这些笔迹和您父亲的有相似之处没有?”“完全没有。”“我想也是这样。那么我们在六点钟等您。请留下这些信,我也许要先研究一下。现在只有三点半,再会吧。”

我们的客人回答:“再会。”她用明亮而友善的目光看了看我们,把盛珠子的盒子放在胸前,匆匆地走了出去。

我站在窗前,看着她脚步轻快地走向街头,直到那灰帽和白色羽毛消失在人群之中。我回头对伙伴说:“真是一个迷人的女孩!”

他已经重新点上了烟斗,靠在椅背上,合着双眼,无力地回答:“是吗?我没注意。”

我喊道:“你真是个机器人,一架计算机!有时你几乎一点儿人性都没有。”

他温和地微笑道:“不要让一个人的个人特征影响你的判断,这是最重要的一点。一个委托人,对我来说仅仅是一个单位——问题里的一个部分,感情因素会影响理智的清醒。一个我平生所见的最美丽的女人,为了获取保险赔款毒杀了三个小孩,结果被判绞刑;可是我认识的一个最不让人喜欢的男子,却是一位慈善家,捐赠了二十五万英镑救济伦敦的平民。”“但是,这一次..”“我向来不做任何例外,定律没有例外。你也研究过笔迹的特征吗?对这个人的笔迹,你有什么看法?”

我答道:“写得足够清楚、整齐,是一个有商业经验、性格坚强的人写的。”

福尔摩斯摇头道:“你看,他写的长字母差不多都没有高过一般字母,那个字母d 像字母a,那个字母l 则像字母e,性格坚强的人不管写得多么难以辨认,字的高矮还是分明的。他的k 字显得犹豫不决,大写的字母又很自负。现在我要出去了,还有些问题需要搞清楚。我推荐你一本书,一本最不平凡的著作——温伍德· 瑞德写的《人类的殉道》。我一个小时后就回来。”

我坐在窗前,拿着书,但是思绪并没有放在这位作者的杰作上,而是专注于刚才来访的客人——她的面容和声音,还有她在生活里遭遇的离奇故事。如果父亲失踪那年她是十七岁的话,现在就应该是二十七岁了——正是青春稚气消退、开始读懂社会的妙龄。我坐在那里胡思乱想,直到危险的妄想闯进自己的脑海。我急忙坐到桌前,拿出一本最近的病理学论文仔细阅读,借以遏制自己的妄想。我是个怎样的人?一个陆军军医,有一条伤腿,又没有多少钱,怎能有这种妄想?她只是案子里的一个部分,一个单位,仅此而已。如果前途是黑暗的,那我最好还是毅然地担当起来,不要妄想去扭转命运吧。第四章寻求解答

一直等到五点半钟,福尔摩斯才回来。他神采奕奕,非常兴奋,看起来已经在这最难解的问题里发现了曙光。

他拿着我倒给他的一杯茶,说道:“这件案子并不怎么神秘,这些事实似乎只有一个解释。”“什么!你已经搞清楚真相了吗?”“还不能这么说。我已经发现了一个非常有提示性的事实,一个极为有用的线索,不过当然还需要把一些细节拼凑起来。我刚刚从旧《泰晤士报》上找到了住在上诺伍德的前孟买第三十四步兵团舒尔托少校一八八二年四月二十八日去世的讣告。”“福尔摩斯,或许我的脑子迟钝,但是我的确不了解这个讣告对本案有什么用。”“你真不了解吗?没想到。咱们这样来看这个问题。摩斯坦上尉失踪了。在伦敦,他可能拜访的只有舒尔托少校,但少校竟说不知道他曾来伦敦。四年之后,舒尔托死了。他死后不到一个星期,摩斯坦上尉的女儿就收到了一件贵重的礼物,以后每年都收到一次。现在又有一封信,竟说她是个受了委屈的人。除了失去自己的父亲之外,她还能有什么委屈呢?还有,为什么在舒尔托死去仅仅几天后,就开始有礼物寄给她?难道舒尔托的继承人知道其中的秘密,想要借这些礼物来弥补先人的罪孽?你对以上的事实有什么不同见解吗?”“为什么这样弥补罪孽呢?这方法太离奇了!再说,他为什么现在才写信,而不在六年前呢?还有,信上说要还给她公道。她可以得到什么公道呢?如果说她父亲还活着,那未免太乐观了。可你又不知道她还受过什么别的委屈。”“确实有一些困难,有一些令人费解的地方。”福尔摩斯沉思着说,“不过今天晚上咱们走一趟,就全明白了。嗯,来了一辆四轮马车,摩斯坦小姐就在里面。你准备好了吗?咱们最好赶快下去,时间已经有点晚了。”

我戴上帽子,拿了一根最粗重的手杖。福尔摩斯从抽屉中拿出他的手枪放进衣袋里,说明他认为今晚的工作或许是个冒险的尝试。

摩斯坦小姐穿着黑色的衣服,戴着围巾。她虽然还保持着镇定,但是脸色惨白。她并没有表现出对今晚冒险的不安,这足以证明她的坚强的确超过了普通的女子。她完全控制住了自己的感情,对福尔摩斯提出的几个新问题,也全都能够立刻作出答复。

她说:“舒尔托少校是爸爸一位非常要好的朋友,在爸爸的来信里常常提到他。他和爸爸同是安达曼群岛驻军的指挥官,所以经常在一起。还有,在爸爸的书桌里发现过一张没人能懂的字条,我想未必和这件事有关。但您或许愿意看一看,我就把它带来了。在这儿。”

福尔摩斯小心翼翼地把纸打开,平放在膝盖上,然后用双层放大镜有条不紊地检查了一遍。

他说:“这张纸是印度的土产,过去曾经在板子上钉过。纸上的图似乎是一座大型建筑图样的一部分,里面有许多大房间、走廊和甬道。中间有一个用红墨水画的十字,上面用铅笔模糊地写着‘从左边3.37’。纸的左上角有一个神秘的怪字,像四个连接在一起的十字符号,在旁边用极粗陋的笔法写着‘四个签名——乔纳森· 斯茂,莫赫米特· 辛格,爱勃德勒· 克汗,德斯特· 阿克勃尔’。我也不知道它和本案有什么关系,但毫无疑问,它是一个重要文件。这张纸曾经在皮夹里小心地收藏过,因为两面全都同样干净。”“这是我们在他的皮夹里找到的。”“摩斯坦小姐,您最好地把它保存起来,以后可能对我们有用处。现在,我觉得这个案子比最初想象的要更深奥复杂一些,需要重新考虑一下。”他向后靠在车座上,从那紧皱的双眉和空洞的目光中,我可以看出,他正在沉思。摩斯坦小姐和我轻轻地聊天,谈起我们的行动和可能的结果,但我们的伙伴却始终保持着静默,直到旅程的终点。

这是一个九月的傍晚,还不到七点钟。天色阴沉,浓浓的迷雾笼罩了这座城市。街道上一片泥泞,空中低垂着令人抑郁的黑云。斯特兰德街的暗淡路灯照在充满泥浆的人行道上,反射出荧荧的微光。黄色灯光在两旁店铺的玻璃窗里闪烁着,穿过茫茫的雾气,照在车马拥挤的大街上。我心想,在这闪烁灯光下络绎不绝的行人,他们的面部表情有的欢喜有的忧愁,有的憔悴有的快活,就像人类的一生,从黑暗来到光明,又从光明返回黑暗。我不是个容易受到影响的人,但这沉闷的夜晚和将要经历的奇遇,使我不禁紧张起来。我可以从摩斯坦小姐的表情中看出,她也有同样的感觉。只有福尔摩斯不受外界的影响,他借着怀中小提灯的光线,不停地在记事簿上写着什么。

莱西厄姆剧院两旁的入口处已经拥挤不堪,双轮和四轮马车像流水般辚辚而至。穿着礼服露出白衫的男子和披着围巾珠光宝气的女人一个个地从车上走了下来。我们刚刚走近约定的第三根柱子,就出现了一个身材短小、面孔黝黑、穿着马夫装束的精壮男子,向我们打招呼。

他问道:“你们是和摩斯坦小姐同来的吗?”

她回答说:“我就是摩斯坦小姐,这两位是我的朋友。”

那人用怀疑的眼光打量着我们,警惕地说:“小姐请原谅,我需要请您保证您的同伴中没有警官。”

她回答:“我可以保证。”

他吹了一下口哨,一个街头流浪人引着一辆四轮马车来到我们面前,并打开了车门。和我们搭话的人跳到了车夫的座位上,我们陆续上车,还没有坐定,他已经扬鞭驱马,车子在雾气迷蒙的街道上疾行起来。

我们所处的环境是奇特的。我们既不知道去哪里,又不知道去做什么。如果说是被人愚弄,好像又不可能;想来应该不至于白跑一趟,总可以得到些重要的结果。摩斯坦小姐的态度还是和之前一样坚强而镇定。我尽力设法安慰并鼓励她,对她讲我在阿富汗冒险的故事。可是说实话,我自己也正因为我们所处的环境和难测的命运而感到紧张不安,以至于所讲的故事乱七八糟。

直到今天,她还把我告诉她的那个生动的故事当做笑话呢:我是怎样在深夜里用一只“双管”小老虎打死了一支钻到帐篷里来的滑膛枪。最开始,我还能辨认我们走过的道路,可是很快,因为路远多雾,加上对伦敦地理的生疏,我就迷失了方向,除了行程似乎很长之外,其他的就都不知道了。福尔摩斯并没有迷路,车子经过的地方,他都能低声说出地名来。

他说:“罗奇斯特路,这里是文森特广场。现在我们似乎是从沃克斯豪尔桥路走向萨里区。不错,正是这样。我们现在上了桥,你们可以看到河水的闪光。”

我们果然看到了灯光照耀下的泰晤士河景色,不过车子依然在向前奔驰,不久就到了河对岸令人迷惑的街道上。

我的伙伴又说:“华兹沃斯路,修道院路,拉克豪尔巷,斯陶克维尔街,罗伯特街,冷港巷,我们看起来不像是往高尚区域去的。”

我们的确到了一个可疑而可怕的区域。直到在街角看到一些粗俗耀眼的酒馆之前,两旁始终是连续不断的暗灰色砖房。随后又是几排两层楼的住宅,每栋楼前都有一个小小的花园。还有一些砖造的新楼——这个大城市在郊区扩建的新区域。最后,车子停在这条新街的第三个门前。所有其他的房子都还没有住人,而我们停在面前的这栋房子,除了从厨房窗口射出一丝微光外,也和其他房子一样黑暗。我们敲了敲门,立刻有一个戴着黄色包头、身穿肥大的白色衣服、系着黄带子的印度仆人开了门。在这栋普通三等郊区住宅的门前出现了一个东方仆人,显得有些不协调。

那个仆人说:“先生正在等候。”

他还没有说完,就听见有人在屋里高声喊道:“男仆,把他们请到我这里来,把他们直接请到我这里来。”第五章秃头人的故事(一)

我们随着印度人进去,经过了一条灯光昏暗、陈设简陋而肮脏的普通甬道,走到靠右边的一个门。他把门推开,从屋子里射出了黄色的灯光,灯光下站着一个身材不高的尖头顶的人。他的头顶已秃,光亮可鉴,周围长着一圈红发,就像是枫树丛中冒出了光秃秃的山顶似的。

他站在那里,搓着双手,神情不定,一会儿微笑,一会儿又愁眉苦脸,简直没有一刻镇静。他那副天生下垂的嘴唇,长着不整齐的黄色牙齿,虽然时常用手遮住脸的下半部分,也不一定能够遮丑。他虽然已经秃顶,但是看起来还很年轻,实际上也不过刚刚超过三十岁。“摩斯坦小姐,我愿为您效劳。”他不断地高声重复着,“先生们,我愿为你们效劳。请到这间小屋子里来吧。房间很小,小姐,却是按照我喜欢的样式布置的。这是荒僻的伦敦南郊沙漠中一个小小的文化绿洲。”

我们对这间屋子的景象感到很惊奇。屋子本身和里面的陈设很不协调,就像一颗最出色的钻石镶在了一个铜底座上。窗帘和挂毯都极其华丽考究,中间露出精美的画镜和东方的花瓶。踏在琥珀色和黑色交织、又厚又软的地毯上,感觉非常舒适,就像走在草地上似的,还有两张虎皮铺在上面。屋角的席子上摆着一只大水烟壶,更显出富有东方风味的华丽。屋顶上隐隐垂下一根金色的线,悬挂着一盏鸽子式的银色挂灯。灯火燃烧的时候,空气中弥漫着清香的气味。

这矮小的人依然神情不安,他微笑着自我介绍道:“我的名字是塞迪厄斯· 舒尔托。您自然是摩斯坦小姐,这两位先生..”“这位是歇洛克· 福尔摩斯先生,这位是华生医生。”

他兴奋地喊道:“啊,一位医生?您带听诊器来了吗?我可不可以请求您——您愿不愿意为我听一听?请帮帮忙,我的二尖瓣也许有问题。我的大动脉还好,可是对于二尖瓣,我要听听您宝贵的意见。”

我听了听他的心脏,除了由于恐怖而全身颤抖之外,找不出什么毛病来。我说:“心脏很正常,您不必着急,放心就好。”

他松了一口气说:“摩斯坦小姐,请您原谅我的焦急。我总是难受,总怀疑自己的心脏不好。既然正常,我很高兴。摩斯坦小姐,您的父亲如果能克制自己,不伤到心脏,他可能现在还活着呢。”

我不禁怒从心起,真想一拳打到他的脸上。这样应该谨慎的话,怎能如此毫无顾忌地直说呢?摩斯坦小姐坐了下来,面色惨白。她说:“我心里早就明白父亲已经去世了。”

舒尔托说:“我能尽量告诉您一切,还能主持公道;不管我哥哥巴索洛谬说什么,我都是要主持公道的。今天您和两位朋友一起来,我高兴极了,他们不仅是您的保护人,还可以对我将要说和将要做的事做个证人。咱们可以共同对付我哥哥巴索洛谬,不要外人参加——不要警察或官方。咱们可以不通过外人的干预,圆满地解决咱们自己的问题。如果把事情公开,我哥哥巴索洛谬是绝不会同意的。”他坐在矮靠椅上,用无神却泪汪汪的蓝眼睛望着我们,期待我们的回答。

福尔摩斯说:“我个人可以保证,无论您说什么,我都不会告诉别人。”

我也点头表示同意。

他说:“那好极啦!那好极啦!摩斯坦小姐,我可不可以敬您一杯基安蒂红葡萄酒或是托卡伊白葡萄酒?我这里没有别的酒。我打开一瓶好不好?您不喝吗?好吧,我想你们不会反对我吸这种有柔和东方香味的烟吧。我有些神经紧张,我的水烟是无上的镇定剂。”

他点燃大水烟壶,烟从烟壶中的玫瑰水里缓缓冒了出来。我们三人环坐成一个半圈,伸着头,双手托着下巴,这个奇怪而激动的矮小秃头人坐在中间,局促不安地吸着烟。

他说:“当我决定和您联系的时候,本想把自己的住址告诉您,但是怕您不了解,带了不合适的人一起来。所以我才这么安排,让我的仆人先和你们见面,我对他随机应变的能力是十分信任的。我叮嘱他,如果情形不对,就不要带你们来。我事先的慎重布置希望能得到您的谅解,因为我不愿意和人来往,甚至可以说是个性情高傲的人,我觉得再也没有比警察更不文雅的人了。我天生不喜欢任何粗俗的人,也很少和他们接触。我的生活,你们可以看到,周围都是文雅的气氛。

我可以自命为艺术鉴赏家,这是我的嗜好。那幅风景画确实是柯罗的真迹,有的鉴赏家也许会怀疑那幅萨尔瓦多· 罗萨作品的真伪,但那幅布格罗的画的确是真品。我特别喜欢现代的法国派艺术。”

摩斯坦小姐说:“舒尔托先生,请原谅。我来这里是因为您有话见教,时间已经不早,我希望咱们的谈话越简短越好。”

他回答:“怎么也要占些时间,因为咱们还要去诺伍德找我的哥哥巴索洛谬。咱们要一起去,我希望咱们能胜过他。我认为合乎情理而采取的步骤他却不以为然,所以他对我很不满意,昨晚我曾和他争论了很久。你们想象不出他发怒的时候是个多么难对付的人。”

我忍不住插言道:“如果咱们还要去诺伍德,是不是应该马上动身?”

这句话让他笑到耳根发红。他说:“那样不太合适。如果突然陪你们去,我不知道他要说些什么呢。不,我必须事先作好准备,谈一谈咱们彼此的处境。我要告诉你们的第一句话就是,在这段故事里,还有几点连我自己都没有搞清楚呢。我只能把自己所知道的事实告诉你们。“我的父亲,你们能想到,就是过去在印度驻军里的约翰· 舒尔托少校。他在大约十一年前退休后,搬到了上诺伍德的樱沼别墅。他在印度发了财,带回来一大笔钱和一批贵重的古玩,还有几个印度仆人。

有了这些条件,他就买了一所房子,过着非常优裕的生活。我和巴索洛谬是孪生兄弟,我的父亲只有我们两个孩子。“我还清楚记得摩斯坦上尉的失踪在社会上引起的轰动,详情是我们从报纸上读到的。因为我们知道他是父亲的朋友,所以常常无拘无束地在父亲面前讨论这件事,父亲有时也和我们一起揣测这件事是怎么发生的。我们丝毫没有发觉,整个秘密却藏在他自己的心里——只有他知道阿瑟· 摩斯坦的结局。第六章秃头人的故事(二)“可是我们也的确能感觉到,有些秘密——一些恐怖的事——埋藏在父亲心里。他平时不敢独自出门,还雇了两个拳击手为樱沼别墅看门。今天为你们赶车的威廉就是其中之一,他过去是英国轻量级拳赛的冠军。父亲从来不告诉我们自己怕的是什么,但他对装有木腿的人尤为戒备。有一次,他用枪打伤了一个装木腿的人,后来证明这个人只是个来揽生意的平常商贩,我们赔了一大笔养伤费才了结。我哥哥和我原来以为这不过是父亲的一时冲动,后来经过一件件的事情,才使我们改变了看法。“一八八二年春天,父亲接到了一封从印度来的信,这封信对他是个很大的打击。他在早餐桌上读完这封信后几乎昏了过去,从那天起就病倒了,直到离开人世。信的内容是什么,我们始终不知道,可是当他拿着这封信的时候,我从旁边看到信很短,而且字迹潦草。他患脾脏肿大的病已有多年,这一下,病情很快地恶化了。到了四月底,医生断定他已经没有希望,就叫我们到他面前听他最后的遗嘱。“当我们走进房间的时候,他正呼吸急促地倚在高枕上面。他让我们把门锁上,到床的两边来。他紧握着我们的手,因为痛苦不堪而又感情激动,所以声音断断续续。他告诉了我们一个惊人的故事,我现在试用他自己的话来向你们复述一遍。“他说:‘在我临终的时候,只有一件事,像是一块石头压在心上,那就是我对待摩斯坦孤女的行为实在遗憾。由于我一生不可饶恕的贪婪,使她没能得到这些宝物——其中至少有一半是属于她的。但我也未曾用过这些宝物——贪婪真是极愚蠢的行为。只要知道宝物藏在身边,我就感到心满意足,再也舍不得分给别人。你们看,在盛金鸡纳霜的药瓶旁边,那串珍珠项链,虽然是我专门为了送给她而找出来的,但就是这个我也难以割舍。我的儿子们,你们应该把阿格拉宝物公平地分给她。但在我咽气之前绝不要给她——就是那串项链也不行,因为即使病重到我这种地步的人,也说不定还会痊愈呢。’“他继续说:‘我要告诉你们摩斯坦是怎么死的。多年以来,他一直心脏衰弱,但他从未告诉过别人,只有我知道。在印度的时候,我和他经过一系列的惊险故事,得到一大批宝物,我把这些宝物带回了英国。摩斯坦抵达伦敦的当天晚上,就跑到这里来要他应得的那一份。他从车站步行到这里,是现已死去的忠心老仆人拉尔· 乔达开门请进来的。摩斯坦和我之间因为宝物产生了意见分歧,争吵得很厉害,摩斯坦在盛怒之下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然后忽然把手放在胸侧,面色阴暗,向后跌倒,头撞在宝箱的角上。当我弯腰扶他的时候,感到万分恐惧——他竟然死了。“‘我在椅子上坐了很久,精神错乱,不知该如何是好。开始时我也想到应该报告警察,可是考虑到当时的状况,我恐怕无法避免要被指为凶手。他是在我们争吵时断气的,头上的伤口更是对我不利。还有,在法庭上难免要问到宝物的来源,这是我特别要保守的秘密。他告诉过我,没有一个人知道他来到这里;因此这件事似乎也没有让别人知道的必要。“‘当我还在考虑的时候,抬起头来,忽然看见拉尔· 乔达站在门口。他偷偷走了进来,回手闩上门,说道:“主人,不要害怕。没人会知道您害死了他。咱们把他藏起来,还有谁能知道呢?”我说:“我没有害死他。”拉尔· 乔达摇头笑道:“主人,我都听见了。我听见你们争吵,听见他倒了下去,我一定严守秘密。家里的人全都睡着了,咱们把他埋起来吧。”他的话使我做出了决定。我自己的仆人尚且不能相信我,我还能指望十二个坐在陪审席上的愚蠢商人会宣告我无罪吗?拉尔·乔达和我当天晚上就把尸体埋了,没过几天,伦敦报纸就登出了摩斯坦上尉失踪的疑案。从我所说的故事中你们可以知道,摩斯坦的死很难说是我的过失。我的错误是除了隐藏尸体外还隐藏了宝物。我得到了应得的那一份,还霸占了摩斯坦的一份,所以我希望你们把宝物归还他的女儿。你们把耳朵凑到我的嘴边来。宝物就藏在..’“话还没说完,他脸色突变,两眼向外突出,嘴巴大张,用一种我永远不会忘记的声音喊道:‘把他赶出去!看在上帝的分上,把他赶出去!’我们一起回头,看着他盯住的窗户。黑暗里,有一张面孔正凝视着我们。我们可以看见那被玻璃压得变白的鼻子,一张多毛的脸,两只凶狠的眼睛,还有恶毒的表情。我们兄弟二人赶紧冲到窗前,可是那个人已经消失了。再回来看我们的父亲,只见他头已下垂,脉搏已停。“当晚我们搜查了花园,除了窗下花床上一个清楚的脚印之外,这个不速之客并没有留下其他痕迹。假如只根据这点痕迹,我们也许还会怀疑那张凶狠的脸只是我们的幻想。但不久,我们就得到了更确切的证据,证明在我们附近有一帮人,正在对我们进行秘密活动。第二天早晨,我们发现父亲的卧室窗户大开,他的橱柜和箱子全都经过了搜查,在他的箱子上钉着一张破纸,上面潦草地写着‘四个签名’。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以及秘密来访的人是谁,我们到现在都不知道。我们能确定的就是,虽然所有的东西都被翻动过了,但父亲的财物并没有失窃。我们兄弟二人自然会想到,这件事和他平日的恐惧是有关系的,不过,这一切对我们来说仍然是一个谜。”

这矮小的人重新点燃了水烟壶,沉思着连吸了几口。我们坐在那里,全神贯注地听他叙述这个离奇的故事。摩斯坦小姐听到关于她父亲死亡的那一段时,脸色变得惨白。我轻轻地从旁边桌上一个威尼斯式的水瓶里倒了一杯水给她喝,她才恢复过来。歇洛克· 福尔摩斯靠在椅子上闭目沉思。我看着他,不禁想到:就在今天,他还说人生枯燥无聊呢。在这里,至少有一个问题,将要对他的智慧做一次最大的考验。

塞迪厄斯· 舒尔托先生的目光扫过我们,显然,对自己叙述的故事带给我们的影响,他感到非常自豪。他继续吸着水烟,又说了下去。他说:“你们可以想象,我哥哥和我由于听到父亲所说的宝物,全都感到十分兴奋。但经过好几个星期,甚至好几个月,我们把花园的各个角落都挖遍了,却依然没有找到。一想到这些宝物收藏的地方竟留在他临终的口中,不免使人发狂。我们从那个拿出来的项链就可以推想出这批遗失的宝物是多么贵重。关于这串项链,我哥哥巴索洛谬也曾和我讨论过。这些珠子无疑是很值钱的,他也有点难以割舍——在对待朋友方面,他也有些和我父亲类似的缺点。他又认为,如果把项链送人,可能会引起无谓的流言,最后还可能给

我们带来麻烦。我所能做的,就只有劝我哥哥,先由我把摩斯坦小姐的住址找到,然后每隔一段时间给她寄一颗拆下来的珠子,这样至少可以使她的生活不致发生困难。”

我的同伴诚恳地说:“真是好心肠啊,您这样做太感人了。”

这矮小的人不以为然地挥手道:“我们只是你们财产的保管者,这是我的看法!可是我哥哥的见解和我不同。我们自己有很多钱,我也不希望再多。更何况,对这位年轻小姐做出卑鄙的事也是情理难容的。‘鄙俗是罪恶之源’,法国人对这类事情的说法真是一针见血。由于我们对这个问题的意见不同,最后我只好和他分居,带着一个印度仆人和威廉离开了樱沼别墅。昨天我发现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情:宝物已经找到了。我立刻和摩斯坦小姐取得了联系,现在的问题只剩下咱们一起到诺伍德去向他追回咱们应得的那一份了。昨晚我已经把自己的意见告诉了我哥哥巴索洛谬。也许咱们不受他的欢迎,但他同意在那里等着咱们。”

塞迪厄斯· 舒尔托先生的话讲完了,他坐在椅子上,手指不住地抽动。我们一言不发,思绪全都集中在了这件奇事的发展上。福尔摩斯第一个站了起来。

他说:“先生,您从头到尾都做得很圆满,也许我们还可以告诉您一些您不知道的事情作为报答呢。不过正如摩斯坦小姐刚才说的,天色已晚,咱们还是办正事要紧,不要再耽误了。”

我们的新朋友盘起水烟壶的烟管,从幔帐后面拿出一件羔皮领袖、装饰着盘花纽扣的长大衣。虽然晚上还很闷热,他却从上到下紧紧地扣上了纽扣,最后戴上一顶兔皮帽子,把帽耳扣过耳朵。除了不断扭动的憔悴面孔之外,他身体的其他部分都已经遮盖起来了。

引导我们走出甬道的时候,他说:“我的身体太弱,只好算一个病人了。”

我们的车在外面等候着,显然对我们的出行早已做了准备,马夫立刻赶车疾行起来。塞迪厄斯不断地讲话,声音高过了辚辚的车轮声。

他说:“巴索洛谬是个聪明人,你们猜他是怎样找到宝物的?他最后的结论是,宝物一定藏在室内。他把整座房子的容积都计算了出来,每个角落也小心量过了,没有一英寸漏算。最后发现,这所房子的高度是七十四英尺。可是他量过每个房间的高度,也用钻探方法确定了楼板的厚度,以及所有其他高度,总共只有七十英尺,差了四英尺——这四英尺只能到房顶上去找。他在最高一层房间的用板条和灰泥修成的天花板上打了一个洞。在那里,一点也不错,就在上面找到了一个密封着的、谁也不知道的屋顶室。宝物箱就摆在屋顶室中央的两根椽木上。他把宝物箱从洞口取了下来,发现了里面的珠宝。他估计这批珠宝的总值不下五十万英镑。”

听到这个庞大的数字,我们睁大了眼睛互相望着。如果能够为摩斯坦小姐争取到她应得的那一份,她将立刻从一个贫穷的家庭教师变成英国最富有的继承人。当然,她的忠实朋友们都应该为她高兴,可是我,很惭愧,我的良心被自私心遮住了,心里像是压上了一块巨石。我含含糊糊地说了几句祝贺的话,然后就垂头丧气地坐在那里,俯首无言,后来甚至连我们新朋友所说的话也充耳不闻了。他显然是一个忧郁症的患者,我依稀记得他好像说出了一连串的症状,并从自己的皮夹里拿出了无数的秘方,希望我对这些秘方的内容和作用做些解释。我真希望他把那天晚上我对他的回答全都忘掉,福尔摩斯还记得听到我叮嘱他不要服用两滴以上的蓖麻油,并建议他服用大剂量的番木鳖碱作镇定剂。直到车子停了下来,马夫跳下车来把车门打开,我才算松了一口气。

塞迪厄斯· 舒尔托先生扶她下车的时候,说道:“摩斯坦小姐,这就是樱沼别墅。”第七章樱沼别墅的惨案(一)

我们到达今晚冒险历程的最后阶段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钟了。伦敦的雾气已经消散,夜色怡人,和煦的西风吹开了乌云,半圆的月亮不时从云际显现出来。远处可以看得很清楚,但塞迪厄斯· 舒尔托还是拿下了一只车灯,把我们的路照得更亮一些。

樱沼别墅建筑在一座广场上,四周围绕着很高的石墙,墙头插着破碎的玻璃片。一个窄小的钉有铁夹板的门是唯一的出入口。我们的向导像邮差一样在门上敲了两下。

一个粗暴的声音传来:“谁?”“是我啊,麦克默多。这种时候到这里来的还有谁?”

里面透出抱怨的声音,接着是钥匙的响声。门向后敞开,一个矮小而健壮的人提着提灯,站在门内。黄色的灯光照着他向外探出的脸和两只多疑的眼睛。“塞迪厄斯先生,是您吗?他们是谁?没有主人的命令我不能请他们进来。”“不能请他们进来?麦克默多,岂有此理!昨天晚上我就告诉哥哥今天要陪几位朋友来。”“塞迪厄斯先生,他今天一整天都没出屋子,我也没听到吩咐。主人的规矩您是知道的,我可以让您进来,您的朋友要先等在外面。”

这真是没有想到的一着!塞迪厄斯· 舒尔托瞪着他,好像很窘。

他喊道:“太不像话啦!我保证他们还不行吗?这里还有一位小姐,总不能深夜里等在街上啊。”

守门人依然坚持说:“塞迪厄斯先生,实在对不起您,这几位或许是您的朋友,但不是主人的朋友。主人给我工钱就是为了让我尽到守卫的责任,既然是责任,我就必须坚持。您的朋友我一个都不认识。”

福尔摩斯和气地喊道:“麦克默多,你总该认识我呀!我想你是不会忘记我的。你难道不记得四年前在爱里森场子里为你举行的义赛,和你打过三个回合的那个业余拳击手了吗?”

这拳击手嚷道:“是不是歇洛克· 福尔摩斯先生?我的天哪!我怎么会不认识呢?与其站在那里一言不发,您不如干脆给我下巴上来一记直拳,那我早就认得您啦!啊,您是个浪费自己天赋的人,您真是那样的人!如果您继续练下去,您的造诣是不可限量的啊!”

福尔摩斯向我笑道:“你看,华生,就算我一事无成,至少还能找到一种职业呢。咱们的朋友一定不会让咱们在外面受冻了。”

守门人说:“先生,请进吧!您的朋友也都请进来吧!塞迪厄斯先生,实在对不起,主人的命令很严,我必须知道您的朋友是谁,才敢请他们进来。”

进门之后是一条铺石子的小路,曲折地穿过一片荒凉的空地,直通到隐藏在树丛里的一座外形方正、构造平常的大房子。茂密的枝叶异常阴森,只有一缕月光照到了房子的一角,映在顶楼的窗户上。这所大房子此刻透出一股阴沉惨寂的气息,让人不寒而栗,就连塞迪厄斯· 舒尔托也局促不安起来,手中的提灯颤动得发出了响声。

他说:“我实在不明白,这里一定出事了。我明明告诉过巴索洛谬,咱们今天晚上来,可他的窗户连灯光都没有。我真不懂这是怎么回事!”

福尔摩斯问:“他平常就这样戒备吗?”“是的,他继承了我父亲的习惯。您知道,他是父亲的爱子,我有时还想,父亲告诉他的话比告诉我的多。那被月光照得很亮的就是巴索洛谬的窗户,但我看里面没有灯光。”

福尔摩斯说:“的确没有灯光,可是门旁那个小窗里有闪亮的灯光。”“啊,那是女管家的房间,是博恩斯通老太太屋里的灯光,她会把一切情况告诉咱们的。请你们在这里稍等一下,因为她什么都不知道,如果咱们一起进去,也许会让她觉得奇怪。可是,嘘!那是什么?”

他把灯高高举起,恐惧的颤抖让灯光显得摇摆不定。摩斯坦小姐紧握着我的手腕,我们极其紧张地站在那里倾听着,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静谧的夜色中,一阵阵凄惨恐怖的女人喊叫声不断从这座漆黑的大房子里传了出来。

塞迪厄斯说:“这是博恩斯通太太的声音,这座房子里只有她一个女人。请等一下,我马上就回来。”

他匆匆跑到门前,用自己习惯的方法敲了两下。我们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妇人,好像见到亲人似的把他请了进去。“哦,塞笛厄斯先生,您来得太好啦!您来得太好啦!哦,塞笛厄斯先生!”这些喜出望外的话,一直等到门关上之后,还能隐约听到。

福尔摩斯提着向导留给我们的灯,缓慢而认真细致地查看房子的四周和堆积在空地上的大片垃圾。摩斯坦小姐和我站在一起,她的手紧握在我的手中。爱情真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我们两人在前一天还没有见过面,今天彼此也没有说过一句情话,可是现在遇到了麻烦,我们的手就会不由自主地紧握在一起。后来我每次想起这件事就感到有趣,不过当时的动作似乎是下意识的,我们并没有发觉。后来她也常常告诉我,当时她自己的感觉是,只有依偎着我才能得到安慰和保护。我们就像孩子一样,手拉着手站在一起,四周的危险全不在意,心中反而觉得坦然无惧。

她向四周张望着说道:“这真是个奇怪的地方!”“好像全英国的鼹鼠都跑到这里来了。我只在巴勒拉特附近的山边见过类似的景象,当时探矿的正在那里钻探。”

福尔摩斯说:“这里也经过了多次的挖掘,留下了寻找宝物的痕迹。不要忘记,他们费了六年的工夫来寻找,难怪这块地好像砂砾坑一样。”

这时房门忽然敞开,塞迪厄斯· 舒尔托跑了出来,双手前伸,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他叫道:“巴索洛谬一定出事了!吓死我了!我的神经受不了这样的刺激!”他的确万分恐惧。他那从羔皮领口里露出来的痉挛而没有血色的脸就像是一个张皇失措奔跑求救的孩子。第八章樱沼别墅的惨案(二)

福尔摩斯坚决而干脆地说道:“咱们进去。”

塞迪厄斯恳求道:“请进!请进!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我们跟着他走进甬道左边女管家的屋子里。这位老太太正在屋里惊魂不定地踱来踱去,一看见摩斯坦小姐,就好像得到了安慰似的。

她激动地向摩斯坦小姐哭诉道:“上帝保佑,看到您这副温柔安静的脸多好!看到您,我觉得好多了!我这一天呀,真是够受的!”

我的同伴轻拍着她充满皱纹的手,低声说了几句温柔而安慰的话。老太太苍白的脸色渐渐恢复了过来。

她解释说:“主人自己锁上房门,也不和我说话,一整天我都在这里等着他呼唤。他倒是常常喜欢一个人待着,可是一个钟头之前,我怕出事,就上楼从钥匙孔向里看了看。您一定要上去一趟,塞迪厄斯先生,您一定要自己去看一看!十年来,无论巴索洛谬先生欢喜还是悲痛的时候,我都见过,可是我从来没见过他现在的这副面孔。”

福尔摩斯提着灯在前面引路,塞迪厄斯吓得牙齿打战、双腿颤抖,我必须搀扶着他,才能一起上楼。福尔摩斯两次从口袋里拿出放大镜,小心查看那些留在棕色楼梯毯上的泥印。他慢慢地一级一级走上去,低低地提着灯,仔细观察着四周。摩斯坦小姐留在楼下,陪伴惊恐的女管家。

走上三段楼梯,前面是一条相当长的甬道,右边墙上挂着一幅印度挂毯,左边有三个门。福尔摩斯依然一边慢走一边有系统地观察着。

我们跟随在后,长长的影子投射在身后的甬道上。第三个门就是我们的目的地。福尔摩斯用力敲门,里面没有回应;他又旋转门把,用力推门,还是推不开。我们把灯贴近门缝,可以看到里面用很粗的门锁倒闩了起来。钥匙已经转了过去,锁孔并没有完全封闭。福尔摩斯弯下腰从锁孔向里看了看,立刻又站起来,倒吸了一大口气。

我从没见过他这样激动。他说:“华生,这确实有点儿可怕,你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我从锁孔向里张望,又吓得马上缩了回来。淡淡的月光照在屋里,隐约中有一张好像挂在半空的脸注视着我,身体的其他部分都浸在黑影里。这张脸和我们的同伴塞迪厄斯的脸完全一样,同样光亮的秃顶,同样的一撮红发,同样无血色的脸,但表情是僵死的——一种可怕的狞笑,不自然地露出牙齿的笑。在这样的沉寂和月光照耀下的黑暗里,看到这样的笑脸,比看到愁眉苦脸的样子更让人毛骨悚然。屋里的脸和我们那位矮小的朋友是如此相像,以至于我下意识地回过头来,想看他是否还在身边。这时我忽然想起塞迪厄斯曾经说过,他和他哥哥是孪生兄弟。

我对福尔摩斯说:“这太可怕啦,怎么办呢?”

他回答:“门一定要打开。”他对着门跳了上去,把全身重量都压在锁上。

门发出了响声,但没有打开。我们一起合力猛冲,这次砰的一声,门锁断了,我们进到了巴索洛谬的屋子里。

这间屋子收拾得像是化学试验室。对着门的墙上摆着两层带玻璃塞的玻璃瓶,桌子上摆满了本生灯、试管和蒸馏器。墙边一角的竹篮里放着许多盛有酸类的瓶子,其中一瓶似乎已经破漏,流出一股黑色的液体,空气中充满了特别刺鼻的类似柏油的气味。屋子的一边,在一堆散乱的板条和灰泥上,立着一副梯子,梯子对着的天花板上有个洞,大小可以容人出入。梯子底下有一卷长绳,零乱地盘放在地上。

在桌旁的一把扶手椅上坐着房间的主人,头歪在左肩,面露惨笑。他已经变得僵冷,显然死去很久了。看起来,他不仅脸部表情特别,四肢也蜷曲得和平常的尸体不同。他的一只手扶在桌子上,旁边放着一个奇怪的东西—— 一根粗糙的棕色木棒,上面用粗麻线捆着一块石头,就像一把锤子。在旁边放着一张从记事簿上撕下来的破纸,上边潦草地写了几个字,福尔摩斯看了一眼,把它递给我。

他抬起眉毛,说:“你看看。”

在提灯的灯光下,我惊恐地看到上面写着“四个签名”。

我问道:“天哪,这是怎么回事?”

他正在弯腰检查尸体,顺便回答:“谋杀!啊!果然不出所料,你看!”他指着扎在尸体耳朵上方头皮里的一根黑色长刺。

我说:“好像是一根荆刺。”“就是一根荆刺。你可以把它拔出来,但是小心点,上面有毒。”

我用拇指和食指把它拔了出来。荆刺刚刚取出,伤口就合拢了,除了一点点血痕能说明伤口之外,很难找到任何遗留下来的痕迹。

我说:“这对我来说太离奇了,整件事不仅没搞明白,反而更复杂了。”

他回答:“正相反,各个环节都清楚了。我只要再弄清几个环节,全案就可以明朗了。”

我们进屋之后差不多已经忘记了我们的同伴。他还站在门口,依然那样颤抖和悲叹着。忽然,他失望地尖叫了起来。

他叫道:“宝物全都丢了!他们把宝物都抢走了!我们就是从那个洞口把宝物拿下来的,是我帮着他拿下来的!我是最后看见他的人!

我昨晚离开他下楼的时候,还听见他锁门呢。”“那时是几点钟?”“十点钟。现在他死了,警察必然怀疑是我干的,他们一定会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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