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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5-24 17:36: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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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周环玉

出版社:安徽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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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香

果香试读:

“既然都到齐了,今天我们就比一比,要是我赢了,你就得放弃秋草,要是我输了,我今后不会再找秋草半点麻烦,怎么样?敢不敢比一比?”在村外的老坟茔,大海站在陈志的面前,斜着眼看着他,嘴角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一双贼溜溜的眼睛不停地在转动着,好像在打什么鬼主意。大海又回过头看了看他的那几个跟屁虫似的兄弟,朝他们挤了挤眼睛,然后乐呵呵地笑起来。他的那几个兄弟也跟着瞎起哄。“比就比,你以为我怕你。如果你输了,我要你在秋草面前永远消失。”陈志握紧拳头,不甘示弱地对大海说。“哈哈哈!我还真的怕你把秋草输给我了,那样我可就对不起你了。”大海厚颜无耻地说。“别啰唆了,赶紧动手,你们都搞了半天了。”旁边的保全和银海一边躺在老坟茔旁的草地上看热闹,一边在嚷嚷着。“别捣蛋。”大海朝保全这边挥了挥手。“我躺这里怎么了?又不是你们家的,呸。”保全也朝大海吐了一口唾沫星子,然后从身边捡起一根小树枝在头发上搓了搓,眯眼看着他。

陈志答应过秋草,要保护她,要给她幸福,今天面对这种情况,他毫不犹豫地接受了大海的挑战。他和大海撕扯在一起,相互扭打着,然后又相互把对方绊倒在地抱在一起滚起来,旁边的助威声、叫好声、加油声不断。

大约半小时后,两个人都站起来,又蹲下身子大口大口地直喘气,一边喘着气还一边抬着头虎视眈眈地盯着对方。只见大海摆摆手,然后坐在地上,对陈志说:“今天打个平手,改天再打,今天……今天先……不打了,回去。”大海喘着气说,然后站起来,和他的那几个兄弟走了。

陈志没有说话,捡起地上的外套,沿着小路,往村里走去。保全和银海一看战斗这么快就结束了,没有什么看头了,也起身拍拍粘在身后的杂草,跟在陈志的身后哼着小调回村了。

此时,天色已渐渐地暗了下来,几个小孩正赶着鹅回家。

这一夜过得很快。天刚蒙蒙亮,村里异常安静,大概是因为昨天劳作了一天的人们还沉浸在香甜的睡梦中。此刻,远处的天边在或远或近中好像将要划出一道美丽的血红,随即,巷口也传来了几声熟悉的狗叫声。村民们陆陆续续地出门了,有的背着柳条筐去村后面的河沟里割牛草,有的穿着长筒胶鞋去田里扒果子,几个妇女挎着菜篮子结伴而行上街赶早市,几个老人叼着老烟斗去街上的老茶馆里喝早茶:一片热闹的景象。

这是春节过后的一个早晨,正月十六,天气非常好,似乎比前几天稍微暖和了一点,这好像预示着大伙在今年都能够有个好兆头。各家各户的女人也都不闲着,很早就起床赶着时间给自己心爱的男人和孩子做早饭。虽然过年的气息还没有完全散去,但大家都迫不及待地起了个早,忙活着田里的果子。果子其实就是荸荠,也叫马蹄,只是村里人一直以来都称作果子。

在无为县蜀山镇这个地方,能够提高农民经济收入的主要来源其实绝大部分都是果子,是从祖上传下来的,到现在自然也就成了这里比较出名的特产了。在整个蜀山镇,往年种植果子最出名的都是黄姑这个地方。黄姑的总人口居多,交通便利,人均产量和人均收入一直居全镇首位。最关键的是,这种植果子也讲究技术和经验,要是说到这一点,不得不说到新桥村。

黄姑街道以西有个村子叫新桥村,住着三百多户人家,距离黄姑老街步行不足

十分钟的路程。这个村子据说有几百年的历史了,这里大多数人都姓周,只有少数人家姓陈,还有几家姓鲁和姓张。

按照往常的习惯,一大早,根叔的嘴里又含着老烟枪,迈着十分悠闲的步子慢悠悠地来到老井旁,伸头看了看井里的水,然后眯着眼睛坐在井沿上,一只手拿着一只弯嘴的茶壶,一只手扶在烟枪的中间,深深地吸了一口,再缓缓地吐出一个漂亮的烟圈。那种神态,自然是舒服得不得了。自从根叔在那一年当上了村主任之后,他也就喜欢上了村里的这口老井。

这时,也不知从哪里跑过来

个十来岁的孩子,都亲热地叫着根爷爷,这些孩子又和往常一样蹲在根叔的面前,非要他再讲一个故事。根叔伸手挨个摸了摸他们的头,然后抬起脚,用鞋底磕掉烟嘴里的烟灰,卷起烟袋,对孩子们说:“都不在家,出来跑什么?”根叔似乎有些严肃地训着这些孩子,又似乎在向孩子们吼着,尽管他看上去凶巴巴的,但是这帮孩子一点也不怕他,依然缠着他不放。“我爸妈去田里扒果子了,奶奶在家做早饭,不让我做事,怕我烫着。”

姑子家的二姑娘说道。“根爷爷,讲故事,我要听你讲故事。”孩子们吵闹着。“好,好,别吵,那我就再给你们讲讲。”根叔也坐下来,把老烟枪和茶壶放在身边的石板上,看了看孩子们,微笑着,眼神里好像充满了神话般的迷雾,深深地吸引着这几个孩子,他们都一本正经地瞪大眼睛看着根叔。

于是,根叔又给孩子们讲起了关于黄姑的那一段故事……

以前这里的人把黄姑都称为黄姑寨,是为了纪念一名叫黄姑的非凡女子。这个黄姑,是唐末农民起义军领袖黄巢的侄女,有一年和兄长黄浩一起参加了起义军的队伍,追随身为冲天大将军的叔父,先后到过江西、浙江、湖南、湖北等地,屡建奇功。后来起义军失败,黄姑和她的兄长黄浩各率余部继续坚持战斗。黄姑在转战中,率千余将士由庐州(今合肥)横渡巢湖,爬上位于长江前沿的巢湖水城的一座小山(现称下泊山),来到了北麓渔村蟹子洼,然后扎寨修整以图恢复。

据民间传说,起义部队纪律严明,驻兵下泊山期间,忙时带领群众开荒生产,植桑养蚕,闲时练武以图扩军备战,汛期捕鱼,秋冬时上山狩猎。由于千余将士在此长时间驻扎,加上这里历来是经过巢湖的船舶避风停泊的地方,而且当地人们所需的生活品越来越多,一些商家开始瞄准这一商机,先是用船在水上贩运,后在地面支起地摊,店铺随之应需而兴,渐成街道。起义军离开之后,人们因黄姑曾在这里扎寨,促进这里的发展,就把此处定名为“黄姑寨”。

再后来,周村、柳树村、新桥村等村庄也陆续出现。

根叔每次讲到这里的时候,都是一脸的兴奋。这些孩子也许并不知道根叔在讲什么,但是只要能够蹲在根叔的身边听他讲一讲,他们也都心满意足了。每次听完故事,他们又一窝蜂似的蹦蹦跳跳地跑开了,一转眼都消失在前面的巷子里。根叔也站起来,拍拍屁股后面的灰尘,拿起烟枪和茶壶,哼着小曲又去村里转悠去了。

由于这几年的形势大好,政府的政策又更偏向农民,所以在这几年中,新桥村的变化很大:之前草屋土墙的房子,现在大部分都是平房和两层、三层的楼房了;前些年大伙都是为了生计而整天熬着、怨着、吵着,这几年大伙因为生活条件好了、富裕了,这脸上天天不只挂满的是笑容,更多的是一种自豪。

根叔就是这几年村里发展变化的见证人,村里的每一个角落他都非常熟悉,哪一块田是谁家的他都一清二楚,哪一条巷子有多长他都是心中有数。也难怪,毕竟根叔喜欢每天在村里走一走、转一转。

陈志和秋草的家就住在新桥村。

今天,陈志起得比较早,因为他心里有事,夜里失眠了。今天的天气虽然比前几天暖和一点,可毕竟是刚过春节,外面还是很冷。陈志也来不及烧点开水洗脸,就匆匆地打开水龙头,用冰冷的凉水开始刷牙洗脸。“这么早起来,要干吗去?”玉秀从锅灶后面起身走出来问道,手里还拿着没有扔掉的鸡蛋壳。“妈,我去找秋草,给她买锅贴饺送过去。”陈志一边刷牙,一边对玉秀说。“昨天这架还没打够啊?还要出去打?”玉秀提起了昨天打架的事。“是他非要找我打的,又不是我要打。”“这事千万别让你爸晓得,记住以后不要再打架了。”玉秀叮嘱陈志。“晓得了,妈。”“我跟你讲,今天不许去,你爸还在生气呢!别去招惹你爸。”玉秀站在洗漱间门口,提醒着陈志,她很清楚老亚的脾气。“妈,爸还在生气呢?那事不是过去了吗?”陈志说完,往嘴里倒了一口水漱了几口,然后抬起头咕噜咕噜几下又吐了出来,最后用毛巾擦擦脸就算洗漱完毕了。

陈志口中的“那事”,是昨天在村委会会议上,老田和老亚又为了去年在北京卖果子的时候相互压价的事情吵得不可开交,这次他们谁也不让谁,吵得昨天的会也没有开成。昨晚老亚一回来又狠狠地警告陈志不许去找秋草,还一个劲地说秋草有一个不地道的父亲。“妈,我晓得了,不会让我爸看见。”陈志朝玉秀笑着说,其实他心里是明白的,他和秋草的交往,本来父亲和母亲都是很赞成的,可自从有一次父亲和老田为了村里收购果子的事情闹得不愉快之后,父亲经常在他和秋草之间设置障碍。陈志这心里,感到不太舒服,毕竟两个人从小青梅竹马,认识也有二十年了。“妈,让我出去好不好?妈——”陈志洗好脸,见母亲还站在洗漱间门口,便嬉皮笑脸地讨好着。“你是不是还想惹你爸生气?我可告诉你啊,最好早点回来,否则,让你爸撞见了,看他怎么收拾你。”“妈,你就放心吧!”陈志说完,便匆匆地收拾好自己的背包,骑着自行车出门了。“路上慢点,早点回来。”玉秀站在门口喊着。此时,她的脸上不经意间露出了一丝笑容。

陈志是玉秀和老亚唯一的儿子,所以,玉秀几乎把自己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儿子身上,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从小到大,为了让陈志比别人家的孩子过得好点,她和老亚对自己从来都是节俭得不能再节俭,过着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生活。“知道了,妈。”陈志一只手扶着车头,一只手向母亲挥了挥。

从新桥村到黄姑街道,骑自行车,也不过五分钟。从家里出发,经过邢家塘,上坡就是新桥头,秋草的家就在这里。秋草家的房子有两层,没有装修。每次陈志经过这里的时候,都习惯性地看看秋草房间的那扇窗户,他喜欢秋草从窗户里探出头来冲着他笑的样子。

陈志很费劲地踩着自行车上了新桥头,他把车停在一旁,看见身边经过的都是从桃湾村来黄姑赶早市的人们,其中有几个不错的姑娘结伴而行说说笑笑,与他擦肩而过。可是他对这些丝毫不感兴趣,一想到今晚的家庭会议,他就愁得慌。这次的会议秋草一家都要参加,看来很麻烦,真不知道父亲到底要干什么。一想到会上可能又要谈到他和秋草的婚事,陈志的心里就有些不安。“陈志,陈志。”苏起在身后喊。苏起是陈志在村里最好的朋友,两人是从穿开裆裤时就一起长大的发小,在一起无话不谈。走到哪里,两人基本上都在一起,就连陈志和秋草去约会,有时候苏起都跟在后面。就像今天一样,陈志去给秋草送早餐,他都要跟在陈志的后面。“在想什么呀?叫你好几遍都没反应。”苏起推着自行车来到陈志的身边。看到陈志还在发呆,他撞了一下陈志的自行车,陈志这才反应过来。“没听见,今晚我家要开会,肯定又要说到我和秋草的婚事,你说我怎么办?”陈志一脸的无奈,没有了主意,向苏起求救。“那你是高兴呢,还是害怕啊?”苏起问。“说不上来,所以,问问你。”“我哪知道?这个会我又不能参加,你自己搞定就可以了。但是有一点我敢肯定:会议的结果不会太好。”苏起瞟了陈志一眼,根据以往开会的经历,苏起这次判断应该和之前的一样。

说完,两人一边骑着自行车去黄姑,一边想着今晚的对策。“要我说,你和秋草赶紧远走高飞,等你们在外面有了儿子再回来,到那时你爸也就没招了,你也省得总是受你爸折磨。”苏起还是一样低声地对陈志说。“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有一个问题,等我再回来的时候,我爸一定会打断我的腿,你说怎么办?”陈志无奈地说。“那就看今晚吧!祝你好运,兄弟!”苏起故意叹了一口气,然后摇摇头。

陈志很快就到了街上,还是和之前一样,来到街西头的老茶馆。这里的锅贴饺和大饼是秋草最爱吃的,陈志每次都在这一家给秋草买早餐。“婶,给我二十个锅贴饺,十个大饼,都要猪肉大葱馅的。”陈志从等候的人群中挤了进去。“别急,等一下婶子给你打包。是给秋草买的吧?”正在忙着起锅的老板娘和陈志打招呼。人很多,都在排队,陈志回头看了看后面排队的人,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就站到后面去了。“是的。婶子,不着急。”陈志在后面踮起脚伸长了脖子喊道。

说是早餐店,其实这里是黄姑街上最有历史的一家老茶馆,给陈志印象应该是最深刻的。在黄姑街上所有的老茶馆中,陈志最喜欢这里,因为小时候父亲经常带他来,老板娘人也非常好,很和善。

自从去年陈志和秋草大学毕业之后,陈志一直在家里帮着父亲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平时和秋草约会,都很提心吊胆,更别说经常这么早给秋草来买早餐了。

陈志和秋草两家,有着深厚的交情。陈志的父亲老亚和秋草的父亲老田相处了几十年,感情深厚之余也相互较劲。两家人在新桥村都很有名气,主要是每年都做果子的收购和外销生意。这对于以种植果子为生的村民来说,无疑是唯一的生活保障,所以,大家都很尊重老亚和老田。“秋草。”陈志和苏起来到泊山洞景区停车场,还没有锁好车,陈志就迫不及待地大声喊起来。见秋草没有回应,他就拿着早餐来到了售票口,伸头朝里面看看。“看什么呢?”一个

十来岁的女人坐在那里看书,见有人过来,便拿着书敲打着售票窗户的玻璃。“哦,对不起啊!书姐,刚看见你,刚看见你。”陈志一边笑嘻嘻地对那个女人说,一边把脸贴着玻璃朝里面看。“又来了!”书姐扶了扶架在鼻梁上的眼镜,看了陈志一眼,然后放下书敲着计算器。

认识陈志的人都说,他的身材很好,不胖不瘦,一米七

的个头,看上去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这也正是吸引秋草的主要原因之一。他习惯了黑色的西裤搭配白色的衬衫,喜欢每天把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目的就是在秋草面前有个良好的形象。秋草也喜欢陈志衣着整洁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尤其是见到陈志的那一刻。他笑起来傻乎乎的样子,倒是很招人喜欢。“来送早餐,要不书姐你也吃点?”陈志拿起塑料袋放在窗台上,笑嘻嘻地对书姐说。“书姐,怎么没看见秋草?”陈志又问。“别看了,不在。”书姐说。“知道你在逗我。”陈志的脸上显出焦急的神情。“我在呢!给我吧!”秋草从里面的休息室走出来,看样子精神状态不太好。

陈志从窗口将早点递给秋草。这时,苏起在一旁有点不耐烦了。其实苏起平时也不是个急性子,看陈志这么磨磨唧唧,他有点受不了。“秋草,开开门,让我进来坐坐。”陈志依靠在窗台上,笑着对秋草说。

秋草坐在书姐的身后,听着音乐,只顾吃着陈志给她买的早餐。她已经习惯了这样依赖着陈志,也只有这样一个男人,才愿意为她去付出。

苏起蹲在一旁,回头看了看陈志,摇摇头,心想这个男人也许一辈子就这样栽在秋草的怀里了,不禁叹了一口气。“哎,陈志,你爸是什么意思?你可不要欺负我们家秋草啊!”书姐转过头看着陈志,问他。“书姐,怎么会呢?我们家秋草在我心里,那分量可不比大象轻,我哪敢欺负?”陈志平时不太会耍嘴皮子,今天不知道怎么了,竟开起了玩笑。“你小子可不能有什么坏心思,别像你爸那样没有人情味。”“我可不像我爸,书姐。我这人最大的“弱点”就是通情达理了,哈哈哈。”陈志有些得意地笑了笑。“进来吧。”秋草吃完早餐,一边用餐巾纸擦擦嘴角残留的油渍,一边给陈志和苏起开门。“你早就该开门了,外面这么冷。”一进门,苏起就往火炉那边走过去,一双通红的手在炉边不停地搓着。“你可别被陈志带坏了。”秋草对苏起说。

其实秋草的意思是陈志在追求她的时候,几乎是死缠烂打,死磨硬泡。她是提醒苏起,别让女孩子反感。说到底,对于陈志,秋草还是满意的。她已经喜欢上了陈志追求她的这种方式,这种难以拒绝的方式。“还说我,你心里就偷着乐吧。”苏起靠在一旁的柱子边,眼睛瞟了瞟秋草。“年轻就是好,整天都可以谈情说爱。”书姐一边说着,一边唉声叹气地摇摇头。“书姐,你是在羡慕吧?”秋草说。“我老喽,挺羡慕你们这个年龄的,我现在什么也不想了。”书姐只读过初中,性格还算开朗,为人善良,对待感情也比较执着。听说在前几年谈过一个县里的男人,结婚不到两年就因为感情不和离婚了,也没有个孩子,到现在依然是一个人独守空房,所以,秋草偶尔也来陪陪她。“秋草,今晚开会说什么?”陈志问。“都是你爸安排的,肯定又是关于我们俩的事。我感觉,情况不妙。”秋草对陈志撇了撇嘴。“不怕,有我。”陈志拧了一下秋草的鼻子,对她说。

自从秋草来这里上班,陈志每次来探望时都心甘情愿守在一旁等着她。但是陈志不太喜欢秋草父亲的处事方式,都什么年代了,男女自由恋爱还受父母的限制,真是落后,不过陈志心里也就这样想想,真正见到了秋草的父亲,他还是叔长叔短地讨好着,只是秋草的父亲不吃他这一套。

秋草在家排行老三,她小的时候,家里穷,养不起这么多人,父亲一狠心,为了让两个姐姐也吃口饱饭,就在那一年的冬天将两个姐姐送给了在黄姑街上做生意的一对外乡夫妇。后来那对外乡夫妇带着两个姐姐走了,就此失去了消息。

虽然土生土长在农村,但是秋草的姿色很好,苗条,水灵灵的大眼睛清澈透明,也有些少女的羞涩,两条粗粗的麻花辫子搭在脑后,笑起来也有两个深深的小酒窝,倒是很迷人。所以在村里,有好几个小伙子都想打秋草的主意,只是秋草的心早已经属于陈志了。

在秋草的心里,也渴望着自己有一天能够像城里的女孩一样,穿着彩色的连衣裙走在宽阔的马路上,抹着粉红色的口红,把头发拉得直直的,再穿上一双五厘米高的高跟鞋,走路发出“咯噔咯噔”的响声。可是在农村,这些也就只有想想而已,因为秋草总觉得在村里要是那样打扮自己,一定会让村里那几个长舌妇在背后指指点点的。

秋草在家里也常常帮着父亲做点农活,虽然没有用过任何化妆品,但是她的皮肤依然很水灵,白得可以看到微微的红润,一件宽松的黑色套头圆领衫将她娇小的身体包裹在里面,忽隐忽现的曲线勾勒出一道美丽的风景。

秋草算是一个比较听话的女孩,自然很受父母的喜欢,她也是全家有史以来唯一的大学生。秋草和陈志从小学到大学,都是同班同学,他们直到大四了,才相互向对方表白,生怕错过了大学里美好的爱情经历。

毕业后,两个人都回到了自己的家乡。因为还没有想好接下来要去做什么,秋草就临时在泊山洞景区这里从事售票员的工作。“看什么呢?看你发呆的样子。”秋草拿起一根筷子在陈志的头上轻轻地敲了一下。“哦!我……看你又苗条了……”陈志这才回过神来,笑着说。“这大白天的,想什么呢?”苏起在一旁翻看着一本杂志,不经意地插上一句话。“你们俩出去转一会,在外面等我。”秋草就这样把陈志和苏起哄了出去。“这大冷天的,让我也跟着你遭殃。”就连说这话的时候,苏起都是不紧不慢的。

离秋草下班的时间还早,陈志和苏起顺着售票处后面一条很窄的石阶一路向上走去。每次来这里,他们都很喜欢站在高高的山顶上,看着下泊山周围的风景,每次在这个时候,陈志才发现家乡原来这么美。前方就是新桥村,是自己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陈志,还记得我们一起读初中的时候吧!我们经常逃课来爬山,现在想想,时间过得也真快,那时你捣蛋得很。”苏起手扶着亭子的栏杆,对陈志说。“真快,时间不等人啊,我也发现自己现在不像以前那样了。”陈志一边搭着苏起的肩膀,一边用手机拍着照片。“如果条件允许,我以后就和秋草生活在这里,不想出去了。”陈志看着苏起说,眼神里充满了无限的向往。“我也想,可是,今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好。”苏起看着远处陷入了沉思中。

苏起比陈志小一岁,生性内向,不爱与人打交道,最好的朋友就是陈志和秋草了。那一年,村里来了一个四川姑娘,长得还算不错,后来,经人介绍给苏起做老婆。一年后,儿子小满出生,那个女人却跑了,离开前卷走了他家里全部的积蓄,再没有回来。此后的两年里,苏起一直四处打听那个女人的下落,他不希望小满这么小就没有母亲。

自从那一年小满的母亲离开新桥村之后,苏起的脸上总是挂着忧郁的表情,本来就不善于表达的他更加沉默寡言了,只有和陈志、秋草在一起的时候,才会多说几句话。苏起很朴素,这两年也没有给自己买过什么新衣服,他也不爱打扮自己,天生就是一副典型的农民样子,才二十四岁,就在家扛着锄头,卷着裤脚,和那几亩田打交道。由于在家里经常做农活,苏起手上的皮肤都有些粗糙了,经常顶着太阳在田里劳作也让他的皮肤变得黝黑。

高考那一年,陈志和秋草如愿考上了同一所大学,苏起差了三分而落榜了。就因为这三分,在那一段时间里,苏起的父母总觉得在新桥村没脸见人,也常常和苏起吵架。苏起理解父母,家里本来就不宽裕,读书这些年,自己花的都是父母的血汗钱,可是结果还是回家种地,这个事实连他自己都接受不了。

对于苏起的遭遇,陈志的心里是比较清楚的,他理解苏起心里的痛苦,所以,每次和苏起在一起的时候,陈志都一直鼓励和关心他。“别想了,我知道你心里还放不下孩子他妈,再想也只是增加心里的负担,还想着干吗呢?”陈志站在苏起的身边,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安慰着苏起。“没事,下去了。”说完,苏起向山下走去,陈志跟在后面。

书姐回家去做午饭了,秋草一个人坐在售票处等着陈志和苏起。对于陈志,秋草有一种特别的感觉,但是说不上来。村里其实有好几个不错的小伙子,前两年,秋草还没有毕业,就有媒婆经常去她家提亲,都被秋草的父母拒绝了,因为秋草的父母知道自己的女儿喜欢的人是陈志。“回家,秋草。”陈志推门进来,乐呵呵地看着秋草。“拿着。”秋草递给陈志一个红色的塑料袋,看到陈志,她的脸上很自然地露出喜悦之情。“这里面是什么?”陈志问。“给我叔和我婶买的,你拿着就好了。”秋草穿好外套,锁好门,坐到陈志的车后座上。“苏起,晚上去陈志家吃饭。”秋草对苏起说。“不去,你们两家人开会,我就不去了。”苏起骑着自行车跟在后面,低声笑着说。

经过柳树村的时候,他们又碰到了可恶的大海。他骑着自行车,后面带着一伙人。“秋草,下班了?”大海在陈志的前面停下来,歪着头嬉皮笑脸地对秋草说。“让开。”秋草低着头,没好气地说。“大海,别太过分啊,让开。”陈志很讨厌大海这个家伙,这次又遇到他了,真是冤家路窄。从小学到高中,他们就是死对头,大海经常在回家的路上堵住秋草欺负她。陈志和苏起为了保护秋草,在回家的小路上和大海打过好几回,结果总是他俩被大海的那些兄弟推倒在水田里。“秋草,你看你,长得这么漂亮,还真的打算嫁给陈志?要嫁也要嫁给哥这样的。哈哈哈!”大海一边调戏着秋草,一边回过头在他的兄弟面前无耻地炫耀着,狂妄的笑声让人直觉恶心。“大海,你太过分了,我和秋草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让开。”陈志紧握着秋草的手,双眼瞪着大海,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他不想当着秋草的面和这种无赖发生冲突。“好了,不说了,看,有人不高兴了。秋草,改天我们兄弟几个去泊山洞,你可不能收钱啊,走了。”大海说着准备要离开。“滚蛋,一群混蛋。”苏起平时从来不骂人的,可是今天他忍无可忍。

陈志清楚地记得,自己上初中的时候,学校还在黄姑老街道大桥头,大海常常纠集一帮人到他的班上找他打架。每次,陈志都是鼻青脸肿。“不要理这帮无赖,我们回去。”秋草很气愤地说。

秋草环抱着陈志的腰,有陈志在,她觉得一切都是安全的,不管发生什么事,她都不害怕。可是陈志的心里很忐忑不安,不是因为大海他们,而是不久之后,他要参加今晚的家庭会议,这是最让人难熬的事情,可是自己又不得不去面对。“怎么?你小子还学会骂人了,不得了了你。”大海走到苏起面前。“走,我们回去。”陈志把苏起拉到一边。“陈志,要是你不服气,我们再去老坟茔比一比。”大海举起拳头说。“什么,你又和这种无赖去老坟茔打架了?”秋草一听大海说话的意思,问陈志。“是他欺负你……”

陈志还没有说完,秋草气哄哄地掉头就走,陈志和苏起赶紧推着自行车跟了过去。“秋草,我这样做都是为了你。前两天,他说我现世宝,说我孬种,非要和我在老坟茔比一比,我只是不想让他欺负你。”陈志一路跟着,一路解释。“和这种无赖打架,你不也成了无赖?要是他把你打伤了,我怎么办?你一点不担心我?”秋草有点耍小性子了,噘着嘴往前走。不管陈志怎么解释,秋草就是不理他。她最不喜欢陈志和别人打架,她真的怕有一天陈志哪里受伤了。说到底,她还是心疼陈志。“好了,秋草,下次不敢了,秋草,别这样了,人家看着多不好。”陈志跟在秋草的身后小声地说着。他又看了看苏起,向苏起使了使眼色。“这件事我可帮不了你,我不参与。”苏起摇摇头,自己只管推着自行车跟在后面。二

陈志的家是三层楼房,里里外外装修得很讲究,有点像城里人的样子。当年建造这栋楼房的时候,老亚是专门从县里请人来设计的,楼房从外观上一看就算得上是有钱人的人家,这都是老亚和玉秀这些年做果子生意辛辛苦苦赚来的,也是将来留给陈志的家产。所以,在这个村子里,有好几个姑娘都想嫁给陈志,可是他偏偏死心塌地地喜欢秋草。

在一楼的堂屋里,两家人围坐在一起,气氛有些紧张。今天的这个会议是老亚组织的,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问问关于陈志和秋草的事情老田到底是怎么想的,总不能让村里人老是在背后议论这事。他老亚最不喜欢让人在背后议论。

秋草坐在桂英的身边,低着头听父母的谈话,两只手不停地玩弄着毛巾,眼睛不时地瞟一下陈志。对于今天这样的气氛,她虽然不是第一次经历,但还是很紧张。“老田,不是我说你,你看这几十年里,你这脾气怎么就不改改?”老亚点了一根香烟,吐出一个烟圈,斜着眼看了一下老田,语气很生硬。“我怎么了?我就这么白白地把秋草送给你们,你让我往后在村里还怎么待下去?”老田站起来,披上外套,打算出去。他有些激动,不想和老亚再谈下去。“你看看你这驴脾气,坐下。”桂英在旁边嘀咕了一声,然后伸出手拉了拉老田的衣服。“我告诉你,我儿子不是娶不到媳妇,你不愿意,我还不稀罕。”老亚本来性子就急,听老田这么一说,他倒是不愿意了。“爸……”“你别叫我,我告诉你小子,明天我给你去柳树村提亲去。”陈志刚想说什么,被老亚打断了。“不去。”陈志转过身去,趴在桌子上一口拒绝。“我就要娶秋草。”陈志继续说。在这种气氛下,陈志还敢这么顶嘴,倒让秋草很喜欢,只见秋草的嘴角偷偷地露出一丝微笑,这种微笑只能偷偷地给陈志看。“我说过,娶我们家秋草,就要拿出彩礼钱,一分都不能少,再盖三层楼房,少一个拐都不行,三黄和家电样样不能少。否则,休想。”老田说话了,然后扭过头,看得出是在赌气。“听见没有?你小子要是有能耐,自己想办法去,反正我是没有。”

其实老田所说的这些,都是现在农村里娶媳妇最基本的,不是他老亚拿不出,也不是不愿意拿,他就是看不惯老田那副德行,一提到这事他就说什么彩礼钱。

可是老田呢?这也不怪他,现在村里哪家嫁姑娘都是这样,是风俗。你老亚不表个态,好像还要老田求着把秋草赶紧嫁过来一样,老田就是不愿意老亚成天这样的态度。所以,两个人一直在为这事闹着,陈志和秋草的婚事也就一直耽搁着。“再看看你们家陈志,还和别人去老坟茔打架,保不准这以后会变成什么样。”老田说起那天陈志打架的事情。“又打架,你小子不学好。”老亚受不住老田这样说他,拿起一只鞋砸向陈志。“爸,没有,我……是他找我的。”“还犟嘴,你这现世的东西。”老亚生气地骂陈志,然后回到了里屋。

老田不管大家的反应,继续抽着黄果树。他不像其他人抽烟那样大口大口地吐着烟圈,他心里闷得慌的时候,抽烟就喜欢像喝老酒那样小口小口地品尝。此刻大家都沉默了,好久,还是桂英首先打破了这个僵局。“玉秀,我看要不这样吧,再等等?”桂英看了看老田的脸色,转过头小声地对玉秀说。“不急,回头再商量。”玉秀很通情达理,她也很清楚老亚这倔脾气。“婶,你看我和秋草都好了这么多年,我们是真心的。再说,我们也都是大人了,我觉得这事还是让我们自己安排比较好,你们这叫包办婚姻,老思想。”陈志有些埋怨地说。“你小子别说话,还没有轮到你发言,我就看不惯你爸这个态度。”老田一听陈志这样说,气愤地站起来,提高了嗓门。他其实并不是说给在场的所有人,而是说给老亚听的。“咣当”一声,从里屋传来酒瓶子摔在地上的声音,大家都愣了一下,然后同时把目光投向里屋,没有人说话。这时,老田慢悠悠地站起来,扯了扯皱巴巴的衣服领子,朝里屋的门口走去。“老东西,我知道你是摔给我看的,我告诉你,不管用,我不吃你这一套。”老田没有进屋,站在门口狠狠地甩了一句话,又坐回原位,跷起二郎腿,眯着眼睛,一只手指轻轻地敲打着桌面。“你不要以为你多收了两车果子,你就了不起。”老亚甩手关上门。

看来今晚的会议谈不下去了。桂英也不再说什么,拉着秋草起身和玉秀道别,然后出门了,老田也跟着走了。

说来说去,又和上次收果子的事情有关系了,老亚的心里还一直过不去这个坎。那是因为上次一连下了好几天的雨,天气特别不好,有些村民的家里都存放了几千斤果子,如果再不尽快运出去,恐怕就会上霉。因为那次外面的市场出了点状况,老亚本来打算晚几天再收购,没想到被老田一次性全收购了,他心里当然不舒服。其实老田也是出于好心,本来说好了,每一批果子两家都各收一半,可是老亚迟迟没有动静,他也担心村民的果子会烂掉,就急于收购运出去了。没想到,就这事,还真的搁在了老亚的心里。“都走了?”过了一会,老亚从里屋探出头问。

陈志和母亲还坐在堂屋里。“走了,你都这样对人家,人家还不走?”玉秀瞅也不瞅老亚一眼,埋怨起来。“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总是和我对着干。”老亚还在生气,坐在陈志对面,看着他。“爸,您别这么看着我,我心里发慌。”陈志见父亲这么看着自己,心里有点发慌。“说,你小子非秋草不娶是不是?”老亚问他。“爸,你这话问的,这事你和我妈都知道的。”陈志非常小心地说。“那我告诉你,我们就等,看谁熬得过谁。”陈志明白了父亲的意思,这是在和老田较劲。

这时,陈志的手机响了一下,是短信的提示音。陈志知道一定是秋草发来的,但是父亲还在生气,他假装不知道。“是秋草发来的吧!”老亚知道陈志在装,就毫不客气地说出来了。“哦,爸,不是,我看看……”陈志刚掏出手机,就被老亚一把夺过去。“陈志,我叔消气了吗?要哄哄他,别让他气坏了身体。”看着秋草发来这样的短信,老亚的脸上渐渐有了些笑容,他拿着手机转过头对玉秀说:“你看,这就是我陈家将来的好媳妇,现在就开始关心我了,哈哈哈。”

玉秀也笑起来,看着老亚像个孩子一样高兴着,屋里又充满了快乐的气氛。

本来秋草一家人是打算留在老亚家吃晚饭的,可是搞成这样,这晚饭也没法吃了,到最后剩了不少菜都浪费掉了。其实老亚在这方面还是挺大方的,下午还特地叮嘱玉秀多炒两个菜,再准备一瓶老酒,到头来,都是白忙活了。

晚饭后,陈志回到自己的房间,给秋草打电话。“秋草,我叔怎么样了?没事了吧?”秋草那头刚接通电话,陈志便急切地问起来。“到现在还在生气呢!没事啦,你放心,有我呢!”秋草一直都是这么通情达理,很会理解父母,这也是陈志喜欢她的原因之一。“想你了,怎么办?”陈志双手捂着电话小声地说。“我也是,我爸还在气头上,这几天我们注意点。”秋草在电话的那头提醒着陈志。“我知道,那我先去洗脚了,你也早点睡,晚上冷,盖好被子。”“知道了,挂了。”虽然是打电话,陈志依然能够感觉到秋草的温柔,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幸福的笑容。“挂了。”就这样,这对热恋中的年轻人,彼此爱意缠绵,卿卿我我。“开门。”“来了,妈。”陈志打开门,见母亲手里拿着两双红色保暖布鞋。“明天给秋草和你婶送去,这是我亲手做的,看合不合脚。”“妈,你真好,秋草一定会喜欢的!”陈志满心欢喜,有母亲的支持,他当然乐得合不拢嘴。“好了,别贫嘴了,快点睡吧!”说完,玉秀转身回屋了。

躺在床上,陈志的心里很不平静,和秋草好了这么多年,又毕业了,其实该有个结果了,这么拖下去,是很对不起秋草的。整天待在家里,心里也很憋得慌,作为男人不出去做点什么成绩出来,以后在村里还怎么见人?陈志在心里盘算着将来的规划。

其实在秋草的家里,这个时候,老田和桂英还在开着小会。从老亚家回来,老田这心里是越想越来气,他老亚算什么?要不是自己让着他,他能够在村里这么出风头?外面的果子能卖得这么好?“好了,你别老晃悠,晃得我眼昏昏的,坐下来,你这来来回回的,不累吗?”桂英一边低着头织毛衣,一边说。“我不是非要和他较劲,我是看不惯他的那个态度。”老田坐下来,点上一根香烟,把火柴揣进上衣左胸前的口袋里,然后向椅子里面挪了挪屁股。“都多少年了,你还不了解他?我就觉得他们一家人不错,像陈志这么好的孩子你去哪里找?关键是对我们家秋草好。”桂英停下手里的织衣针,瞪了老田一眼。“妈,你可别说,我就喜欢陈志这样的。”秋草睡不着,见父母还在堂屋里说着这事,就出来插上一句,然后帮着母亲整理着毛线圈。“爸问你,你是不是真的喜欢这小子?”老田问秋草。“爸,这话你都问多少遍了?”

老田这句话也不知道问了多少遍了,连他自己都记不清了,他又习惯地拿出纸和笔开始算账,彩礼钱八万八,一分都不少,黄金戒指、黄金耳环、黄金项链一件都不少,

套服装、六床被子,还要在村里盖三层楼房……“爸,你又来了。”秋草一看父亲算这个账,就特别不舒服。她和陈志是真心相爱的,而现在感觉好像是父亲在卖女儿一样。“我怎么了?不管怎么样,我这都是为了你好。”老田不管秋草,继续算账。“要是你们都这样,我不嫁了,永远都不嫁,你们满意了吧!”秋草一屁股坐在桂英的身边,低着头在生气。

就这样,一家三口坐在那里,沉默了许久。桂英在微弱的灯光下继续织毛衣,老田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着烟,整个屋子里充满了浓浓的烟味。好久,老田开口说话了。“你们俩结婚了,住哪里?”老田问。“陈志说住他们家三楼。”秋草稍微缓和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低声地说。“那不行,不能和老亚他们住一起,我看不惯他们。你和陈志说,我们家后面这块地,让他爸给你们盖个楼。”老田这次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爸,那可不行,这样村里人会笑话的。”秋草见父亲这样说,心里一下着急起来。“是啊,老田,这样不好吧?”桂英也凑过来,看着老田。“那有什么不好的,再说,秋草是我女儿,陈志也是我女婿,这可假不了,房子盖起来,是他们小两口子住,我们也不占这楼房。”老田总是觉得自己的理由理所当然。

秋草心里有些委屈,觉得憋得慌,回到自己的房间,靠在床上,闭着眼睛听着音乐,她想静一静。她不太喜欢父亲这种无理的要求,但毕竟是自己的父亲,说到底也是为了自己好,她一点办法都没有,感觉很无助,现在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陈志身上了。

其实秋草对于将来的生活要求很简单,她不喜欢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否则在大学期间早就答应了暗恋她一年多的那个城里人。再说,家里现在的条件也是足够好了。当然,她也有自己的打算,她希望和陈志结婚以后,能够在这个村子里,或是在黄姑街上,开个店做点自己喜欢的小生意,日子慢慢过也就足够了。想着想着,秋草不禁一笑:自己产生这么单纯的想法,不是第一次了。

从表面上看,秋草有时是有些霸道,但是内心是很温柔很细腻的。对于陈志,她从来都不手软,因为她知道,陈志喜欢被她欺负,她也喜欢看着陈志那副被欺负的样子。

秋草不再多想,走过去打开房门,看到堂屋的灯都关了,想必父母也都去睡觉了,一看时间已经不早,便匆匆钻进被窝里,感觉有些冷。三

整个晚上,陈志和秋草都没有睡好,本来是一件很好的喜事,被双方的父亲这么一闹腾,看来这婚事又不知道拖到什么时候了。其实在两家人的心里,陈志和秋草的婚事早晚都要办的,只是双方为了面子一直在较劲。

老亚的家在村水塘西角处的一个巷子口,一个偌大的院子将三层小楼深深地包围着,院子里铺着水泥地,从院子大门走出来就是通往村东西两头的路,只是一直没有修,还是一条土路。

院门口,玉秀的手里端着装有稻谷的碗正在喂鸡。“咕咕咕,咕咕咕。”玉秀一边往地下撒着稻谷,一边唤着围在她身边的小鸡。“你这是要去哪?”看老亚从屋里走出来,玉秀赶忙迎上去问。“你喂好鸡就行,我去仓库看看。”老亚朝玉秀摆摆手就出门了。

老亚所说的仓库就是在新桥头收果子专用的三间低矮的茅草房子,这个房子原来是村里一户人家做小生意时盖起来的,后来不用了就给村里的铁匠用来打铁,前几年铁匠也不打铁了,老亚就租过来专门收果子用。

老亚每次去仓库的时候,必须要经过老田的家门口,看着老田家的工人都在忙着装车发货,老亚的心里挺不是滋味的。这几天,村民们明显卖给老田家的果子比自己的要多,心想一定又是老田去抢货了。老亚停住了脚步,走过去。“今天又要发车?”老亚一边说着,一边在装有果子的麻袋包上拍了又拍,摸了又摸。“这不,北京那边要货要得急,下午就得发车。”老田递过来一根香烟。

老亚没有说话,也没有接过老田递过来的香烟,背着手又朝旁边的一堆果子包看过去。“老东西,你这几天好像果子收的不多啊,怎么?外面的市场不太好?”老田凑到老亚的身边,声音压得很低,故意说道。

老亚依然没有说话,从腰间掏出老烟枪,再从烟袋里揪出一点烟丝末放进烟嘴里,点上火,猛吸一口,然后故意吐出一个烟圈,又裹了裹大衣,转身就走了。

本来老田以为老亚过来会挑起什么事端来,可是老亚这次偏偏没有,这也是老田意料之外的事情。要是以前像这种情况,老亚早就嚷嚷起来了,可是今天,老亚没有。看着老亚的离开,老田不禁心里有些不舒服,他希望这个老东西再唠叨几句,反正这辈子,几乎都是这么过来的。

老亚来到仓库,工人们都还没有到,老亚有些生气,自己打开锁推门进去,尽管天气有些寒冷,仓库里还是闻到了一股霉味。他蹲下来打开盖布,很心疼地看着有几处发霉的果子。

过了一会,陈志和玉秀也来了,陈志的手里拿着父亲的早餐。“爸,怎么就你一个人?”陈志问。“这帮现世的东西都还没有起床呢!”老亚没有起身,把有些发霉的果子一个个拣出来。“爸,先吃早饭。”陈志把早餐放在桌子上,给父亲倒了半盆热水洗手。“你去洗手吃饭吧,趁热。”玉秀关心地对老亚说,也蹲下来拣出发霉的果子。

这时,苏起骑着自行车在门外停下。“陈志,出来一下。”苏起小声地喊着。“干吗?”陈志走出来,问他。“秋草说打你好几个电话不接,让我告诉你,十二点,老地方,美吧你。”苏起嘿嘿地笑着。

陈志这才发现手机放在家里了。“别让你老丈人知道,我走了,去黄姑。”说完,苏起踩着自行车走了。

陈志转身回屋,拿出一个竹筐把拣出来发霉的果子装进去。“苏起找你干吗?”老亚一边用热毛巾擦着脸,一边问。“哦,让我晚上去他家吃饭。”陈志回答。“不要喝酒。”玉秀嘱咐着。“知道了,妈,我每次出去吃饭,你总记得这一句。”“你妈说的还有错吗?不爱听?”老亚一听陈志这样说,训斥起来。“爸,我妈说的是对的,你别生气。”陈志笑着说,同时也搬起大半筐发霉的果子朝里屋走去。“这孩子,说你还不爱听。”玉秀看着陈志的样子,又心疼地说,“慢点,慢点。”

秋草约陈志中午十二点在老地方见,这个老地方,其实就是四队稻谷场的老梧桐树下,那里是他们约会的固定地点。在那棵老梧桐树下,陈志和秋草有过无数的回忆和甜蜜。

十二点,陈志已经在老梧桐树下等待着秋草,每每这个时候,是他们最开心的时候。只见不远处秋草向这边走来。“秋草,我在这。”陈志从一块大石头的后面站起来,向秋草挥手。“拿着,刚煮好的地瓜,趁热吃。”秋草小步跑到陈志的跟前,递给他一个还有些热乎的地瓜。“没有被我叔发现吧?”陈志一边吃着地瓜,一边问秋草。“没有,我爸他们还在装车。”秋草坐在陈志的身边,两个人乐呵呵地说着悄悄话,相互倚靠着,陈志习惯性地在秋草的额头亲了一口。就在此时,老田出现在他们的身后。“丢人,这大白天的你们也不嫌丢人?给我回去。”老田背着双手,大声地对秋草吼起来,很生气的样子。“爸,你……你怎么……来了?”秋草和陈志慌忙站起来,秋草小声地嘀咕着,两个人低着头不敢看老田。“回去!别给老子丢人。”老田说完,气哄哄地走了。

秋草什么话也不敢说,看了看陈志,赶紧跟在老田的身后走了,留下陈志一个人呆呆地站在那里。他已经习惯了这样,坐下来继续吃着地瓜。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被老田抓住,陈志知道,至少在接下来的一周,自己是见不到秋草了。看着秋草被老田带回去,他除了无奈没有别的感受。

这棵老梧桐树,好像是专门留给陈志和秋草的。自从这块稻谷场荒废后,这里很少有人来,这棵梧桐也不知道是哪一年由谁栽的。陈志在这里坐了好久,看着眼前这条连接庐江和无为的老马路,想着如果出去寻找自己的理想,该走哪个方向。“陈志,陈志。”苏起骑着自行车过来,老远的就急促地喊他。“快点,你爸和秋草他们家的工人又打起来了。”“怎么又打起来了?快点,去看看。”陈志坐上苏起的自行车。

在老田家的院门口,聚集了很多人,吵吵闹闹的,还没等苏起停好自行车,陈志就迫不及待地跳下来挤进人群中,只见老亚站在那里挡住了已经装好果子的货车。“我今天还就挡道了,怎么着吧?”老亚把两手环抱在胸前,依靠着车头,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叔,你先让我把车开走,有什么事你和田叔再慢慢说,我还要赶时间呢!”司机已经在驾驶室准备好发车了,可是被老亚这么挡在车前面,真是让人无可奈何。“爸,你这又唱哪出啊?”陈志来到老亚的身边,瞅了瞅围在身边的人,小声地问着。“不关你小子的事,滚一边去!”老亚看来火气还很大,踢了陈志一脚。“那也不能挡住车不让发货啊!爸,你先让开,有事慢慢说。”陈志试图将父亲拉到旁边,可是老亚的脾气就像驴一样倔强。

这时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大家伙都知道这两家经常这样闹来闹去,其实都是因为老亚和老田的面子问题,都一大把年纪了还要争强好胜。也有一部分和陈志、秋草有关系,看热闹的村民都想在这样的场合打听一下陈志和秋草关系的最新进展。“叔,要不你先进屋坐坐,等一会田叔到了,你再和他说。你看我们做小辈的,也是做工的,我们哪能做的了这个主,你说是吧?”老田家的一个工人说。“那我可不管,要想发货,除非给我卸下二十包果子,否则休想!”老亚语气依然很强硬,身子依靠在车头,抽着老烟枪。“爸,怎么这是?非要给你卸下二十包果子?”陈志小声地问。“你懂个屁,给老子滚回去。”

陈志见父亲火气未消,便站在一旁不敢说话。这时,老亚好像有点不耐烦,走到货车的一侧,司机见老亚从车前离开,刚想启动货车,却从倒车镜中看见,老亚抓住扶手正在爬车厢。这时,人群中有人喊起来:“亚叔,小心。”“爸,你要干吗?下来。”陈志站在下面,一手抓住父亲的裤脚。“放开,你小子滚开。”老亚一边说着,一边挣脱了陈志的手,爬上车厢站在果子包上,大声地说:“这二十包果子是我老亚的,今天要是不卸下来,我就不会下来,看你们还发不发车。”

这时,老田家的工人才告诉陈志,原来是村里的老铁匠本来答应了家里的果子要卖给老亚的,可是这几天老亚迟迟未收货,老田家给的价格一斤又高出两毛钱,铁匠的老婆就把果子卖给老田了,这下倒好,惹出了麻烦。

老亚见老田迟迟不出现,终于等不及了,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将一包果子从车上翻下来,重重地摔在地上,包口被摔开,果子撒得满地都是,经过这么重重的一摔,好些果子都摔破了皮,不能要了。“来了,来了,让开。”人群中有人说。

老田和秋草来了,老田站在车下面,看着满地的果子,淡淡地笑了笑,很镇定,然后进屋拿出一个筐,蹲下来将摔破皮的果子一个一个往筐里拣,老田家的工人见状也都跟着去拣果子。秋草站在陈志的身边,面对这样的情况她也没有了主意。“陈志,怎么了?场面搞得这么大。”秋草问陈志。“我哪知道,我也是刚来。”陈志说。

这时,只见老田站起来,站到车厢旁边。“今天你有什么火气只管在我身上发,你先让我的货车走。”老田抬起头看着老亚,语气很平和。“只要卸下二十包果子,你的货车尽管开走。”老亚指着老田说。“我的仓库里还有,你尽管挑,但是这趟货车一定要走,你可别耽误了这趟车,你也是做果子生意的,这个道理你应该懂。”老田很淡定地和老亚在谈判,又接着说,“你说我不该收了老铁匠家的果子,都什么时候了,你为什么迟迟没有动静?总不至于非要老铁匠家的果子烂了你才去收?讲讲道理吧!你上个月不也是抢了我的货,这个你没有忘记吧?”

老亚当然没有忘记,就在上个月中旬,北京的果子市场急需进货,老亚为了第一时间发车,就连夜出高价抢了老田已经说好的几家果子,有些村民当然是谁出高价就卖给谁。就为这事,老田还和老亚吵了三天,差点动起手来。这回,老田抢了老亚的货,当然也和上次有关系。

老亚知道自己理亏,心里一直在盘算着如何应付今天这一关,但是就这样下来也丝毫没有面子。这时,只见苏起匆匆跑过来。“叔,不好了,我婶子他晕倒了。”苏起一边喘着气一边说。“怎么?晕倒了?怎么回事?”老亚一听着急了,一边问着,一边赶紧下车。“爸,你慢点,来,我扶着你!”陈志赶忙走过去伸手将父亲扶下车。

老亚下来后快步匆匆离开,陈志向秋草使了个眼色,跟着父亲回家了。“来,帮一下,把这包果子搬上车。”秋草招呼着工人,把刚才从车上掉下来的一包果子扎紧口袋搬上了车。“师傅,发车吧!”秋草拍拍车门,对司机说。“好嘞!”

围观的村民见没什么可看的了,都纷纷散去,货车也缓缓开上了新桥头,向北京的方向驶去,老田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捧起茶壶,给杯子里倒满了水,咕噜一口干了,见大伙都走了,他把秋草叫到跟前。“怎么回事?你婶晕倒了?你过去看看。”老田说。“爸,这回你可要感谢陈志,要不是他,你今天要想发这趟车,可是够呛。”秋草故意把“陈志”这两个字说得很重,是想提醒父亲今天能够发车还是陈志的功劳。“你婶不是晕倒了吗?”老田问。“哪有啊!是陈志让苏起过来故意这么说的,要不然我叔怎么会下来。”秋草乐呵呵地说。“我明白了,这小子,还不错,回头让他来家里吃饭。”老田微笑着说到,起身招呼着工人们回仓库继续打包下一车果子。

秋草在父亲的身后偷偷地乐,别提她心里有多高兴了,最起码可以看出来父亲这一次说了陈志的好,秋草赶忙去找母亲商量晚上请陈志来家里吃饭的事情。

没想到,老田在这个时候又责怪秋草和陈志偷偷约会的事情,这让秋草瞬间又高兴不起来了,感觉心里委屈得很,但是她不想破坏刚才的气氛,于是就当父亲什么也没有说。

老田看出了秋草的心思,他知道女儿大了,有些事由不得自己了,但是他也觉得自己不容易,自己这么辛苦,不也是想多挣几个钱留给秋草嘛!现在,女儿大了,他的心里总觉得不放心,所以,他一有空,就喜欢跟在秋草的身后。其实他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尽量不让秋草和陈志单独在一起。他怕这两人这样在一起,一时控制不了,发生不该发生的事情。老田不想让别人在背后闲言碎语。

对于父亲每次的跟踪,秋草当然很反感。她知道,自己早晚有一天会因为这事和父亲吵一架的。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远处的夕阳给了这个季节的村庄一丝温暖的感觉。秋草走在去陈志家的路上,手里还提着一瓶老酒,这是老田让秋草带去给老亚的,老田在这方面还是很讲究,要是空手去,日后老亚还指不定怎么说他呢!所以,他让秋草带了一瓶酒。

这条路,是村里通向外界唯一的一条大路,说是大路,其实也就大约四五米宽的一条土路,从新桥头一直通向村里边。

秋草刚到陈志家的院子外,还没有进去,就听到一声摔酒瓶子的声音,紧接着,从屋里传来陈志的声音。“爸,你就别生气了,你看那么多人,多不好,再说,你上次不也是抢了我叔的货,这回算是扯平了。”秋草听出来了,老亚还在生气,她不好意思进去,只好在院子里的水井旁先坐下。“那你也不能和你妈合伙来骗我,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凭什么老田他比我收的货多那么多?!”“看你这么小心眼,陈志也是为你好,给你找个台阶下。”玉秀站在一旁数落着老亚。

这时,门开了,只见老亚从屋里走出来,看见秋草坐在水井旁,也没有说话,径直走到门口要出去。“叔,你这是要出去啊!”秋草站起来,“这是我爸让我给你带的老酒……”“拿回去,告诉你爸,我不稀罕,别在这里装好人。”还没等秋草说完,老亚就回绝了。他不愿意在这个时候接受老田一点点的好处,毕竟心里这个气还没有咽下去。说完他又出门了。

老亚背着手沿着水塘边的村路来到了老井旁,只见几个妇女在老井边洗衣服,也有几个村里的老人在老井旁支起一张桌子在打斗地主,见老亚来了,都转过头打招呼。“你们打,我就看看。”老亚向他们摆摆手,看了几眼,和几个洗衣服的妇女唠嗑了几句后,又朝村西边走去,一边走着,一边哼起了黄梅戏,背后几个妇女看着老亚哼着黄梅戏的样子,都咯咯地笑起来。

这几年老亚通过做果子生意,钱挣了不少,肚子也凸显出来,村里人都说老亚胖了。其实他酒喝得并不多,只是家里的伙食比较好。走起路来也总是挺直了腰板,并不是他有钱了在别人面前显摆自己,而是这么多年习惯这样走路。村里人都说老亚适合当领导,这也不是什么恭维的话,的确是这样,看这个派头就挺像。当然,老亚的身体比村里其他的同龄人都要好,虽然都六十一岁了,看起来却不显老,只是耳朵旁边多出了一小撮稍白的头发而已。“秋草,来了,快进屋,外面冷。别管你叔,他这脾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改改。”玉秀走过来,把秋草拉进屋里。“不冷,婶,我爸妈让我叫陈志过去吃晚饭。”秋草把老酒递给陈志。“这是你的主意,还是你爸的主意?”玉秀笑眯眯地问。“我爸说的,就为了今天陈志给他解围了,要不然,还不知道会闹到什么时候呢?”秋草一边说着,一边搓搓手。“你爸那边怎么样了?”“婶,我爸没事。反倒我觉得,挺对不住我叔的,我爸总让我叔生气。”秋草看了看玉秀,有点不好意思。“他们两个,都是驴脾气,不说他们了。陈志,去吧,把这筐鸡蛋带上。”玉秀弯下腰,弓着身子从墙角的鸡笼旁拽出一篮子鸡蛋。“这几天刚生的鸡蛋,给秋草补补身子。”“谢谢婶。”秋草说完,就和陈志出门了。这时,天快要黑了,村民们也陆陆续续地回来了,见着陈志和秋草,都是笑呵呵地打招呼。

在秋草的家里,桂英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一是为了庆祝今天连续发了两趟货车,外面果子的行情保持稳定;二是为了感谢将来的女婿在今天帮了老田家一个大忙。这顿晚餐,来的不只有秋草的一家人和陈志,还有秋草家的工人。每次顺利发车,老田都要请所有的工人一起吃饭。

整个晚餐,老田都没有和陈志说过一句话,只顾着和家里的工人们说着有关果子收货的事情,秋草坐在陈志的身边,不时地插上一两句。

其实陈志的心里是明白的,在秋草家里,老田和玉秀从内心里算是已经接受他了,只是这两个家庭在新桥村几十年了,一直是好一阵子,吵一阵子,好了几十年,也吵了几十年。四

为了不让两家在收购果子的事情上再出矛盾,陈志和秋草商量决定,这段时间他们留在各自父亲的身边帮忙。说是帮忙,其实是看着自己的父亲。对于陈志和秋草来说,他们当然不希望这两家总是闹矛盾,这也会影响他们正常的交往和婚事的安排。

新桥人祖祖辈辈靠种植果子为生,这让陈志对家乡和家乡的人有一种特殊的情感。从朴实的村民的背影中,他懂得了作为农民自己对土地的一份热爱,懂得了作为农民自己对生活的一种追求。为了真正了解对土地的感觉,陈志也像其他村民一样,挑着柳条筐、穿着深筒靴子去果子田里扒果子。虽然田里的果子有工人扒,可是他也不闲着,因为在这样的劳动中,他才能真正体会到生活的意义。

如往常一样,村民们很早就起床了。天还是蒙蒙亮,很多人家都亮起了灯,一定是女人们赶着做早饭,好让自家的男人吃了早餐去田里干活。然后,这些女人们再安顿好上学的孩子们,便扛起锄头也下地去了。在黄姑这个地方,村民们都是很朴素很勤奋的,也很辛苦地忙着挣钱,他们这样只为了一个目标,就是让家里的生活过得好些。尽管钱挣得少,但是这样的日子过起来,很踏实,很自在。

秋草也和工人们一样,早早就来到仓库打包果子。虽然她是一个女孩子,但是干起活来不比这几个男人差。工人们也都喜欢和秋草在一起做事,因为秋草很会照顾大家,过了一会,要么是茶水,要么是水果,都送到大伙跟前了,她也不时招呼大家休息。老田不在场时,秋草就是大伙的老板,只不过这个女老板有些温柔。“秋草,你想不想去北京看看?”工人小六肩膀上扛起一个果子包,转过头笑着问秋草。“当然想,那么大的城市,还是首都,当然想去。”秋草一边使劲地扎紧果子包的口,一边说着。“小六,要不这次你送货去北京,把我们家秋草一起带上,顺便在路上好好聊聊,这样,也不无聊,哈哈哈!”大飞接过了小六肩上的果子包,开玩笑地说着。“谁是你们家秋草,那是人家陈志的秋草,我说是吧,秋草?”小六瞪了大飞一眼,又转身对秋草嬉皮笑脸地讨好着。“你们俩最好小心点,要是欺负我,我就告诉陈志去,看他怎么收拾你们。”秋草噘着嘴说。每次在这个时候,秋草的可爱之处便显现出来了,这也是大家都喜欢她的原因。

这可把大伙逗得直高兴,大伙一边干着活,一边在快乐的气氛里相互照顾着,一点都不觉得累。其实这几个工人对老田很忠心,很尊重,从来都不在背后给老田找麻烦,也不在背后使坏,又处处维护着秋草,维护着老田的生意。所以,每年到年底时,老田都会给大伙每人一个厚厚的红包。

对于老亚家来说,情况就有些不同了。老亚虽然为人还算忠厚,在村里也有威望,但是对于手下的几个工人,却没有像老田那么大方。平时也很严格甚至苛刻,到年底时,红包当然没有老田给的多。这样一来,这几个工人就有些不太情愿,有些偷懒了。当然,老亚也知道问题出在哪里,这些年做果子生意,自己也没有少挣,可他就是舍不得多花几个钱发奖金。

大飞当初就是老亚家的工人。大飞是个直爽的人,有一次看不惯老亚的小气,当着大伙的面提出了一些小小的要求,结果被老亚狠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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