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娜拉之剑2:精灵之石(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5-22 18:3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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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美)特里·布鲁克斯

出版社:天地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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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娜拉之剑2:精灵之石

沙娜拉之剑2:精灵之石试读:

献词

献给芭芭拉

致以我的爱意

01

黎明将至,一众精英走进生命之园。此刻埃布尔隆的精灵城一片沉寂,城里的居民仍蜷缩在温暖的被窝中,睡得正香甜。但是对这群精英而言,一天已经开始。一阵夏风袭来,他们身上曳地的白色长袍迎风鼓浪。他们从黑卫士兵团的两排哨兵中间走过,哨兵们昂首挺立,面无表情,就好像他们在拱门前站立了好几个世纪般。他们快速通过,当他们悄悄走进黑漆漆的松树林中时,在这静谧的清晨,只听见他们轻声细语的交谈声以及穿着草鞋的双脚踩在石子路上的嘎吱声。

他们的工作是负责照料艾尔奎斯树,这棵奇异又奇妙的树伫立在生命之园的中央,她是精灵的守护者,曾抵御数个世纪前几乎将精灵灭绝的原始邪恶力量。在旧世界的人类出现之前,这股邪恶的力量就已经与世隔绝。之后的日子,一直都有人在照顾艾尔奎斯树。精灵们世代传承这项传统,精灵将这种照顾的传统视为梦寐以求的荣耀以及神圣庄严的职务。

然而今天早上当他们列队行经生命之园时,几乎感觉不到庄严隆重的氛围。今年他们已经服侍了两百三十天。年轻气盛的心灵蠢蠢欲动,最初的敬畏感已经随着时间过去而消逝。现在只有六个年轻人执行这项任务,从他们被选上的那一刻起,他们天天都要服勤,这项任务变得一成不变而且驾轻就熟——亦即在日出的第一时间向这棵树行礼。

只有洛林沉默不语。他是今年被选中的精英中年纪最轻的。当他们在行进时,他有点落后于其他人,也没有参与他们的闲聊。顶着一头红发的他低头沉思,眉头深锁。由于深陷自己的思绪之中,所以他没注意到前头的讲话声已经停止,也没注意到其他人停下脚步站在他身边,直到有一只手握住他的手臂。然后他猛地抬起他那张忧心的脸,发现杰斯正在看他。“洛林,怎么了?你不舒服吗?”杰斯问道。因为他比其他人年长几个月,所以大家公推他为队长。

洛林摇摇头,但是愁容并未完全从他脸上扫除。“我没事。”“有心事吗?你整个早上都在郁郁沉思。我发现昨晚你也比平时安静。”杰斯的手放在洛林的肩上,好让这位年纪较小的精灵看着他。“有话就说出来,别憋在心里。没有人会希望你在状况不佳时执行任务。”

洛林迟疑了一会儿,叹了口气,然后点点头。“好吧,是艾尔奎斯树。昨天傍晚,就在我们离去前,我看到她的树叶上长了一些斑点。看起来像是得了枯萎病一般。”“枯萎?你确定吗?以前艾尔奎斯树从没发生过这样的情况——至少我们从没听过。”杰斯狐疑地说道。“我可能弄错了,”洛林承认道,“昨天天色已晚。当时我告诉自己那可能只是照映在树叶上的光影。但我愈试着回想当时的景象,就愈觉得真的是枯萎。”

其他队员开始惊慌失措地窃窃私语,其中一位说道:“这是安柏丽的错。我以前就说过了,选一名女孩担任此要务,必定会有坏的事发生。”

洛林申辩道:“其他女孩也曾被选为精英,但是并没有因此发生过什么事。”他一直都喜欢安柏丽。她很随和、健谈,即使她是国王伊凡丁·艾力山铎的孙女。“洛林,已经有五百年不曾有过了。”另一名精英说道。“好了,够了!”杰斯打断他们。“我们说好不讨论安柏丽的,不是吗?”他沉默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思忖刚刚洛林所说的事。然后他耸耸肩,说道:“如果艾尔奎斯树出了什么状况,那将会是非常严重的事。尤其是在我们的照顾下发生这种事。但毕竟,没有什么事可以永垂不朽。”

洛林有点受到惊吓。“但是杰斯,当艾尔奎斯树变虚弱时,禁域会打开,里头的魔物就会被释放出来……”“洛林,你真的相信那些古老的故事?”杰斯笑道。

洛林看着眼前这位年纪比他稍长的精灵,说道:“我很难想象你身为一名精英,但却不相信这些事。”“我不记得当我被选为精英时,有人问过我相信哪些事。你有被问到吗?”

洛林摇摇头。光荣地成为精英的候选人从来不会被问及任何事。他们仅仅被带到艾尔奎斯树前——他们都是在前一年已经迈入成年期的年轻精灵。在新的一年开始的时候,他们聚集在一起,从大树干下走过,每一位都会暂时停顿一下,看看是否被接受。那些被艾尔奎斯树碰触肩膀的精灵就会成为新的精英,并执行任务一整年。洛林还记得当细长的树枝弯下来碰触他,而且听见她念出他的名字那一刻,他是感到多么兴奋和自豪。他也记得当安柏丽也被叫到名字时,每个人有多么地惊讶……“那只是吓吓孩子的童话故事,”杰斯说,“艾尔奎斯树真正的功用是提醒精灵,他们就像艾尔奎斯树一般,在四境的历史中虽然发生过各种变化,但是都活下来了。她是我们精灵力量的象征,她不会有事的。”

他示意要所有人继续往生命之园前进,并转身往前走。洛林再度陷入沉思。这位较年长的精灵漫不经心地漠视关于艾尔奎斯树的传说让他感到不安。当然,可能是因为杰斯来自于城市,而且洛林观察到,埃布尔隆的居民似乎没像他所居住的北方小村庄的精灵们那般认真看待古老的信仰。但是艾尔奎斯树的故事以及禁域之说不只是故事——那是真正属于精灵的万物之本,是在他们精灵历史中最重要的事件。

那是很久以前发生的事,在新世界诞生之前。在善与恶两股势力之间曾经发生过一场大战,这场战争最后是精灵赢得胜利,靠的就是创造了艾尔奎斯树和禁域,才能将邪恶的魔物驱逐到无穷无尽的黑暗中。只要艾尔奎斯树安好无恙,邪恶的势力就不会侵袭这块土地。只要艾尔奎斯树安好无恙……

没过多久,他和其他精英站在树前。艾尔奎斯树似乎没有什么异样。真漂亮,他心想。他又看了一次,并没有看到他所担忧的生病迹象。其他的精灵去拿工具,他们正要施肥和修剪艾尔奎斯树,以及进行园内一般的维护。但是杰斯把洛林拉了回来。“洛林,你今天想向她请安吗?”他问道。

洛林感到惊讶,结结巴巴地跟杰斯道谢。今天轮到杰斯执行这个最特别的任务,他让出他的机会给洛林,显然是试图要让洛林振作起来。

他走到林荫茂密的树下,将手放在光滑的树干上,其他人聚集在后方几步远的地方,唱诵着晨间的问候语。他满怀期望地往上看,寻找洒落在她身上的第一道曙光。

但突然间他倒退了几步。在他正上方的树叶出现暗黑色枯萎的斑点。他的心开始往下沉。其他地方也有斑点,整个树到处都有。

他发狂似的跑向杰斯,用手指着树,杰斯走上前来。依照惯例,在这种时候,他们不会交谈,但是当杰斯看到大树受侵害的范围时,他不禁倒抽了一口气。这两个人慢慢地绕着树的周围走,发现到处都有斑点,有些不太容易看到,有些已经严重侵害叶面,叶子整片都枯黑了,原本的鲜红色似乎枯竭了。

洛林知道他的职责所在,所以他又转身走向艾尔奎斯树。无论发生什么事,今天精英们还是必须像平常一样向艾尔奎斯树请安,这是从他们接下这项神圣的职务开始,每天的例行公事。

他轻轻地将手放在银白色的树皮上,当洛林正要念出问候语时,这棵古老的大树微微降下一根纤细的枝条,轻触他的肩膀。

洛林

这个年轻的精灵听到他的名字,不禁震了一下。但是周遭并没有人说话。这个声音出现在他脑海中,跟自己脸孔的影像一样浮现出来。

是艾尔奎斯树!

他屏气凝神,扭过头快速地瞥了一眼搭在他肩上的枝条,然后很快地回头。他满脸疑惑,之前她只在洛林被选中担任精英那天说过话。当时她念了他和所有精英的名字,后来她就再没有跟他们说过话。从来没有——除了安柏丽之外,当然,安柏丽已经不是他们的一员了。

他匆匆地看了其他人一眼。他们也瞪着他看,想知道为什么他停了下来。然后搭在他肩上的枝条滑了下来,轻轻地缠绕着他,他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身子。

洛林,叫精英们过来我这里

这些影像很快地出现,然后消失。洛林迟疑了一会儿,并向他的同伴们挥手示意。他们走上前来,当他们往上看着这棵银白色树干的大树时,他们都有问题想问。她弯下枝条紧紧缠绕每个精英,艾尔奎斯树的声音轻柔地响起。

听我说。记住我跟你们说的话。别让我倒下

他们个个感到不寒而栗,生命之园笼罩在一片沉重、虚无的寂静中,就好像全世界只剩他们还活着。他们的脑海中充满了画面,一个接一个,快速地连续出现。这些影像令人毛骨悚然,如果可以的话,这些精英想转身离去,逃离和躲藏起来,直到脑海中的梦魇消失并被遗忘。但是这棵树紧紧抱住他们,影像继续涌现,而且愈来愈恐怖,直到他们觉得再也承受不了了。

最后终于结束了,艾尔奎斯树恢复静默,她的枝条从他们的肩膀上抬起,并伸展开来迎接早晨温煦的阳光。

洛林静止不动地站着,眼泪从两颊滑落。这六位精英震惊地面面相觑,每个人心中都默想着刚刚那段真实的故事。

传说并不只是传说。传说是如假包换的事实。邪恶的力量真的存在于艾尔奎斯树所坚守的禁域里。只有她能让精灵们安全。

但现在她就要枯萎凋零。

02

远在埃布尔隆遥远的西边,越过断线山之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骚动。某个比黎明前的暗夜更黑暗的物体出现了。前一刻,暗黑的帷幕还牢牢封死,但刹那间,帷幕破了个大洞,里面有个力量将它撕裂开来。畅快的嘶吼和尖叫声从漆黑的远方不断传来,许多只肢爪划破和撕开这突然裂开的缺口,并对着亮光声嘶力竭地吼叫。接着,四周迸发出红色火焰,这些肢爪消失、扭曲和焦灼。

达哥鞑魔从黑暗中现身,愤怒地发出嗤嗤声。它的令牌灼热地冒着烟,无视于其他迫不及待的同类,大摇大摆地走出裂洞。不一会儿工夫,外形邪恶的死神和变形怪跟在它身后。其他的同类拼命往前挤,但是裂口的边缘很快闭合,隔绝了黑暗界以及住在里面的生物。没多久,裂口就完全消失,只剩怪异的三人组伫立原地。

达哥鞑魔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它们站在断线山的阴暗处,让精英们感到惶恐不安的黎明,同样在骇人的群山后侧的东方天空显露微微亮光。巨大、雄伟的山峰高耸入云,远方柱状的黑影投射在荒凉的霍尔平原上。平原从这列群山往西延伸到一片旷野——酷寒、贫瘠的西境,在那里,生命是以分钟和小时计算的。地面上完全没有生物在活动,也没有声音划破清晨空气中的寂静。

从远处看,它的身形与人类无异。它以两脚直立行走,手臂只比人类的长一点,看起来身形佝偻,因为特别驼背,所以它的动作迟缓——但是黑色的斗篷帮它掩饰了这个特征,因此不易看出。只有在靠近的时候,才会清楚地看见在它肩膀上,使它的脊柱弯曲的巨大肉瘤异常巨大。从它身体的每一处所冒出的大丛绿色毛发就像是一片片的锯齿草。它的上臂和小腿覆盖着鳞片,手和脚长着长爪,五官略似猫脸。它的眼睛又黑又亮,表面上有一种伪装的平和,就像是两潭隐藏着邪恶与破坏力的湖水。

一旦看见这些特征,不用说,这一定就是达哥鞑魔。这也代表着它不是一个人类,而是魔物。

这个魔物心中充满憎恨,而且它的恨意到了几近发狂的地步。几百年来,它被囚禁在位于禁域之墙外边的黑暗界中,这使得它的怨恨更为加剧,占据了所有思绪。仇恨赋予它力量,它要用它来摧毁害它变得如此悲惨的家伙。就是精灵!所有的精灵。但现在即使如此还是难以让它满足。数百年来,它被隔绝在这个曾经由它所主宰的世界之外——一个无形、无情、充满无尽黑暗以及乏味、痛苦、死气沉沉的牢狱之中。摧毁精灵并不足以减轻它所受到的屈辱。其他的生物也必须被消灭。人族、侏儒、巨人族、地精——它憎恶所有具有人性的族类,因为他们生活在它的世界,却宣称这是他们的世界。

它心想,复仇之日就要到了。就像它的自由来临一样。它可以感觉到。等待了数百年,在禁域之墙布岗,测试这座墙的强度,探查其弱点——那时它就知道这座墙终有一天会倒下。这一天终于到了。艾尔奎斯树已经濒临死亡。喔!多么中听的一句话!它想放声大喊!她快死了!她快死了,而且她再也无法守卫禁域了!

当然,禁域暂时还是紧紧封闭的。它不会在一夜之间或数周就完全腐坏。它连要撕开小裂缝都需要极大的力量才能做到。但是达哥鞑魔拥有强大的力量,比任何仍被禁锢在禁域中的同类都强。它是群魔之首,统驭着它们。在漫长的放逐岁月中,少数人会公然反抗它,正好被它用来杀鸡儆猴。现在所有的人都服从、惧怕它,但是对于自己被禁锢于此也都怀着恨意。与日俱增的怨恨,驱使它们发狂般地想要复仇,当最后它们终于重获自由时,复仇的渴望是不会轻易就被满足的。

但是现在,它们必须等待。当下,它们必须保持耐性,但不会太久的。禁域会一天天地松动,随着艾尔奎斯树缓缓倒下,禁域就会朽坏。只有一件事可以阻止这种情况发生,那就是艾尔奎斯树再次复苏。

达哥鞑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它很清楚艾尔奎斯树的历史。在她刚刚诞生之际,在她将诸魔和自己从光亮的世界打入黑牢中时,若它能逃脱的话,结果又会如何?如果它当时不曾被威力强大到可超越生命的魔法击败,那又会如何?它清楚地知道现在的自由仍然有可能再度被剥夺。要是一名精英带着一颗艾尔奎斯树的种子去到她的能量源头,艾尔奎斯树就有可能重生,禁域就会再度被召唤。它明白这点,就是因为清楚这点,所以它才会在此。自己是否能够攻破禁域之墙,它没有把握。这是一场危险的赌博,要耗费相当多的能量,万一失败了,它可能会变得不堪一击。在墙的后方,有一些魔物的力量跟它不相上下,它们可能会趁机消灭它。但是放手一搏却是必要的。就目前而言,精灵相信自己是安全的,不认为在禁域里的囚徒拥有足够的力量突围。等到他们醒悟时,已经为时已晚。到那时候,它就能够确定艾尔奎斯树绝对不会重生,禁域也不会再恢复。

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它带了其他两个战友出来。

它很快地就找到了变形怪。当变形怪在复制眼前所发现的生物时,它的身体会不断地改变颜色和形状。在禁域,它们可以说是被遗弃的一众。但是在这个世界,有无穷的可能性。世间万物,不管是何种生物,无论是外貌或能力,它都可以模仿得惟妙惟肖。就连达哥鞑魔也不确定变形怪真正的样貌;这种怪物太容易改变成其他生物的形态,它根本就是随时随地都在模仿其他物体,但却都不是它自己真正的样子。

这是特别的天赋,而它的邪恶却几乎跟达哥鞑魔难分轩轾。变形怪也是魔物的后代,它很自私,也很讨人厌。它喜欢拟态,也喜爱伤害别人。它一直都与精灵和他们的盟友为敌,它厌恶这些人对于生长在他们世界中的弱小生物表现出善意的关心。弱小生物对变形怪而言一文不值。它们孱弱,容易受伤;它们是像它一样强大的生物的垫脚石。变形怪没有朋友。它也不想要。除了达哥鞑魔之外,因为达哥鞑魔拥有强大的力量。因为这个原因,变形怪甘愿成为它的下属。

达哥鞑魔花了好一会儿工夫才找到死神。达哥鞑魔最后发现死神就在自己身旁,它完全静止不动,在清晨的微光中跟影子没什么两样,它就如另一段将逝的夜色般与平原灰暗的光线融合交错。由于死神从头到脚都穿着死灰色的斗篷,所以几乎看不见,它的脸小心翼翼地隐藏在大兜帽的荫蔽中。没有人能够看到这张脸超过一次。死神只会让死在它手上的人看这么一次,然后对方必死无疑。

如果变形怪可以被认定为危险的,那么死神的危险性至少是它的十倍。杀戮是它存在的唯一目的。它是一只巨形的怪兽,肌肉厚实,当它站立时,高度超过两米。然而可别被它的魁梧所误导,它可一点都不笨重。它行动自如、迅速、无声无息且无懈可击,是猎杀精灵的高手。一旦它开始猎杀行动,它就不会放弃。它所追逐的目标无一能幸免。即便它的魔力不及达哥鞑魔,但就连达哥鞑魔也敬它三分。达哥鞑魔心生警惕,是因为死神并不像其他人一样是因为害怕它或是尊敬它而当它的属下,死神只是一时兴起。死神什么都不怕。它是一只不在乎生命的怪物,对它自己的生命也是如此。它杀人并非因为它喜欢杀戮,而是因为杀戮是它的本能。因为它的难以控制,达哥鞑魔不得不让它杀害较弱小的魔物,以安抚它体内的嗜杀因子。一旦有一天它们从禁域中被释放,死神就能将全世界的生命都当成是自己的猎物。因为只要它想要,它就可以猎捕他们。最后,它会毁灭所有的生命。

变形怪和死神,一个是它的双眼,一个则是它的左右手。这双眼睛和手要让精灵们痛彻心扉,并永远终结掉艾尔奎斯树可能重生的机会。

达哥鞑魔以锐利的眼神看着东方,朝阳的光晕快速地跃出断线山的山巅。该出发了。今晚之前,它们必须到达埃布尔隆。这也是经过它精心布局的计划。时间对它而言很珍贵;如果它要出其不意地抓住精灵的话,就不该让时间浪费一分一秒。它要让精灵措手不及。

达哥鞑魔迅速地向它的同伴示意,然后转身朝着断线山的隐蔽处蹒跚走去。当它在脑海中品尝着今晚将收获的成功果实时,黝黑的眼睛洋溢着喜悦。今晚之后,精灵的气数将尽。过了今晚,他们将被迫看着他们挚爱的艾尔奎斯树腐朽,甚至连丝毫重生的机会都没有。

的确。因为过了今晚,全部的精英都会死。

离断线山的群山数百米远的地方,在一个让它们藏身的幽暗处,达哥鞑魔停下脚步。它的两只手紧握着令牌,让它直立着,一端用力地稳稳插入干裂的土地中。它略微低下头,双手紧握住令牌。它伫立良久,纹风不动。在它身后,两个从属好奇地看着,它们黑暗的形体聚集在一起,眼睛露出些许黄光。

突然间,令牌开始微微发光,在黑暗中,淡红色的焰光照映出达哥鞑魔巨大的轮廓。过了一会儿,令牌的光瞬间增强,并开始忽明忽暗。红光从令牌传至达哥鞑魔的手臂,将它绿色的皮肤变成了血红色。达哥鞑魔抬起头,从令牌喷发出的火焰直往上冲,形成一道细长、明亮的弧线,像某个受惊吓的生物般,溜进拂晓的天际。几秒钟的工夫,它就消失无踪。点亮令牌的光芒又亮了一次,然后熄灭。

达哥鞑魔后退一步,令牌开始往下沉。它周围的土地被烧得焦黑,潮湿的空气中可以闻到灰烬的余味。整座平原一片死寂。达哥鞑魔坐了下来,满意地闭上眼睛。它坐着不动,身旁的两个同伴也是如此。它们都在等待。

终于,在北境广袤的旷野中,恐怖的、长着羽翼的梦魔在达哥鞑魔的召唤下漫天遍野袭至,达哥鞑魔将带领它们往东朝埃布尔隆前进。“现在,我们等着瞧吧!”达哥鞑魔低声说道。

03

太阳刚升起,安德·艾力山铎从他的小屋前门走出。身为精灵国王伊凡丁的次子,他可以在宫廷里拥有私人的空间,但是几年前,他搬到他现在的住所,只为获得他在皇宫里所缺乏的隐私与清幽。但由于他的长兄亚利安得到父亲绝大部分的关注,安德现在觉得无论自己选择住在哪里,都无所谓了。

他四十岁了,已经不再是个年轻小伙子。在他削瘦的精灵脸庞上,细长的眼睛已经长出鱼尾纹,棱角分明的额头上也长出了皱纹;但是他的步伐相当迅捷轻快,当他笑的时候,有张孩子般天真的脸孔——不过这些日子以来他很少笑了。

当他快走到大门时,他看见老管理员文特已经在工作了,他拿着锄头在整理花圃,弓着瘦长的身躯在工作。当安德走进前门,守门的卫兵向他点头致意,他也点头回应。卫兵和他长期以来都省却掉繁文缛节。但王储亚利安却坚持要其他人对他毕恭毕敬。

他沿着道路走,这条路往左弯可直通马厩。忽然间,一阵轰隆隆的马蹄声和一声呼喊划破了早晨的宁静。当亚利安骑乘的种马猛然向他冲过来时,他跳到一旁。由于突然被拉停,马儿后腿直立,前腿跃起。

在这匹马完全安静下来之前,亚利安跳下马看着他的弟弟。安德长得又矮又黑,但亚利安却帅俊挺拔,和他父亲在这个年纪时长得一模一样,相当受人注目。再加上他是一个优秀的运动健将和训练有素的战士、猎人和马术师,因此理所当然成为伊凡丁的骄傲与喜悦。亚利安也有一种让人抵挡不住的魅力——这是安德一直觉得自己内在缺乏的。“老弟,要去哪?”亚利安问道。就像平常一样,他的语气总是带点嘲讽和轻视的意味。“如果我是你的话,我就不会去打扰父王。他和我为国事操劳了一整晚。我刚刚去看他时,他还在就寝。”“我是要去马厩,”安德平静地回答,“我并没有要去打扰任何人。”

亚利安咧嘴笑笑,转身走向他的马。他一手放在鞍头上,轻盈地跃上马鞍。然后他转过身来往下看着他弟弟。“好了,我要去沙朗丹侬几天。农业区的居民全都在鼓噪闹事,说什么古老传说中的世界末日快要来临了。根本是一派胡言。不过,别高兴得太早。在父王前往科什尔特之前我就会回来。”他笑着说道,“另外,老弟,你也管管政事,好吗?”

他挥动缰绳,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大门前。安德口中喃喃咒骂了几声,也没有心情去骑马了。

本来是要由他陪伴国王到科什尔特的。巩固巨人族与精灵族之间的关系非常重要。虽然已经打好基础,但是仍然需要外交的手腕和谨慎的协商。亚利安太没耐心,而且又莽撞,不太能去感受别人的需求和想法。安德或许缺乏他兄长的体能,而且他可能也缺乏天生的领导才能,但是他拥有在外交议事上所需的周密思虑、谨慎推理以及富有耐心的天赋。在少数几个他被征召执行任务的场合中,他都表现出了这样的能力。

他耸耸肩。现在想这些事没什么意义。他已经恳求伊凡丁让他去,但因为亚利安的原因而遭拒。亚利安有一天将会成为国王,当伊凡丁还能领导国家时,亚利安必须要练习所需的治国才能。这也许是合理的,安德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曾经,亚利安和他感情很好。那是当艾恩还在世的时候——艾恩是艾力山铎家族的么幼子。但是十一年前,艾恩在打猎的意外中不幸丧生,从此,家族间的关系变得不再如此紧密。艾恩的小女儿安柏丽,寻求安德的协助,而不是亚利安,因而让这位较年长的哥哥心生妒忌,所以常常公开羞辱安德。当安柏丽放弃担任精英的职务时,亚利安将此归咎于安德的影响,他的羞辱演变成毫不掩饰的敌意。如今,安德怀疑他父亲被亚利安洗脑了,所以对他怀有偏见。但是他对此也无能为力。

他一直陷于沉思,步出大门,往回家的路上走,这时他身边响起了一声呼喊。“王子殿下,等等!”

来者是一名精英,有着一头红发——洛林,是叫这个名字吧?现在这个时间,在生命之园以外的地方看见他们任何一个人都不寻常。他停下脚步,等这位年轻的精灵跑过来,由于突然停下,他的脸颊和手臂流下汗水。“王子殿下,我必须要谒见国王。”这位精英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他们不让我进去,事出紧急。您现在可以带我去见他吗?”

安德犹豫了一下。“国王还在就寝……”“我必须立刻见他!”洛林坚持地说道,“求求您!这件事十万火急!”

因为努力地要强调事情的急迫性,他的声音都哑了。安德思忖着到底是什么事情这么重要。“洛林,如果你遇到什么麻烦,或许我……”“不是我,王子殿下。是艾尔奎斯树!”

安德不再迟疑。他点点头,拉着洛林的手臂。“跟我来吧。”

他们俩一起匆匆地穿越大门,往国王的寝宫跑去,卫兵们惊讶地瞪大眼睛看着他们离去。

担任伊凡丁国王贴身秘书的年轻精灵格尔坚决地摇头,但是在深色的晨袍下,他纤瘦的身子动作有些不自然,而且不敢正视安德的眼睛。“我不能叫醒国王,安德王子。他告诉我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吵他。”“包括任何人吗,格尔?”安德轻声问道,“连亚利安都不行吗?”“亚利安刚离开……”格尔欲言又止,脸上看起来更加不悦。“那就对了。我人都在这里了。你真的要告诉我说我不能见我父王吗?”

格尔没有回答。安德往国王的寝室走去,格尔急忙跑了过去。“我去叫醒国王陛下。请在这里等我。”

过了好几分钟,格尔才走出来,他的脸上仍透露着为难的表情,但是他对安德点头示意。“他将见你,安德王子。但是只有你能进去。”

当安德进入国王的寝室时,他还坐在床上,刚喝完格尔倒给他的一小杯酒。他对安德点点头,然后动作轻缓地从温暖的被窝里走下床。房里清晨的凉意让他年迈的身子不禁打了个哆嗦。格尔与安德一起进来,手上抱着一件长袍,伊凡丁拿过来披上,并束紧腰带。

虽然伊凡丁·艾力山铎已经八十二岁了,但健康情况非常良好。他体格匀称,身体硬朗。他的头脑精明机警。他依旧拥有不可思议的平衡感,能根据是非曲直来判断每一件事,而且几乎毫无例外地选择能够带给他自己与他所统治的人民最大利益的人、事、物。若没有这样的天赋,他不可能还稳坐王位,甚至不可能还活到现在。安德或多或少觉得他遗传了这种天赋,虽然就他目前的处境而言,这似乎一点用处也没有。

晨光洒满整间寝室,和煦又清新,还送进清晨的露珠。格尔安静地忙着做事,点燃油灯,驱赶房间内各个角落仅存的幽暗。伊凡丁在一扇窗前踌躇了一会儿,定定地看了一眼在沾满雾气的玻璃上自己脸孔的倒影。玻璃上所映照出的双眼有着深邃的蓝色,坚定而敏锐,这双眼睛目睹了太多的岁月和太多的不顺遂。他叹了口气,转身面向安德。“好了,安德,到底是什么事?格尔说你带了一名精英来,他有事要呈报?”“是的,父王。他说艾尔奎斯树向他传达了紧急讯息,他要向您报告。”“艾尔奎斯树传达的讯息?”伊凡丁皱起眉头。“她上次传达讯息是多久以前的事了?超过七百年了吧?”“他不告诉我,”安德回答,“他坚持要亲口向您呈报这个讯息。”

伊凡丁点点头。“那么让他说吧。带他进来,格尔。”

格尔微微鞠躬,急忙走出寝室的大门,连门都来不及关上。过了不久,一只巨型的长毛狗从门缝挤进来,静悄悄地走到国王脚边。它是曼克斯,国王的猎狼犬,他爱怜地迎接它,搓搓它灰白色的头。曼克斯跟着他将近十年了,比任何人对他都更亲密、更忠实。

这时,大门敞开,格尔走了进来,洛林跟在他身后。精英在门口停下脚步,犹豫不决地看着格尔。国王对格尔点头示意,要他先行离开。安德也正要离开,但是他父亲伸手示意要他留下。格尔再度鞠躬离开,这次他紧紧关上大门。他离去后,这名精英上前一步。“国王陛下,请原谅……他们认为我……应该由我来向您报告……”他差一点连话都说不出来。“没什么好怕的。”伊凡丁先让他安心。安德一直都知道他父亲能够展现出一种魅力,譬如国王这时很快地走上前去,将手放在这位年轻精灵的肩膀上。“我知道这件事对你一定很重要,否则你不会放下生命之园的工作。来,告诉我是什么事。”

国王不解地看了安德一眼,然后带领这位精英到一张小写字桌边,他让洛林坐下,自己也拉出椅子坐下。安德跟着他们走过去,不过他还是站着。“你叫作洛林,对吧?”伊凡丁问这位精英。“现在,告诉我你来这里的原因。”

洛林的身子靠向桌边,并将手放在桌上,手指紧紧地握成一团。“国王陛下,今天早上艾尔奎斯树跟精英们说话了。”他的声音非常微弱。“她跟我们说……她跟我们说她快死了!”

安德觉得全身一阵冰凉。一时间,国王没有响应,但是直挺挺地坐着不动,他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洛林。“一定是弄错了。”最后他说道。

洛林断然地摇摇头。“不会错的,国王陛下。她跟我们每个人都说了。我们……我们全都听到了。她快死了。禁域已经开始崩解。”

国王缓缓站起身,沉默地凝望着窗外的树林。“洛林,你确定吗?”伊凡丁问道,“非常确定吗?”“是的……没错。”

洛林坐在桌边,轻轻地啜泣着,几乎没有发出声音,他将脸埋在手里。伊凡丁没有转身,而是继续定定地盯着树林看,那里是他的家园,也是他子民的家园。

安德呆住了,他看着父亲,因为极度震惊而感到晕眩。从前所听到的极恶之事在他心中蔓延开来。艾尔奎斯树快死了!禁域快垮了。曾经被阻隔的邪恶势力将再度被释放。混乱,疯狂,战争!最后,一切都会毁灭。

他曾经跟着宫廷老师研读历史,也在他自己的藏书中读过。那是一段充满传奇色彩的历史。

很久很久以前,在超级大战之前的一段时间,在古老世界的文明开始之前,甚至在旧世界的人类出现之前,善良的生物与邪恶的魔物之间曾经发生过一场大战。精灵在那场战争中站在善的那一边。那是一场漫长、恐怖、毁灭性的战争。但是最后,善的一方赢得胜利。不过,邪恶的本质是无法完全根除的,只能将其驱逐。因此,精灵和他们的盟友结合他们的魔法和大地本身的生命力创造了艾尔奎斯树,因为她的存在,形成了压制住邪恶生灵的禁域。只要艾尔奎斯树活着,邪恶的势力就无法再回到世间。它们被封锁在黑暗的空间里,或许在禁域之墙后方痛苦地哀嚎着,但是世间却一点也感觉不到。

直到现在!但是如果艾尔奎斯树快要死了,禁域一定会瓦解。原本艾尔奎斯树似乎是一股永恒的力量,她经历了如此多的世代,都没有改变。精灵族相信永远都会如此。但现在看起来似乎错了。

国王突然转身,很快地看了安德一眼,然后走回桌边,坐下来,他握住洛林的手,让他心情平静下来。“你必须告诉我她跟你说的每一件事,洛林。巨细靡遗,不能有遗漏。”

洛林默默地点着头。伊凡丁松开手,往后靠着椅背准备听洛林述说。安德坐在他们旁边。“国王陛下,您曾经听说她跟我们沟通的方式吗?”他毕恭毕敬地问道。“洛林,我也曾经是一名精英。”伊凡丁回答道。安德惊讶地看着他的父亲。他从没听说过这件事。但是洛林似乎从这个回答中获得了某种程度的信心。他点点头,转身向安德解释。“她的声音并非真正的说话声,而是出现在我们脑海中的影像。她不常说话;所谓她说的话,就是她投射在我们脑海中的画面,然后透过我们加以解释。当她喊我的名字时,我就是这样解读的。影像很短暂,而且并非描述得很完整,所以我们必须竭尽所能地去解读。”

他停顿了一下,又转身面对伊凡丁。“国王陛下,我……在今天早上之前,艾尔奎斯树只跟我说过一次话。她只有在挑选精英时跟我们六个人说过话。在今天早上之前,我们所知道的沟通方式大多是根据圣职书而来的,以及通过之前担任过精英的人跟我们讲述而得知。”

伊凡丁表示肯定地点点头。洛林继续往下说。“国王陛下,今天早上艾尔奎斯树跟我们讲了很久的话,这是她从没做过的事。她把我们叫到她身边,告诉我们过去所发生的事,还有我们精英必须做的事。影像并不完全清晰,但是她快枯萎的事错不了。她已经开始腐坏。当她倒下时,禁域也会跟着她一起毁坏。她唯一的机会就是重生。”

伊凡丁伸出他的手,紧紧握住洛林的手。安德对于艾尔奎斯树的死亡预言感到震惊与困惑。重生!在最古老的历史书中曾经提到,艾尔奎斯树可以重生,而禁域也会存续下来。“所以还是有希望的。”他轻声说道。

伊凡丁看着洛林说道:“怎么做才能让她重生?”

洛林摇摇头。“国王陛下,她将命运交给了精英。只有透过我们,她才能让她自己重生。我并非胡乱猜测,但影像非常清楚。她会将她的种子交给我们其中一个人,但她还没说是谁。没有显示脸孔。但是她让我们知道只有一位由她在这最后一次所选出的精英可以得到那颗种子。别无他人。被选中的人必须带着这颗种子前往大地的生命源头‘血火之泉’。带着这颗种子的精英必须将它埋进火里,然后再带回老树的位置,这样种子就会生根发芽,长出新树,取代旧树。”

安德现在想起了传说的细节——运送艾尔奎斯树的种子,血火的仪式,重生。在最古老的历史书中,是以一种人们不熟悉的、正式的语言讲述这件事——这是一段大多数的人都遗忘了或从来就不知道的历史。“血火之泉——到哪里可以找得到它?”安德突然问道。

洛林看起来很悲伤。“王子殿下,我们看见了一个地方,但是……但是我们看不出是在哪里。影像很模糊,感觉好像她无法正确地描述出来。”

伊凡丁的声音依然很冷静。“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不要遗漏任何一项。”

洛林点点头。“有一片荒野,四周都是山脉和沼泽地,浓雾弥漫。荒野中有一座山峰傲然孤立,在山峰底下的地底深处,有一个隧道迷宫。在迷宫某处,有一扇打不破的玻璃门。在门的后方就是血火的所在。”“这个谜题里都没有一个地方有名称吗?”国王耐心地问道。“只有一个,国王陛下。但是那是一个我们不知道的名称。藏匿着血火的迷宫好像叫作‘安全壕’。”

安全壕?安德在他记忆中搜寻,但是这个名称对他一点意义也没有。

伊凡丁看了安德一眼,然后摇摇头。他起身走了几步,忽然停住。他转过身看着洛林。“你们没有看到其他东西吗?一些看来似乎没有什么意义的事物?”“没有了,只有这些。”

国王对着这位年轻的精灵缓缓地点点头。“很好,洛林。你立即禀报是正确的决定。现在,你可以在外头稍候一会儿吗?”

当洛林走出房间,大门关上后,伊凡丁走回座位,缓缓坐下。他的脸似乎苍老了许多,动作就是一个年迈老人的样子。曼克斯走到他跟前,抬起灰白色的脸,同情地看着这位老人。伊凡丁叹了口气,疲惫地抚摸着这只爱犬的头。“是我活太久了吗?”他喃喃说道,“如果艾尔奎斯树死了,我要如何保护我的子民?我是他们的国王,保护他们是我的责任。我一直都这样认为。然而这是我生平第一次希望自己不需承担这个责任……”

不知不觉中,他的声音逐渐微弱,然后他转身看着安德。“好,我们必须做我们能做的事。因为亚利安去沙朗丹侬了,所以我需要你的协助。”伊凡丁突如其来的一番话让安德觉得内心有点激动。“你跟着洛林去仔细询问所有的精英,看看还能不能问出其他的事情。每一件事都要问到。我会把地窖中的古历史书搬出来,好好研究。”“你认为书里可能会提到什么吗?或者在古老的世界地图中?”安德怀疑地问道。“不知道。你读这些历史书的时间比我还晚,但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而且,我们还能做什么?如果我们要有任何机会找到血火的话,我们一定要知道的比洛林能够告诉我们的更多。”

他点点头,示意他可以离去。安德走出去找洛林,跟他一起回到艾尔奎斯树下,所有的精英都还在那里等候着。他要去那里尽力找出更多关于神秘安全壕的事。这似乎是一场徒劳的努力。但是,就像他父亲所说的,他们还能怎么做呢?

04

西边的天际布满紫红色的绚烂彩霞。在生命之园里,安德抬头看着艾尔奎斯树。这棵巨树看起来似乎很正常,然而在日落之前,摧残她的病症却能够看得一清二楚。

疾病蔓延得很快。在少数几根较小的枝条上,腐坏开始侵蚀银白色的树皮。好几丛的树叶因枯萎而垂挂在枝头,原本的深红色变成黑色。精英们以草药细心地涂抹在树皮上,并摘掉受损的叶片,希望阻止病情持续恶化,但心里都明白其实是徒劳无功。

他叹了口气,转身离去。他不确定自己为什么今天傍晚又来到这生命之园。精英们在一小时前就已经回到他们的宅院中了,既疲惫又气馁,因为心中的无力感,他们个个都沉默不语。但是他还是来了,被一种莫名的希望所牵引,期盼在这里可以发现他们极需的答案。当然,他没有找到那些答案。

走出花园时,他感觉到黑卫士兵团的哨兵目送他离开。他们还未察觉到艾尔奎斯树的腐坏,但是他们已感觉到事情有点不对劲。他心想,事情很快就会传开,不用多久,人们就会听说这件事。

他又叹了口气,希望自己能为父亲分忧解劳。伊凡丁一直很自信,一直相信任何问题都能找到解决的办法。但是现在,老国王看起来似乎感到很迷惘。在人生的最后阶段,这个挑战超过他能力所及。一句话都没有对儿子说,他就叫安德回去,继续尽其所能地帮助精英。

安德详尽地询问他们每一个人,探询他们集体的记忆,寻找一丝一毫可能带领他们到达安全壕的讯息。但是他一无所获。他研究了回溯到好几世纪前的历史书,一次又一次地检查。关于神圣的血火,提到它的资料有不少,血火是他们的世界以及万物的生命源头。但是没有一处提到有一个神秘的地方叫作安全壕。

艾尔奎斯树也没有为他们提供进一步的协助。在安德的建议下,精英们又回去找艾尔奎斯树。他们一次又一次地来到树下,一个接一个,或是所有人一起,乞求她给他们更多的线索,让他们更明了她之前所传达的影像。但是她不跟他们交谈。她沉默不语。

当他接近精英的宅院时,看见所有的灯光都熄灭了。一天中例行的工作都已完成,他们一定是像平常一样,在吃过晚餐后不久,就回到他们的寝室。希望他们可以好好睡一觉,稍微放松一下心情。有时候,无助和绝望比肉体的疲劳更累人,他们也可能在经过漫长的一天后反而无法入睡。

他静静地经过他们的宅院,要去王宫里向他父亲作最后一次汇报,这时一个黑影从路边矮树丛里冒了出来。“王子殿下!”“洛林?”他问道。接着,当这个身影走近时,他确认的确是洛林没错。“你怎么还没睡?”“我睡不着。我……我看见你走去生命之园,我想你会走这条路回去。安德,我可以跟你聊聊吗?”“你现在就是在跟我聊了呀,洛林。”安德提醒他道。虽然他试着想逗逗这个精灵,但是洛林脸上严肃的表情并没有变得比较轻松愉快。“你想起了什么事吗?”“或许吧。但是与艾尔奎斯树跟我们说的事无关,而是我认为你应该要知道的事。我可以陪你走一段路吗?”

安德点点头。他们沿着安德所走的小径,从精英宅院慢慢地往外走。“我觉得我好像应该是那个解决问题的人。”洛林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说话。“或许是因为艾尔奎斯树最先跟我说,所以寻找安全壕似乎是我个人的责任。我知道这样说可能把自己想得太过重要,但我是这么觉得的。无论如何,我不想忽略任何事。”“我想是吧。所以,我们有忽略了什么事吗?”“嗯,我想到一件事,我想我应该找个人说说。”

安德停了下来,看着年轻的精灵。“但我不想跟国王提起此事。”洛林愈来愈不安。“或是跟任何精英说。我真的不确定他们对这件事有多少了解……而且我们都不去谈论她……”

他的声音愈来愈小,安德耐心地等他说。“是安柏丽。王子殿下,在被选为精英后,她跟艾尔奎斯树说了很多次话,而且是长谈。”他缓缓吐出这些话。“艾尔奎斯树对待她的方式和对待我们其他人不同。我不知道她是否意识到这点。我们从来没讨论过这件事……”

安德突然全身僵硬。洛林看出了他的反应,赶紧接着说:“但是也许艾尔奎斯树会再一次跟她说话。或者她可能会比我们还了解。也许她可能知道我们所无法理解的事。”

两个人面面相觑了好长一段时间。然后安德缓缓地摇摇头。“安柏丽现在无法帮助我们了,洛林。她离开了。就连她母亲都不知道她到哪儿去了。”

这位红发精灵缓缓点头。最后一丝希望从他脸上消失。“这只是我的一点想法而已……”最后他说道,然后转身往精英宅院走去。“晚安,安德王子。”“晚安,洛林。不管怎样,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

洛林再次点点头,然后继续往前走。安德对着他离去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他黝黑的脸上出现忧烦的表情。他父亲曾询问有无任何线索可以提供安全壕的位置。然而真的没什么希望可以找到安柏丽。她可能在四境的某处。不过现在很难在伊凡丁面前提到她的名字。她曾经是国王最宠爱的孙女,被选为精英,让他充满骄傲和喜悦。但是她逃离了她的义务,让伊凡丁难以释怀。

他缓缓摇摇头,继续往王宫走去。

格尔仍在值勤,他的脸上满是疲倦,眼神也充满忧愁。他应该已经知道他们所面临的问题,但是相信他会守口如瓶。他看见安德,立刻站起身来,安德示意要他坐下。“国王正在等你,”他说道,“他现在在书房,不愿就寝。如果你可以劝他歇息,几个小时也好……”

安德答应说:“我尽力而为。”

伊凡丁在他的私人书房里,当他儿子进来的时候,他抬起头来。他的眼睛端详着安德的脸,读出他脸上的气馁。他站起身来,伸伸懒腰,缓缓走向已拉上窗帘的窗边,从褶层处凝望着窗外的黑夜。蜡烛快要烧尽了,蜡泪滴落在金属烛台上,凝结成一团。小书房里宁静又阴暗。到处都是一叠叠的书,想必格尔一定是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才把这些书从藏书窖中搬上来。

国王再次看着他的儿子。“有任何进展吗?”安德默默地摇摇头。伊凡丁皱眉蹙额。“我也没有。”他耸耸肩,指着桌上翻开的那本书。“那是最后的希望。里面有提到艾尔奎斯树的种子和血火。你自己看。”

这本书是历代精灵国王以及他们的文书官所收藏的一百多本历史书中的一册,从传说的年代开始讲述。这些书都已经磨损和老旧,因此被慎地以皮革和黄铜装订好,再以书套封住,使它们免于时间的摧残。这些书历经超级大战、第一次和二次大战,仍保存了下来。它们包含了精灵族完整的历史。

安德弯下身子看着翻开的页面,由于年代久远,墨色已变成咖啡色,用的字体是古文体。但是字迹够清晰,阅读不成问题。“唯一的种子将交至一位被选中的运送者手中。这颗种子将由运送者带往血火所在的穴室,只有先在那里将种子浸入火中,方可将种子复埋进土里。随即,树将重生,而大禁域将永远存在。因此高级巫师对他的精灵们说,即使他的身躯已腐朽,但是这个知识将会由精灵子孙继续流传下去。”

安德抬起头来,伊凡丁对他点点头。“我读遍了这里的每一本书,研究可能派得上用场的每一个段落。其他的书也有提到,然而没有一本说得比你刚刚读的这本还详细,但是它们都没有提到安全壕或是血火的位置,也没有提到赋予艾尔奎斯树生命和赋予禁域力量的魔法本质。”

安德心想,遗漏最后一项是可以理解的。他的祖先很少将魔法的奥秘以书面的方式写下来。这些事物都是靠口述传承,这样就不会被敌人偷走。有些魔法据说非常强大,但是只限某一时间、地点能使用。创造艾尔奎斯树的魔法可能就是如此。

国王坐了下来,研究了这本书好一会儿,然后无言地合上书。“我们必须依赖从艾尔奎斯树所得知的一点点线索。”他静静地说道,“用那些线索来判断血火所在的可能地点,然后把它们一一找出来。”

安德沉默地点点头。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希望。除了那些模糊的画面可以帮助他们,其实没有太大的机会可以找到安全壕。“真希望亚利安在这里……”他的父亲突然喃喃地说道。

安德不发一语。他自己承认,这次国王有很好的理由需要亚利安在身边。在指挥以及调度搜寻行动的领导能力方面,亚利安是不二人选。他的在场可以给他们的父亲一些安慰。现在根本没有时间去嫉妒他这点。“我想您应该就寝了,父王,”经过一阵缄默,安德建议道,“你需要休息,才能面对未来的事。”

国王再度起身,伸手掐熄桌上的烛火。“你也忙了一整天了。你也回去好好睡一觉吧。”

安德回到他的小木屋。他很意外自己竟然睡着了。虽然他的思虑模糊地转呀转,但是身体的劳累还是占了上风。半夜里,他只醒过来一次,被一个难以形容的可怕梦魇给吓醒,冒了一身冷汗,随后又沉沉睡去。

当他再次醒来时,已经是黎明时分。他赶紧起身换衣服。他匆匆地吃过早餐,准备要出门时,一股重新出发的决心增强了他的信念。这个难题一定有解决方法,人们一定能找到安全壕。或许它是垂死的艾尔奎斯树的责任,也或许是精英的职责所在。但是一定有答案——必须有答案。

当他走在碎石小径上,他能够看到清晨的日光在新的一天开始时穿透周围森林的荫蔽。他想先去找精英,希望今天再跟他们聊一聊,也许可以有新发现。他们一定会一直想着这件事,在脑海中不断地思考,有可能他们其中一人会回忆起什么事。或者也许今天早上艾尔奎斯树会再度跟他们交谈。

他先停驻在王宫前,格尔已经开始工作了。但是这位年轻的精灵将手指放在嘴唇中央,无声地表示国王仍在就寝,不应被打扰。安德点点头并离开,很高兴他父亲可以好好歇息。

当他经过花园时,他满心期待地看着庭院,很意外并没有看到文特在园里工作。更令他意外的是,他看到这位老人家的工具散落在玫瑰花圃边,金属部分还留着刚挖掘的泥土。文特不是会把事情做一半就丢下的人。如果他真的背痛复发到受不了,他应该会去做检查。但是那也没有这么急吧。安德此刻有更多紧迫的事要做,他匆匆看了灌木丛后方的花圃最后一眼,然后赶忙上路。

几分钟后,他迈开大步经过生命之园的外墙,沿着破旧的道路往大门走去。卡洛岚山高耸的岩壁陡峭地矗立在颂河东岸,因此埃布尔隆比周围的地势要高。从卡洛岚山的山顶往下望,可以看见一望无际的西境往前延伸:从东边和北边看去,是精灵家乡的塔楼与林间小道,它们紧紧地被包围在浓密的林地中;南边则可遥望马刺山和派肯山灰蒙蒙的峭壁,山的周围镶上如蓝色缎带般的摩米顿河,它蜿蜒绵长的河道将古老的山脉一分为二,然后往东流入卡拉洪;往西边望,在卡洛岚山的山脚下,湍急的颂河另一边,是沙朗丹侬村,该地是精灵国的产粮区。四境都是精灵的家乡,他感到相当自豪。他必须找出方法,他和精英以及他父亲都在设法共同来拯救它。

不久,他站在艾尔奎斯树面前。但是并没有精英的踪影,这棵树孤零零地立在园中。

安德不敢置信地东张西望。即便艾尔奎斯树所透露的事实扰乱了精英们例行的公事,但他们全都睡过头了似乎是不可能的事。数百年来,精英们每天都在第一道曙光照耀艾尔奎斯树时向她请安,从未间断。

安德赶紧离开生命之园,当精英的宅院外墙映入眼帘时,他几乎是奔跑过去。宅院周围是一片常绿林,石砖砌成的走道两旁装饰着美丽的花园,后方的菜圃整齐地排列,黑色的土壤上布满翠绿的茎叶和幼苗。一道破旧的石墙环绕着庭院,每一边都设有一道白色的栅栏门。

房舍阴暗而寂静。

安德放慢脚步。现在这个时间,精英一定醒了。但是这里却一点都没有人活动的迹象。王子似乎感到一阵莫名的凉意。他继续往前走,眼睛凝视着房舍敞开的大门后方幽暗的微光,最后,他站在门口。“洛林?”他轻轻喊着那位年轻精灵的名字。

没有任何回应。他走进大门,隐身在一片漆黑之中。他眼角的余光察觉到有一丝动静,就隐藏在他周围常绿林中的某处。突然间,一股恐惧感袭来,让他全身发冷。后面到底有什么东西?

他想到他的武器还留在住所,没带出来。他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看看还有什么动静。但是什么都没有,也没有声音显示有其他生物存在。因此,他决定继续往前走。“洛林……?”

当他的视线适应了晦暗的室内光线,这名年轻精灵的名字却哽在他的喉咙,叫不出来。

大房间里尸横遍地,就像被丢弃的麻布袋一般,尸首四分五裂,一点生命迹象都没有。洛林、杰斯……所有的精英全都遇害了,像是被发狂的野兽撕裂一般。他绝望到了极点。现在没有一个精英活着,能够带着艾尔奎斯树的种子去寻找安全壕和血火。如今,艾尔奎斯树无法重生,精灵也无法获得拯救。眼前的屠杀场面让他作呕,但是他僵在原地,无法动弹,惊恐和厌恶感袭遍全身,有一个词跳入他的脑海中:

魔物!

过了一会儿,他摇摇晃晃地走出门外,靠在房子的墙边,努力要让自己的颤抖平息,却忍不住反胃。等他稍稍恢复,他立刻前往通报黑卫士兵团,接着快速回到王宫里。他的父亲一定要知道这个消息,而且最好这个消息是由他儿子来通报。

情况非常明显。由于艾尔奎斯树枯萎,禁域已开始毁坏。力量比较强的魔物逃了出来。只有魔物才会对精英下这种毒手。一次意外的成功,让这群魔物确定它们再也不会被囚禁。它们杀害了所有可能帮助艾尔奎斯树重生以及使禁锢它们的禁域复原的人。

他往回跑,经过宫廷大门,这条石子路会经过老文特所照料的花园。文特现在在园里工作,正在挖土和除草,当安德王子经过时,他抬起皱巴巴的脸看了一下。安德因为赶时间,几乎没看到他,也没跟他说话。

文特的眼睛满意地往下看,他的双手正心不在焉地把玩着黑土。变形怪拟态成老园丁,继续做着他的工作。

05

当安德关上收藏着精英圣职书的小屋大门后,他停下脚步,看着外头天色渐暗,四周悄然无声。现在这幢小屋空荡荡地矗立在原地,六具精灵的尸体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清理干净,安德清点了他们的私人财物,准备归还给其家属。接着他监督下人搬运残缺的尸体,并收集好圣职记录,拿到皇宫的地下藏书阁中妥善保存。他逐页翻阅这些记录,寻找任何的蛛丝马迹。但他什么都没发现。他摇了摇头。有什么差别呢?他失望地想。现在就算知道安全壕的事又如何?没有精英带着种子,还需要找出血火的位置吗?

安德离开这幢空荡荡的小屋,然后转向通往生命之园的小径。整座卡洛岚山在入夜后处处可见熊熊的火炬在燃烧。到处都是士兵,黑卫士兵团包围了生命之园,而由精灵猎人所组成的国王私人兵团“皇家护卫队”在城里的街道及林间小道巡逻。精灵们对于所发生的事当然惊恐不已。当精英被杀害的消息一传开,伊凡丁很快地向他的人民保证会保护他们,不让同样的悲剧发生在其他人身上。他相信人民没有立即的危险,精英才是凶手唯一的目标。一般百姓对加害者不具意义。而且,采取预防措施有益无害。国王可以察觉到人民心中所产生的恐慌,这样的措施可遏制他们的恐慌,同时也达到保卫全城的目的。

安德在生命之园墙外停下脚步。他深深地呼吸,让自己心绪稳定下来,强行压下一整天来不断增长的无助感。凶手究竟目的何在?即使精英们还活着,他们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找寻血火。由于禁域早已开始崩解,已经没有足够的时间去寻觅了。况且现在,精英们早已不在人世……

安柏丽。

她的名字在他心中轻轻地响起。安柏丽。洛林最后曾提到她。或许她可以帮忙,那位红发精灵曾经如此建议。当时这个想法似乎是天方夜谭,但现在却是唯一的方法。安德的思绪猛转。他记得当老国王得知安柏丽背弃了她担任精英的职务时,既悲痛又失望。安德心中衡量着这件事以及今天早上当他告诉他父亲精英被杀的消息时,他在国王脸上所看见的绝望。他很快就做了决定。国王极渴望从某方面得到援助。由于亚利安到沙朗丹侬去了,安德知道他必须尽一己之力。除了建议他父亲必须要找到安柏丽之外,他还能给予哪些其他的协助呢?“精灵王子?”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声音,吓了安德一大跳,他倒抽了一口气。一个黑影从紧靠着生命之园生长的松树林荫中走出来,身影比周遭的夜色还要黑。刹那间,安德屏住呼吸,一时僵住,反应不过来。然后,他迅速地伸手握住系在腰间的短剑,这个黑影走上前,一只手放在安德的手上,并牢牢抓住。“请放心,安德·艾力山铎。”这个声音非常柔和,又颇具威严。“我不是你的敌人。”

这个阴影是人类的形体,安德现在看清楚了,对方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身高超过两米。黑色袍子紧紧包住消瘦的身体,他斗篷上的兜帽把头包得紧紧,只露出细长的眼睛,像猫一样闪着亮光。“你是谁?”精灵王子终于勉强说出话来。

这个人举起手来,将兜帽往后拉开,露出了里头的脸孔。这张脸棱角分明,布满皱纹,在宽阔、不笑的嘴巴周围留着短短的黑胡子,头发及肩。在浓眉下方是一双如猫般的眼睛,锐利、深邃,他的鼻梁长而扁平。这双眼睛直盯着安德的眼睛看,精灵王子发现自己无法将视线移开。“你父亲知道我,”这位高大的男子轻声说道,“我是亚拉侬。”

安德全身僵直,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亚拉侬?”他缓缓地摇头。“但是亚拉侬已经死了啊!”“我像是一个死人出现在你面前吗?”他低沉的声音中带点嘲讽,眼睛又再次闪烁光芒。“不是……不是,我看得出来……”安德结结巴巴地说着,“但是已经超过五十年了。”

他的声音愈来愈微弱,关于他父亲的故事的回忆涌入脑海:寻找沙娜拉之剑,将伊凡丁从敌营中救回,泰尔西斯之战,黑魔君成了矮小的谷地人谢伊·欧姆斯福德的手下败将。每一个事件,亚拉侬都有参与,他将自己的力量与智慧奉献给四境。当战争落幕,黑魔君被消灭,亚拉侬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据说,谢伊·欧姆斯福德是最后一个看到他的人。之后有谣传说亚拉侬有些时候会来到四境,四处游走。但是他并未来到西境和精灵城。没有人预料会再见到他。他的父亲常告诉他,说到德鲁伊,人们很快就会联想到将会有大事发生。云游者、历史学家、魔法师、各族的守护者、最后一位古德鲁伊、新世界的智者——这些都是亚拉侬的身份。

但是眼前这个人真的是亚拉侬吗?这个问题悄悄在他心中浮现。

这个高大的男人又往前靠得更近一些。“仔细看着我,精灵王子,”他命令道,“你会知道我说的是实话。”

安德专注地看进他闪亮的黑色眼睛里,刹那间,心中的疑惑烟消云散。他不再有疑问。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的确是亚拉侬。“请带我去见你父亲。”亚拉侬又开口说道,他的声音低沉且谨慎。“找一条人迹罕至的路走。我希望不要有其他人知道我的出现。现在就走,在守卫到来之前。”

安德没有跟他争辩。这位德鲁伊像他的影子般紧紧跟在身后,安德悄悄经过生命之园,然后快速地往王城里走去。

几分钟后,他们蹲伏在宫廷其中一端的常绿林中,那里有一扇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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