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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5-22 12:2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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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天下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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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一剑短篇集:五方帝

天下一剑短篇集:五方帝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天下一剑短篇集:五方帝作者:天下一剑排版:skip出版社:天津博集新媒科技有限公司出版时间:2019-03-01本书由天津博集新媒体科技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

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天分清浊,地分五方。

五方为帝,东方青龙为青帝,属木;西方白虎为白帝,属金;北方玄武为黑帝,属水;南方朱雀为赤帝,属火;中央黄龙为黄帝,属土。号为“五方五帝”。五帝异地,各守一方。五方异气,各守一子。千古相传,延沿至今。

大宋仁宗天圣年间,四川白帝山。

白帝山“镇艳预,扼瞿塘”,形势特别险要,是历代兵家必争之地。向东眺望,可见赤甲、白临两山,分踞南北两岸,陡峭高耸。双室对峙,宛如两扇大门。江水奔腾而至,汇于瞿塘峡口之时,即见拍岸同澜,激起漩涡,一泻千里。

白帝山深处,绝顶之地,巨大的白帝宫傲然矗立。

秋风呼啸,瓢泼的秋雨连绵不尽,落叶萧索纷飞,寂寞而寒冷。

一道蓝色的身影静静地挺立在石门前,注视着紧闭的石门,坚毅的目光仿佛要将石门熔化。雨水顺着蓝衣流到地面,变成淡淡的红色,转眼消失无踪。

石门后,始终有几双眼睛在观看。

他还会等多久?铁心用目光询问同伴。

无人回答铁心。

连闯金风的刀阵、银叶的剑阵、青铜的枪阵和铁心的箭阵,拖着伤口累累的身体,站在白帝宫外苦等白帝见面,到底是什么的力量在支撑着这个看上去并不坚强的人?“主人不会见他的,无论他等多久都一样。”青铜终于说出大家的心声。

另外三人不约而同地点头。

白帝,傲睨天下、雄霸一方的天生王者,视群英如无物,从来不见任何外人,似传说中的白虎神秘高傲,就连手下金银铜铁四大首领也摸不透主人那颗高贵的心。

一缕柔和的声音传了进来,在空阔的大厅里回响。“何昭宇求见白帝,恳请陛下赐白虎丸救友人一命……”

连说三遍之后,便寂然无声。

银叶喃喃道:“两天来,他都按时传音入密……”“早知道他会坚持到现在,我就不会在刀阵中为难他了。”金风想起何昭宇腿上的刀伤,心中开始内疚。“我也射了他三箭……”铁心下意识地拈起一支乌黑的小铁箭,因为这支箭曾深深地刺入何昭宇的腰。“你们带着一群手下围攻他一个人,这时又来假慈悲。”银叶不屑地冷哼。“就算单打独斗,也只有你一个人输了,亏你还练剑阵!”金风反唇相讥。

青铜忽道:“他已经不行了。”

风如刀,雨如鞭,饱受摧残的身体冰冷冷的,仅存心头一丝热。湿湿的黑发垂在额上,遮住了视线。

石门依然紧闭。

麻木的四肢已没有任何感觉,连痛感也消失了。眼前只有黑暗,无尽的黑暗,伴着不时闪过的火星。

一天,还是两天?他记忆不清,唯一的目标就是石门,不知何时开启的石门。

在漫长的等待之中,人生二十四年的记忆一一浮起心头,清晰如昨。

曾经有过快意恩仇的岁月,一把剑,一腔热血,仗义为侠,除暴安良。在遇到开封府的苏默大人之前,他只是一个潇洒江湖的侠客。“一人为侠,能救几人?未若出仕,以国之力,拯救百姓!”这是苏默斩钉截铁的誓言,也从此改变了他的命运。

为保护这位清廉如水的国之栋梁,他毅然放弃了江湖生涯,出任宫廷护卫一职,长年在开封府协助破案,与开封府各位同僚司马衡等人结成了知交。

在一次办案中,无意认识了江湖闻名的少年侠客白慕飞,从一开始的误解、猜疑、相斗,到后来的相知、相惜、相重,成为最好的朋友,最深厚的知己。

谁又会想到,西行入川追捕案犯的途中,白慕飞竟然会中了暗算,身中腐心散奇毒,生死悬于一线……

慕飞,慕飞……

你一定要坚持下来,不管腐心散发作时有多痛苦,你一定要等着我。和我比剑的诺言犹在耳边,携手同游江湖的梦想还没实现,你不会甘心的。

神采飞扬的笑容,潇洒不羁的风采,激烈易变的个性,如宝石一样散发出璀璨的光芒。这就是白慕飞。“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说的就是何大人你了;光彩夺目,亮耀如星,那便是慕飞。你和慕飞好比是白玉和宝石,世上再没有比你们合适的朋友了。”司马衡常常这样说。“谁和小猫是朋友了?除非他改了猫儿这个小名。”白慕飞属老鼠,偏偏何昭宇小名猫儿,一听这话便暴跳。

何昭宇只是静静地笑,清亮的目光每每让白慕飞气结。“好,我从此不属老鼠行不行?免得给某只死猫吃定了。”

那些快乐的时光永远珍藏在心底,彼此都是对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因为有你,我才能从种种规矩的束缚中偶尔挣脱,呼吸一下自由的空气。你无拘无束如狂野的风,吹起了红尘中我早已沉寂的心。

所以,如果你离开这个世界,真正的何昭宇也将不复于人世,留下的只是一具躯壳。

何昭宇眨了眨沉重的长睫毛,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摇晃,支持不了多久了,可是,白帝宫的大门仍然没有开。

一丝苦笑从他惨白的脸上掠过。

武林中传说的白帝冷傲无情,铁石心肠,多年来,从没有人能够求到起死回生的圣药白虎丸,即使是十年前武林盟主都被拒门外,眼睁睁看着自己独子惨死。

就算自己死在白帝宫门外,白帝也不会多看一眼吧?

如果上天真的注定这样的命运,那么,黄泉路上,总有我与你相伴。

一声天崩地裂的虎啸划破雨夜,声传空谷,震撼群山,久久不绝。

是传说中白帝宫护宫神兽白虎的啸声吗?

朦胧的视线落在前方的巨岩上,一个庞然的白影映入眼帘。

那是一头……白虎!

何昭宇骤然绷紧了全身,反手想拔剑,可是僵硬的手指竟然无法握住剑柄。

白虎立起了身,微微向后一顿,“呼”的从山岩上跃下,扑向何昭宇。※※※“这是……神虎的声音……”铁心惊诧之极,“神虎离开极乐园出世了?”

神虎出世,必有大变!

历代白帝宫的白虎均守护着白帝宫最神秘的禁地——极乐园,除了每年祭祀大典之外,从不现身,为什么白虎今天会出现在白帝宫门外?“白虎是不是忽然改了想吃人,不好意思吃自家的,想拿何昭宇当点心尝个鲜?”银叶一说完就发现三道冰冷的目光。

青铜冷冷道:“你该不会连神虎不吃血食也忘了吧?输了剑可不要再输了气量,在这里幸灾乐祸。”

银叶和青铜都单挑何昭宇,只有他输了,心中正不自在,偏偏青铜还出言嘲讽,气得直跳起来,“谁会输给一个无名小卒?我一时大意,让了他三分,你们还当真了?”

金风不耐烦地道:“你们还有心思斗嘴?快出去看看,可别让白虎真伤了人。”

何昭宇全身是伤,又在风雨中苦等了两天,估计水米也不曾进口,根本抵挡不了矫健强壮的白虎。一想起那沉静柔和的眼神如粼粼春水,清澈纯净,似乎能看到人的心里去,金风便不觉为之震撼。

长年追随白帝,金风他们也学得和白帝一样孤傲自许,目无下尘。可是何昭宇……为了朋友而不惜生死的何昭宇却让金风隐隐升起一种敬佩。

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虎啸,石门“轰”的发出巨响。金风和铁心惊得神色俱变,不顾禁令,猛地打开了石门。

一股强烈的冷风挟着雨水扑面而入,金风和铁心同时倒退了几步,浑身寒毛直竖。

门外,白虎琥珀色的眼睛在黑暗中发出莹莹的光,一步步走入,巨大的身躯如山峰一样压迫过来。

所有的人都张口结舌,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白虎背上驮着的……居然是何昭宇!

四个人震惊得几乎无法动弹。“何昭宇还活着吗?不会是白虎带回来的战利品吧?”“少说一句,没人当你是哑巴!”金风一把将银叶甩到一边,上前想扶何昭宇。白虎低吼一声,吓得他直往后退。

自从这只白虎成为守护神兽以来,宫中还没有人敢接近它,一看到它凌人的气势,威风凛凛的神态,个个便敬而远之。

只有白帝才能和白虎接近。

铁心观察片刻,沉思道:“神虎的意思好像是警告我们不准伤害何昭宇。”小心翼翼地靠过去,道:“我想替何昭宇治伤,你能不能放下他?”

白虎呜呜两声,竟然真的趴下来,铁心和金风忙将何昭宇抱起,放在地上。

何昭宇面容苍白如纸,气息微弱,全身上下都在滴水,石地上很快就淌开一大片,颜色渐渐变得发红。可他的神色仍然那么温和宁静从容,只有微皱的眉宇流露出一丝痛楚。

白虎忽然伸出舌头在何昭宇的脸上舔了两下,温柔得好似在和同类亲热。

直到此时,众人才相信,白虎不是去吃人,而是去救人!

高贵倨傲,以白帝宫主人自居,连白帝也不屑一顾的白虎,竟然为救何昭宇出了极乐园?

金风和铁心对望了一眼,不自觉有几分羞愧,白虎似乎比他们还有人情味,难道这年头人心比虎心还狠吗?

铁心抱着何昭宇上半身,感觉冷冰冰的,僵硬如铁,便取出随身带的酒,给他灌了一口。

何昭宇身子一动,一口血突然喷出,喃喃道:“慕飞……慕飞……你一定要等我……”

青铜向来冷淡的神色浮起一丝温情,“七八道外伤,加上五脏六腑有内伤,还能坚持到现在,真是英雄。不过,主人不会给他白虎丸,死在这里也没有用。”

银叶闲闲地道:“我劝你们最好少管闲事,免得主人到时怪咱们擅留外人,罚到白帝山顶吹风。”

金风咬着牙道:“你就忍心看他死在这儿?你还有没有良心啊?”“死在门外的多了,我也没看过你有良心去救一个。”

金风气得揪住银叶的衣领,“你这个王八蛋,我救定他了,有本事你向白帝去告状!”

铁心喝道:“别吵了,救他一条命,送他下山,就这么定了。主人那儿我自会解释。”

铁心虽然在四大首领中年纪最小,却是最有魄力的一个,众人一向以他为首,所以也不再反对。

一瞬间,众人齐声惊呼起来。

何昭宇居然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麻木的身体被酒刺激得有了感觉,痛,浑身疼痛,连指尖都痛得抽搐,好似无数把刀在零割。倒下了吗?是的,倒下了,白虎扑下来时没有倒,却在看到它似曾相识的温情目光时倒下了。

那灵活骄傲的目光和白慕飞何其相似。“猫儿这个人,只要你说几句好话就会心软,连命都可以给你,所以最好骗了。”白慕飞得意洋洋的样子好像偷了腥的老鼠。

被你骗了很多次,可是每一次都被骗得心甘情愿。

艰难地抬起头,目光依旧清亮,一字一句吐出从未改变的坚持,“我要见白帝!”

铁心骇然了。

在风雨中被折磨得如此憔悴,常人根本无法承受的遍身伤痛,随时都可能会倒下,为什么他还不放弃?

一声长长的叹息,铁心伸出了手,“你见不到白帝的,让我给你治伤,好好下山去吧。”

何昭宇轻轻摇头,乌黑的湿发散乱地垂在脸庞,幽深的眸子流露一缕几乎无法察觉的柔情,“一个生死与共的朋友……等着我去救……”

铁心心脏骤然一阵紧缩,似乎有什么东西刺过,不自觉问出一句自己也莫名其妙的话,“是你……所爱的人吗?”

所爱的人?

何昭宇微觉茫然。

自己一向急公好义、嫉恶如仇,江湖和朝廷上有无数的敌人在暗中窥伺;多少贪官污吏、劣绅恶霸要除去开封府中刚正不阿的苏大人和司马衡等人,他的生活充满了阴谋、诡计、明枪暗箭、杀戮、血腥,看着无辜的人被自己连累,一次又一次承受失去的椎心之痛。

爱一个人就等于害了一个人。

他,永远不能,也不敢爱。

只有白慕飞是唯一的例外吧?

因为,白慕飞给了他坚强的支持和无尽的温情,自始至终都有他在自己身边相伴。

也许这就是他破例允许自己放任白慕飞的接近的原因吧。

生死与共,此生不渝。

白慕飞的叫嚣、暴跳、无赖、淘气此时想起来竟是那样的甜蜜。

慕飞一定不知道自己有个奢侈的梦想,当苏大人他们不在朝廷为官,隐居田园后,自己就和他携手同游江湖,走遍天下,一边行侠仗义,一边饱览河山。直到有一天累了,便找个山明水秀的地方住下来,共渡余生。

这个梦想一定会被慕飞笑死吧?

那个活泼好动、喜欢热闹的人和自己隐居,绝对会闷成一只死老鼠的。“求你了,能不能多说两句话?白五爷我说了一千句你才回十句……还不说?好你个憋死猫,再不开口,我……我就……”张开双臂就要来个大大的拥抱,有时还加一个偷吻。

当然每次都会躲开,奇怪的是自己对这种逾矩的行为并不生气,就是这样才纵容了这只白老鼠吧?

何昭宇唇边浮起了微笑,这个家伙偶尔得手一次,就会笑得像白痴。

如果连白慕飞也失去了,生命对他也就毫无意义了。

那清淡的笑容如同春风一样温馨。

金银铜铁四人一瞬间竟都为他的笑容失神了。

铁心忽然沉下了脸,这样的笑容是为何昭宇心爱的人而绽放的。“白帝宫从不允许任何人胡为,拿下他,赶出门去。”

四人立刻围住了何昭宇。

白虎怒吼一声,一跃而起,挡在何昭宇身前。

铁心叫道:“金风、青铜引开神虎,银叶……”

银叶不待铁心说完便一剑直刺何昭宇。

何昭宇想侧身躲闪,可他连站立都已十分艰难,身子压根不听使唤,刹那间,剑光已到胸口。

铁心惊道:“银叶别伤人……”

话犹未了,白虎一个大转身,虎尾疾扫,银叶猝不及防,登时被抽中了腰,直跌出去。

白虎昂起了头,圆睁虎目,突然仰天长啸。

啸声如猛浪狂潮,声震宫宇,众人耳中嗡嗡乱响,不由自主连连后退。“嗡……”悬挂在东边的大罄应声而响。“不好,这是祭祀大典上敬神的白虎啸……”铁心吓得魂飞魄散。

金银铜三人全呆了。

西边的钟、南边的鼓、北边的锣同时共鸣,伴随着虎啸在厅中回响,发出巨大的轰鸣。

金银铜铁四人如梦初醒,分向四方退去,倏忽消失了。

何昭宇被啸声震得胸口闷痛,身子软软地向下垂。白虎停住了长啸,靠在何昭宇身上,何昭宇借了一把力,好容易挺住身形,低低地道:“多谢你了,白虎。”

虽然不知道白虎为什么几次救自己,但是仍然感觉它处处回护的好意,心头升起一阵温暖。

柔和的乐声隐隐传来,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一对对白衣少年鱼贯而出,排列成四个大方阵。

金风、银叶、青铜、铁心各从四方走出,率领方阵拱立在大厅前方巨大的白玉椅周围。

厅中鸦雀无声,连一根针落地的声音也听得见。

空中,白衣飘飞,一道白影如御风而行,缓缓落入白玉椅中。

白虎亲热地舔舔何昭宇的手,何昭宇微笑着拍拍虎头。白虎转过身,一跃跳上了白玉椅座下的玉石台上,蹲踞而坐。

金银铜铁四人虽知白虎对何昭宇不错,做梦也想不到何昭宇居然摸了白虎的头,整个白帝宫,就是白帝也碰不了白虎一下,何昭宇的举动实在令人震惊。

何昭宇向上望去,可是视线有点模糊,只看见一个高大的白色身影,仿佛天神一般,全身散发出凌厉的气势。

他知道白帝的目光在逼视自己,只是他已经无力再回应了。

在白帝眼中,何昭宇十足是目中无人,根本不将他放在眼中。

低沉悦耳、却毫无温度的声音响了起来,“这个人……给我扔出去……”

一排白衣少年逼了过来。

何昭宇淡淡道:“白帝宫中,难道只有白虎才有待客的雅量吗?坐镇一方的堂堂白帝连求药人的一句话也不能容?”

白帝哼了一声,要不是白虎以祭祀大典上才能用的白虎啸鸣乐催宫,何昭宇就是断了气他也不会现身。

想不到白虎还会吃里爬外,用这种方法帮何昭宇。

虎啸鸣乐,意味着白帝宫奉祭的西方白虎神灵降世,白帝哪怕是爬也要爬出来的。

眼前这个人既然能得白虎欢心,口齿又厉害,一句便堵得白帝在手下拉不下面子,看来不好对付。

有些意思。

白帝一挥手,众少年立刻退开。“白帝宫的灵药从不外传!”

何昭宇深吸了一口气,“任何条件我都答应!”

冰冷地声音一下子粉碎了所有的希望,“你……没有讲条件的资格!”

何昭宇脸色一黯,身子微微摇晃了一下。“我知道,任何条件都不可能打动白帝。可是,看着生死与共的朋友却救不了,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铁心,轰他出去,不要让肮脏的家伙污了白帝宫的地。”

白帝高傲的眼神在浑身水湿的何昭宇身上一扫,不屑地转开了。

何昭宇闭上了眼睛。

多少次面对生死也没有绝望过,但是今天,坠入冰窖的心真感到了黑暗的绝望。“白帝,你是一个不知世间情义的人。”何昭宇倏的睁开双眸,“如果打败你是唯一得到白虎丸的方式,我将不惜与你一战!”“与我一战?”肆纵的笑声在大厅中回响,“不自量力!”

手一抬,一道指风疾射,何昭宇的肩头立时现出一个深深的洞。

一道血线激射而出,五步之内血花四溅……※※※“猫儿……”

白慕飞猛地坐起,额头冷汗淋淋。

他的结义大哥卢泽远慌忙扶着他,“棠弟,心口又痛了?”

白慕飞擦了擦汗水,“我梦见猫儿满身是血,不停地叫我,我怎么也抓不着他……”

卢泽远心头一紧,强笑道:“做梦而已,别激动,动了真气会加深毒性。来,喝杯茶。”

白慕飞喝了两口,真气渐平,自言自语道:“猫儿应该已经离开四川了吧?”忽然淘气地笑,“猫儿还真好骗,我说中了普通的毒,吃了解药没事,他就相信了。多亏大哥你帮忙演戏,说司马先生的解毒丹可解百毒,他便忙着赶回开封府取药……”

卢泽远不觉转过了头。

棠弟,你才是那个受骗的人。何昭宇为了让你安心,假装上了当,不顾生死上白帝宫为你求药去了。

对不起,棠弟,明知根本没有希望,我还是让何昭宇走了,我知道自己自私,可是,你是我最疼爱的兄弟,我不能看着你死啊……

白慕飞没有发现卢泽远的异状,唇边扬起了快乐的微笑。

猫儿最信任的人始终是他。

那个好脾气的猫儿,常常让自己气得无可奈何。不知为什么,自己就是爱逗他着急,看到猫儿对他流露出别人见不到的各种情绪,他就满心欢喜。

是去年中秋吧,两人躲到镜湖的小屋喝酒赏月,也许是酒喝多了,猫儿被他一把抱住不算,还让他吻到了……

柔柔软软的嘴唇细腻如玉,荷叶般清新的气息,一瞬间的羞涩和涌上脸颊的红晕……

如此的美丽,只为自己一个人。“醉”了整整三天,见人只会傻笑,连苏大人都怀疑聪明绝顶的白少侠是不是脑袋出了问题。

猫儿总说没有这件事,要不就说不记得,一直认为自己喝醉了在做梦。

这个猫儿就是脸皮薄,太害羞,不承认也没关系,只要自己替他记得就好了。

白慕飞重又躺倒,拉着卢泽远的手,“大哥,倘若猫儿回来找不到我,你就说我一时性起想去西域探险,到波斯王宫盗宝去了,等过个二三十年再告诉他。”

卢泽远不解,“为什么要过二三十年这么长?”

白慕飞叹道:“别看猫儿平时淡淡的,心里却最重情,一定接受不了这样的打击。等他二三十年后变成老猫了,有了娇妻爱子,再知道这件事,就不会过分伤心了……”※※※

何昭宇一步步走向白玉椅。

白帝眉头一皱,又一道指风弹射过去,何昭宇不出所料地再度中指,血如泉流。

仍然没有停下,仍然坚定地一步一步走过来。

一向无畏的白帝第一次觉得心头暗惊。

杀气开始在白帝四围弥漫。

白虎按捺不住,“呼”的立起,掉头对着白帝,龇牙咧嘴地低吼,以示威胁。

白帝冷冷道:“白虎,别仗着你是护宫神兽就胡作非为。不然的话,我提前送你进炼药房剥皮拆骨!”

白虎暴跳,大吼一声,直向白帝扑去。

白帝怎么也想不到白虎居然为了何昭宇向他进攻,心头恼怒,抬手指风射去,白虎半空中一个倒翻,又落回原地。

何昭宇低声道:“白虎,你的情义我记下了,就让我做完自己想做的最后一件事。”

白虎呜呜叫了几声,无奈地趴在地上。

白帝抬手对准了何昭宇。

慕飞,对不起,我还是救不了你,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先去为你在黄泉路上打点好一切,然后张开双臂欢迎你……

不需要再掩饰什么了……

何昭宇沉静柔和的眼眸刹时间光华闪动,如流动光、粼粼水、明灭星,照亮了整个大厅。

众人全惊呆了。

那样的黑色眼睛,似有魔力一般,人人都吸了进去,恍如……黑色的猫眼石!

白帝手指一弹,劲风射向何昭宇的心脏。

就在此时,轰然一声巨响,整个白帝宫为之震动。

石门爆裂成无数碎块,四散射开。

何昭宇后背连中几块,身体被撞得凌空飞起,指风一偏,射中了他的右胸。

重重地摔在地上,没有疼痛的感觉,反而好像身在云端,安宁平静……

巨大的黑影在门口闪现。“白帝,我已练成玄武神功第七重,快出来受死吧,哈哈哈……”“手下败将,还敢猖狂?”白帝冷笑,身形化作一道白光,追着黑影扑入风雨中。

铁心叫道:“布四方阵!”

人影穿梭,各按方位站立,金银铜铁分领刀、剑、枪、箭四阵,布下了天罗地网。

冲进白帝宫的全是身背大陶箱的黑衣人,陶管中喷出阵阵黑水,沿地面直流过来。

铁心一闻水中散出腥臭的气味,便知是腐骨化肉的毒水,喝命:“放箭!”一时箭下如雨。

黑衣人早有防备,一排巨型盾牌迎上,铁箭射在盾牌上,毫无损伤,纷纷掉落在黑水里。

黑水越流越快,向铁心等人逼近。

谁也没有注意黑水即将包围昏迷的何昭宇,白虎见势不妙,急跃而上,咬着何昭宇的衣领,奋力向后拖。“不能碰黑水,快退!”铁心大吼。

白帝宫的人只能后退,渐渐被逼向角落。黑衣人个个脚穿铁鞋,不惧黑水,逼将上来,渐有合围之势。

好难受,气快要吸不上来了……

何昭宇剧烈地咳嗽,胸口一股热腥气冲上,眼前模糊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谁在自己耳边吵闹?太累了,不想醒,让我安静片刻吧……

脸上微微刺痛,何昭宇终于张开了眼睛。

一个毛茸茸的虎头在自己身上拱来拱去,长长的舌头不时地舔着自己的脸。

看见何昭宇醒了,白虎琥珀色的眼睛发出亮光,晃了晃大脑袋,焦急地呜呜叫。

何昭宇扫了一眼大厅中的情形,挣扎着坐起身,轻轻地摸摸白虎,“你是要我帮帮铁心他们吗?”

白虎仿佛有些羞愧,垂下头呜了一声。

何昭宇微笑起来,白虎还真是通人性。“白虎,你知道厨房在哪儿?”

铁心已经冷汗如雨。

玄武宫这次有备而来,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四方阵再神奇,无法施展,只能任人宰割。他用眼神向金银铜三人寻求对策,三人也是各自一头冷汗,毫无办法。“王八蛋,我跟他们拼了!”金风忍耐不住,大叫着挥刀便要冲上。“你疯了,沾上毒水就会烂手腐脚,你怎么打?”铁心死命拉着他。

青铜忽道:“已经没有地方可退了,只有拼死一战。”

一个摇晃的身影走到了最前面。

是何昭宇!

他要干什么?铁心想要叫他,可是喉咙像塞了棉花,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何昭宇拼起最后一点气力,将两手中拎的大坛子掷向半空。

大坛子在空中相撞,无数液体喷散。

白虎从人群中一跃而出,一甩头,口中衔的一根长火把飞出。

蓦然间,空中腾起团团火焰,落入黑水中,熊熊燃烧,刺鼻的烟雾四处弥漫。

铁心恍然大悟,吼道:“快去厨房搬酒和油!”

一坛坛酒和油被倾到地面,覆盖在黑水上,着火一烧,便将黑水烧干了。

白帝宫中的人与玄武宫交手已久,事先早准备了解毒药,黑水一去,根本不惧那些毒烟,呐喊着冲上去与玄武宫的人打成一团。玄武宫一向不是四方阵的对手,黑水一破,无心恋战,纷纷向宫外退去。

铁心正要追出,突然想起一事,不禁叫道:“糟、糟糕了……”

何昭宇没有解毒药,他……重伤的身体怎么抵得住毒烟?慌忙四处寻找,毒烟遮住了视线,看不到那蓝色的身影,急得不住呼唤:“何昭宇,何昭宇……”

耳边忽然听见白虎的低呜声,循声找去,只见那人倒在角落,苍白的脸近乎透明,神色平静,似乎是在熟睡,白虎静静地守在他身边……※※※

温暖的火跳跃着,不时发出噼叭的响声。

乌黑浓密的睫毛微微闪动,慢慢张开了。茫然片刻,幽深的眼睛逐渐清亮。

这是……什么地方?

目光落在旁边一个正在飞针走线的人身上。“你醒了?感觉好点没有?”铁心的笑容亲切真诚。

在白帝宫中吗?伤口还是疼痛,可又有一种清清凉凉的舒适感。想必已经包扎过了。

身上好重……

何昭宇这才发觉,那只大白虎居然……趴在自己身上!

挣了两下,白虎便抬起头,呼噜一声,似在警告,又趴了下去。

这是怎么回事?

看出了何昭宇眼中的疑问,铁心笑着道:“你在风雨中站了两天,风寒入骨,若不驱出,必生大病。本来想找个人替你焐,可是白虎不让。我一想,白虎阳气足,火气大,也许更能早点替你驱出寒气……”

何昭宇愣了一下,没有被压住的胳膊感到一阵阵的凉意。白虎茸茸的毛贴在肌肤上,细细的,痒痒的……

他……他竟然没有穿衣服?“你身上的伤我用凝玉膏敷过了,两三天就会收口。内伤麻烦一点,我熬了药,先吃吃看,不管用我再找青铜给你重开。”铁心咬断线头,抖抖蓝衫,“本来想让你换套衣服,不过看你这蓝衫洗得发白了还在穿,想来对你很重要,所以替你缝起来,你的内衣我也一并洗净烘干缝过了。”“谢谢。”何昭宇的声音微微有些沙哑。

铁心将叠好的衣服放在何昭宇的头边,一回眼,却看见他苍白的皮肤下浮起一层淡淡晕红,渐渐染上了脸颊。

有点惊讶,也有点好笑,名震天下的南侠何昭宇居然会害羞?

心突然乱跳了几下,那是一种……惊艳!

铁心盯着何昭宇无法转开目光,这才发现,他的五官生得非常完美,乍看之下没有特别出众的地方,清秀而已。可是细细看去,便会觉得越看越精致,无论怎样也找不出丝毫瑕疵,仿佛上天精心雕琢的美玉,相处越久,越见风华。

忽然回想起替何昭宇治伤的情景,当时只顾急着救人,并不觉得什么,此时心头却漾起一丝丝异样。眼光落在何昭宇裸露的肩头,肌肤在火光映射下闪着珍珠似的光泽。“我……给你端药去……”铁心竟然感到一阵心乱,慌忙向外走,一时没留神,头撞在了门框上。

何昭宇并未留意铁心,手轻轻抚过洗净的蓝衫。已经破旧不堪了,但是似乎仍能感觉到一种熟悉的气息。

这是白慕飞送给他的……

去年过生日,白慕飞死拖活拽将他弄进成衣铺,非要替他买一件新衫,“你这两件衣服穿了一百年啦,破成这样还不换?今天是你生日,苏大人都来给你祝寿,不穿件新衣,是对苏大人不敬!喏,就这件蓝衫不错,换上,否则不准出门。”

就这样半强迫被他换了新衣。

那个任性霸道又不乏细心的白慕飞,此时正被腐心散折磨得痛苦不堪。

身上的伤痛比不上心痛,无能为力的心痛……

铁心拎着食盒回来的时候,何昭宇已经穿戴整齐,半靠在白虎身上,额头上满是虚汗,吓得连忙抱过锦被盖上那微颤的身子。“伤口痛就不要硬撑,你已经失血过多,不好好保养,会落下病根的。”铁心的语气中有着自己也没有发觉的温柔,小心地将药碗端到何昭宇眼前。

何昭宇清澈的目光凝望铁心,隐含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你……养伤要紧,先别想那么多……”铁心脸上闪过了狼狈。“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凭何昭宇的机敏,已经预感到结果是什么。“你先顾顾自己好不好?”铁心几乎要哀求了。

那个让他如此坚持的人真是幸福啊……

铁心不敢看他,酝酿已久的话说起来竟是这样艰难,“主人……根本不会给你白虎丸……”

何昭宇身体一颤,心口又是一阵闷痛,真是一点希望也没有了吗?

铁心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解释给何昭宇听,“白虎丸之所以珍贵,是因为那是用历代护宫神兽白虎的骨髓配以百种珍奇药材精炼而成。”“什么?白虎是养来炼药的?”何昭宇想起白帝说的要把白虎送进炼药房剥皮拆骨的话,大为吃惊,手不禁抚摸着白虎的头。“不是,白虎极有灵性,能预料自己的死期,到时候便会自动到炼药房去,断气之后由药奴取髓制药,所以非常珍贵。原本宫中历代传下的白虎丸有十二粒,可是自从十年前主人为和黑帝争斗,强练白虎神功,每年服一粒增强功力。现在,宫中只剩下两粒了。”

铁心苦笑,若不是白帝将白虎丸当糖豆吃,白帝宫也不会视白虎丸如命。“你对白帝宫有大恩,就算主人不肯给,我拼着受责罚也要给你拿一粒出来。”铁心看着何昭宇黯然的眼神,心中一悸,再残忍的话还是得说出来,“只是白虎丸藏在极乐园的白玉虎像之中,那虎像浑然天成,任何神兵利器也劈不开,必须用白虎神功方能开启。白帝宫中只有主人一人练过白虎神功……”“可主人为了练白虎神功第七重,绝对不会把白虎丸给你的!”

还有一句话铁心没有说,这次交手,白帝输给了黑帝,异常暴怒,发誓要打败黑帝,决定立刻闭关,突破白虎神功第七重。

何昭宇合上了眼睛。

到最后,还是只有白帝才能亲手拿到白虎丸。“一会儿记得喝药,红枣银耳莲子粥要趁热吃……”铁心轻轻带上门出来,不忍心看何昭宇的黯然神伤。

他愧对何昭宇……不,整个白帝宫都愧对何昭宇。

无能为力的感觉,竟是这样的刺痛。

悄立良久,铁心慢慢沿着寂静的走廊踱步,心里空落落的。

转到拐角处,忽然一个人影从背后抱住了他。

铁心猛地推开那双手,喝道:“银叶,你疯了吗?”

银叶喘着气,一双漂亮的眸子闪着怨恨的光,“我没疯,为什么你对我冷若冰霜,不理不睬,却对那个姓何的大献殷勤?替他脱衣、清洗、裹伤、熬药、补衣,相处快二十年了,你都没为我做过这些……”

铁心打断了他,“不管相处多久,你我永远都是伙伴,不可能有别的。”“胡说!”银叶激动得全身发抖,“不可能有别的?三年前的那一夜,我想你不会忘记吧?你抱着我热情如火,一直叫着我的名字……”

铁心的脸一下子扭曲了,“我早说过了,那是一次错误,是我永远不可能再犯的错误!”心里的苦涩几乎将他淹没,直到无法呼吸。“不,不,不……”银叶抱着头,绝望潮水般涌入心里,“不是的,不是的,我知道你喜欢我,只是你害怕,你不敢承认而已……”“够了!”铁心的声音威严而冷漠。

银叶一呆,不死心地伸出手,试探着抚上铁心的脸,软语道:“铁心,我最爱的人始终是你啊,这些年从来没变过……”“别再让我听见同样的话,否则,你我连兄弟都不是,三年前我就跟你说过了。”

铁心挥开银叶的手,面无表情地从他身旁走过。

银叶记望着铁心背影,指甲掐进了手掌。

为了你,我连自尊都抛弃了;为了能陪在你身边,我发誓终生侍奉白帝;为了独占你的心,我不惜用身体诱惑你。我为你做尽了一切,为什么你还是不肯看我一眼?

你是喜欢我的,我知道。

虽然你说那一夜是个错误,可是从此你帮我、让我、宠我,包容我的任性和无理……

是那个何昭宇,破坏了这一切!

你抱着何昭宇的时候,眼中充满了心痛、怜惜和温柔,我从来没有得到过心痛、怜惜和温柔。恐怕,你自己也不知道你对他感情吧。

不能容忍,那是属于我的!

所以何昭宇该死,一定得死,在铁心还没发现自己的感情之前。

杀了何昭宇,杀了他,铁心就永远属于自己了。

银叶脸上浮起了疯狂的神色,走到宫门前,推开了门,冷冷地盯着何昭宇,仿佛在看猎物一样。

何昭宇立刻感到一股杀气逼近,人虽没有动,眼中已现出警惕。

银叶打量着眼前人,不能不承认对方极其出色,无论是身手、反应、气度甚至外貌自己都比不上,即便受了重伤,仍丝毫不减其风采清华。

这样的人,谁见了会不动心?

银叶有一种冲动,撕碎他的完美,折磨他到体无完肤,摧残他的精神,看他痛苦、呻吟直到死亡,最后葬身在血海中……“如果你想见白帝,我可以带你去。”银叶竭力压抑住怨恨。

清澈的目光似乎看透了银叶的心。“谢谢你……”何昭宇吃力地站起来,微微一晃,白虎跳起来靠在他身上。“在这里等我回来,白虎。”何昭宇摸着它光滑的皮毛。

白虎摇摇尾巴,听话地趴在地上。

谢谢你白虎,我欠你一份情,今生还不了,来世……

今生还不了的已经太多,来世又能如何?

何昭宇淡然一笑,仿佛放下了所有的负担,清瘦的脸上竟有一丝轻松。

银叶领着何昭宇穿过长长的走廊,在练功房前停下了。“白帝就在里面。”

何昭宇深吸了一口气,推门而入。

白色的石门无声地关上了。

银叶冷笑一声,吩咐:“你们都看到了,何昭宇是自己硬闯进去的,明白吗?”

看守的少年齐声应是。

争斗多年,白帝第一次输给了黑帝,正在暴怒,何昭宇这一进去,无疑是火上浇油,以白帝的脾气,绝对不会放过他。

我不会亲自动手,让铁心恨我,借刀杀人才是最好的计划。

银叶口角边扬起了愉悦的笑意,轻巧地躲开了。

一进门,何昭宇就察觉到一股迫人的气势。

白帝傲然而立,凌厉的目光仿佛要射穿何昭宇。

两人眼神倏然而对。

这是意志、勇气、力量的对决。

何昭宇这才第一次看清,白帝英姿高彻,俊逸如神,身形修长劲挺,宛如……暴怒的猛虎。“你果然来了!”仍然是冰冷得没有丝毫温度的声音。“不管有没有希望,我都一定要来。”何昭宇沉静柔和的眼神隐藏着坚毅。

白帝脸上冷硬的线条显出一丝和缓,“你救了铁心他们,这白帝宫的东西你看中什么就拿什么,看中我手下的人也尽管带走,除了白虎丸。”

何昭宇唇边掠过了苦笑,“可惜,除了白虎丸,我什么都不要。”

白帝眉头一扬,怒气暗生。真是不知好歹,他白帝什么时候对求药人这样客气!“不想死的话,趁早给我出去。”白帝已没有耐心。“那么,你我之间还有一战!”面对越来越重的迫压,何昭宇毫不退缩。

白帝慢慢走到何昭宇近前,眼中有某种玩味,“你就这么想死吗?”

何昭宇淡淡一笑,如淡云清风,寂空无尘。“我不想死,还有太多的事等着我去做。可是……”语气染上一层寂寞,“失去了朋友,生和死已没有分别。”

白帝微怔。

这个何昭宇,与他所见过的任何人都不相同。

一个人可以这样为朋友不计生死吗?

朋友?

世上根本没有朋友,有的只是敌人和同伙!

白帝突然暴怒,喝道:“我成全你!”一掌劈向何昭宇胸口。

汹涌的掌力刹时笼罩住何昭宇的全身。

本能地提气后跃,蓝色身影在半空中划出一道美妙的弧线,在掌力呼啸中宛似冲天的云雀。

忽然,何昭宇身形一滞,重重地摔将下来。

白帝的手掌印到何昭宇的前胸。

人如断线的风筝直撞向石门。“砰”的石门大开,铁心冲入,一把接住了何昭宇。

白帝呆住了,不可置信地看着何昭宇。

何昭宇体内真气大乱,气血翻动,连连咳嗽,鲜血慢慢从嘴角边涌出。

铁心吓得脸色惨白,叫道:“何昭宇,你……你……怎么样?”

白帝忽的一把拎起何昭宇。

铁心用力抱住何昭宇,急叫:“主人,不要杀他,他对白帝宫有大恩……”

白帝不耐烦地甩开铁心,掐住何昭宇的手腕,静默片刻,不由得仰天大笑。

铁心不知所措,心中怦怦直跳,试探地问:“主人,你不是想处死何昭宇吧?”“处死?”白帝又是一阵大笑,“何昭宇,白虎丸可以给你……”“什么?”铁心和何昭宇都不禁惊呼一声,实难相信这话是白帝说的。

白帝满面笑容,“不错,条件是:你必须为我运气渡功,助我练成白虎神功第七重。”

何昭宇不解,询问的目光转向铁心。

铁心也是一头雾水,小心翼翼地问:“主人,练白虎神功不是需要黄帝的轩辕神功才能替主人渡功吗?何昭宇怎么能……”

白帝先前的郁闷一扫而空,神采飞扬,英伟非凡,“何昭宇虽然没有练过轩辕神功,可是他练的内功暗合了轩辕神功的路数,又是纯阳之体,再合适也不过了。当然偏差是有的,不过凭我的内力,应该可以弥补。”“万一走火入魔……”

白帝脸一沉,“住口!”转头看向何昭宇,“我先警告你,你的武功远不及我,所以渡功之后你会武功尽失,想清楚再回答我。”

那种奇怪的、喉咙像塞了棉花的感觉又升了上来,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你一定会答应,何昭宇,为了你那个所谓的朋友。

铁心默默地退出了门,压抑不住心头的悲伤。

何昭宇目光澄澈如蓝天秋水,不含一点杂质,那一抹欢欣似初阳般净朗灿烂,“失去武功可以再练,生命是永远无法挽回的……什么时候开始渡功?”

武林人视如性命的武功,何昭宇就这样轻易放弃,毫不犹豫?

审视着眼前的蓝衣人,清雅斯文,温润如玉,柔和的外表下有一颗坚强而博爱的心,为了他人可以牺牲自己的一切……

白帝有些迷惑了,看多了世间的龌龊,对真诚、无私、宽容、博大反而不习惯。“给你三天养伤。”脱口而出的话连白帝自己也一怔。

何昭宇微显焦急,“不能再等了,明天渡功。”

不知为什么,白帝心头浮起一丝不快,虽然最急于渡功的人应该是他。“那就明天,我会叫青铜给你送药去。”

莫名其妙又补了一句,“我可不想你渡功渡一半便呜呼了帐。”

何昭宇一愣,高傲冷漠的白帝还会幽默吗?

发觉何昭宇盯着自己茫然的眼神,白帝忽然烦燥起来,一挥手,一股劲风将何昭宇推出门外,石门“轰”的关上了。

原来白帝也是人,也有不为人知的一面,只不过他不愿让任何人知道而已。

慕飞,明天就能拿到解药了……

何昭宇绷了几天的脸终天绽开了欣慰的笑容。※※※

白虎洞前,猎猎秋风,寒意袭人。

金风、银叶、青铜、铁心率领手下齐聚洞口,注视着即将入洞的白帝和何昭宇。“渡功最忌打扰,你们绝对不让任何人进入白虎洞。黑帝料不到我有渡功之法,但也不可大意,为防万一,我会在洞内放下千斤闸,就是黑帝也攻不进来。你们在外面护法,小心守候。”白帝吩咐已毕,先行入洞。

何昭宇跟随而上,走过铁心身旁,铁心忍不住低声道:“千万小心,保重。”重重忧虑,压得他几乎喘不上气来。

白虎一路蹦跳追到洞口,何昭宇弯腰用力抱了一下白虎。白虎高兴地在他怀里乱拱,像一只撒娇的大猫。

等到再见时,某人也会这样高兴吧?

洞门缓缓关闭,“轧轧”声中,洞内千斤闸落地。

白虎抖抖皮毛,一声长吼,蹲在了洞口。

走下一段台阶,前方豁然开朗,何昭宇打量着周围,好生惊讶。

白虎洞居然全是用白玉铺砌而成,平整光滑。洞顶上镶嵌着无数的夜明之珠,照得洞中亮如白昼,玉盆中种着各色琪花瑶草,暗香馥郁,恍如仙境。

洞外寒风瑟瑟,洞内温暖如春。

中间巨大的玉台上,白帝已经安坐。“白虎神功第七重艰难无比,需你我全力合作,稍有不慎,你我都有性命之忧。这边洞壁刻有练功心诀和图谱,你先记熟。”

何昭宇依言看了两遍,熟记于心。“有什么不明白的吗?”白帝料不到何昭宇记得这么快。“按照心诀的说明,以轩辕神功渡功后,你体内真气聚于十二重楼,冲破玄关,白虎神功才能练成。我练的不是轩辕神功,如果输入的真气不能和你的真气相融,你就会走火入魔,恐怕……”

白帝神色变幻,何昭宇竟一语中的,说出了渡功最重要的缺陷。“以我深厚的内力,应该能控制得住。”

何昭宇没有忽略白帝眼中一闪而逝的光芒,那似乎有什么深意。“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毕竟你渡过功十二个时辰之后便会武功尽失。”白帝微微冷笑,希望能从何昭宇的脸上看出什么情绪。

何昭宇平静的神色没有一点变化,只简短地说一句:“开始吧。”

白帝心中隐隐竟有点失望。

为了那个朋友,何昭宇居然这样义无反顾?

白帝脱去上衣,盘膝打坐,气运十二经脉,片刻之后,头顶升起了缕缕白烟。

时机已到,何昭宇立刻双掌贴于白帝背后的灵台大穴,运起真力,输送过去。两股真力合而为一,在白帝奇经八脉游走,一一冲破阻滞,聚于十二重楼,盘旋几周,仍然不能突破玄关。

两人都是大汗淋漓,拼尽全力,可就是差了一点点,冲不上去。

何昭宇感觉自己丹田里空空的,胸口一阵阵抽搐。自从白慕飞受伤之后,他就没有一刻安稳过,连日奔波、劳碌,受伤,他的体力实在难以为继了。

如果功亏一篑,先前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

何昭宇一咬牙,嚼破舌尖,强提内力,将全身的精力都聚于掌心,猛然送入白帝体内。

白帝一声大吼,内力如汹潮怒涛,刹时冲破玄关,真力狂走,剧烈反震。何昭宇登时被震开,头晕目眩,喉头一甜,一口血喷出,倒在玉台上。“哈哈哈……”白帝仰天狂笑,一跃而起,一掌劈去,地上轰的被击出一个深深的大洞。“终于……练成了白虎神功第七重……”白帝看着自己的双掌,心中充满了狂喜。

一转眼,看见何昭宇精疲力竭地倒在台上,微觉歉疚,破例伸手扶起了他,“放心,一会儿我让青铜拿些灵丹给你,治好你的内伤。”

声音突然一窒。

何昭宇的嘴唇毫无血色,嘴角边一道鲜红的血痕,竟是分外的艳丽。手臂中的人胸口激烈的起伏,身体的颤抖传到自己身上……

一股热气骤然涌上,白帝想都没想,一下子覆上了那苍白的嘴唇……

何昭宇晕眩中忽觉无法呼吸,嘴唇被吸吮啃咬得生疼,一下子惊醒过来。

是……白帝!他想干什么?

不及细想,挺肘便撞向白帝的咽喉。

白帝吃痛,头一扬,双臂一勒,将何昭宇困在怀内,再度吻上了他。

直觉感到不对,一向高傲冷漠的白帝怎会如此狂热肆纵?

五指疾弹,闪电般连点白帝胸口璇玑、华盖、紫宫、慕飞、膻中五处大穴,白帝顿时身体一僵,慢慢倒下。

何昭宇大口的喘着气,刚才的激吻险些让他窒息,胃里翻江倒海似的难受。他拼命压着胃部,忍住一阵阵恶心的感觉,抓了白帝的手腕一搭,发觉真气极为紊乱,在经脉中四处乱窜,不禁全身冰凉。

白帝,还是走火入魔了。

此时的白帝脸红的似要滴血,目光充满欲火,身体无法动弹,不时抽搐一下,嘶哑的低吼声令人惊心动魄,头部和四肢各有一道红线沿着经脉缓缓延向心口。

何昭宇拼命摇着白帝,“快说,怎样才能救你?白帝,你清醒一点!”

白帝的眼睛恢复了一丝清明,但是马上又变得混乱。

不,你不能死,不能死,你死了,慕飞就彻底完了……

墙上的白虎神功图谱!

何昭宇踉跄地冲过去,一幅幅地看,没有,没有……

突然,最后一幅图下面的一行小字吸引了何昭宇的目光。“……渡功之法极易走火入魔,练功者真气大乱,失本性,一个时辰内若不及时救助,必欲火焚心而死,须渡功者以处子之体导救之……”

何昭宇如中电击,呆在原地,动弹不得。

终于……明白了铁心的忧虑和白帝眼中的光芒,也终于明白了白帝口中的纯阳之体是什么意思。

木然的眼神落在洞口的一个石钮上,那是千斤闸的按钮。

白帝什么都想得周到,什么都算到了,却只有一样没料到,就是他走火入魔之后居然无法使用武功。

好冷,心里冷得像结了冰。

何昭宇靠住了墙,慢慢滑坐在地上。

白帝心口的红线越来越近,眼神却明亮起来。从来没有像这一刻心潮汹涌,忐忑不安。

何昭宇……会救他吗?“猫儿,看我找到了什么,西域百年的葡萄酒,陪我好好喝两杯。你不爱喝也不成,又没有任务,喝醉了也误不了事……”“你要是再这样不顾自己,我就跟你绝交!”“求你了,多吃一点行不行?瘦得没三两重,你想当神仙啊……”“死猫,你竟然又甩下我自己去了,发过誓要有难同当,你存心让我不得好死吗?”

猫儿……

猫儿……

快乐的白慕飞,体贴的白慕飞,耍赖的白慕飞,生气的白慕飞……

无拘无束的笑容,神采飞扬,回眸一笑间,一刻已是永远……

慕飞,只要你活着,好好的活着,我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白帝一直凝视着何昭宇,忽见他抬起了头,澄澈宁静、清亮如水的眼眸仍然那么柔和,只是,多了一份凄苦和无奈。

何昭宇垂下了眼睛,站起身,一步一步走上玉台,在白帝身边静默片刻,伸指解开了白帝的穴道。

白帝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紧盯着何昭宇,心中似掀起无尽的浪潮,翻滚汹涌……“走开……走开……”

白帝突然狂吼,抱住身体在台上乱滚。不,他不想看到何昭宇凄苦的眼神,这样的人,伤害了简直是罪大恶极……

他想起了祭台奉祭的祭品。“点我的穴道啊……”白帝吼叫声在洞中回响。

何昭宇一动也不动,只是静静地站着。

喘息声越来越粗重,白帝额头汗水滚滚而下。

眼前何昭宇的身影渐渐模糊,最后一丝理智消失了,留给他的唯一印象就是何昭宇的眼神……

白帝双目通红,一跃扑倒了何昭宇。“嗤嗤”声中,蓝色的碎片满天飘舞,纷纷坠落,宛如折翼的精灵……※※※“砰”的一声,茶杯落地,白慕飞痛苦地揪住了胸口。

卢泽远慌忙扶住他,“棠弟,腐心散的毒性又发作了?”“不是……不是腐心散的毒……大哥,我……我心里好难受……”白慕飞拼命捂着心口,脸上冷汗淋淋。“不是毒发,那是什么?难道毒侵入了其他经脉?”

白慕飞说不出话来,这种突如其来的绞痛是怎么回事?心在不停地抽搐,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心的最深处刺搅,痛到气也透不出,深刻地感觉到一种无法言述的凄苦和悲凉……

猫儿,是猫儿出事了吗?

不,猫儿此时应该已经回到开封了,绝对不会有事的。

疼痛一点点散开了,白慕飞缓过气来,转头望着阴沉的天色,心中沉甸甸的。※※※

修长柔韧的身体躺在洁白无瑕的白玉台上,却映射出肌肤异常的苍白。

狂热的嘴唇在起伏的胸口肆虐,一口一口的咬着。每咬一口,压住的身体便无意识地跟着轻颤,所过之处,无不留下鲜红的咬痕,渗出丝丝血迹。

舌尖尝到腥甜的血味,白帝变得更加狂乱,仿佛要将身下的人揉碎。

何昭宇闭上了眼睛,感觉反而越发清晰,时间是如此的缓慢,似乎刻意在折磨什么。

原以为可以不在乎,可以忍耐。可是,从未被碰触过的身体竟然不能容忍白帝的任何动作,不能……

何昭宇拼命攥紧了拳头,才没有一掌将白帝打飞。

记忆中浮起的是白慕飞俊美的笑脸。

不,不,不能失去他,失去的椎心之痛,今生今世再也不想尝到。

好像被吞入黑暗的深渊,怎么也无法挣扎,怎么也无法摆脱。

为什么这样冰冷,冷到全身都似没有热气,只有一团炙热的火焰在凶狠地灼烧着自己,几乎要将身体炼化成灰。

一定可以,一定可以……我一定可以救你的,慕飞……一定可以的……

撕心裂肺的痛楚瞬间贯穿了全身。“啊……”

喑哑的惨叫不由自主从心底冲出,十指猛地插入白玉之中。

心血淋淋地被撕开一道口子,痛到不能呼吸,永远都不可能愈合。

你的微笑,你的眼神,在天空下飞扬,可是我……再也……不能面对你,面对你眼眸中的那个自己……

鲜血缓慢地在白玉台上晕染开……

将所有一切都咽下去,所有的一切都让自己来承受吧……

身体剧烈地抽搐,痛楚一寸一寸地凌迟,无穷无尽……

白帝混乱的眼神随着欲火的消退稍微清醒了一点。

突然发现何昭宇已经陷入了半昏迷,零乱地发丝粘在汗湿的惨白的脸上,鲜血凝结在咬破的嘴唇,温软的身躯在自己怀抱中颤栗,肌肤处处都是青紫咬痕和抓伤,触目惊心。

自己仍然埋在那柔韧的体内,那种从来没有过兴奋和狂热还在结合处蔓延。不自禁地动了一下,立刻引来身下的人强烈的颤抖,洁白的牙齿又一次咬进了红肿的嘴唇……“何昭宇……”呼唤声微微发颤,心像是被狠狠地刺中。

这……就是心痛吗?

捏开紧咬的牙齿,万分轻怜地吻着那柔软的嘴唇。抚摸过伤痕累累的身体,希望能减轻他的痛苦。

退到手臂的红线慢慢又开始上延。

不,不能再伤害他……

想起身,这样的动作却再次引得欲火狂烧,眼前又是一片昏暗。

无法控制地一次又一次冲撞入柔软的身体,温暖湿滑的体内涌出更多粘稠的液体……

剧烈的痛楚拉回了何昭宇陷入黑暗的意识。

还没有……结束吗?

不管如何痛苦,再不会发出一点声音。

第一次感到……生不如死!

随着一声低哑的吼叫,火热的激流刹时间淹没了一切……

轻轻地好像飘了起来,梦里的世界甜美快乐,可以忘记的都会忘记……

抱起何昭宇满是冷汗的上身,望着他软软地倚在自己怀中,白帝颤着手撩开他脸上的发丝。“何昭宇……何昭宇……”

一滴晶莹的水滴在何昭宇苍白的脸上,很快再落在胸口,变成淡淡的粉红。

又一滴……

纷纷坠落。

白帝惊讶地发现这是从自己的眼睛里流出来的。

自己竟然……流泪了?

二十多年没有流过眼泪,已经忘记了流泪是什么感觉。

酸酸涩涩的,伴着说不清的心悸。

一向冰冻的心融去了外壳,竟然脆弱得不能碰动,丝丝缕缕的柔情缠绕住了,再也无法挣脱……

抓起白袍裹住了何昭宇,将要抱起他时,才发现他的手指竟插在白玉台中。

轻轻拔出他的手,十指的指尖早已磨破,连指甲也裂开了,血涔涔而下。

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痛恨过自己。

白帝抱起他轻若无骨的身体,走向洞口。

我发誓,终我一生,用我的双手保护你,再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为你生,为你死,不管你恨我还是永远不再原谅我……※※※

已经过了时辰,洞内怎么还没动静?

铁心有一种强烈的不安。

不会出事吧?

忽然,洞中传来一声沉闷而模糊的叫喊,随后便没了声息。

这是……何昭宇的声音!

铁心一激灵,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一定是白帝走火入魔了!

他疾冲到洞门口,猛地拉开石门,一下子呆了。

千斤闸!只能从洞内打开的千斤闸!

铁心发疯似的撞着千斤闸,被反弹回来再撞,石门发出咣咣的声音。

金风和青铜大惊,一边一个拽住铁心,“没用的,你根本不可能撞开千斤闸。”“放开我,你们忍心看着何昭宇遭受这样的痛苦吗?”铁心大叫着,挣开两人,又一次撞上去。“别说你撞不开,就算撞开了,你就看着主人走火入魔而死?”青铜一针见血。

金风劝道:“青铜说的对,何昭宇渡功之后和主人气息相通,才能引导主人真气归一……”

铁心无力地跪倒在地,心在泣血,上天为什么如此折磨何昭宇?

银叶扶住他,柔声道:“你这样蛮干,小心受内伤……”

铁心一掌挥开了银叶,几乎咬碎了牙齿,“滚,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银叶登时脸色煞白,想辩解两句,看到铁心愤恨的眼神,再也不敢开口。

他做的事怎么可能瞒过铁心。

白虎猛然纵声狂吼,声震山林。

铁心痛彻心肺,什么也做不了,眼睁睁看着何昭宇受苦,自己却没有任何办法。

这就是何昭宇苦候在白帝宫外时的心情吧?“所有的人都撤下去……”铁心低哑的声音隐含着无法压抑的痛楚。

随着众人的离去,银叶也悄悄地退开了,禁不住泪水滚落,也许这一次他真失去铁心了。

白虎洞前只剩下了白虎和金铜铁三人。

等待,无休止的等待,时间似乎停止了,一秒钟都像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轧轧”声响,千斤闸升了起来。

铁心抬起了失神的眼睛。

白帝横抱着何昭宇,缓缓从洞内走出。

何昭宇身上裹着白帝的白袍,昏迷不醒,长发零乱地散下来,软垂在身旁的手臂满是鲜红的伤痕,手指无力地蜷曲着,指尖的血一滴滴落入尘土……

冷风呼啸,仿佛在悲鸣……※※※“青铜!”

守在白帝寝宫外面的青铜慌忙答应着向里走。

倚在墙上的金风伸出左手三个指头,右手一个指头,“已经叫了第三十一遍了。”

铁心借着石门打开的一条缝迅速看了一眼室内。

金风喃喃道:“咱们这个主人生下来就没有侍候过人,偏偏今天非要亲自替何昭宇治伤,还不准大家进去。什么又不懂,事事都要问,可怜青铜里里外外跑得半死,进门没三秒钟就给轰出来……”

话没说完,青铜便一溜烟又跑了出来。

金风看青铜跑得直喘气,便道:“铁心最会照顾人,还给何昭宇治过伤,你跟主人说,让他照顾何昭宇得了。”

青铜冷冷地道:“你想让主人剁了铁心的两只手?”“主人这么在意铁心替何昭宇治过伤?”

青铜瞪了他一眼,“白痴!”

铁心一把抓住青铜,“何昭宇怎么样?”“跟你说了无数遍了,何昭宇躺在白帝宫最宝贵的温玉床上,主人正拿我好不容易炼成的凝玉膏当泥似的往他身上抹。什么龙虎保命丹、茯苓丸已经灌下去十几颗,就算没了气也会给药呛回气来的。”

铁心放开手,眼神一片黯然。

青铜知道自己刺痛了铁心,叹了口气。他也快给白帝搞得要发疯了,不然凭他那沉默寡言的性子,打死也不会一口气说这么多话。“现在我担心的不是何昭宇的伤,而是他武功尽失后身体的状况。”青铜说出了自己真正的忧虑。

铁心一震,何昭宇仗着内力护身,犹自伤得这样重。失去武功后,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灵,他能挺得住吗?“青铜……”白帝呼叫声忽然有些惊惶。

大家顾不上禁令,全冲了进去。“他是不是……快醒了?”白帝一把捏住青铜的肩膀,力道之大,让青铜忍不住哀鸣一声。

温玉床上的何昭宇剑眉紧蹙,似乎在挣扎着要醒来,但是受伤的身体却一再引起他阵阵痛苦,无法清醒。

青铜叹气道:“替他推宫过血,他会好受一些。”这个主人连这点常识也没有,让他照顾何昭宇,只怕何昭宇要再多吃苦头。

白帝冷冷地瞥了青铜一眼,握住何昭宇的手,将真气运入何昭宇的身体。

过了片刻,何昭宇慢慢睁开了眼睛。

毫无预警,他突然便坐了起来。剧烈的痛楚使他根本坐不住,一下子向床下跌去。

几双手同时伸过去扶。

白影一闪,白帝及时抢上,抱住了何昭宇。

豆粒大的冷汗从何昭宇额头渗了出来。

铁心急道:“你现在不能乱动,想要什么跟我说啊……”

何昭宇本能地一掌推开了白帝,身子一晃,强自撑住了,乌黑的眼眸深深地注视着白帝。

白帝想去扶他,触到他的目光,手伸到一半便僵住了,脸色微微发白。

金铜铁三人同时看向白帝。

白虎丸!

即使在昏迷之中何昭宇也不能忘记的白虎丸!

白帝一语不发,转身就走。

何昭宇的眼光一直追随着白帝。

白帝顿了顿,骤然回身,一把抱起何昭宇,足尖一点,身形直掠而出。

铁心大惊,“主人……”刚要追,青铜拦住了他。“不用追,极乐园我们进不去。主人这样做是不想让何昭宇怀疑他……”“我怎么感觉猛虎好像钻进了铁笼……”

谁也没有理睬金风的废话。

何昭宇没有挣扎,也实在无法挣扎。沉重的身体仿佛不属于自己,动一根手指都难,火烧火燎的痛在全身蔓延。

又一股热气从掌心涌入,身体的痛楚减轻了,心却血淋淋地痛了起来。

白帝飘然落地。“这里是……极乐园。”

蓝天如洗,如茵的碧草无边,点缀着红橙黄紫盛开的鲜花。蜿蜒流过的小溪升起袅袅的白气,风吹来,依依绻绻,如梦如烟,真如极乐仙境。

不远处,白虎傲然而立。“白虎……”何昭宇喃喃着。

白帝抱着他走到白虎近前,何昭宇惊讶地发现,那竟然是一只白玉雕成的老虎,大小与真的白虎相当,通体莹润剔透,神态栩栩如生,昂着而立,似在仰天长啸。

轻轻放下何昭宇,白帝一掌按在了虎头中央。

渐渐地,一层光晕从玉虎身体内透出。

光越来越亮,玉虎也开始变得透明,何昭宇清楚地看见一方小匣被白帝的掌力所吸,沿着通道在玉虎身体内移动。移到虎头时,突然一片玉块弹开,小匣飞跃而出。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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