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皇盛世:隋唐(陈舜臣十八史略04)(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5-26 06:47: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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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陈舜臣

出版社: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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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皇盛世:隋唐(陈舜臣十八史略04)

皇皇盛世:隋唐(陈舜臣十八史略04)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皇皇盛世(隋唐)作者:陈舜臣排版:火狼出版社: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时间:2013-6ISBN:9787549541621本书由北京理想国时代文化有限责任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〇一 大一统

听到隋军抵达长江的消息时,陈后主陈叔宝从容不迫地说:“此地有王气,没有什么好紧张的。齐兵来过三次,周师来过两次,结果他们都一一退败了。隋军根本不值得畏惧!”

陈王朝确实被北朝攻打过多次,结果每次都击退来犯的敌人。北齐三次攻打分别在公元555年、556年以及560年。北周则于公元560年和567年,分别由独孤盛和宇文直率军入侵。但陈王朝之所以能成功地击退这五次攻击,可不是如后主所谓的有“王气”的缘故。当时的北方,北齐和北周双雄并立,两国都很想攻灭南方之陈,却又互相担心于出征之际被邻国乘隙而入。因此,攻打陈时,他们都未曾施展全部力量。

如今的情形已迥然不同。自从北齐于公元577年灭亡后,北方已统一为一个国家。兴南下之军时,他们再也没有后顾之忧,可以全力投入。陈后主却以过去的五次战例自恃,认为自己有“王气”庇护,因而对隋军的进犯不当一回事。

开皇九年(589)元旦,隋将贺若弼在广陵渡过长江,文帝次子晋王杨广则集结大军于六合镇桃叶山。贺将军的渡河作战于陈军将兵正月喝春酒喝得烂醉时完成,因而没人察觉到。

陈以为隋军会从西方攻打过来,以长江为舞台的战争,攻的一方大都由上游攻向下游,这是因为顺流而下较易攻击。他们做梦都没有想到敌军会逆流而上,由下游攻打上来,事实上,隋的总指挥杨广确实从下游攻打过来了。

陈后主急得团团转,不知如何是好。

——唯日夜啼泣。

史书如此记载,其窝囊的程度由此可见。“愿陛下正衣冠,坐正殿,学梁武帝引见侯景之前例。”

大臣宪正如此进言时,后主却摇首拒绝道:“朕不要!这样会被抓的!”

据传,包围建康的侯景以胜利者姿态入城见年迈的梁武帝时,由于武帝威风凛烈,勇猛如侯景者也不敢仰视,只是满头冒汗。想对陈后主做如此要求,当然是不可能的。

陈后主丢下正室沈皇后,带着张贵妃和孔贵嫔两个宠妃躲到干涸的井底,攻进宫里的隋军为了知道井中是否有人,准备投入石块。“请不要丢石块!里面有人!”

井底有人在喊叫。隋军士兵于是缒下绳子,叫道:“攀着绳子上来!”

绳子彼端的重量奇大,数名士兵合力拉上,看到的是一男二女,难怪会这么重了。

陈后主以俘虏身份被送往长安。陈国诸王侯及将相,连同乘舆、书籍等战利品,被排在隋太庙前,这叫做“献俘”。

陈后主在长安受到厚遇。他和在建康时一样,每天耽溺于饮酒。如此样态,连隋文帝都目瞪口呆,只说:“随他去吧!”

文帝原本是个疑心很重的人,但看到这个皇帝窝囊的样子时,警戒心也完全消失了。

陈后主陈叔宝于亡国后,在隋国悠闲地喝酒度日达十五年之久,最后于仁寿四年(604),以五十二岁之年死去。

这是等待许久才得见的统一。晋曾经一度统一天下,在那一次的统一瓦解后,已近三百年岁月。如果从后汉末的黄巾之乱算起,更长达四百年之久。因此,这的确是一桩伟业。

对位于中国北方的突厥,隋的对策也非常成功。突厥其时正处于分裂状态下,以可汗自称的人有四个之多,文帝则巧妙地利用了他们的对立关系。

隋文帝是个生性节俭的人,对南征将兵实行犒赏时也相当小气。节俭是文帝在位二十四年期间一贯的基本方针。文帝之所以废太子杨勇(长子)而立次子杨广,也是因为杨勇过于奢侈和好色。实际上,新太子杨广在奢侈和好色两方面比起哥哥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后来成为炀帝的杨广,堪称为中国史上难得一见的奢侈人物,只是他佯装老实,文帝没看出来罢了。

和节俭一样,作为文帝施政主导的是严罚主义,尤其是对官吏,他绝对以重罚对待。皇帝的特务常常暗中刻意对官员行贿,官员一旦受贿,就立即被处死刑。由于有这样的陷阱,官员再也不敢受贿。不过他对民间百姓的刑罚则远较对官吏为轻。

文帝的治世,可以说是经过长久分裂后的人们得以喘息的时期吧?

文帝于仁寿四年(604)七月驾崩,四月时他就卧病在床了。继位的当然是太子杨广,是为炀帝。由于隋的江山断送在他的手中,因此,这位皇帝自此以来就在历史上恶名昭彰。身为太子的他,即位是当然之事,但是连这一点都有许多风闻。

杨广企图横刀夺取父亲文帝宠爱的陈夫人就是一个例子。陈夫人是陈宣帝的女儿,也就是陈叔宝的妹妹。好不容易逃出虎口的她,跑到卧病在床的文帝面前哭诉道:“太子对我无礼!”“这个畜生!国家怎么可以交给这种畜生呢!”

盛怒的文帝立刻命令枕边的柳述和元岩道:“唤朕的儿子来!不是广,是勇!”

他准备再立一度被废的长子杨勇为太子,以托后事,果真如此,太子杨广就要被废位。杨广派在文帝病房的眼线立即将此事报告。杨广于是逮捕带着诏书、正要前往勇处的柳述和元岩,将之投狱。然后,他把病房内的人全都赶出。之后不久,文帝便死了。

这件事情暗示,杨广弑杀了父亲。一个名叫马总的人于《通历》这本书中,更有如下刻划入微的描写:

——血溅屏风,冤痛之声闻于外。

而正史《隋书》记载的是:晚年的文帝,任何细节都必与皇太子共同裁决,表示他对后者的无限信任。该书对文帝的临终情形,描述如下:七月甲辰,上(文帝)以疾甚,卧于仁寿宫,与百僚辞

诀,握手歔欷。丁未,崩于大宝殿。时年六十四。

也就是说,文帝向文武百官道别,握手歔欷,于三日后去世。遗诏中述及皇太子处有“仁孝著闻”之语。弑父事件,是不是有人为了陷害挥霍无度并且使国家走上灭亡之路的炀帝而杜撰的呢?

炀帝杨广于公元604年即位。登基后,他立即着手凿建大运河工程。

天下分裂为南北已久,最后完成统一伟业的是隋。为使统一巩固,南北必须融合为一。凿建连结南北的大运河,是炀帝在皇太子时代就有的梦想。他认为统一后的中国,绝对有着手进行这项大工程的必要,而以节俭为宗旨的父亲却不赞成这样的事情。(我一旦即位……)

早有这个想法的炀帝,即位后当然便迫不及待地着手这项大工程了。

隋是北朝系政权,并吞南方而统一天下;而南方是物产富饶之地,将南方之富运到北方,对北朝系的隋而言,才是统一天下的“成果”。

另外还有一个非凿建运河不可的理由——对外出征。

文帝之所以吝于发给战功犒赏,由于南北统一之战是内战,不得大肆掠夺,也是重要的理由之一。

——为达成统一的目的,非得到人心不可。结果是,即使想要犒赏将兵也没有财源。

——所以应该外征!

文帝也有这个想法。他企图攻打高丽。那是个以人为主要生产力的时代,外征可以带回大量俘虏,以之为奴隶,犒赏给有功人员。文帝为此出兵高丽,却兵败而返。水陆三十万大军粮食不足,疫病流行,水军更因台风而翻船,幸免于难的人员狼狈归来。此次外征,士兵中十之八九难逃死神的魔掌。

——失败的原因在于补给力不够!

炀帝分析过父亲远征高丽的失败原因后,做出这个判断。为使大军能有充足的粮食和武器补给,更需要靠富庶的南方供应。就这一点而言,开凿运河一样有其必要性。

虽然大运河工程使人民陷于疲敝,也成为隋王朝崩溃的一个原因,但它却是留传后世的宝贵历史遗产。大运河对中国的统一,确实起了极大作用。

炀帝大业四年(608)三月,倭王多利思比孤入贡。虽然使者携带国书前来,其中却有如下文句:日出处天子致书日没处天子无恙“这个倭国到底在何处?”炀帝问近臣道。“回皇上的话,倭国在百济、新罗之东南,水陆三千里,位于大海之中,人们居住山岛,以名叫邪靡堆之处为国都。该地住民以吴太伯之子孙自称。国人以倭称之,而他们则以日本为国名。故谓之日出之国……”

负责外交的官员答道。当时担任外交工作的是鸿胪卿。“蛮夷之邦连文书的写法都不知道。以后再送这等无礼文书前来,不要呈到朕的面前,不要理会他们!”

炀帝如此命令鸿胪卿。

虽然不接受国书,却也给予远道客人礼遇,泱泱大国的风度应该如此。因此,隋的鸿胪卿对日本使者给予适当的接待。《日本书纪》在推古天皇十五年(607)中,有如下之文:秋七月戊申之朔,庚戌,遣大礼小野臣妹子至大唐,以

鞍作福利为通事。

其后的十六年,则有如下记载:夏四月,小野臣妹子由大唐至。唐国,号妹子臣谓苏因

高。即大唐使人裴世清,下客十二人,从妹子臣至筑紫。

唐王朝这时候尚未成立,因此,《书纪》中所谓的唐,实际上是指隋而言。虽然炀帝说“不要理会他们”,隋朝外交当局还是派名叫裴世清的官员带领十二名从者,送小野妹子回日本。

日本使节回国的翌年(609),炀帝招待高昌国(今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吐鲁番市)国王麹伯雅、伊吾(今哈密市)国王吐屯设以及其他蛮夷二十余国使者,演奏“九部乐”,也以“鱼龙戏”使之欢娱。这些事件的具体内容是什么,无从查考,总之,一定是非常花钱的事情。举行的宴会当然是让人尽情又吃又喝的。

隋讨伐高丽,是以“其王未亲自前来入朝”为由的。倘若如此,推古天皇或圣德太子时期未渡海亲赴隋的日本,照理也应讨伐才对。可见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目的不过是借以掠夺、补充因浪费而见了底的国库。

未料,炀帝三度出兵高丽的结果,不但未得战利品,而且每一次都吃败仗。人民因而更加疲弊,大臣——尤其武臣——的不满情绪达到极点。

在这个情形之下,由文帝攻灭陈而统一天下的隋,不到三十年就灭亡。虽然如此,隋的大一统,确实可以伟业谓之。中国百姓在“不愿意再受分裂之痛苦”这一点上有共同的愿望。隋末发生群雄并起之事,或许是人民的愿望打动了英雄的心,结果,李渊、李世民父子发挥压倒性力量,于短短时日内再度统一中国,促成唐王朝的诞生。

唐王朝维续二十一帝二百八十九年之久,其间的初唐、盛唐时期,更是中国史上出类拔萃的黄金时代。这个黄金时代,可以说是建立在中国人民的愿望之上的吧?〇二 叛乱烽火燎原

李渊一边把酒杯送到嘴边,一边盯着次子李世民的脸。“这个孩子满稳重的嘛!”

他已有相当的醉意,虽然眼珠子已呈现混浊现象,却也偶尔目光炯炯。

在场的人不知道父亲的呢喃之声是否传到李世民的耳中,因为少年李世民的表情依旧木然。“爹近来饮酒,量未免过多……你有没有发觉到这一点?”

宴会结束后,哥哥李建成如此询问时,李世民还是面无表情。“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啊!”他如此回答而已。

这是隋炀帝的时代——依公元计算,是刚进入七世纪时。

李世民生于隋开皇十八年(598),正是隋文帝远征高丽失败的这一年。炀帝于六年后即位时,李世民当然还不懂事。日本有使节小野妹子来朝,是李世民十岁时的事。当时,他曾经问了父亲和哥哥许多事情。

——日本这个国家使用的语言,是不是和隋一样呢?

——国书是用什么文字写成的?

——这个国家离隋有多远?是经过什么路线来的?该地习俗如何?

他的好奇心远较一般小孩强。而那时候的他,已渐渐变成不爱说话的少年。(如此稳重,一点不像一般小孩……)

父亲李渊心想。

长子李建成则非常活泼,也是反应灵敏的少年。不,弟弟李世民还是少年时,哥哥李建成已经进入青年时期了。这两个人年纪相差有九岁之多。

一天,喝得烂醉的李渊说:“你这个小鬼,高兴时应该笑,悲伤时应该哭啊!所有的孩子都这样,而你的表情却永远不变,这样,太没有孩子气,也太不可爱啦!”

对此,李世民却回答道:“我和一般的孩子不同……我是学爹的模样。”“什么!……学我……!”李渊一时说不出话来。

李家是北朝名门,据说,其祖先为西凉武昭王,系谱却不详。李渊的祖父李虎,出仕于西魏,受封为陇西郡公。由出身来看,这一家人应有浓厚的关陇贵族的气息。

南北朝时代是贵族社会,西魏也以八柱国、十二将军家系为支配阶层。李虎就是八柱国之一,而由西魏改朝为北周后,李家依旧是名门。

取代北周的杨坚(隋文帝),则为十二将军家系。由前面的编列方式可知,柱国的地位较将军为高。(皇帝是将军出身,而我却是柱国……)

李渊为此心理有极大的不满。实际上,他和隋炀帝是表兄弟,他的母亲和炀帝的母亲(文帝之皇后)是姐妹。同为一家人,是较能够信赖的。远征高丽时,督运粮草的就是李渊。由于信赖他是亲戚,所以要他担任牵涉秘密的业务,结果反而被对方抓住弱点。隋炀帝好像已开始用猜忌的眼光看待李渊了。

李渊是非常好交际的人,这一点,成了炀帝怀疑他的主要原因。(李渊频频与地方有力人士来往。莫非心怀不轨……?)

炀帝心生疑窦——这一点,李渊也早已察觉。

无辜遭人怀疑是一件非常不愉快的事情,但又不能置之不理,有时候就会因受疑而丧命。

——我不是有野心的人。

李渊非使炀帝相信这一点不可。为此,他遂装出耽溺于酒色的样子。原本就喜好此道的他,要装出这种模样,当然一点困难都没有。

李渊身边一定会有把他一切举止向炀帝报告的人才对,因此,他并没有将自己在演戏的事情向任何人透露。而次子李世民说话的口气,却好像早已看出这一点。

他说,他在学父亲的模样。意思好像是:之所以不露喜怒哀乐的表情,为的是在回避一些什么。

他到底回避什么呢?

李渊被封为唐国公。虽然由西魏改朝为北周时,李渊的祖父李虎已死,但却被追封为唐国公。李渊的父亲李昞继承此位后,英年即殁,因此,李渊七岁时已是唐国公了。

这个地位以后应由长子建成继承。次子世民装出没有喜怒哀乐感情的麻木模样,难道是要表示自己对“唐国公”这个地位没有野心吗?

李渊心里有些不舒服。(但愿我死后不要有兄弟阋墙之事发生……)

实际上,他的想法完全错误。眼前这个少年根本无意于唐国公之位——原来,李世民志在“天下”。

当时正是天下大乱之际。

隋炀帝已完全丧失统治能力了。皇帝应该以威权统治天下——这是他的想法。但是,炀帝所谓的威权,实际上却是“虚荣”。

正月十五夜,洛阳城内灯火辉煌,人们通宵达旦在街上欢乐。街上有马戏团、魔术等等表演,音乐之声传到十公里外。丰都(洛阳城内东边市场)则举行大交易会,诸多外国商人络绎来到。卖青菜的老头子坐在名叫龙须席的高级座垫上,这当然是一种演出,目的在于使外国人有“连路边摊贩都以龙须席为座垫,隋之丰庶由此可见”的印象。

在所有的餐馆用餐,都不须支付分文,表示中国富裕得很,吃东西根本不要钱;树木树干裹以丝布,表示中国的丝布多到用不完的程度。

外国人当然也不是睁眼瞎子,他们在来到洛阳之前,曾经目睹过各地的实际情形,衣衫褴褛的贫民到处都是。他们才不会受这等演出的欺骗。

而炀帝却下令做了这样的演出。

——你们对我国的富庶程度刮目相看了吧!

实际上,持此想法的只有皇帝一人而已,连被招待参加丰都大交易会的西域人都在暗中吐舌。

李世民十四岁时,炀帝挥军远征高丽,御驾亲征远及辽东,却未获得胜利。翌年,炀帝再度亲征。他认为远征不成功皇帝就没有面子,那是在虚荣心驱使之下的动员,因此,全国弥漫着一片厌战气氛乃是当然之事。

这个时候,杨玄感竖起叛旗。

杨玄感的父亲杨素是隋朝建国元勋,不仅如此,他对废皇太子拥立炀帝就帝位一事颇有功劳。或许他以自己在隋之建国以及炀帝即位上都立下大功而自恃,因此在态度上颇多骄慢之处,渐为炀帝疏远。晚年的他深以此为苦,可说是在忧愤中死去。

有传闻说,他是炀帝所毒杀的;杨玄感也对父亲的死因颇多质疑。炀帝对这位功臣的病情关怀备至,并配派名医服侍,然而病情却在这之后开始恶化。

炀帝第二次亲征高丽时,杨玄感在河南黎阳(洛阳之东)担任运送兵粮补给前线的任务。这个时候,青梅竹马的挚友李密前来,对他说:“让那个家伙吃一些苦头吧!”

李密口中的“那个家伙”,指的是正在攻打辽东城的炀帝。

由南方利用运河运来的兵粮,都在黎阳转运,利用通往涿郡(北京附近)的另一条运河运往东北。杨玄感果真故意将这项转运任务拖延甚或中止。

李密是西魏柱国之一的李弼之孙。他所想的也是:我是柱国家庭的一员,身份比将军出身的隋皇室更高!

或许炀帝看出李密的心态,以一句“李密的目光有凶相,立即将他撤职”,就解了他的宿卫官之职。李密为此立志要雪恨。他访问挚友杨玄感,就是为了出这一口气。

杨玄感一样因父亲之死而对炀帝怀恨在心。只让他吃些苦头,尚不足以消心头之恨,两人于是谋议起叛变之事。李密建议就三个计策进行讨论:

第一策:立即挥军指向东北,由背后攻击正在攻打辽东城的炀帝。

第二策:攻打位在西方的国都长安。

第三策:就近攻打洛阳。

依李密的分析,第一策为上策,第二策为中策,第三策为下策,因此,他建议就前二策中择一决定。但杨玄感却选择属于下策的攻打洛阳之计。高丽远征军的将领,都把家眷留在洛阳。因此,攻打洛阳,便足以使远征军心生动摇——这是杨玄感的想法。此外,他考虑到:

当我成为皇帝时,我不愿意看到李密以元勋姿态,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倘若采用李密认为是上策的计谋,将会永远无法在李密面前抬起头来。

然而,攻打洛阳毕竟是下策。洛阳的守备情形远较想象中强固许多,远征军听到家眷所在的洛阳岌岌可危,就立即折返,从叛军的背后攻打过来。对侵略战争战意不高昂的他们,为了拯救家眷可是会拼命死斗的。

杨玄感的谋反遂归失败。他想放弃洛阳,转攻长安,然而为时已晚,隋军已自后追赶上来了。杨玄感与弟弟互刺而亡。李密则被捕,但却于被送往洛阳的途中,成功地脱逃。

这是大业九年(613)八月的事。虽然杨玄感之乱被敉平,同一年在江南又有朱燮、管崇等人起而叛变,纠众达十万之多;东海也有彭孝才以数万之众,兴兵造反;浙江则有刘元进以数万造反军,与江南的朱、管等人互通声息。

炀帝派遣出身西域的王世充前往镇压造反联军。而各地蜂拥而起的叛乱,却如燎原之火蔓烧开来,有东都吕明星、清河的张金称、扶风的唐弼、彭城的张大虎以及延安的刘迦论等。

这是末法之世,这样的时候会有弥勒菩萨出现,拯救众生——佛教信徒都有这个信仰。以弥勒菩萨自称的草莽人物也在此时出现,他们是唐县的宋子贤以及扶风县的向海明等人。

炀帝此时却还不死心。两度远征高丽失败,由于攸关面子,所以一定要挽回名誉。结果,他又发动第三次远征军。三度受到攻打的高丽,实在疲惫不堪,因而表示愿意投降。不过,他们并非真的有意投降,只是以此作为缓兵之计,利用机会喘一口气。

炀帝为得以挽回颜面大感欣喜,未料,在远征军凯旋途中,发生了一件前所未闻的怪事:皇帝的队列遭到由一个叫杨公卿的人率领的造反军袭击,皇帝拥有的四十二匹名驹被夺。

汲郡的王德仁、齐郡的左孝友、上谷的王须拔、离石的刘苗王以及来自长白山的孟让等陆续崛起,造反军头目一时之间已到不胜枚举的程度。

天下已经乱到极点。

李世民在由少年成长为青年期间,静静地观察着这一切。

父亲李渊为避免被炀帝怀疑,依旧装着耽溺于酒色之中。(我是胸怀大志的人,我的目标在天下!……但是,在时机未到之前,我不能让别人知道我有这个大志……)

李世民戴起了让人猜不透心思的假面具,开始演戏——就这一点而言,李世民和他的父亲并没有两样。所以他说自己是在向父亲学习。然而他们的志趣却大不相同。

李世民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嗅到的是天下大乱的气息。〇三 桃李之子

有一个名叫安伽佗的方士。

企盼不老长寿的历代帝王,身边每每置有自称身怀特异之术的人,这样的人叫做方术之士或方士。

深获炀帝信任的安伽佗,说了这么一个预言:

——桃李之子,将为天子。“除非杀光所有姓李的人,否则隋王朝将不得安泰。”

这个方士竟然说出这等危言耸听的话来。

这类寄生虫般的人物,都以迎合主子的意思为能事。方士安伽佗早已知道,炀帝对建国元勋李穆一族得势之事颇为不快。虽然李穆已成故人,其族人李浑、李敏等人却拥有相当大的实力。疑心病极重的炀帝,在杨玄感叛变后,这个倾向愈来愈强。他的猜疑心几乎到病态的程度。

知道主子对李氏一族心怀芥蒂,因此,这个人渣安伽佗进言杀尽所有姓李的人。然而世上姓李的人何其多,要把他们杀尽谈何容易?

方士以外,廷臣中也有不少以奉承皇帝之意为能事的人。宇文述经过暗中部署后,也向皇帝密告:

——李浑有叛意。

由于对远征高丽负有战败之责,宇文述主要想借此邀功,以挽回炀帝对自己的信任。私怨则是宇文述如此做的另一个原因。怂恿文帝就帝位的元勋李穆殁后,公爵(申明公)爵位的继承问题曾经变得很复杂,爵位当然附带可由领地取得“国赋”(税收)。当时,李浑对文帝身边红人宇文述做了如下的央托:“请帮忙让我成为继位人。倘若能够继承爵位,我会把半数国赋奉送给你。”

由于宇文述的美言,李浑得以如愿以偿地继承爵位。但是,他答应宇文述的国赋,只付了前两年,以后就不了了之了。(那个家伙真是岂有此理!)

宇文述正为此事气得七窍生烟,炀帝为“桃李之子……“这个预言而变得神经质一事刚好传入耳中。于是他开始计划陷害李浑。

正因成为右骁卫大将军而不可一世的李浑及其一族,当然不可能有谋反之意。宇文述为了伪造证据,竟然说动李浑的侄子李敏之妻。她是炀帝姐姐的女儿。“皇上听了方士安伽佗的话后,甚为心痛,李浑一族迟早会被诛灭。你是皇上极为疼爱的外甥女,要是由你告发李氏一族谋反之事,皇上一定会饶你一命的。如果你不想死,这是唯一的途径。”

宇文述如此说服李敏的妻子。“可是,我全然不知道李氏有谋反的企图啊!”“这是攸关性命的事,你照我说的话写就是了。你写的东西,我会替你呈给皇上的。”

宇文述遂以口述方式,完成了告发文。

由于有李敏之妻的告发文,李氏一族谋反之事遂被认定为罪证确凿。皇帝认为由族人提出的告发,真实性应该殆无疑义。于是包含李浑、李敏在内的三十二个李氏族人全被诛杀,李敏的妻子完全被宇文述骗了,她本人也于数个月后受赐毒药,被迫自杀。连有血统关系的外甥女都不放过,可见炀帝完全相信所谓的预言。(原来李浑一族就是所谓的桃李!)

因此,宇文述带着李敏夫人的告发文前来时,炀帝大大地嘉许宇文述:“宗社(国家)险遭噩运,全因你方能逃过一劫!”

诛杀完预言中所谓将成天子的“桃李”后,炀帝这才放下心中的一块大石。

他的父亲文帝之所以决定将国都从洛阳迁至长安(当时称为大兴),是因为做了一个洛阳被洪水淹没的梦。也因如此,炀帝对幼名为“洪儿”的李敏非常在意。“桃李和洪儿都一扫而尽,这是非常值得庆贺的事情。”

喜欢举行宴会的炀帝,正连夜设盛大酒宴狂欢——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全国。“混账!”

有一个人听到这个消息时,吐了一口唾沫。这个人是参加杨玄感之乱却于被俘押送途中脱逃的李密。改名换姓为刘智远的他,正潜伏于某地。吐了口水后,他自言自语道:“桃李就是我!昏庸皇帝以为解决了李浑和李敏就天下太平,你是在做梦!”“桃”和“逃”是同音。(你要知道,想成为天子的人是正在逃亡中的李氏,也就是我啊!)

李密心想。

李密得以逃脱,完全是靠金钱。不过,这也不是说他有过行贿之事,他只是认为即将要被处死的人带着钱也没有用,因此经过他的劝说,一起被押解的七名囚犯,把各人身上所带的钱全都赠给押送官员。

难得看到大钱的人,一旦有了钱,就想尽情挥霍,这是自然的心理。押送官员遂一路上又吃又喝,快乐无比,警备态度也变得越来越散漫。来到邯郸(今河北省南部)附近时,看到有机会,李密就和七名囚犯一起脱逃了。

那是严罚主义的时代,囚犯逃脱,押解官员难免会被处死,因此,他们也遁走了。

由于随处都有造反军团,因此,这些逃脱的人,都不怕无地容身。隋的严罚主义,没想到竟在使谋反者人数增加这一点上发生功效。

李密就近投靠平原郡的造反军团头目(政府所谓的贼帅)郝孝德。但是郝孝德并没有对李密特别礼遇。(这个造反军团没有前途,因为头目有眼不识泰山。)

李密遂离开这个团体。他是胸怀大志的人,为实现这个大志,必须依靠组织的力量。由于从头着手建立一个组织是一件非常浩大繁重的工作,远不如利用现成的组织(这样的组织多得很)来得便捷。他于是准备采用鸠占鹊巢的方式,夺取一个组织。

这个组织必须非常强而有力才行,郝孝德的组织在李密眼中看来,只是一群乌合之众,这个团体不但成员少,看起来也没有前途。

东郡有一个由翟让带头的造反军团,成员有一万余人。李密于是以顾问的身份前往加入这个团体。

郝孝德对李密说的话只当做耳边风,翟让则肯虚心接受李密的建议。翟让过去在东郡是一名法曹。法曹是州郡属官之一,约等于现在的司法书记官。虽然只是下层官员,读写能力倒没有什么问题,这一点,和目不识丁的郝孝德大异其趣。

由于算来也是读书人,翟让因而对上柱国门第出身的李密更加尊敬。“您是有学问的人,希望您能以学者的立场帮助我。”

翟让以谦虚态度对李密说。

实际上,翟让并不想当贼帅,倒宁愿以衙门书记的身份平平安安过一生。然而他却因一丁点错失而系狱,当时因微罪被斩是常有之事,所幸同情他的狱吏让他逃走,他也因此逃过一死。

越狱的囚犯只有投入造反军团一途。后来,他在不知不觉之间,已被奉为头目了。最致力于奉他为头目的是一个名叫徐世勣的同乡少年。徐世勣非常果敢,且抱有大志,只因年尚弱冠,才十七岁,所以还不适于率领部众。因此,他拥戴读过书的翟让为头目。“你不是有徐世勣这个左右手吗?”李密回答。“他还年轻,思虑不够周详。”

翟让如此说,却并非由衷之言,徐世勣还年轻是事实,然而却不曾在思虑上稍欠周详。以年龄来说,这个少年其实思虑相当缜密,甚至使翟让感觉有些畏怖。(与其听年轻人出的主意,不如听上了年纪的人的建议,来得舒坦。)

他是在这个想法之下,聘请李密为顾问的。

翟让这批人以一个叫瓦岗的地方为基地,专门干袭击运河上往来公私船只的勾当,以此作为军费。人们称他们为“瓦岗贼”或“瓦岗军”。

李密觉得在瓦岗军内过的日子非常惬意,因为头目对他很敬重。另一方面,翟让则有亲近李密以牵制徐世勣的意图。“我目前有很大的困难,养一万多个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由于我们活动得很频繁,现在经过运河的船只越来越少……我真担心往后的日子怎么过。”翟让蹙着眉头说。“难道你这个集团全都是饭桶吗?这样当然不行啊!”李密笑着道。“所以我才忧心忡忡嘛!”“肚子当然要吃饱,但是,有没有理想是更重要的事情啊!”“理想……”“我们必须让人们知道,我们不只是土匪集团而已。”“大伙儿都知道自己是土匪啊!”“所以我说这样不行。在这个状态之下,一旦没饭吃,大家的士气就低落,结果只有解散一途。”“这样的日子好像不能长远。”“必须使他们振作起来才行!要给他们理想。……取得天下这个理想!……”“取得天下……”

翟让一时目瞪口呆。

瓦岗军在李密的指导下,进行体制改造。

李密企图将土匪集团改造成正规军队,并且提议袭击洛口仓。实际上,这不是提议,而是命令。

在不到一年的时间内,李密和翟让的地位,几乎完全逆转。李密加入瓦岗,本来就有夺为己用的企图。相对的,翟让是在徐世勣的逼迫之下成为头目的,因此,对这个位置根本不恋栈,他毋宁是以乐意的态度将地位让出来。

洛口仓是政府的粮食仓库,在洛阳东方五十多公里处的黄河与洛水交接地带,饥馑时的备用米,在该处堆积如山。那是个巨大仓库群,四周围着城壁,并有许多守兵。

李密以七千精兵袭击这个地方。“你们要多少,自己随便拿!没有工作的年轻人欢迎从军!”

李密站在城壁上大声喊叫。

城门已八字大开,仓库的门也都打开,人们如潮汐般涌来,除了住在附近的人以外,远处的人也闻风争先恐后地赶来。

这一年——大业十三年(617)——是饥馑年。这不是天灾,而是明显的“人祸”,农民根本无法安心地从事耕作。

炀帝身在江都。江都就是扬州,是炀帝情有独钟的地方。北方成长的他,非常喜爱南方的优雅气氛,但是,近来的他并不是因为偏爱而在此地滞留,而是由于造反军在各地频频崛起,一时动弹不得。

首都长安有他的孙子代王杨侑留守,洛阳则有另一个孙子越王杨侗坐镇。洛阳越王杨侗决定派遣刘长恭将军率领两万五千名官兵,讨伐李密率领的瓦岗军。“我们要去讨伐盗米之贼!”“这是我们立功的好机会!”“这样的机会绝不能坐失。这个时候谁还有心情读书呢!”“对方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让我们以秋风扫落叶之势攻灭他们吧!”

这是洛阳一群学生的高谈阔论。

洛阳有国子馆、大学馆以及四门馆三所学校,抱有青云之志的许多年轻人,正在这些地方读书。而现在,他们却争先恐后地志愿投笔从戎。他们认为这是发迹的最佳机会,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会被打败。

饿着肚子,为了寻找一口饭吃而四处跋涉的流浪汉集团——洛阳良家子弟的三馆学生,都认为瓦岗军是这样的团体。也就是说,他们一开始就持着小觑敌人的态度。

过去的瓦岗军的确形同乞丐集团,但是自从李密取得主导权后,已在短期间内完成了改造。

我们志在天下!——他们已变成有这等气宇的强韧武装集团了。

李密计划在清晨作战,因此,他让士兵们吃了一顿丰盛的早餐。由于已占领洛口仓,他们是不愁粮食来源的。

刘长恭部队的军容看起来的确威风凛凛。从军的三馆学生由于多为富裕家庭子弟,因而服装格外华丽,旌旗灿烂夺目,军鼓声音更是雄壮之极。

——攻无不克。

——想要立功就在敌人逃跑之前将他们捉住!

——冲啊!冲啊!

这是隋军的心理状态。

他们是急行军从洛阳前来的,认为只要发生遭遇战就一定会打赢的他们,夜晚连觉都没好好睡过。这一天清晨,在还没有用餐之前,瓦岗军已在刘长恭部队的前方出现了。“冲啊!”刘长恭军以打猎的心态攻打过来。

担任瓦岗军先锋的翟让部队,甫一接触,就立即退却,隋军因而更加轻敌。“快追!不要让他们跑掉!”

这是毫无秩序的追击。

而李密采取的是伏兵战法。仿佛突然从地底冒出来的瓦岗军,攻势锐烈无比,使得隋军完全乱了阵脚。隋军不但饿着肚子,更有睡眠不足的现象,顿时,他们被打得支离破碎,阵亡人数达五六成之多。

刘长恭脱下军服,乔装农民,好不容易逃回洛阳。

瓦岗军获得无数兵器辎重,这次战役,等于是隋军长途跋涉带来大批军需品献给瓦岗军。〇四 李家老二“这次来的留守好像不错,看起来很有前途。”

晋阳县县令刘文静对晋阳宫副监裴寂说。

现今的山西省,位于由北方以极大的曲线奔流而下的黄河之东,因此,当时被称为河东。河东的中心地为太原,这个地名迄今不变。

喜欢旅行,也喜欢大兴土木的隋炀帝,除了国都长安(大兴城)外,也在各地建宫兴殿。他在洛阳和江都(扬州)盖有宏大的宫殿,在太原则盖了晋阳宫。

这些称为“离宫”的宫殿,可以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国都宫殿有的东西它全都有。以宫女为例,虽然不及长安或江都的“后宫三千”(一说为二万),晋阳宫也有一百来个宫女。此外,也有祭拜天地和祖先的地方。管理这一切的宫监,是宫殿事务的长官,地位可谓相当高。只是因为晋阳宫规模不大,因而不置正监,以副监为最高负责人,担任这个职务的就是裴寂。

县令是担任行政业务的一县之长,也就是实际统治住民的官员。县令刘文静和裴寂两人的私交非常好,裴寂的职务虽然只是管理宫殿内的事物以及宫女等,但由于直属于皇帝,位阶较县令为高,也因此,刘文静对裴寂说话相当客气。

此地还有比晋阳宫副监和县令地位高的大官,就是太原留守。宫殿理该有皇帝在,皇帝不在时,代理人就是“留守”,虽然范围仅限太原这个地域,但在这个地域内,他都可以行使皇帝的权限,在军事、行政、司法等各方面,这个人都有独裁权。

新来的太原留守是李渊,他下面还有王威和高君雅两个副留守。“是吗?……听说,家系和人品都不错,不过,也仅是如此吧?”裴寂道。“我说的与其是留守本人,毋宁指他的儿子而言。尤其是他家老二,实在不是泛泛之辈,看起来很有前途。”“这个人真的这么杰出吗?”“我从来没有看过像他那么杰出的人。”“这个人几岁啦?”“好像刚满二十。”“这不是太年轻了吗?”裴寂歪着头想了一下。

这两个人是同志。

——由于远征和大工程,人民已疲惫到极点,因而热切期盼时代有所改变。民心已离隋而去,隋被新王朝取代只是时间的问题。若能对创建新王朝有功,我们就能以建国元勋的身份享受富贵,子孙也会因我们而得余荫,不是吗?

两人的交情已到了悄悄交谈这等事情的程度。

两人之所以有此交情的契机是,一天,裴寂因看到通知匪贼出现之烽烟在远处升起而摇头叹息道:“生在这等乱世,像我这种既贫穷又身份低微的人,应该是最可怜的吧?”

听到他如此呢喃时,刚好在旁边的县令刘文静说了下面这句话,可以说是他们成为“同志”的开端:“你为什么要这样自怨自艾呢?正因为是乱世,所以才有脱离贫贱的机会,不是吗?”

然而两人并没有竖起叛旗称霸天下的意愿,这当然是他们自知没有这个能耐。他们只企求能找出杰出人物,让这个人举兵,自己则在其下建立汗马功劳。

刘文静说的“很有前途”,指的就是这个人值得被拥戴为首领。

逃亡的李密投入土匪集团,取得主导权后,袭击洛阳附近的粮仓,就发生在这个时候。

在江都的炀帝,一方面派遣出身西域的将军王世充前往讨伐,一方面向全国发出命令,拘禁与李密有牵连的人。

——晋阳县令刘文静与李密有姻亲关系,着令将之拘留监禁。这个通告被送到太原留守李渊手里。李渊于是找来晋阳宫副监裴寂,与之商议。“有一件事情令我很困扰。我接到命令,非拘留和你很要好的刘文静不可。如何是好?”“既然是命令,那就只有奉命行事,不过,拘留期间,尚请大人叫人对他宽待一些。一方面他是我的朋友,再说,天下形势……”

裴寂说到这里,就把话头打住。他的意思是:天下形势将会如何转变,无人知晓。倘若李密取得天下,虐待过李密亲戚的人,到时候不是会受到严厉报复吗?“我知道。”

对方刚打住话头,李渊就接口。实际上,这是生于乱世的人都想得到的。“令郎世民老弟的宅邸旁边,不是有一所很干净的小庵吗?我想把刘文静移住到该处,如何?”“那很好!如此一来,也不算真正的幽禁。”

李渊立刻依此处理。

刘文静认为留守李渊的次子李世民是个杰出人物,因而对他颇为瞩目,不过也仅止于此,刘文静迄今尚未和他共议过大事。推翻王朝是大逆之罪,可不是能随便进行的,而且,截至目前为止也还没有机会。

裴寂安排了这个机会。

刘文静被拘禁在李世民宅邸院子里的小庵内,李世民理应时而前去探看里面的情形才对。为了不让被拘禁的刘文静脱逃,宅邸主人有这个监视任务。(每天碰面,总会有谈起大事的机会吧?)

裴寂期待的是这一点。

留守次子李世民是个胸怀大志的人。他虽然还年轻,眼光倒是满犀利的。(县令刘文静好像有话要对我说,而且他要说的是极为重大的事情……)

李世民察觉到这一点。(杨氏的隋王朝已丧失统治天下的能力,现在该由我们李氏来取代……)

年轻的李世民心里充满着霸气。但纵然有霸气,他毕竟只是个二十岁的青年,李氏倘若要称霸天下,一定要由他的父亲带头才行,而父亲却似乎没有这个意念。这是老二目前最大的烦恼。

父亲李渊依旧耽溺于酒色,他每天都在美女的陪侍之下,眯着眼睛喝酒。“有没有更漂亮的女人呢?你帮我物色吧!”

李世民多次看到父亲如此央托裴寂的场面。

不能与父亲共谋大事的他,多么盼望有同志,然而跟随刚就任的父亲来到此地,根本没有知心朋友,他只在刘文静的眼神里看到同志的影子。

现在这个刘文静竟然被软禁在自己宅邸院子里的小庵内,而每天监视该处是自己的任务,无须顾虑任何人的视线。“怎么样?县令大人,你很无聊吧?”李世民进入庵内,和刘文静搭讪起来。“我有很多事情要想,没有时间觉得无聊。”“你在想些什么事情呢?”“天下乱如麻,除非有高(汉高祖刘邦)、光(后汉始祖光武帝)之才,绝难平定,事实上,目前似乎也没有这等人才……我想的是诸如此类的事情。不管怎样,少爷同情我,特地前来探望,在下深深感激……”

刘文静一边说,一边注意着李世民的表情。“你怎么知道目前没有高、光之才呢?”“据我所知,目前似乎没有这样的人。”“说不定确实有这样的人,只是你不知道罢了……这件事情姑且不提,我不是因任务在身才来,也不是以妇人之仁来探望你的。我之所以前来,为的是要向前辈请益天下大事……”“天下大事是我日思夜想的问题。关于这一点,我想我是能和你高谈阔论的。”

远处传来管弦乐声,似乎太原留守李渊今天又抱着美女香肩喝着醇酒。而他的二儿子李世民,此时和刘文静谈起天下大事了。“主上目前滞留于江、淮(长江、淮河)之间,而李密则逐渐迫向东都(洛阳)。各地群盗都膨胀到数万之众。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倘若有真命天子出现,取得天下应该不是至难之事……”

虽然刘文静的言词淡淡,却自有一股吸引人的力量。“你的言词满有火药味嘛!”李世民道。“只是有火药味吗?它迟早会使少爷的心熊熊燃烧起来的。”“我的心像枯草一样,很容易烧起。倘若这是真正的火……”“是真正的火或只是游丝而已,这一点,少爷只要仔细听在下的话,一定会明白的。”“我倒愿意洗耳恭听。这样的话,大概只有你才会告诉我吧?”“不是只有我一个……”刘文静静地摇头道,“除了在下以外,至少还有一个人可以向少爷奉告。”“是什么人呢?”“晋阳宫副监裴寂。”

留守李渊愤怒得直跳起来。“你……你在说什么!混账东西!”

他对眼前的老二世民摆出几乎要痛揍一顿的架势,但发出的却是压低的声音。“由于主上无道,百姓已到生灵涂炭的程度,走出一步晋阳城,可说是烽火连天。下有匪贼,上有以严刑对待人民的王朝,人们过的是朝不保夕的日子。此时不是应该应民心而兴义兵吗?儿认为这就是所谓的转祸为福。”

这是老二对父亲说的话,也就是“促请举兵”。听到此时,这位父亲吓得魂飞魄散。缓一口气后,他说:“虽然你是我的儿子,但听了这样的话,身为留守的爹,非把你抓起来交给县官不可,你知道吗!”“悉听尊便。”李世民从容不迫地说道,“我是在观察天时和人事后,说出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而已。如果爹认为非把我抓起来交给县官不可,就请动手吧。儿已有视死如归的决心。”“谁能对自己的骨肉如此呢?……求求你以后说话谨慎一点好不好?”

老二退出后,李渊叫来秘书命令道:“嫦不是已到这里来了吗?送酒菜到那个房间,并且请她来!”

李渊是隋炀帝的表弟,他由于这一层关系而备受信赖,但另一方面,却又被待以怀疑的眼光,立场可谓非常微妙。炀帝是陷害胞兄而取得皇太子之位的人,因此,对骨肉之争,他比任何人都敏感。“真气死人!我还能不喝酒、不找女人吗?”

李渊亟欲借酒色消愁。嫦是裴寂最近介绍给他的绝世美女。她是因汾阳附近发生战乱,为了避难来到晋阳的,李渊对她一见钟情。“由于她是良家妇女,所以不便置于府上。我会找机会和她的家人谈谈,在这之前,尚请大人暂时忍耐。不过,每隔些时日,我会把她带来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裴寂不愿意谈起有关嫦的身世。李渊引颈期待着裴寂向嫦的家人说妥,把她纳为侧室的日子。

嫦大约每隔两三天就由裴寂带来一次。这一天,她又来了。李渊由于听了老二那些冲击性的话,因此,对嫦做爱格外炽烈,他好像是想借此忘记老二说的话。“请原谅我……我是没有自由的女人……”嫦喘着气道。“我不管!”李渊紧紧拥抱着她。

同一个时候,李世民回到自己的宅邸。他看到裴寂在那里等他。“你有没有向令尊提起呢?”

看到李世民回来时,裴寂迫不及待地问道。“说了。结果,家父露出非常错愕的表情。要说服他,好像还需要一些时日。”

李世民回答。“再等一些时日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不过,会有错失良机之虞。我们不能等太久的。”“一点没错!实际上,现在是最好的机会……我也非常焦急啊!”

李世民像为无法排解热情所苦似的晃动着身躯道。“请令尊举兵之事,无论如何非做到不可。事已至此,我们似乎必须以逼上梁山的方式,迫使令尊断然举事,也就是以欺骗手段让他入彀。关于这一点,你意下如何?”裴寂问道。“这也是不得已的做法,比起坐失良机,这对家父反而好……你准备如何欺骗他呢?”“实际上,我已经在进行了。”“已经……?”“我把晋阳宫的宫女带给了令尊。结果,令尊已迷上这个名叫嫦的女人了。要为这件事情付出代价的,不是只有令尊,连我也在内。所以,依我看,举兵之事很快就会实现才对。”“把宫女……?”李世民完全愣住了。

晋阳宫是离宫,里面的宫女当然是天子的女人。占有这样的女人,犯的是大逆之罪。把这个宫女带出的裴寂和与之共床的李渊,都是同罪,绝对难逃一死!“令尊当然还不知情。虽然如此,我们现在随时能使他毅然决然地起义。坐以待毙,或者是奋然崛起,令尊只能在这两条路中选择其一……我预定等到一切准备就绪,才告诉他真相。”

裴寂嘴角泛着微笑道。〇五 引狼攻长安

突厥侵攻一个叫马邑的地方;刘武周率领的造反军团则占领了汾阳城。马邑和汾阳都在太原留守的辖地内,倘若未能击退突厥和刘武周,这将是留守李渊的责任。而隋朝的刑罚是非常严厉的。“必须招募兵员才行。”裴寂进言道。“那当然!”

不但染指天子的女人,再加上管辖土地被夺,这下子被处死刑是笃定的事情。李渊已无退路,只有举兵一途了。他现在要募兵,当然不是为了攻打突厥或刘武周。

志在天下。——这是胸怀大志的李世民迫使父亲如此的。

由于边境不安宁,因此,太原留守李渊招募兵员是自然的事。但是此举可能有他不自然的地方。

——如此动员军队,莫非有异志(谋反企图)?

副留守高君雅和王威好像起了疑窦。留守之下有两名副留守,他们除了是辅佐人员外,同时也负有监视留守的任务。(副留守开始起疑了……)

李世民等人已探察到这一点。“现在该怎么办?”

裴寂如此问时,李世民断然回答:“把他们干掉!”“用什么方法呢?”“命令阳曲守备队撤退。”“这样,突厥会南下啊!”“是什么人引入突厥的?”“我知道啦!”

时常就举兵计划进行讨论的这两个人,现在已有简单几句话就能沟通意思的默契了。

在太原之北的阳曲守备兵,是为了防备突厥南下而配置的。该地一旦没有守兵时,突厥当然可能大举南下。到时候,以副留守引入突厥为借口,将他们杀掉——这是李世民的计划。

大业十三年(617)五月甲子日晨——史书将这个日子记载得很清楚。留守李渊正和两名副留守以及刘弘基、长孙顺德等人一起办公。这几个人都在极端紧张的状态下。人人努力地强装镇定,因此,根本没有余裕窥看别人的神态。

两名副留守王威和高君雅,偶尔视线交会在一起,就以眼色指责对方:

你不要频频望我!这样,别人会起疑心的!

两名副留守分析各方面的情报后,已大约看出留守有企图谋反的迹象了。为此,两人研究得到的结论是:杀死巨魁唐公!唐公——太原留守李渊——正为了造反在招募兵员,为消弭造反于未然,唯一的方法是杀掉李渊。

虽然有了结论,但是,肃清方法是一大问题。李渊身边随时都有他的儿子们以及裴寂、刘文静、刘弘基、长孙顺德等人在。——唯一的机会是在晋祠举行祭祀时。

李渊会离开身边人员,单独一个人,只有在太原晋祠行祭祀时。而且这个时候,两名副留守跟随着留守也是规定。到时候,两人合力刺杀一个人,应该没有困难。

然而一时之间没有在晋祠举行祭祀的行程,因此,必须找个理由举行临时祭祀才行。

当时,因为许久未曾下雨,人们已在担心旱魃将至。

——祈雨。

近来,农民迭有以此请愿之事。两位副留守准备以此为由,提议留守择日举行祈雨祭礼。由于这是攸关农民生死之事,留守应该没有理由拒绝才对。

然而两名副留守连做提议的机会都没有,因为刘文静带着开阳府司马刘政会,来到晋阳宫执务所。“卑职带来密状(密告书)。”刘政会道。“……那就请读一读吧!”

李渊把视线转向王威说。自下面呈上来的报告书,由副留守诵读后负责处理,这是惯例。“拿过来。”王威道。“不行。”刘政会以郑重的口吻道,“此事与副留守有关,因此,必须请唐公亲自过目。”“什么事情这么严重呢?把密状拿过来吧!”

李渊打开密状看。此刻正在上演的戏,他也是角色之一。他装出错愕表情道:“什么!……王威和高君雅与突厥勾结,引寇入关,为害国家……”

语未毕,两名副留守霍然站了起来。高君雅拂着衣袖叫道:“是你自己企图谋反,想借此除掉我们!”

喊叫声未毕,刘弘基和长孙顺德已冲上前来,迅速将两名副留守逮捕。这一切都是事前计划好的,所以,行动自然异常迅速。

这个时候,晋阳宫已为李世民指挥的军队所包围。因此,两名副留守即使从宫殿内逃出来,还是会被待命在外的李世民军逮捕的。

两天后,数万突厥军队开向晋阳。(突厥军果然是那两个副留守引入的!)

不知情的人都做如此想。在狱中的王威和高君雅被拖出来处斩,人们都认同这个处分。

由于阳曲隋国守备军队撤退,因而得以轻易南下的突厥军队,看到的是晋阳城门全都洞开的景象。(哪有这等便宜的事?这一定是陷阱!)

突厥领袖如此怀疑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而使突厥军疑心生暗鬼,本来就在李渊的作战计划之内。认为这是陷阱的突厥军,来到晋阳城外,却不敢从八字大开的城门攻入,他们停止进军,在城外扎营。

李渊部将王康达率领千余军兵攻出城外,突厥军却持慎重态度,不敢应战。(汉人狡猾之极,每次打仗都设陷阱,千万不可上当!)

这是突厥军由过去的经验得到的教训。

正当攻出城外的王康达四处挑衅时,城内的另一支部队已悄悄走出城门,他们并不是要逃向什么地方去。出城的部队很快就掉头,竖起旌旗,大鸣军鼓,再度进入城内。他们这是在演戏,以此显示外地援军正在络绎前来。

突厥军当然看不出这是在演戏。(这件事情一开始就有蹊跷,因为一切太顺利了。在这里傻傻地包围晋阳城,结果可能反而被外来援军包围。他们的作战计划一定是这样的!)

突厥军队举行军事会议的结果,大多数人都持这个看法,因此,他们只在城外扎营两天,匆匆在附近一带进行掠夺,就转回北方去了。

晋阳宫内正举行“称霸天下”的作战会议。此时天下的形势又如何呢?

皇帝炀帝滞留在遥远的南方江都(扬州),没有动的迹象——他不是不动,而是无法动。国都长安有炀帝的孙子代王杨侑,东都洛阳则有同为炀帝之孙的越王杨侗。也就是说,隋有国都、东都、江都这三个核心。

隋完成了将四百年来分裂为南北的中国统一之伟业。其中最后的半个世纪,北方更分裂为东魏和西魏,以至于北齐和北周。严格而言,隋统一的不是两个势力,而是三个势力。这或许是隋暂时需要三个核心的原因。

东都洛阳附近有李密一批人的造反军队纵横活跃,江都派遣王世充前来,企图加以镇压。

——介入李密与王世充之间,将因交战而筋疲力尽的两者扫荡,进而在洛阳建立霸权。

——由太原直接向西南进军,攻占长安。“称霸天下作战方略”分为这两派,并进行研讨。这两派姑且称之为洛阳派和长安派。

先取得三个天下核心中的一个,作为霸业的基盘——这应该是当务之急,而其中的南方江都由于地理因素,不在考虑之列。

拿洛阳派和长安派做比较时,可谓各有长短。

向洛阳出击时,势必要面对李密和王世充这两个军团,届时一定会遭遇激烈抵抗,不过一旦打赢,则将会成为庞大的势力,吸纳了其他两国军团的结果,将使自己更具称霸天下的实力。

如果向长安进军,好处是途中遭遇到的抵抗应该不大,不过,这一点意味的是,不能期待兵力会因之增大。在这个时代,群盗间的斗争,以战斗结果吸收对方的兵力壮大自己,已成为极其普遍的现象。“就算到了长安,以目前这个兵力想要攻陷长安,恐怕会有困难吧?”

李渊面露难色地说。“世民,你的想法如何?”

李渊问了他的次子。“儿认为应该直接到长安。”

李世民以极干脆的语气回答父亲。“理由何在?”“因为这样会使江都军心发生动摇。跟随天子到江都的大臣和将军的家眷都留在国都长安。听到长安沦陷这个消息时,他们一定会大大沮丧。如果我们的最终目的在于称霸天下,便应该尽早攻陷长安才对。”“没想到你想的是比洛阳更遥远的江都……”

李渊对儿子构想的宏大,不觉瞠目结舌。身在太原,眼光自然只及于长安和洛阳两处。“洛阳在长安和江都的中间,这是地理上的事实。”李世民的哥哥李建成道。(这句话充分显示他的性格……)

李渊听到两个儿子的主张时,做如此想。哥哥建成非常扎实,他要把握长安、洛阳、江都这个顺序,而弟弟世民的想法则较天马行空,颇有天才类型的眼光。“洛阳让李密和王世充他们去争。只要能以长安为据地,自然会有一些势力前来投靠我们。陇西(甘肃)之兵,不是以精锐著称吗?我们的威名一旦远播,还怕兵力会成问题吗?”李世民的想法看似飞跃,实际上却有条不紊。“我们应该研究的,不如说是有没有能力攻陷长安这一点。”

李世民又道。看似将事情想得很远的他,原来一点没有疏忽眼前的问题。“在长安交战时,胜算如何?”李渊问刘文静。“抵达长安之前,应该没有什么值得担心的敌人,至于长安隋军会有什么程度的抵抗,一时实在难以估算。”“无法攻陷长安,一切就免谈。无论如何,长安非攻陷不可。”李世民道。“以现在的兵力来说,胜算大概有六成吧?”裴寂说出较为具体的数字。“六成不够,至少要有八成才行。”李渊摇动着膝盖道。“不是没有办法把六成变为八成的……”刘文静道。“把六成变为八成……”“是的。”“你快把方法说出来。”“借突厥兵的力量。”“什么!借突厥兵的力量……”李渊大吃一惊。“大人为此吃惊是在所难免的,因为他们向来是我们的敌人。可是唐公,当时你是以隋朝将军身份和他们交战的,突厥是隋朝的敌人。但一旦你决心举兵,你便已不是隋朝将军;也就是说,突厥既不是你的敌人,也不是你的朋友。敌乎,友乎,这一点现在才要决定。”刘文静以谆谆口气道。“可是,引入突厥,将来不会留下祸根吗?”“能不能攻取长安是你的死活问题。即将被杀死的人,还管得了后患问题吗?后患问题以后再说,先想办法活下去,这样的想法有什么不对吗?”“对!由六成变成八成……只要能攻取长安……”李渊为之怦然心动。“突厥是游牧民族,对于土地没有多大执着。一起攻打长安,然后,土地归我们,财物则归他们,这样不就能圆满解决了吗?长安的财物本来就不是我们的东西,我们何须患得患失呢?……尚请唐公有所决断。”刘文静以坚决的口气说。“好!”李渊站了起来,“就决定向突厥借兵。我们的目标是长安!我们一定要攻取长安,大家快准备吧!”〇六 天下核心取其一

李渊成为大将军。这当然是自封的,他并且设立了大将军府。大将军府长史(长官)是裴寂,刘文静成为军政最高负责人,唐俭和温大雅则为记室(书记)。

温大雅有一个名叫温大有的弟弟,这对兄弟一起参预大将军府的机密作业;此外尚有刘政会、张道源、殷开山、长孙顺德、刘弘基等部众,不过他们全属地方官僚。虽然这个造反集团奉李渊为首领,实际上他们却非李氏一族,也因此,官僚联合体的色彩较为浓厚。“你要知道,爹因为是柱国家世出身,所以才受到这批地方官员的拥戴,如此而已。爹是被抬出来的幌子,有人可能只把爹当做傀儡利用,这一点你必须特别留意。”

李渊的长子李建成对弟弟世民如此说。

世民在哥哥面前,一向刻意避免表露喜怒哀乐之情。“是吗……”

他装出恍然大悟的样子。(这个家伙根本还没有长大……)

建成是喜怒形于色的人,他内心的这个想法立刻表露于外,这一点,世民看得很清楚。“傀儡的头是随时可以替换的——”建成说这句话时,盯着弟弟的眼睛看。“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世民稍微歪着头问。“我们李氏一族的力量并不大,这一点,你要铭记在心。”“是的。”“目前这个大将军府是在官僚的掌控之中。把它变为我们李氏一族的东西,这是今后我们的任务!”

这时候,只有他们三个兄弟在,才十五岁的幺弟元吉始终默不做声,却颇为积极地点头。世民则不光没有颔首,还时而露出不太明白的表情。“元吉好像明白我的意思——”建成颇为满意地道。“哥哥的意思是要由我们李氏一族主宰大将军府,是不是这样呢?”世民特别问起这一点。“就是这样!”建成的口气好像在揶揄这个弟弟的领悟力差。(二哥因大哥在或不在而整个人的表现完全判若两人,这是为什么呢?)

少年元吉有些不能释然的感觉。

建成倾全力以赴的是,加强李氏一族在大将军府内的势力,而世民想的则是更远的事情。大将军府有可能成为李氏一族的东西,也有可能发展为王朝。这当然还需再加把劲。(李氏王朝成立后,我可能会因继位问题而与哥哥发生争斗。到时候,我如何才能胜过他呢?)

世民已开始在想这个问题。

就建成的立场而言,身为长子的他,继承父位是天经地义的事。四个兄弟当中,一人夭折,现在剩下三个。建成对年龄悬殊的两个弟弟还没有任何戒心。毕竟比起二十岁的世民和十五岁的元吉,建成已是二十九岁的人了。(尽可能使大哥对我不起戒心,而且时间拖得越长越好……)

这是世民的努力目标。锐利的爪牙必须隐藏起来才行。今后在致力建国事业时,自己的才华必然会显露出来,即使这个时候,也一定要让哥哥认为只是歪打正着才可以。不是蠢材,不过,反应有些迟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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