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兽世界·浩劫:灾变的前奏(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5-19 14:2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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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美)克里斯蒂·高登

出版社:新星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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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兽世界·浩劫:灾变的前奏

魔兽世界·浩劫:灾变的前奏试读:

导读

“大灾变”是《魔兽世界》剧情故事中的一个重大转折点,艾泽拉斯在《魔兽世界:大地的裂变》中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世界局势亦伴随着整个世界的剧变发生了诸多变动,许多剧情上的重大事件也在此期间发生,而本书《浩劫:灾变的前奏》就是为了将这些事件串联汇总在一起的官方小说。

作为一本信息量巨大的小说,本书采用多线叙述的模式,讲述了联盟与部落的许多重要人物在大灾变到来之前经历的各种事件。萨尔前往纳格兰重新修习萨满之道、加尔鲁什向凯恩发起的生死决斗、安度因在被卷入联盟与部落的摩擦时得到的成长、发生在雷霆崖与铁炉堡的政变,这些连接了《魔兽世界:巫妖王之怒》和《魔兽世界:大地的裂变》两部资料片的事件,都在本书中得以呈现。

在《浩劫:灾变的前奏》中,作者高登女士依旧发挥出她善于描写人物心理活动的优势,她将局势变化中诸位英雄人物既复杂又细腻的情感世界淋漓尽致地展现给了读者。在高登的笔下,本书中的每一位主要角色在经历了一系列的变故之后,都得到了身心的成长。因此《浩劫:灾变的前奏》这本书不仅在《魔兽世界》的整体故事情节上起到转折作用,更为之后主要人物的性格转变做出充分的铺垫。

本书同作为《大地的裂变》资料片的先导小说,《浩劫:灾变的前奏》与讲述吉尔尼斯回归联盟事件的《狼族之心》和讲述梦魇之战的《怒风》互为表里,推荐一同阅读。读者通过阅读这三本小说,便可以完整了解《巫妖王之怒》到《大地的裂变》之间剧情故事的全貌。——编者

序章

点噼啪地打在包覆着小屋的紧绷兽皮上,如同一只灵巧的手雨正擂着战鼓。小屋做工精良,正如所有的兽人小屋一般,雨水绝对无法渗进屋里,但仍旧无法抵御空气中的潮湿与阴冷。如果天气再差些,雨变成雪,湿气和风寒侵蚀着德雷克塔尔的一把老骨头,让他的身子即便在梦里也僵着。

不过,这一次并不是这湿冷的天气让老萨满祭司辗转反侧。

而是梦境。

德雷克塔尔总能看到预兆性的梦境和幻象。这种灵魂视觉是一份馈赠,弥补了他不再拥有的自然视觉。可自从梦魇之战后,这份馈赠长出了利齿。在那段骇人的日子里,他的梦境不断恶化,睡眠给他带来的不是休息、不是精神的恢复,而是恐惧。他因而变得更加沧桑,先前老当益壮的他变得羸弱、偶尔抱怨不休。随着梦魇被击败,他原本希望梦境能回复正常。然而尽管有所好转,他的梦境依然十分黑暗。

在梦境中,他目能视物,但却渴求失明。他孤身一人站在山顶,太阳看起来近得异常,丑陋、鲜红又肿胀,把山脚下的海水染成了血色。他能听到一种声音……遥远而低沉的隆隆声,令他牙齿打战、皮肤刺痛。他从未听过这种声音,但鉴于他和元素的连接如此之强,他深知这些迹象是一种极为可怖的预示。

片刻后,海水开始翻腾,在山脚下掀起怒涛。波浪一跃千丈、饥饿难耐,仿佛在它们崩毁的表象之下,有种黑暗、骇人的东西在涌动。即便是在山上,德雷克塔尔也知道自己并不安全,万物都不再安全了,他感受到自己双脚下曾经坚实的岩石开始颤动。他紧紧握住手中粗糙的法杖,仿佛在面对翻腾的海水和崩塌的山峰时还能让他感到些许安宁。

接着,灾难毫无征兆地发生了。

一道裂隙沿着他脚下的大地曲折延伸。他咆哮着,连滚带爬地躲开,那裂隙仿佛张开的巨口想要将他吞噬。他没握住法杖,眼见它落进了那越来越宽的“大嘴”中。在狂风的抽打下,德雷克塔尔紧紧抓住一块隆起的岩石,随着正在震动的大地一同颤抖着,他用那双失明已久的眼睛凝视着脚下沸腾的血红海水。

巨浪冲撞着山崖峭壁,将浪花剧烈地激荡到了难以想象的高度,就连德雷克塔尔也感受得到。在他周遭回荡着元素的尖啸,它们惊恐万状、饱受折磨,呼唤着援手。隆隆声越来越强,他惊惧万分地注视着一块硕大的土石砸穿了红色的海洋,上升,无止境地上升,变成了山峰本身、变成了大陆,甚至变成了德雷克塔尔脚踏的这块崩裂的土地,他跌入了那道裂隙,高声叫喊着想要抓紧空气,却又坠入了烈焰之中——

德雷克塔尔从铺盖里猛地直坐起来,他的身体抽搐着,在瑟瑟寒风中大汗淋漓,双手在空中狠狠抓着,再度失明的双目瞪得浑圆,凝视着眼前的一片漆黑。“大地将会哭泣,而世界将会崩毁!”他尖叫道。有种结实的东西碰到了他胡乱挥舞的双手,稳稳地将它们握住,安抚着。他认得出那阵抚触,是帕卡尔,这个兽人照顾他好几年了。“好了,德雷克塔尔宗父,只是场梦。”年轻的兽人责怪道。

但德雷克塔尔可不会被这么对付过去,毕竟他能看到那样的幻象。不久前他还在奥特兰克山谷中奋战,直到有人认为他已经太苍老太孱弱,不能再胜任了,这才退下来。既然无法再为那里效力,他便以萨满祭司的技艺继续效力。凭借着他的幻象。“帕卡尔,我得跟萨尔谈谈,”他要求道,“还有大地之环。也许其他人也看到了我看到的……如果没有,那我必须告诉他们!帕卡尔,我必须!”他想站起来,可有一条腿让他没能如愿。他只好捶打自己这副不听使唤的老骨头。“您必须睡觉才对,宗父。”德雷克塔尔很虚弱,任他怎么抵抗,也逃不过帕卡尔把他按回铺盖里的那双稳健的手。“萨尔……他必须知道。”德雷克塔尔咕哝着,徒劳地拍打着帕卡尔的胳膊。“您要是觉得非说不可,明天我们就去告诉他。现在……还是休息吧。”

本就已被梦境耗得精疲力竭,再加上这把老骨头又感到了寒意,德雷克塔尔点了点头,默许帕卡尔用草药为他冲泡能安然入梦的热茶。帕卡尔是个称职的看护人,他一边想着,一边早已再度神游起来。如果帕卡尔觉得明天已经够早了,那就这样吧。喝下药茶后,他躺了下去,入梦之际,他的思绪飘忽道,什么够早了?

帕卡尔坐下来叹了口气。过去,即使岁月日复一日摧残着德雷克塔尔的身躯,但他的思绪仍然如利刃般敏锐。过去,帕卡尔一旦得知德雷克塔尔的幻象,就要马上派人送信告诉萨尔。

但这些都是过去了。

去年起,那颗无所不知的敏锐头脑开始抛锚了。德雷克塔尔的记忆力曾经比任何文字记述都要准确,如今却错误百出。他的回忆出现了裂隙。帕卡尔不禁想到,在梦魇之战和岁月磨砺这两位大敌的双重夹击下,德雷克塔尔的“幻象”已恶化成了纯粹的噩梦。

帕卡尔痛苦地回忆起自己两个月前从铺盖里爬起又爬回的事情,德雷克塔尔坚持要派信使去灰谷,因为有一队兽人打算屠杀一群崇尚和平的牛头人和卡多雷德鲁伊。信使的确派出去了,传出了他的警告——然而什么事都没发生。听信这位老兽人的唯一结果就是暗夜精灵的疑心更重了。那边方圆数里都没有兽人,德雷克塔尔却坚称真的有危险。

还出现过别的幻象,倒没那么吓人,但无不是臆想出来的。如今又发生了这种情况。假使那威胁是真的,除德雷克塔尔外的其他人也会意识到的。帕卡尔并未深谙萨满之道,他也没出现过这种预感。

不过,他还是会信守承诺。萨尔曾经师从德雷克塔尔,现在又是德雷克塔尔帮忙建立的部落的大酋长,如果德雷克塔尔想见他,帕卡尔会帮老师安排好路上所需。或者派一名信使出去,这样萨尔可以来见德雷克塔尔。这一路漫长而不易,萨尔在奥格瑞玛,与奥特兰克远隔重洋,德雷克塔尔又坚持要在奥特兰克扎根。不过帕卡尔怀疑这事也许会作罢了,德雷克塔尔明天恐怕都不会记得自己做过梦,更别提梦到什么了。

这种事情最近再平常不过了,帕卡尔可不觉得有什么好玩的。德雷克塔尔的衰老带给帕卡尔的只有痛苦,他强烈地希望这个德雷克塔尔坚信就要崩毁的世界能是另一番模样。这位老兽人并不清楚,对于那些爱戴着他的人,这个世界早已崩毁。

帕卡尔深知为过去的事情、为德雷克塔尔曾经的样子而伤悲是徒劳的。德雷克塔尔度过了漫长而充满荣耀的一生。兽人们经历过磨难,明白一生中会有奋战、怒吼的时候,也会有接受现实的时候。帕卡尔从小就开始照顾德雷克塔尔,他发过誓,不管眼睁睁地看着老师的生命渐渐凋零有多么痛苦,他都要送老兽人走完最后一程。

他侧身用拇指和食指掐灭了烛火,裹紧了宽大身躯上盖着的毛皮。屋外,雨点不停地下着,敲打紧绷兽皮的节奏一成不变。上篇大地将会哭泣……第一章是陆地!”瞭望员呼喊着。一位身形修长的血精灵在桅杆顶端如乌鸦窝的瞭望台上给自己找了个位置,那里高得可怕,即便是真“正的乌鸦想要飞下去也得三思而行。年轻的精灵轻盈地跃上索具,手脚并用攀在上面,自在得好似一只松鼠。年长的牛头人在甲板上看着这一幕,微微地摇了摇头。他如释重负,欣喜中掺着一丝坦然,诺森德之旅的第一段已经结束了。凯恩·血蹄——牛头人的领袖、自豪的父亲、荣耀的战士——并不喜欢坐船。

和他的人民一样,他是坚实厚重的大地上的生灵。他们的确有小舟,但规格很小,而且所行之处都能看到陆地。即使是站在地精发明的飞艇上面,也比水里的船要安全。或许是因为这番颠簸,以及随时可能翻脸的大海。又或许是因为这段从棘齿城到北风苔原的航程漫长、单调又乏味。无论如何,目的地现在已经近在眼前,年长的公牛十分欣喜。

凯恩所乘的是与他身份相符的部落的旗舰——玛诺洛斯之骨号。同行的还有几艘载着荣耀的船只,它们无甚负载,留着空间好运输桶装的净水(还有一些用来提振士气的戈多克食人魔烈酒)以及能长久保存的口粮。凯恩在陆地上只能待寥寥几天,这些舰船就又要返航了,满载着这里不再需要的补给品,以及部落的最后一批士兵,毫无疑问,他们一直盼着能回家呢。

他饱经沧桑的双眼无法穿透这片浓雾看到背后的陆地,但他相信那位眼神犀利、身手矫健的年轻辛多雷瞭望员。他走向船边凭栏远眺,凝视着离船越来越近的那片迷雾。

他知道联盟在海岸东南边散布着的诸多岛屿中的一座之上建立了无畏要塞,非常便于导航。而他们的目的地战歌要塞,则占据有利地形,将周围的地带尽收眼底——这一点对部落来说,要比深水港口或便利的导航条件重要得多。至少,曾经重要得多。

舰船小心谨慎地缓慢前行着,凯恩的鼻孔也轻轻地出着气。他渐渐从这浓得可怕的迷雾背后看到了船只——是另一艘船的骨架,它的船长显然没有玛诺洛斯之骨号的船长那么明智,要么是遭到了攻击,要么是自己搁浅了——也许两者都有。“加尔鲁什码头”,这里毫不谦虚地被冠以这个名字,那位冲动的年轻兽人的舰船只留下了这些残骸。它崩毁瓦解徒留骨架,船帆曾经鲜红,跃动着象征部落的黑色标志,如今也褪去了颜色,变得残破不堪。同样风化了的还有现已映入眼帘的瞭望塔,凯恩从它巨大的身形中隐约看出,它无疑曾经是一座大厅。

加尔鲁什,家喻户晓的兽人英雄格罗玛什·地狱咆哮的儿子,他带头响应了北伐诺森德的征召。对此,凯恩很欣赏这位年轻人,但这位兽人的表现据他听闻,令人振奋的事迹和令人苦恼的行径一样多。凯恩还没老糊涂,他记得年轻人的血气方刚是什么感觉。他自己也抚养了一个儿子,贝恩,自己过去所挣扎苦恼的问题,也同样出现在那位年轻的牛头人身上,因此他很理解,加尔鲁什做出去这些举动的缘由再正常不过,都只是暂时的,不过是年轻男子的逞强之举罢了。凯恩必须承认,加尔鲁什的热情所在很令人神往。在这场绝望的战争中,加尔鲁什激起了部落的斗志,激发了部落的想象力,唤醒了民族的荣耀感,并使其像野火一般蔓延开来。

加尔鲁什继承了他父亲的优缺点。格罗玛什·地狱咆哮不懂得耐心的智慧,他行事凌厉,出手迅猛,他的战吼是刺耳挫志的怒吼,这也正是他姓氏的由来。格罗玛什曾带头喝下了恶魔玛诺洛斯的鲜血——令他和所有饮血的兽人腐化的鲜血。但最终,格罗玛什实现了他的复仇。尽管他第一个喝下了恶魔之血,因此第一个堕于恶魔般的嗜血与疯狂,但也正是他,这般嗜血与疯狂才得以终结。他杀死了玛诺洛斯。因为这一壮举,兽人们重新夺回了自己的心智与灵魂。

加尔鲁什曾以自己的父亲为耻,认为他喝下恶魔之血是懦夫、背叛之举。萨尔开导了这位年轻人,如今加尔鲁什接纳了他的血统。也许接纳得有点热忱过头了,凯恩暗忖,尽管加尔鲁什的热忱在战士们当中带来的是积极的影响。凯恩思索着,也许萨尔太过渲染格罗玛什的功绩了,盖过了他所造成的伤害。

萨尔,部落的大酋长、贤明又英勇的领袖,与年轻鲁莽的加尔鲁什在不止一处场合发生过冲突。在天谴之门的那场灾难发生前,加尔鲁什就曾在奥格瑞玛的竞技场中挑战过萨尔。最近,加尔鲁什又被瓦里安·乌瑞恩愤怒的嘲讽冲昏头脑,扑向了那位暴风城的国王,在达拉然的中心发生了激烈的冲突。

即便如此,加尔鲁什的成功与名望,以及部落回应他的令人欣喜的热忱,这些都是凯恩无法反驳的。诚然,加尔鲁什并没有像一些谣言中所说的,单手击败了天灾军团、击杀了巫妖王、让部落的孩子们可以在诺森德安全地嬉戏。但他率领的侵袭行动大获成功,这一点却是毋庸置疑的。他带给部落无上的战争荣耀,每一次,他都能把看似愚蠢的行为变成鼓舞人心的胜利。

凯恩很有智慧,不会把这些成就当作巧合或是意外。加尔鲁什太勇猛了,甚至可以说他是鲁莽,但格罗玛什的儿子取得这些成果靠的并不是鲁莽。这段日子可以算是部落最为黑暗、脆弱的时候,加尔鲁什正是部落此刻所需要的,凯恩也愿意给予那小子这样的评价。“我们就开到这里了。”图拉船长对凯恩说道,她大喊着下令放下小船。“战歌要塞不远了,朝东边的小山走就行。”

图拉对自己的话无比确信,最近几个季节以来,她已经在这里和棘齿城之间往返了无数趟。萨尔正是因为这些知识才任她为玛诺洛斯之骨号的船长的。凯恩听后点了点头。“开一桶食人魔烈酒给你那些船员吧,他们辛苦了。”他用低沉的嗓音缓缓对她说道,“不过别全喝光,勇猛的战士们在过了这么久终于要回家了,得给他们留一些。”

图拉的眼神亮了起来。“是,酋长。”她说道,“谢谢。我们只喝一桶。”

凯恩捏了捏她的肩膀,点头表示许可,接着便平静地把自己硕大的身躯塞进了小船里,船看起来又小又窄,不过得坐着它走完上岸的最后一段路。迷雾像蛛网一般裹住了他们,腻烦又冰冷。没过多久,他高兴地踏入了拍打着加尔鲁什码头海岸的冰冷海水中,帮忙把船拖到了踏实的海滩上。

迷雾尚未散去,不过他们进入内陆后,雾看起来变薄了。他们走过一片破损废弃的攻城器械和被丢弃的武器盔甲,穿过了荒废已久的农场,地上的猪骨早已被日光曝晒成白色。他们爬上一个小坡,冻土上竟覆盖着一种红色的植物,漠视着这里恶劣的环境,倔强地生长着。凯恩对此心生敬仰。

战歌要塞雄伟壮观的轮廓逐渐在视线中变得清晰起来。这座建筑看起来位于一处采石场的中心,周围的沟壑为要塞提供了切实的防御屏障。尼鲁布人,古老的蛛形种族,他们的很多遗体被通灵术死而复生,并多次试图向要塞发起进攻,但如今已被平定。曾经坚韧粘黏的蛛网如今不是被割开就已老化,只不过是些随风飘舞的无害丝线罢了。在部落全力进攻之前,他们就和天灾军团一起撤退了。

凯恩发现前方有动静,有一名斥候看到了凯恩一行前方的部落军旗后,便迅速离开了。凯恩和队伍中的其他人沿着采石场的小道一直走,终于遇到了一条下坡的路。这个入口朴实无华,但精工细作,凯恩发现自己来到了锻造区。

现在,已经没有黄色的熔融金属在流道里流淌;也没有了锻锤敲打铁砧的叮当声。他的嗅觉如今比视力更为敏锐,他闻到了一股微弱、不新鲜的狼的气息。这些野兽已经离开了有一段时间了,甚至比它们的主人更早回家。这里的武器和弹药都也已经积了一层灰。一旦凯恩完成对情势的确切评估,就会有几头科多兽帮忙把货物运回船上,这些科多兽同样也是渡海而来,它们是载重的好手。

凯恩在这里感受到了一阵凉意。锻炉运转时,产生的热量能让这片洞穴般的开阔区域的温度达到超过“温暖”的水平,但如今它们陷入沉寂之后,诺森德的寒意便渗了进来。即便是凯恩这般久经沙场的老兵,也为这里宏大的规模感到震惊不已。这里比格罗玛什要塞都大,甚至比部落的一些城市还要大,让人感到宏大、开阔、空旷。他和他的手下向一楼的中心前进时,脚步声在大厅中回响着。

他到达时,两位兽人正在深入讨论着什么。凯恩认识他们二位,向他们点头致意。年长的绿皮肤兽人是瓦罗克·萨鲁法尔,大英雄布洛克斯加·萨鲁法尔的弟弟、已故的令人心痛的德拉诺什·萨鲁法尔的父亲。在这场战斗中,很多人都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而瓦罗克付出的代价尤为沉痛。

他的儿子和数千士兵一起命丧天谴之门安加萨。在那个黑暗的日子里,部落和联盟并肩抗击巫妖王最精锐的部队——甚至迫使那怪物亲自现身。小萨鲁法尔就此殒命,灵魂被霜之哀伤所吞噬。之后,一个名叫普特雷斯的被遗忘者释放出一股瘟疫,将生者和亡灵一同毁灭。

萨鲁法尔一族血脉的磨难并没有就此结束。年轻勇士的遗骸被巫妖王复活,并被派去消灭他生前挚爱的一切。终结他那扭曲存在的最后一击,其中饱含的悲悯强过战意。直到巫妖王殒灭后,瓦洛克·萨鲁法尔大王才终于得以将孩子的遗体带回故乡——只是一具尸体,再无其他。

萨鲁法尔虽然头发斑白但依然体格健硕,在凯恩眼中他有着兽人拥有的一切美好品质。他富有智慧、恪守荣耀,作战时身躯骁勇,谋略时头脑沉着。自从萨鲁法尔的儿子在天谴之门殒命后,凯恩就没有再见过他,刻骨的悲痛让他在不知不觉中苍老了。凯恩在想,如果是他最珍爱的牛头人——他的孩子,遭受了这般可怖的亵渎,他不知自己在承受这份双重打击时,能否有萨鲁法尔做的一半好。“萨鲁法尔大王。”凯恩鞠了一躬,低沉地说道,“作为一名父亲,我对您的遭遇表示沉痛的哀悼。我也深知令郎死得光荣,您也用战功缅怀了他。就让一切随风消逝吧。”

萨鲁法尔低声回应道:“再见到你真好,凯恩·血蹄酋长。我……知道您说得都对。不过我可以毫不惭愧地说,我很高兴这场战争终于结束了。我们已经失去太多了。”

萨鲁法尔旁边那位年轻一些的兽人面露难色,这话似乎令他不快,他显然在努力把什么话憋在口中。他的皮肤并不像凯恩所见过的大多数兽人一般是绿色的,而是沃土一般的棕色,这表明了他是来自外域的玛格汉兽人。他的头顶剃得精光,只留了一束棕色的马尾辫。这位自然是加尔鲁什·地狱咆哮了。对他来说,因为承认战争的结束而感到喜悦,无疑是种耻辱。牛头人酋长知道,岁月会教导他,为崇高的事业而战并取得胜利固然不错,但和平同样值得追求。然而,即便这场艰苦的战争已经打了这么久,加尔鲁什的战斗欲望显然还没有得到满足,凯恩为此颇为苦恼。“加尔鲁什。”凯恩说道,“你的功绩已经传遍了艾泽拉斯的每个角落。我相信你为自己在这里的成就感到十分荣耀,正如萨鲁法尔大王一样。”

这番诚恳的赞许也让加尔鲁什紧张的姿态放松了些许。“你的部队将有多少会与我们一道返回?”凯恩继续问道。“绝大部分。”加尔鲁什回答道,“我会把一些精锐留给萨鲁法尔,外加一些人把守各处哨站。我不指望他能用上这些士兵。战歌远征军的攻势已经击溃了天灾军团,也让其他敌人闻风丧胆。我们已达成了来这里的目的。我相信我的前任顾问会安心坐在这里看着蜘蛛结网,好好享受他期盼的太平日子。”

这番话可能会刺激到另一位兽人。凯恩拦住了萨鲁法尔——老兽人经受了这些苦难,加尔鲁什的话说得太难听了。然而,看来萨鲁法尔已经习惯了加尔鲁什的态度,只哼了一声而已。“我们都尽到了自己的职责。我们效忠于部落。即便我效忠的方式是盯着这些小蜘蛛,而不是去和大家伙战斗,我也会心满意足。”“而我效忠的方式是为部落把得胜凯旋的士兵们平安带回家。”凯恩说道,“加尔鲁什,你手下是谁在负责指挥撤离?”“是我。”加尔鲁什的话让凯恩吃了一惊,“没什么。我们的肩上都得扛点东西。”凯恩惊讶于这位曾因自己的血统颜面无存、深以为耻的年轻人,如今已变得这么骄傲自负。可他却毫不犹豫地和手下的士兵一起承担起最基本的任务。凯恩欣慰地笑了。他突然有些理解为何加尔鲁什手下的兽人们这么敬仰他了。“我的肩膀没以前那么硬挺了,不过应该还算中用。”凯恩说道,“我们动手干活吧。”

接下来的工作是打包辎重并将其放在科多兽上,然后把它们运到舰船上,这些工作两天之内就已全部完成。兽人和巨魔们一边卖力干活一边用刺耳的嗓音唱着歌。兽人语和赞达拉语凯恩都能听懂,他对歌词和实际行为间的差异报以笑意。巨魔和兽人们一边欢快地唱着砍头剁腿的调子,一边把箱子绑扎在负重结实的科多兽背上。他们依然精力十足,而加尔鲁什也唱得和他们一样响亮。

当加尔鲁什和工人们肩并肩把货物搬上舰船时,凯恩问道:“加尔鲁什,你为什么抛弃自己的码头?”

加尔鲁什把货物扛到肩上。“这里本来也是作临时使用。毕竟战歌要塞近在咫尺。”

凯恩望向大厅和瞭望塔问道:“那为什么还要建造这些建筑?”

加尔鲁什没有回答。凯恩让他沉默了一会儿。加尔鲁什有很多特点,但沉默不言绝不在其列……迟早他会开口的。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加尔鲁什说道:“这些是我们登陆时建造的。刚开始并没什么问题,但后来从迷雾中出现了一种我从没见过的敌人。我不是说怕了他们,但我得承认,我担心他们可能还会出现。”

能让加尔鲁什都变得踌躇的敌人?“是什么敌人让你如此烦恼?”凯恩问道。“他们被称作克瓦迪尔。”加尔鲁什说,“海象人认为他们是死去的维库人的怨灵。”凯恩和碰巧走在一起的玛库鲁·唤云者交换了一下眼神。唤云者曾是位牛头人萨满祭司,他看着凯恩,轻轻地点了点头。凯恩的随行者里没人亲眼见过维库人,不过凯恩知道他们。他们看起来就像人类,不过体格和牛头人一样高大,有时候他们的皮肤上覆盖着冰层,还有些则是金属或岩石构成的。他们绝对是大号的人类,凶猛残暴。对于被灵魂环绕一事,凯恩觉得很舒心,不过说的是牛头人的先祖之魂,他们的存在是正面的。而萦绕在此地的维库怨灵并非善茬。对于这一见地,唤云者看起来也有些不安。“当雾气最为浓郁时,他们就会出现。海象人说他们在那时才会现身。”加尔鲁什继续说,这话听起来充满了怀疑,他的话音里还有一丝奇怪的感觉。是窘迫吗?“他们让很多战士感到恐惧,并且迫使我们只能撤回战歌要塞。巫妖王陨灭后,我才终于把这里收复回来。”

这真是件丢人的事。不是因为“见了鬼”,如果他们真算得上是鬼的话;而是因为被他们逼到只能撤退。难怪加尔鲁什对抛弃加尔鲁什码头的原因避而不谈,这个地方本该是他十分中意并引以为傲的。

凯恩把视线小心地从闷闷不乐的加尔鲁什脸上移开,这位兽人显然做好了准备,一旦听到任何对他勇气的侮辱,便会奋力捍卫自己的荣耀。“天灾军团也不会来这片海滩。”加尔鲁什补充道,语气中带着几分防备,“看来就算是他们,也不待见克瓦迪尔。”

既然克瓦迪尔没有再袭击他们,凯恩也就不抱怨什么了。“战歌要塞的位置的确更具战略意义。”凯恩只说了这么一句。

翌日中午,凯恩告别了萨鲁法尔。他紧紧握住了对方的手。加尔鲁什或许会嘲笑,这里只剩下一番和平安宁,却还要留下一队精锐部队。可事实并非如此。萨鲁法尔记忆中的幽灵将会一直折磨着他。凯恩明白,当他看向萨鲁法尔的眼睛时,他知道这位兽人也很清楚。

凯恩想再次对他表达谢意,以此鼓舞他,称赞他圆满完成了任务,褒扬他担起这般重负。但萨鲁法尔是兽人,不是血精灵,他不爱听也不想听这些溢美之词。“为了部落。”凯恩只说了这句话。“为了部落。”萨鲁法尔回应道,这就足够了。

最后一批战歌远征军的战士们扛着武器,向西穿过采石场朝纳萨姆平原前进,准备离开诺森德。

和之前一样,他们一路上都被迷雾缓缓地包围着。凯恩并没有察觉到有什么灵异现象。他倒是很坦诚,自己是个战士,并不是萨满祭司。但他并没有体会过加尔鲁什和他手下的亲身经历、没见到过他们的亲眼所见,不过他知道这里有怨灵。

迷雾延缓了他们的速度,但并没有出来袭击他们的异状。就在他们走向海滩上停放着的小船时,凯恩放慢了步子。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他的耳朵抽动着,鼻子嗅到了一股冰冷潮湿的空气。

凯恩的老眼紧张地在迷茫的雾气中探寻真相,他看到了一艘舰船鬼魅般的幽影。不,不止一艘……两艘……三艘……“克瓦迪尔!”加尔鲁什怒吼道。第二章着这宝贵的几秒钟,每个人都抵抗着自己的恐惧感,强迫自趁己集中精神应对来临的战斗。数艘舰船破雾而出,操纵它们的却是亡者。他们肤色苍白黯淡,透着些许腐败的绿色,身上包覆着海草,衣裳浸透海水、破烂不堪。随着船桨抬起,克瓦迪尔大吼着、呼号着,冲向了海岸。

他们到处都是,身形巨硕而可怖至极,移动起来快得完全不像是死人应该有的样子,部落战士和战歌要塞被他们生生隔断。第二艘舰船停在了玛诺洛斯之骨号旁边,那些形似亡者之魂的东西开始向生者发起了攻击。在海岸上,其他克瓦迪尔把凯恩和加尔鲁什团团围住,他们的攻击十分迅猛,加尔鲁什手下的一些战士甚至还没来得及挥动武器便已死于非命。

凯恩的动作同样快得出人意料。与个别瑟瑟发抖甚至仓皇逃窜的兽人不同,凯恩丝毫不怕这些亡者,“放马过来吧!”他低吼着冲向其中一位高大的亡灵战士,用他手中那支刻满符文的矛柄把其他敌人打到一旁。他们灵活地躲过了矛击,凯恩听到了长矛落空划出的风声,甚至比呼号声和尖啸声还要响。符文之矛和凯恩所有的武器一样,都得到过萨满祭司的祝福,即使是对鬼魂也照样能造成伤害。“坚守阵地!”凯恩吼道,“我们无路可退!”

他说得对。部落被困在要塞和海上的舰船之间,更何况舰船也正遭受着攻击。他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困在开阔地带——

不。不能在开阔地带停留。“撤!”凯恩咆哮道,下了和之前截然相反的命令。他竭力提高了嗓门,想盖过克瓦迪尔诡异的哀号声,以及战歌远征军仅剩的战士们的战吼声。“撤到加尔鲁什码头的大厅里!”他们可以在那里求得喘息之机,制订计划、重整兵力。不论怎样都比站在这里白白送命却毫无还手之力要强。

凯恩以为向来鲁莽的加尔鲁什会表示反对。没想到加尔鲁什吹起了缠在胯部的号角,并指向西方。部落的成员立刻开始向那个方向转移,挥刀砍向拦路的亡灵。有的战士死在了路上,被克瓦迪尔的实体双刃战斧砍了头、剖了腹。就连凯恩也是很勉强地前进着,甚至有一只苍白的手缠上了他的符文之矛,想把它从凯恩的手里扯开。凯恩并没有反抗这般生拉硬拽,而是任由那可怖的玩意儿拉扯着他。

没人能从符文之矛下逃脱。

他怒喝一声刺了过去。

长矛深深地刺进敌人身体。克瓦迪尔目瞪口呆,狂吐鲜血,归于大地。凯恩看着他变成了骨肉与鲜血!加尔鲁什对海象人传说的怀疑没有错。这些鬼魂般的东西不过也是生者。只要是活物……就杀得死。

弄清了真相的凯恩重燃起希望,大步跑向大厅,故弄玄虚的诡异迷雾不过是维库人的伪装——他们一定是维库人。有些战士比凯恩早到一步。凯恩沮丧地发现三扇门里已经有两扇坏了,其中一扇完全不见了,另一扇则靠着一根铰链勉强支撑着。

他的视线落在一张桌子上,在过去那段更令人愉悦的岁月里,战士们在这里聚餐。经历了风雨洗礼的提灯、杯子、饭碗现在依然躺在桌上。凯恩用自己粗壮的胳膊一把将它们扫飞出去,顺势用双手抓住桌子。他轻哼了一声,将桌子和连带的条凳、其他杂物一并举起,用最快的速度冲向了门口。

加尔鲁什咧开嘴笑了。“你还真是既聪明又壮实啊,老牛。”他的话语中带着些钦佩,虽然有点吝啬,却十分真诚。“你们几个!把那几个箱子搬过来!其他人都快点进来!快进来!”

所有人都遵守着命令。凯恩等待着,单手托举着桌子,直到最后一位胳膊被开了口子、血流如注的巨魔蹒跚着步入大厅。巨魔刚走进来,凯恩便迅速跟上,然后将桌子微微倾斜着狠狠砸过去,牢牢地堵住了门洞。须臾间,这道临时的大门就因重击开始震颤。锤击声越来越密,“亡者”的呼啸也越来越响。

凯恩一边喘着粗气,一边不断加固着大门。“他们的确是敌人,不过他们是活人!”他对其他人说道,“加尔鲁什,你说得对。克瓦迪尔就是维库人。他们把迷雾和伪装当作向敌人散步恐惧的武器。我起初也被这把戏迷惑了——直到符文之矛捅穿了一个克瓦迪尔后,我才意识到他们在做什么。”“不管他们是什么东西,我们都撑不了多久了。”唤云者喘着气说道,他用宽大的后背顶在震颤的“大门”上,其他人也拼命顶着。队伍中的萨满祭司和德鲁伊都在尽自己的努力救治着伤者,可他们太多了——实在太多了。这支早已减员不少的队伍中有整整三分之一的成员都受了伤,还有些人伤势十分严重。“这些箱子——里面还有武器吗?任何我们用得到的东西?”

这主意不错,但毫无希望可言。大多数人都在迎战袭击者时丢下了补给。向大厅逃跑的时候还拖着重重的箱子可不是明智之举。“我们什么都没了。”凯恩说,“只剩下勇气。”

他刚刚深吸了一口气,想说点什么激励一下自己和加尔鲁什的部下们,这场战斗无疑将是他们的最后一战,这时加尔鲁什打断了他。“没错,我们有勇气。”加尔鲁什说道,“不过我们还有别的。我们要让那些装神弄鬼的家伙知道,愚弄我们需要付出什么代价。他们以为我们离开了要塞就脆弱不堪,还想夺回这个码头,那就让他们感受一下部落的怒火!”

他走向大厅中央,掀开地上铺着的编织毯。藏在下面的是一扇暗门。加尔鲁什哼了一声,缓缓用力把它拉了开来。暗门“铛”的一声弹了出来,露出一个挖好的小坑。

坑里的手雷像瓜一样堆成了小山。

有一些人欢呼起来。还有一些人一脸不解地看向加尔鲁什。“你在这儿备着这些东西,是为了以防万一吗?”凯恩惊讶地问道,“是为了以防战歌要塞沦陷吗?”

凯恩知道,兽人不太喜欢应急计划。他们甚至不愿设想可能被击败。看来加尔鲁什截然相反——他在沙土中埋藏了一箱重要的武器,假如兽人们不得已需要全军撤退时,这些东西就能派上用场。

加尔鲁什轻轻点了点头说:“这想法让人不舒服。”“但顾全大局是领袖的标志,即便是令人不快的——难以想象的情形。”凯恩说道,“干得好,加尔鲁什。”他低了低头以示敬意,哪怕外面汹涌的攻势几乎快要破门而入。

战歌远征军的余部争抢着那些小巧而致命的武器。门外的撞击声始终响个不停。先前摞起的箱子已被推开,充当门板的桌子也在猛击之下开始碎裂。凯恩挪了挪蹄子,换了个姿势顶住门板,其他人也都拿好了手雷。加尔鲁什站起身来对凯恩点了点头。“一,二,三!”凯恩大喊。“三”声一出,兽人们后退一步,撑着另一扇完好门板的凯恩和两位兽人将门打开了。加尔鲁什走出大门,双手各持一柄巨大的战斧,继承自父亲的战吼咆哮而出,奋力劈向那些装神弄鬼的家伙。场面血腥,充斥着死亡。凯恩后退一步,让其他人撤向舰船。他们朝克瓦迪尔的人堆里投掷手雷,只消几声爆炸便清出一条血路。在下一拨克瓦迪尔到来前,他们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冲,快冲!”凯恩催促着,转身去拿扔在地上的长矛。他麻利地把长矛系在背后。如果接下来的几分钟内他不得不战斗的话,那一切就都完了。硬仗得在船上打。他的双手空着,肩扛一名伤势严重的兽人,却好似毫无负重一般快步朝舰船跑去。

已经受损了的玛诺洛斯之骨号仍在遭受着攻击,不过看起来还能开,至少凯恩是这么认为的。

一名巨魔在他面前倒了下去,背上插着一把斧子,他心如刀绞。以后会有时间缅怀牺牲者的,但凯恩现在无能为力,只能跃过他的尸体继续奔跑。

他的蹄子陷在沙子里。他感觉自己移动迟缓,又咒骂起岁月烙在他身上的这些印记。他听到一股可怕的喊叫声,一个克瓦迪尔冲向了他,用肌肉虬结的双臂挥舞起战斧来。凯恩竭力躲过了这一击,但他还不够敏捷,身侧挨了一斧的他痛苦地哼了一声。

不过至少他还活着,他冲上一艘小船,这艘满载着伤员的船马上就划走了。它立刻成了目标,凯恩不得不站在这艘摇摆不定的小船上击退来袭的克瓦迪尔,另一边则有两名兽人拼命地划着桨。这时,他回望海岸线,“鬼魂”们已经尸横遍野。

尸横遍野的还有英勇的部落勇士们。

可有些“尸体”还在动。小船已停在玛诺洛斯之骨号旁边,凯恩眯起眼睛跳下水,半游半蹚地朝海滩上的伤员划去。凯恩竭尽全力想让阵亡人数不再增长。

他往返了六趟,背回了那些无力自己抵达安全区域的战士。加尔鲁什的小队用完了所有手雷补给,整片海滩已经半是沙砾、半是血水了。血与沙搅在一起,泥泞可怖,在他奔跑时,蹄子便会陷入其中。加尔鲁什的战吼激励着他手下的战士们,就连凯恩也受到了鼓舞,吼声贯穿着整个救援行动,直到所有伤员均已得救。“加尔鲁什!”凯恩大喊。

凯恩身上好几处伤口在淌血,呼吸急促不均,四下寻找着加尔鲁什。他在那儿,抡着两柄斧子,一面失神地怒吼,一面砍下敌人的手脚,身上溅满了鲜血。他完全沉浸在战斗中,完全没注意到凯恩的呼喊。牛头人快步跑过去,一把抓住加尔鲁什的胳膊。兽人受到惊吓举起了斧子,好在及时收了手。“快撤!我们救完所有伤员了!这场战斗该去船上打了!”凯恩摇着他的胳膊对他大喊道。

加尔鲁什点了点头。“撤!”他大喊道,整个战场都听得到他的声音。“撤回船上!我们要在海上继续杀敌!”

几位还在交战的士兵立刻脱离战斗,转身快步跑向海岸,跳进了划向玛诺洛斯之骨号的小船。一个克瓦迪尔拽住了船上一位倒霉的巨魔,把她拖到了海岸上,砍下了她的手脚。凯恩强迫自己无视她的哭号,竭力将这最后一艘船推入水中,然后爬了进去。

几个高大的克瓦迪尔早已爬上了舰船。图拉船长大喊启航,船员们忙乱地响应着船长的命令。船锚被拉起,舰船驶向了开阔的海域。笼罩在冰冷的雾气中的克瓦迪尔船只则穷追不舍。这番场面现在已没有那么恐怖,所有人都明白了,他们的敌人也是活物,不过其中的危险依然是切实存在的。船员们正在进行自卫反击,战歌远征军的残部则为登船用尽了全力,不过现在他们可以尽战士之责了。克瓦迪尔的舰船停在了旁边,离凯恩非常近,凶残敌人那愤怒的脸庞上挂着的挑衅笑意清晰可见。“不能让他们登船!”加尔鲁什大喊道。他利落地干掉一个敌人,跃过那具还在抽搐的尸体,砍掉了另一位试图登船的克瓦迪尔的双手。那名克瓦迪尔尖叫着坠入了冰冷的海水中。“图拉!开到大洋里去!我们得甩掉他们!”

惶恐的船员们听从了他的命令。凯恩、加尔鲁什和其他战士们则疯狂地战斗着,仿佛恶魔一般。弓箭手和火枪手向敌舰射击。有几位弓箭手用火点燃了箭头,瞄向船帆。其中一人成功命中时,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欢呼。明亮的橘红色烈焰刺穿了寒冷灰暗的迷雾,随着火焰的蔓延,船帆开始噼啪作响。玛诺洛斯之骨号艰难地驶向汪洋大海。凯恩还盼着克瓦迪尔追上来,但他未能如愿。他听到克瓦迪尔用他们粗鄙的语言大喊着,有的人匆忙地扑着吞噬舰船的烈火,有的人则跑到船头,向迅速消失的部落船只叫骂起来。

凯恩突然感受到了伤口传来的剧痛,并因此神情痛苦。他任由自己躺在船里,闭目休息了片刻。随这些装神弄鬼的家伙去叫骂吧。今天死在他们手下的人可没他们想得那么多。

眼下,凯恩疲倦地想着,已经够多了。第三章离开这地方让我感到难过。”加尔鲁什说道,启航后他们已在玛诺洛斯之骨号的甲板上站了几小时。“

凯恩看着他说道:“难过?在我看来,诺森德象征着无尽的杀戮和惨痛的损失。那么多优秀的战士都在那里洒下热血。我从来没因为离开战场哀愁过。”

加尔鲁什不屑地哼了一声。“你都多久没上战场了……老家伙。”

凯恩眉头一皱,挺起了身板,显得比加尔鲁什还要高大。“作为一个老家伙,我的记忆力似乎比你更好,年轻人。你对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一切有何看法?难道你对手下士兵的牺牲视而不见?难道你对我和其他人在战斗中负的伤嗤之以鼻?”

加尔鲁什嘟哝着,没有回答,不过对牛头人来说,很显然加尔鲁什并没有把这当作在开阔平原上的荣耀之战。也许对他而言陷入围困是种耻辱。这种愚蠢的行为凯恩见得太多了,但这位年轻兽人体内就是有这样的一腔热血。加尔鲁什会明白的,荣耀来源于战斗的方式,而无关时间和地点。依照这样的标准,部落为自己书写的荣光数不胜数。

因此,关于加尔鲁什,他必须承认一些事情。他鲁莽跳上前线的举动带来了成效——至少这次如此。但很显然,根据凯恩从他人口中得知的情况,甚至是明显不待见那位年轻兽人的萨鲁法尔,也说他的做法曾取得过数次成功。勇敢怎么成了鲁莽?冲动怎么成了嗜血的渴望?他虽生着厚厚的毛发,却仍在北海锥心刺骨的寒风中微微发颤,由于伤口作痛再加上疲惫,他的身体也紧绷着,凯恩不得不承认,虽然必要的时候他尚可一战,但他很久没像这样动真格地打过了。“部落在诺森德克服了重重险阻,战胜了那位恐怖的敌人。”加尔鲁什又回到了之前的话题,“每条生命都为这个目标、为部落的荣誉与荣耀做出了贡献。萨鲁法尔的儿子也牺牲了。他和其他人一样,都会被写进兽人赞歌里,代代传唱。总有一天,在先祖意志的指引下,会有一首赞歌为我传颂。这就是我为离开而难过的原因,凯恩·血蹄。”

凯恩点了点毛发斑白的头。“不过,我觉得你不想那么早就被写进兽人赞歌里吧,嗯?”

凯恩本意是想随意开句玩笑,可格罗玛什·地狱咆哮之子太严肃了,没有跟着笑出来。“不管死亡什么时候降临,我都会骄傲地面对。为我的人民而战,手中紧握着武器,口中咆哮着战吼。”“唔……”凯恩低沉地说道,“这样的死法的确荣耀,充满荣誉和骄傲。愿我们都能这样高贵地牺牲。但我还要多看看夜空中的繁星,多听听欢快的鼓声,多教育教育年轻的族人,看着他们长大成人,这样我才能在最后的旅途中安然赴死。”

加尔鲁什正要开口,但那些话语如同是被风从他长满利齿的大嘴里抢走了一样。凯恩的身躯高大而结实,也被突然刮起的狂风刮得踉踉跄跄。他们身下的舰船倾斜了起来,疯狂地向一侧倒去,顷刻间海浪就拍上了甲板。“怎么回事?”加尔鲁什吼道。可就连这么大的声音也被呼啸的风声盖住了。凯恩不知道水手们的行话里应该怎么称呼这样的风暴,然后想起他们该操心的不是这个。图拉船长在甲板上奔走着,蓝色的皮肤毫无血色,双目瞪得浑圆,她的制服——黑色的裹足、裤子,再加上白色的衬衫,都已湿透,紧紧糊在她的皮肤上。她黑色的头发乱蓬蓬的,就像顶着一根拖把。“我能帮什么忙吗?”凯恩赶忙问道,比起眼下骤起的风暴,她表现出的顾虑更让他忧心忡忡。“去甲板下面待着,不然我还得操心你们这些旱鸭子!”她大吼道,专注到顾不上职级和礼数了。要不是情况糟糕成这样,凯恩会笑出来的。他伸出一只大手,一把从后面抓住加尔鲁什的护喉,把这位不听指挥的兽人往船的中心拉去,此时,巨浪从他们头顶拍了下来。

凯恩被这只“巨手”按在了甲板上。这一下打得他喘不过气来,虽奋力挣扎,海水还是灌进了他的肺里。海浪来得凶,退得也急,险些把他和加尔鲁什也一并卷走,就像横亘奎尔萨拉斯的湍急河流中的小树枝。他们狠狠地握住了对方的手,接着被猛地甩到了弯曲的舷墙上,中断了他们的努力。凯恩站起身来竭力寻找支点,蹄子在湿滑的木甲板上划出了一道深沟。他喘起粗重的鼻息,用力大吼着,拼命开出一条路来,他拖着加尔鲁什,直到兽人自己爬起来。突然间落下一道闪电,近在咫尺,震天动地的轰隆雷声紧随而至。

凯恩依然向前迈着步子,一只手搂着加尔鲁什,另一只手拼命向前够,最终抓住了湿滑却稳固的门框,二人终于蹒跚着跌进船舱。

加尔鲁什吐了几口海水,然后固执地伸出一只棕色的手,硬撑着想要站起来。“懦夫和小孩子才待在船舱里,其他人可都在外面拼命。”他喘着气说道。

凯恩毫不客气地把手按在加尔鲁什披着铠甲的肩膀上。“而自大的傻瓜会妨碍他们拯救生命。”他吼道,“别做傻事,加尔鲁什·地狱咆哮。图拉船长要操心这艘船,而不是我们两个人,她没工夫拦着我们俩不被水冲下甲板!”

加尔鲁什盯着他,然后别过头去怒吼着宣泄自己的挫败感。不过值得称赞的是,他没有再想着冲上楼梯了。

凯恩已经想好了,最好的情况是一场漫长而心急如焚的等待;最坏的情况则是冰冷潮湿的死亡。然而,这场风暴来也无影去也无踪。剧烈颠簸的船只安定下来时,他们甚至还没喘过气来。他们面面相觑了一瞬间,然后便一齐回头快步登上楼梯。

难以置信,乌云顷刻间便散去了,已然是云开见日出。与凯恩先前眼见身经的场面截然相反,眼前这幅美景让人欣喜无比。

阳光洒在平静的银色海面上,残骸乱糟糟地漂在其上。凯恩环顾四周,数着看到的舰船。只数到三艘,先祖保佑另外两艘船,但愿它们只是走散了,然而水中的残骸无言地证实了它们——至少是其中一艘,没能渡过这场劫难。

幸存者们抓着漂浮的板条箱呼喊着救援,凯恩和加尔鲁什立马冲过去施以援手,至少这件事情上他们出得了力。于是接下来的一小时里,气喘吁吁、浑身湿透的乘员们都被拉上了残存的舰船,有兽人、巨魔、牛头人——甚至还有湿乎乎的被遗忘者和血精灵。

图拉船长吼出命令时面色铁青、言语寥寥。玛诺洛斯之骨号在这场灾难中幸存了下来,是飓风,还是台风,或者是海啸?凯恩说不准。他们这艘船几乎毫发无损,现在挤满了瑟瑟发抖的幸存者,他们裹着毯子抱作一团。凯恩轻轻地拍了拍一位年轻巨魔的肩膀,递给她一碗热汤,接着走到船长的身边。“这是怎么回事?”他悄声问道。“我怎么可能知道。”她回答道,“我打小就在海上漂着。这条补给战歌要塞的航线在那些克瓦迪尔阻止我之前,也跑了几十次了。我从没见过这种场面。”

凯恩神情严肃地点了点头:“恕我冒昧。你觉得会不会是——”

一声狂吼打断了他,这声音只能是从地狱咆哮家的喉咙吼出来的。凯恩转过头去看到加尔鲁什指着地平线。能看出来他在发抖,但显然是因为愤怒,而不是恐惧或是寒冷。“看那儿!”他喊道。凯恩凝视着他手指的方向,可那双上了年岁的老眼再一次辜负了他。但逃不过图拉舰长睁圆的双瞳。“他们挂着暴风王国的旗子。”她说。“是联盟?跑到我们的领海来了?”加尔鲁什回道,“他们明显违反了协议。”

加尔鲁什指的是巫妖王殒灭不久后,部落和联盟间签订的协议。双方都在那场旷日持久的战斗中遭受了严重的损失,因此一致同意:一切敌对行动——包括奥特兰克山谷、阿拉希盆地、战歌峡谷的战事都将被暂时中止。“我们还在部落的领海吧?”凯恩低声问道。图拉点头示意。

加尔鲁什咧开嘴笑了。“那么,依照法规,他们的就是我们的了,他们的东西随我们拿!协议允许我们保卫自己的疆域——包括领海!”

凯恩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加尔鲁什,我们现在无力再发起进攻了。而且他们看起来也对我们没有兴趣。你没想过可能是那阵让我们损失惨重的风暴弄得他们偏离航线了吗?没想过他们出现在这里不是为了进攻,而仅仅是巧合吗?”“那这就是命运了。”加尔鲁什说道,“他们应该光荣地面对自己的命运。”

凯恩马上就明白了状况。加尔鲁什完全有理由采取行动,他也显然要这么做。他无法向摧毁了部落舰船、夺去他手下性命的风暴复仇,但他可以把怒火和失意倾泻到倒霉的联盟船只上。

让凯恩失望的是,连图拉船长也在跟着点头。“我们需要更多的补给来弥补损失。”她说,她轻敲自己的下颌,眯起眼睛思考着。“那咱们就去拿属于我们的东西吧。玛诺洛斯之骨号还能作战吗?”“能,伙计,能打,只要稍作准备。”“我确信你能找到很多愿意帮忙的人。”加尔鲁什回应道。图拉点点头,随即大步离开了,开始四处发号施令。加尔鲁什说得没错,所有人都起身立正,强烈渴望做点什么,随便什么都行,只要不用再闲坐着哀叹自己的命运。凯恩对此表示理解,也赞同这种渴望、需求,但万一他的猜测是对的,万一联盟的船员不过是些无辜的受害者……

战舰缓缓掉头,扬起船帆迅速驶向“敌方”舰船。随着双方越来越近,凯恩也看得更清楚了,他的心也随之一沉。

对方完全没有要躲开他们追击的意思。就算船长有这种打算也无能为力。舰船严重倾向左舷,船帆被之前那场狂风撕了个粉碎,只能任凭海水摆布,看来部落的舰队还算是幸运的。凯恩只能勉强认出舰旗上的标志——是暴风王国的狮头。

加尔鲁什放声大笑。“太好了。”他说,“真是送上门的好礼。又能让瓦里安看看我有多看重他了。”

加尔鲁什上次和暴风城国王瓦里安·乌瑞恩同处一室时,事态最后发展到两人拳脚相向。凯恩虽没有特别喜欢人类,但也并不真心讨厌他们。如果是这艘船袭击了他们,他一定会率先下令回以炮火。然而这艘船已经破损不堪,正在下沉,就算没有他们的“协助”,用不了多久也会永远沉没在这片冰冷的汪洋之中。“无谓的复仇就在下面等着你,加尔鲁什。”凯恩突然开口,“可杀掉那些行将溺亡之人有何荣耀可言呢?也许你没有违反条约的文本,可你践踏着它的精神。”他转而面向图拉,希望她能明理。“我是本次任务的指挥官,船长。所以我的职位比加尔鲁什高。我命令你援助那场风暴的受害者。他们出现在这里并非挑衅,而是意外之举,帮助他们比屠戮他们更加荣耀。”

她平静地看着他。“无意冒犯,伙计,不过大酋长指派你做领导只是让你监理战歌远征军将士们回家的事宜。加尔鲁什督军才负责做军事方面的决策。”

凯恩瞪着她,惊掉了下巴。她说得对。他们全力迎击克瓦迪尔的奇袭时,这个念头从未出现过。之后,他和加尔鲁什的想法又完全一致。那时出击作战无疑是完全必要的,所以他们的分歧不在该不该出击上,仅仅针对如何更有效地击败敌人。然而现在,虽然送军队回家的旅途由他说了算,但将士们依然得听命于加尔鲁什,直到萨尔正式解除加尔鲁什的指挥职务。对此事凯恩无能为力。

他用只有加尔鲁什才能听到的声音说:“我求你不要做这种事。我们的敌人早已溃败。如果我们不帮助他们,他们就会死在这里。”“既然如此,痛快地杀掉他们是仁慈的做法。”加尔鲁什给出了这样的回答,仿佛是回应他的说法一般。火炮的轰鸣声回响起来。凯恩直视着这艘命途多舛的联盟舰船被炮弹在侧面打出一个个的大洞。从其他船上降下一片箭雨,接着响起每一名联盟的士兵都刻骨铭心的声音——部落震天的战吼,那吼声比波涛和海风的声音还要响亮。“再来!”加尔鲁什大喊道,他冲向船头,随着他们离敌舰越来越近,他也像一头狩猎中的恶狼一样急得发抖。

联盟舰船的桅杆已经损毁,但凯恩依然能看到甲板上有一个身影发狂地挥舞着标志投降的白旗。然而即便加尔鲁什看到了,他也仍然无动于衷。等到玛诺洛斯之骨号靠得足够近了,他便发出一声咆哮,接着跳上了敌舰,双手各握一把武器,向人类发起了袭击。

凯恩别过头去,这场面令他恶心。加尔鲁什的做法的确合乎法规,但不论是从道义上还是精神上,他做的都是错的。大错特错,凯恩不禁阴暗地好奇着,灵魂将会对此施以怎样的复仇,对部落、对加尔鲁什,甚至是对他——凯恩·血蹄,因为他站在一旁袖手旁观。

这一切很快便结束了,即便对兽人而言也太快了。不到片刻,加尔鲁什竟出乎凯恩意料地向他的手下喊了一声“停手!”凯恩竖起自己的长耳朵靠近过去,紧张地看着、听着加尔鲁什接下来会做些什么。“把船长给我带过来!”加尔鲁什一声令下。不一会儿,一位巨魔紧紧押着一名人类的双臂,快步上前,一把把这位不幸的船长扔在甲板上。

加尔鲁什用脚捅了捅他的身子。“你们跑到部落的领海里了,联盟狗。”

那名男性人类在他的种族里算是肌肉健硕、身躯高大了,他的皮肤被晒得黝黑,留一头黑色短发,还有一脸精修过的胡子,他直直地盯着兽人。“我们与部落签订了条约——”“条约里没说可以入侵我们的领地吧。你们的举动显然是侵略行为!”“我们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船长回答道,语气中透着怀疑,“就连兔子都不会认为我们是来侵略的!”

这下船长可是说了错话,加尔鲁什一脚踹在他胸口上。凯恩听到了一两根肋骨断掉的声音。那男人哼了几声,面色先是变成惨白,接着又涨红起来。“你们跑到部落的领海里。”加尔鲁什又重复了一遍,“不管你们的船烂成什么样,我都完全有权随意处置。你知道我是谁吗?”

男人摇了摇头。“我是加尔鲁什·地狱咆哮,部落的大英雄格罗玛什·地狱咆哮之子!”船长的眼睛瞪得浑圆,脸色又变成一片惨白。显然他的确知道这个名号——即使没听过名字,也肯定知道这个姓氏。格罗玛什·地狱咆哮对部落而言是个传奇,对联盟也同样如此。“我击败了我的敌人,为部落拿下了你的船,俘虏了你。现在的问题是,我该怎么处置你?我可以一把火烧了你的船,看着你被活活烧死,”他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道,“也可以就这么离开。你们没有小船,这可逃不过我的眼睛。这片海域里有鲨鱼、有虎鲸,我很确定我手下的巨魔战士们对联盟狗血肉的渴望比它们只多不少。”

船长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他无疑是敏锐地察觉到了把他带到加尔鲁什面前的正是一名巨魔,这名巨魔现在也站在他的面前。巨魔咯咯地笑了起来,夸张地舔着嘴唇。凯恩和加尔鲁什都清楚暗矛巨魔不吃人,不过这位船长显然不知道。“站在那边的是我朋友凯恩·血蹄。”加尔鲁什继续说道。他用大拇指越过肩膀指了指凯恩,却没有真的回头看他,“他让我仁慈一点。你可得知道,我觉得他是对的。”

船长的视线投向凯恩。老牛头人觉得自己的惊讶程度不亚于那名人类。加尔鲁什在搞什么名堂?他带着手下登了船,肆意杀戮,只留下屈指可数的几名船员,却在谈什么仁慈?“今天,船长,我向你展示了部落强大的兵力,同时也对你施以它的仁慈。看起来你们有十一个人活过了这场……风暴。”他微微一笑,“我们会给你们两条小船,还有一些我们宝贵的口粮。这些物资,再加上好运,应该足够你们到达安全地带。等你们到家了,告诉他们这里发生的一切。告诉他们,今天,加尔鲁什能送你和手下们赴黄泉,也能让你们活着回家。”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优雅地转身跳回玛诺洛斯之骨号的甲板上。他对图拉迅速地悄声说了几句话,后者点了点头并向自己的手下下达了命令。凯恩看着甲板下搬出几箱补给和一桶水,割断缚绳放下了两条小船。至少加尔鲁什遵守着他那诡异的约定。牛头人悲哀地看着那些人类爬进小船,向诺森德的方向驶去。

他转而望向加尔鲁什,后者站得笔直,很是高大,他叉着胳膊,除了风暴期间和几近溺毙时,他就没怎么卸下过铠甲。

加尔鲁什是个杰出的战术家、勇猛的战士,深受手下的爱戴。

可他同时心怀怨恨,鲁莽冲动,需要学会尊重和同情。

等他们一回去,凯恩就要找萨尔谈谈。加尔鲁什在诺森德时为部落做出了巨大的贡献,那段日子无比艰苦,前所未有。可是凯恩清楚,回到奥格瑞玛以后,格罗玛什的儿子不会享受和平。那些戎马一生的人有时反而在战后变得无所适从。他们手足无措,无法继续用自己最擅长的方式宣泄多余的激情与精力——有些人最终还是难逃那场夺去他们同伴性命的战争,变成姗姗来迟的阵亡者,只是他们并非死在战斗中,而是或在酒馆里溺毙于酒精之中,或在街头巷尾的斗殴中暴毙,抑或变成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加尔鲁什极具潜力,却又难有用武之地,假如他行将踏上这样一条路。凯恩愿竭尽全力帮助格罗玛什·地狱咆哮之子免于堕落的宿命。

这一切也需要加尔鲁什愿意配合才行。可凯恩现在看到的,是这位兽人坚信自己无比正确,凯恩全然无法确定加尔鲁什是否愿意和他一起写就自己的命运。

他回望那条缓缓远去的小船。至少加尔鲁什手下留情,放了几条生路,尽管凯恩暗自怀疑那是出自他狂傲的本性。加尔鲁什很想让自己的事迹传到瓦里安的耳朵里去,无疑是要进一步激怒那位人类领袖。

凯恩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转过头去面向太阳,阳光在北国的气候中变得有些许孱弱,却仍然是一份宝贵的馈赠,他合上了自己浅绿色的双眸,祈祷着得到指引。

还有耐心。很强很强的耐心。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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