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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5-28 13:16: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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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夏候阳

出版社:重庆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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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视门

电视门试读:

1

1-08-01

ISBN: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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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由北京宏泰恒信文化传播有限公司授权当当网络技术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现实中没有的,即是完全创作的

现实中也有的,则是纯粹巧合的1

夏侯阳走出兄弟传媒公司的办公室,独自站在北中街东侧的楼下,在清冷清冷的风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又想起了那段过去了的非典时期,在那些日子里,在北京的街头,并不仅仅是街头,可能是任何一个地方,都不敢自由自在地深呼吸;只有偶尔跑到郊外的时候,才能放心地深深地呼吸着空气,不用不好意思,不用有所顾虑。

刚才在兄弟传媒公司办公室的时候,他就有非典时期的那种感觉,别人或许不是这样,但他却是实实在在的没有轻松自然地喘口气。看完主持人试镜,他没有任何评价就出来了,事实上,他是不会给予任何一个主持人任何评价的,因为,他可以说是一名不错的律师,但不是传媒专业人士,更不是编导,他仅仅看看而已。

虽然面试的绝大多数是美女主持,可美女们并没有让他赏心悦目,他的心情也没有因为美女们的千娇百媚而生出一份愉悦。

天气变冷,路上的行人已经很少,路边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的霓虹灯依然在夜色中争奇斗艳,分外绚丽;而在这五彩缤纷的绚丽中,夏侯阳一眼就看见了马路斜对面的夜总会。

此时此刻,时而有三三两两的人进进出出夜总会的旋转门,进去的高兴,出来的也高兴。

夏侯阳莫名其妙地穿过马路,好像故意要从夜总会的门前走过,然后便不由自主地向里望去,却什么也看不见,只隐隐约约看到玻璃的后面有几位漂亮的小姐还在迎来送往。

这地方他进去过,曾经有人感叹,白日见不到的美女原来晚上都在这儿!或许有些夸张,但这儿的确是个档次不低的娱乐场。

那一次走进这个地方的时候,他觉得那条两边站满美女的走廊是那样的长,仿佛那无数美女的无数的眼睛都在看着他,让他不知所措。那会儿,他觉得自己的脸上火辣辣的,似有一种脱光衣服在众目睽睽之下裸走的感觉,下意识地想用自己的手遮挡住自己的脸,若是没有其他人走在前面,若是没有周瑾琪也在身边,或许,他会像裸奔一样跑出去……而秦亦讯则不然,或者与身材高挑、脸蛋儿漂亮的迎宾小姐说说笑笑,或者驻足在哪个美女面前逗个乐子,抑或盯着某个美女看个180度,那才叫一个洒脱和自然。

张友德也不像他那样没出息。

今晚主持人试镜的主考官之一的张友德,那个晚上也一起去了这家娱乐场。虽然说,张友德的年龄差不多可以做这些美女们的爷爷了,可张友德走在那条长长的红地毯上时,却没有扭扭捏捏,没有无地自容,而是那样的昂然,那样的红光满面,仿佛脚下的红地毯不是穿越美女之间进入欢乐场,而是穿过鲜花和掌声通向荣耀的殿堂……就是那一次,就是在这家夜总会里,他好一阵茫然……

从夜总会门前走过的夏侯阳,心里有点怪怪的,晚上看主持人试镜的感觉竟然让他想起了那会儿和秦亦讯、张友德等人一起去夜总会的感觉。虽然看主持人试镜与去夜总会风马牛不相及,但此一时彼一时的感觉又是那样如出一辙的青青涩涩。那一次在夜总会,他感觉浑身不自在,好像献媚送笑的是他而不是小姐;而这一次面试主持人也是一样,好像袒胸露背的是他而不是那个生猛的主持人。

晚上一共有四位跃跃欲试的主持人试镜,除了小编导和摄像外,还有五位主考官,夏侯阳算是一位。其实,说他是主考官,倒不如说他是一个看客,在这个晚上,他仅仅是看看而已,因为他既不是把握镜头的人,也不是将要上镜的人,在专业人士的眼里,他只是一个普通的观众,无需他发表任何意见。当然,他自己也明白,这是兄弟传媒公司的事情,而他仅仅是兄弟传媒公司老总周瑾琪的朋友,仅此而已。

四位试镜的主持人除了一位男孩子外,其余三位都是美女,而晚上的镜头也几乎全部给了美女们。

斯丽娅长得漂亮,身材也好,不知道怎么搞的,脸上的某些地方长得确实有些像“斯”,所以就有了一个带“斯”的艺名。或许是为了更对得起这个艺名,斯丽娅的头发也染成了黄色。但斯丽娅漂亮倒是漂亮,可做电视节目主持人却不怎么职业,两只眼睛蛮好看却怎么看也看不出有什么内涵。她的功夫没有更多地用在试镜上,更没有用在对节目内容的理解和把握上,而是用在了周瑾琪和张友德的身上。她在周瑾琪身边转来转去,一口一个周姐听起来很是亲切,不知道的以为她们之间很熟。但她并不安分,刚才还在周瑾琪身边亲热地叫着周姐,一会儿又在张友德面前扭动着细腰,一口一个张总,甜甜的,蜜蜜的,撒个娇也像乖乖女。

彭丹丹小巧玲珑的,聚光灯下红扑扑的小脸蛋激情洋溢,圆嘟嘟的小身材生动活泼,只是头发长了点。激情洋溢、生动活泼倒是适合《我玩时尚》这档节目的风格,但头发太长似乎就有些不协调。或许这些并不重要,头发长是可以改变的。可惜的是,现在正在读播音员主持人短期培训班的彭丹丹这次试镜却不顺利,虽然在地方电视台也做过小主持,可连续两次试镜竟没能把她自己准备好的一段开场白完整地说下来。至于表演,则更像是没有熟的杏子,酸酸的,涩涩的。这倒没有影响她的自信,看上去她更有兴趣跟推荐她的总编导蓝可发嗲。蓝可坐在椅子上,她在蓝可身边转来转去,长长的头发也随之在蓝可面前拂来拂去,时不时地蹭着蓝可那满是皱纹的脸。

林洋洋是她们之中最为生猛的,要说脸蛋儿,她比不上斯丽娅,要说激情和生动,她比不上彭丹丹,但她却独具特色,也有自己的看家本领。据说她做过模特儿,演过电视电影,现在是一家演艺公司的签约艺人,应该说算是个腕儿。起码在今晚试镜的主持人中,她是当之无愧的一姐。她的试镜也别具一格,既不用准备,也或许没有时间准备,可没有丝毫紧张,轮到她时,自然色的貂绒大衣一脱,上身只剩了一件红兜儿。红兜儿很鲜亮,若是系紧点儿也很性感,只是松松地裹不住那一颤一颤的奶。或许在林洋洋看来,这是她很自豪的地方,露一露也无妨,要不怎么偏要伸胳膊转圈的,搞得两个奶探头探脑的,不是犹抱琵琶半遮面,而是怎么遮也遮不住。

办公室里弥漫着浓浓的香水味,从蓝可和郁小朋的嘴里,又不间断地冒出一缕缕的青烟。试镜过了一轮,夏侯阳就和周瑾琪告辞出来了,出来好自由自在地喘口气。在那兄弟传媒公司的办公室里,在那试镜的大厅里,他的呼吸不能均匀,有点透不过气。倒不是因为那两个奶让他兴奋了紧张了,而是让他脸红了不自在了,就像在夜总会里待着不自在一样,还是出来的好。

虽然走出来就又看到了那家同样让他不自在的夜总会,但他毕竟是在大街上,在大街上当然就自在些。

出来了,自在了,可夏侯阳又惦记起周瑾琪,这个晚上她会忙到什么时候?这个晚上的主持人试镜对她这个投资人来说是欣喜还是失望?2

周瑾琪曾跟过剧组,做过统筹,是几部影视剧的编剧,还是一些影视插曲的词作者。电视栏目与电视电影总有一些相通的地方,她想尝试一下电视节目的制作与经营,因此,已经是兄弟传媒公司董事长的周瑾琪便决定投资《我玩时尚》这档电视节目。

周瑾琪投资电视节目与夏侯阳有关。

夏侯阳是江南电视台的法律顾问,江南电视台的山河卫视频道因为资金的诱惑最终搬到京城,夏侯阳的业务就更多地放在了京城。进进出出山河卫视的门,总见一些节目制作公司的人为了能在山河卫视频道做一档节目,而不厌其烦地请秦亦讯及秦亦讯一样的大大小小的领导们吃饭,有时还会像跟屁虫一样地跟在秦亦讯身后,从办公室跟到咖啡厅,从咖啡厅跟到饭店,再从饭店跟到夜总会。

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夏侯阳不懂电视节目的事情,虽然他曾在一家电视台待过一段时间,但并不是做节目,更不是做这种经营性的节目,他不懂他们为什么要做节目,也不懂他们为什么如此渴望地要在山河卫视频道上节目,只是看着他们那份执著的劲儿有些好奇。

有一天,和周瑾琪一起吃饭聊天的时候,他问周瑾琪。

周瑾琪漫不经心地说:“这都不知道呀?做节目挣钱呗。”也算是闲聊,夏侯阳有心无意地问:“做节目怎么挣钱啊?”周瑾琪笑笑,说了关于节目挣钱的种种途径和办法,算是经营之道。夏侯阳听了,有点恍然,便问:“你想做节目吗?”

周瑾琪没有正面问答,而是把怡然的笑挂在脸上,如同是一位太极高手,宛若绵绵无力,实则绵里藏针,看着他反问道:“你能帮着要到时段吗?”

夏侯阳嘿嘿一笑,想了片刻,说:“几天以后才能告诉你。”“那我也几天以后的几天之后才能告诉你。”

两个人都笑了,笑着喝了杯中的酒。

说来也巧,夏侯阳隔了两天再去山河卫视时,刚好赶上秦亦讯、项东方等人正在从一大堆节目公司提供的一大摞节目方案中初步筛选频道所需要的节目,或作为频道的备播节目,或作为频道日常节目外的补充。

见到夏侯阳,秦亦讯乐哈哈地说:“过来了?嗯,不给你打电话,你也不说过来看看我们,不知道我们想你嘛。”

夏侯阳嘿嘿笑,还没有来得及臭贫,项东方就笑嘻嘻地说:“呀,夏侯大律师来了,真的该谢谢你啊!”“谢我什么?”夏侯阳装模作样地问,“叫我来就是要谢谢我吗?”“当然要先谢谢你啦!若不是你帮我们把山河卫视频道的广告经营权收回来,把放出去的经营性节目的制作与经营权收回来,上什么样的节目哪能由我们说了算?”“就是!”秦亦讯也指着一大堆的节目方案说,“这些节目公司更要谢谢你,若不解除与那家广告公司的合同,怎么能轮到这些节目公司为山河卫视做节目?”“都是老黄历了,不说也罢。”夏侯阳不以为然地说,“若真要说谢,也得谢你们二位。若没有你们二位,就是要回来了,也不见得能接得住。”“呵,那咱们就别互相吹捧了。说正事儿,还有事儿麻烦你,请你给我们做一份标准的《节目播出合同》,以便与这些节目公司签约。这可是要长期用的,只好劳你驾了。”

项东方的话说得玉润珠圆,不紧不慢、客客气气中透着一份不错的心情。“做份合同没问题,不过——”夏侯阳想起与周瑾琪的闲聊,就煞有介事地说,“我还想做一档节目呢!”“真的?假的?”项东方不信。

秦亦讯则既不信其有,也不信其无,嘻嘻哈哈地说:“这还不好说嘛,你想做就行,不行也行;你不想做就不行,行也不行。当然了,有好节目不行也行,没有好节目行也不行。”“是真的,不过也不全是真的。做档节目是真的,要个时段是真的,朋友做是真的,我做是假的。”夏侯阳笑道,“当然了,领导的意思我也明白了,我的朋友想要个时段是可以考虑的,但是,节目是只能做好不能做坏的……”

秦亦讯笑,项东方也笑……

随后,夏侯阳打电话给周瑾琪:“黄金时段,周播节目,30分钟,带3分钟的广告时间。”

电话里,周瑾琪爽爽地笑:“我要了,就这么定吧。”

就这样,周瑾琪的兄弟传媒公司成为山河卫视频道下个年度的节目制作公司之一,为山河卫视频道制作并提供一档30分钟的节目。休闲体育是其内容,引领时尚是其宗旨。结合频道的定位和节目的内容,周瑾琪他们为这档节目选了一个充满动感的名称——《我玩时尚》。

今晚的主持人试镜,就是为这档节目挑选主持人。

兄弟传媒公司要为山河卫视频道制作并提供的是一档时尚的、运动的节目,为观众呈献的是一个精彩纷呈而又缤纷时尚的动感世界。

缤纷汇一处,精彩不停步,这是夏侯阳想看到的。

但在这个晚上,他没有看到缤纷和精彩,反而让他一声叹息。

时尚并不是不穿衣服,就是再漂亮的主持人不穿衣服并不就是代表时尚,仅仅穿着内衣也不能说就是时尚,哪怕内衣无比的漂亮和鲜艳。

当然,让他内心感到不舒服的,并不仅仅是林洋洋的红兜儿和那遮盖不住的两个奶,更不舒服的是那大导演蓝可和影视人郁小朋,还有那斯斯文文却沉醉其中的张友德。

大导演蓝可看彭丹丹试镜是那样的眉飞色舞,一边看一边夸,彭丹丹发嗲他也跟着发嗲,说彭丹丹很养眼。真是奇了怪了,彭丹丹哪儿让人养眼了?是那圆嘟嘟的小身材还是那红扑扑的小脸蛋儿?要说林洋洋养眼也算是个人的爱好,毕竟林洋洋欲露还羞,让您看了她的胸不是一马平川。而彭丹丹穿着衣服发嗲,咋就养眼了呢?发嗲就是发嗲,那脸蛋儿又没有多漂亮,看几眼就会发涩,何来养眼嘛?!

最是蓝可忙里偷闲、不厌其烦地教彭丹丹摆的几次pose,怎么看都像是舞台剧中的战天斗地。二人合作演绎的时尚,让他夏侯阳好一阵忆苦思甜……

还有那个拐弯抹角找来经纪公司签约艺员林洋洋的郁小朋,看着林洋洋脱去上衣,一个劲地叫好:“这身材……啧啧!这气质……啧啧!没得说,洋洋就是为咱们这档节目量身订做的主持人……”那样子,那神态,那表情,能找到这样一位主持人,好像就是他郁小朋的大功一件。

郁小朋一双眼睛本来就挺大,睁圆了就更大,一边转着圈圈看林洋洋,还一边打着手指弄出些响声来。如果林洋洋连那红兜儿也脱了去,想必那才让郁小朋大呼过瘾、拍手叫好呢。

或许是激动,也或许是缘于一种难以名状的兴奋,原本不怎么抽烟的郁小朋,在这个晚上却时不时地跟蓝可要烟抽。即便是一缕青烟迷了眼,也不影响他眉飞色舞。

而斯丽娅却把嘴上的甜蜜都给了周瑾琪,周瑾琪多少有些不领情,作为节目的总制片人,她把嘻笑和赞美均匀地给了所有的主持人。而斯丽娅显然不满足于同其他人共同分享周瑾琪似是而非的赞美,便把媚给了张友德。

相比而言,张友德是今天晚上最能端着的考官,除了习惯性地抬起手捋捋那充满艺术味儿的齐肩长发外,基本上是端坐着,就是倒杯茶水,也多是周瑾琪代劳。

当然,张友德端坐着并不是傻坐着,而是拿捏得很有分寸——连周瑾琪都尊敬地称他为张老师,所以,他就得稳稳当当地拿出点儿老总的老师的样儿。

可他毕竟又是今晚的考官,自然要对试镜的主持人指指点点。

每当一个主持人试镜下来,张友德都会将其招至面前,先是有板有眼地夸一番,然后就是一丝不苟地说“但是……”

不像郁小朋那样肤浅,不像蓝可那样沉不住气,张友德俨然就是行家的眼光,夸能找到其长,“但是”之后也能找到其短。

试镜的主持人们在被张友德夸过并“但是”过之后,大多弯腰低头在张友德的面前,就连林洋洋也不敢造次。而张友德则正好拉着他们的手或拍着他们的肩,谆谆教诲一番。

就连斯丽娅送上的媚,张友德也没有失态,爱媚不能耳鬓厮磨,拒媚也不能让斯丽娅热脸蹭着凉屁股……

想到这儿,夏侯阳的心中突然有了一种莫名的沮丧,这沮丧让他孤独地徘徊在行人稀少的北中街头,失神落魄地抽着烟。

当时,他和秦亦讯及在山河卫视频道与秦亦讯一样重要的项东方调侃过后,正儿八经地说起朋友要做节目的事情时,他们都很支持,并说条件可以宽松,但必须做出一档好的节目来,一定要成为频道的品牌栏目,这很重要,也算是支持他们的工作。再说了,你夏侯大律师能做出这样一个电视业没有先例的大手笔,你的朋友也一定能做出一档好的品牌节目。

那会儿,夏侯阳是笑眯眯的。

但是,看了今晚的主持人试镜,他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反而不由得有了一份担心——这儿能培育出一档品牌的节目吗?

天,真的是凉了,夏侯阳冷不丁打一个冷颤,赶紧钻进车里。

他的脑子里有点乱,挥之不去的是林洋洋那两只跳动的奶,甜呀蜜呀的斯丽娅,发嗲的彭丹丹以及那跟着发嗲的大导演蓝可,喜欢奶的郁小朋,以及那半推半就拒媚而又爱媚的文化人张友德……

一档期待的品牌节目就这样开始了吗?

夏侯阳问自己但却回答不了自己,他只好把希望寄托给周瑾琪。

今晚坐在办公室里的周瑾琪才是沉稳的,那份沉稳也不是端出来的。她也笑,她也偶尔评价几句,还总不忘鼓励几句。但她没有眉飞色舞,也没有摇头叹气。

或许,她是专业的。

想到了周瑾琪的沉稳,夏侯阳的心里有了些踏实。3

秦亦讯开着“大切”驶上东三环,心里的感觉很爽。

平头、墨镜、越野车,是一个酷男人不可或缺的三大要素。理了平头,戴着墨镜,坐在威风凛凛的大切的驾驶室里,秦亦讯果然就觉得很酷。

其实,秦亦讯原本就不是邋遢人,高挑的个子离魁梧差不了一点点,修长的身材总是与他不弃不离。虽然说不上是浓眉大眼,但眼睛睁大了也是炯炯有神。总之,大差不差也算是个蛮标致的男子汉。有这样一副不错的身板,坐在大切的驾驶座上自然就很有派。

出门前他照了镜子,尽管不再青春年少,尽管体态多多少少会透着他这个年龄必然会有的福态,甚至是有那么一些臃肿,可从头看到脚,秦亦讯自己还是很满意。潇洒地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吹一声口哨,情不自禁地自己逗自己。

有了这样一份自信,再开上专门给他配的大切,连他自己都感觉有派,有派就特有精神。

也是,人生能有多少春风得意的时候,现在他就处在得意的时刻。

早几年,还是那个因贪污受贿而成为阶下囚的熊台长在任上时,他可没有这样的精气神儿。

那时,他是一个边缘人物,是可有可无的。虽说业务还算拿得出手,可以做出一些有人气的节目来,也可以策划并制作出一些大型的综艺节目或诸如文艺晚会之类的活动,可那又有什么用?还不是把他放在文艺部一干就是六七年。

人生能有几个六七年?

六七年,连两口子也该七年之痒了,四肢发达、头脑也发达的秦亦讯被撂在文艺部一待就是六七年,心里自然是心不甘、情不愿。

心烦意乱的时候,他也想拿着俩钱儿活动活动,可那点儿钱又有谁能看到眼里?还不如美女的脸蛋儿更让台长大人喜欢。

有时候,性别的差异是显而易见的,还是前任台长在任的几年里,女性的优势常常让秦亦讯汗颜和自暴自弃。就算不是美女,只要是个女的,那脸蛋儿就比他这点儿业务能力值钱,纵使你不服气,又能怎么样?

不过,不得意就不得意吧,秦亦讯终究还是一个很想得开的人,天天心里像吃了屎,你也得一天一天过,郁郁寡欢的弄不好得个病闹个灾什么的,岂不反而得不偿失?人不能和命争啊,命是啥样就啥样,随遇而安吧。

不过,有道是塞翁失马,不得意的日子倒让他秦亦讯明白了不少的道理,也就不再想那什么当官不当官的事情,反正想来想去也没用,谁叫咱没那官运呢。

于是,秦亦讯就有了自己的两个爱好:

一是喝酒。甭管是不是哥们儿,有酒就喝,喝了再说。至于为什么喝酒则全然不在意,喝酒时说过的话过后大多是记不住的。

二是喜欢女人。关于这一点儿爱好,或许是受了那位台长潜移默化的影响,也或许是骨子里与生俱来的天性,不管是潜意识里存在,还是郁郁不得志的排解良方,反正就是喜欢。喜欢看,喜欢摸,喜欢贫嘴儿,喜欢挑逗儿,并且是走至哪儿,这爱好就带到哪儿,纵然是光天化日之下,也依然故我。

节目、晚会之类的业务做久了,就有更多的人知道他做的节目和他搞的晚会,其连锁效应就是有了更多的机会喝酒,有了更多的机会玩乐。

俗话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河东不顺河西顺。

前任台长下去了,新的台长上任了。前任台长的宠儿们大多都郁闷了,而被前任台长冷落的边缘人物们却一个个地活跃了。

失意了很久的秦亦讯,也如久旱逢甘雨,悄悄然就复苏了,那积压心中许久的郁闷随着前任台长的下台而悄然远去。人生真是如梦,这秦亦讯也如恍惚一梦,睁开眼却是另一番景象——先是从文艺部调到台经营中心做主任,因业绩显著且业务全面,很快又加冕“经营处处长”的头衔。

这时的秦亦讯已不是昔日的秦亦讯,已由边缘人变为新台长的宠儿。当然,这时的秦亦讯也跟那时的秦亦讯有了一些不同,说话不再像神经错乱,做事也变得有序不紊且越来越有分寸。至于喝酒嘛,该喝的时候一定会喝出水平,但不该喝的酒也会躲闪腾挪;只是唯有关于女人的事儿总是难以割舍,就像吸毒一样上瘾,终不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但也不像以前那样随时随地……人嘛,此一时彼一时也。

秦亦讯北上京城,出任合资公司——新山河卫视传播公司的常务副总裁,是经过江南电视台领导反复考察推敲再斟酌、比较权衡再比较而决定的人选。虽然有这样那样的小毛病,但人无完人,且老秦业务全面,懂节目懂经营又能处理各种关系,既不是无原则的人,也不是原则不能变通的人,是几个备选人员之中最为合适的一个。有毛病可以批评,还可以严格要求嘛,台里没有十全十美的大将。既然没有十全十美的大将,有点小毛病的秦亦讯无疑就是可以挂帅的廖化。

若是在半年多以前,谁能想到山河卫视频道的经营权又会回到江南电视台?谁又能想到在短短的时间内,从山河卫视频道到江南电视台就不用再为没有钱花而发愁?又有谁会想到曾经郁郁不得志的秦亦讯忽然间平步青云、摇身一变成为合资公司的常务副总裁?没有人能想到今天,就连他秦亦讯自己都想不到,但想不到的事情居然就成了现实……

要知道,新山河卫视传播公司对于江南电视台而言,可不是一个普通的合资公司。它承载着江南电视台的未来,承载着江南电视台上千人的诸多梦想。

江南电视台将山河卫视频道可经营性资源的经营权以许可经营的方式许可给了新山河卫视传播公司,这个公司就担负起了江南电视台属下的重中之重的电视频道——山河卫视频道的运营。而山河卫视频道不仅是江南人的重要宣传阵地,而且还是江南电视台的主要经营来源。一个电视台可能有数个电视频道,但作为一个拥有卫视频道的地方电视台,其经济收入的绝大部分都来源于卫视频道。就电视频道可经营资源的经营能力而言,地面频道与上星频道的经营能力是不可同日而语的。这就是说,秦亦讯作为新山河卫视传播公司控股方——江南电视台派出的常务副总裁,即便是如廖化一般挂帅出征,依然是不可小视的。若要说此时的他春风得意,自然有他春风得意的底气和理由。

这天下午,东三环的路况特别地好,这在非典以后是难得一遇的。秦亦讯开着崭新的“大切”,又遇上这样好的路况,再加上好的心情,好上加好,踏在油门上的脚就不由自主地踩下去,“大切”在东三环路上风驰电掣般如飘一样。

什么叫爽?这就是!心情好,感觉好,路况好,春风得意好,这会儿不叫爽啥叫爽?

过了燕莎桥,车子突然多起来,又有点儿车水马龙的样子,秦亦讯只好让大切慢下来,慢下来,然后慢慢地往前移动。

三元桥上,路更是拥堵,曾经蝴蝶一般美丽的三元桥,如今却成了堵车的地方。

秦亦讯看看表,已经四点多了,本来和吴秋林约好的是四点钟会谈。但约好了四点,秦亦讯并没有想四点准时到,而是想迟延一会儿,晚点儿到。

他想,约好的是四点谈,可吴秋林从来没有准时过。再说了,晚点儿就晚点儿吧,用不着太给他吴秋林面子,也用不着太在意是不是守时,毕竟我老秦代表的是江南电视台,江南电视台可是合资公司的控股方。你吴秋林再有钱也不过是一个民营企业家,这年头,有钱人多的是,而山河卫视却只有一家,你再有钱想玩电视也得上赶着与我们合作。若不是因为我们钱紧,凭什么和你合作?让你等上几分钟十几分钟甚至是半个钟头又怎么了?京城的堵车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桥上堵车,但秦亦讯不急,没有飞一样的感觉,并没有影响他的好心情。

透过墨镜斜视着右侧车道火红的跑车上的美女,秦亦讯的心里暖洋洋的,不由得又使他想起那晚的紫罗兰温泉度假村。

那还是差不多一个月前的一天下午,吴秋林的中影中万公司的副总薛明远请他打高尔夫,秦亦讯是爱好打高尔夫的,说到打球,难免心里会痒痒,“哼、哈”一番后没有拒绝薛明远的邀请,一起去了京城东一家很有档次的高尔夫球场。

虽然“哼、哈”一番后才和薛明远去的高尔夫球场,但这并不影响秦亦讯快乐的心情,只是秦亦讯的“哼、哈”也是很有学问的——合作毕竟是甲方、乙方,合作双方热热乎乎是需要的,可热乎到不分你我就是不合适宜的。他是江南电视台派驻京城的第一人,类似于这样的热乎,矜持地“哼”一声是有必要的。但话又说回来,双方合作就像男女谈恋爱,签合同就像领结婚证,合作合同都签了,你情我愿谈婚论嫁了,还一定要在谈判桌前正襟危坐,难免又有些生分。合作了,轻轻松松说说事儿,适度地热乎热乎,“哈”一声乐呵乐呵也是不可缺少的。

秦亦讯喜欢打高尔夫,倒不是因为他打得好。打得好或打得不好都没有什么,在他看来,这项运动带给他的是一个全新的世界,他没法不喜欢。

古时那位苏格兰的放牧人怎么也想不到,他在放牧时百无聊赖地用一根棍子将一颗圆石子击入野兔子洞中的游戏,会在后来演变为一项时尚运动。他更想不到,从他的一枚石子改良成一个小球,并逐渐引起宫廷贵族的浓厚兴趣,且漂洋过海、四海盛行后,会成为身份和地位象征的贵族运动。

当然,这只是一种传说。

但不是关于高尔夫运动起源的唯一传说。

与苏格兰放牧人石子与野兔的传说相比,高尔夫球起源于中国的说法就更具有高贵的品质——相传早在唐朝,皇室就有一种游戏叫“捶丸”,酷似高尔夫运动。顾名思义,捶者击也,丸者球也,并且是击球入洞。宋代的一张捶丸图便是这一传说的佐证,而壁画上的“捶丸”者无一不是雍容华贵。

这也是一种传说。

大凡传说,免不了莫衷一是。

但不管传说是怎样的莫衷一是,关于高尔夫运动的传说,却都离不开一个高贵。它是品位的标签,是身份的象征。

这或许就是原本的高尔夫运动。

可是,当这项运动真正地在我们的地面上盛行时,它的高贵依旧,只是被渲染得淋漓尽致,甚至成了兴奋剂。

现如今新老贵族们哪有不打高尔夫的?都说高尔夫是绿色鸦片,可谁能从打球中品出鸦片的味道来?还不是自己给自己注射强心剂?有的老板,还不见得有多少钱呢,明明想着如何抱小姐,却拿起电话就说自己在打高尔夫,鬼知道他有没有打过高尔夫?鬼知道他能不能把球打到洞里?

但秦亦讯喜欢打高尔夫,并不是缘于跻身贵族的强烈欲望,而是为了告别浑浑噩噩的过去,为了拥抱清风扑面的今世人生。

当他第一次在练习场上看见唐逸风打球时,几乎可以用震撼来形容——和他一样身材高挑的江南电视台新台长唐逸风,潇洒地挥杆击打出一个又一个白色的小球,动静之中是那样的英俊倜傥、风度翩翩而又洒脱不俗……

他站在一边入迷地看着唐逸风打球,又惊又讶地想入非非。其实,自己也有唐逸风一样的身高,虽然不似唐逸风那样浓眉大眼,虽然不像唐逸风那样戴着一副眼镜文质彬彬又有学问,虽然不如唐逸风年轻,但终究是可以与唐逸风一样优雅潇洒的。而以前的自己却是混混沌沌,白白虚度了不少时光。

在他那因走神而迷离的目光里,宽阔的球场如同忽然打开的福地洞天之门,就在这一刻,他似乎懂了高尔夫,甚至懂了人生。

人生是需要华丽转身的。

在此之前,秦亦讯去过很多次高尔夫球场,有朋友请的,也有老板请的,可他从没有真正在意过这项运动。逢场作戏甩甩杆,附庸风雅作作秀,无非就是怎么个玩法,怎么个玩法也都是图个乐子而已。

可这一次他顿悟了,人生不是怎么个玩法,而是怎么个活法。

秦亦讯从这时起喜欢上了打高尔夫球。

喜欢上了高尔夫球,果然就发现洞小世界大,小球之中有乾坤,绿草之上有浮华……

打了一下午的球,出了一点点的汗,收杆后薛明远说晚上吃烧烤,吃完洗一洗。饿了要吃饭,出汗要洗澡,秦亦讯没有反对,薛明远就直接带他到了紫罗兰度假村。

吃饭怎么吃,大凡吃饱就忘了;可洗澡怎么洗,却不容易忘。

说是洗洗,其实并不是自己洗,而是和小姐一起洗。房子都是一模一样的,房前是用拳头般粗的木棍儿扎起的一人高的篱笆墙,篱笆墙的门口是带锁的门;后面是一个四周高墙围住的露天温泉池,温泉池不大,但高墙围得很高,私密性当然也没有问题,脱光了一丝不挂也不用担心会走光,怎么洗就由着两个人的兴致。里面有大小不等的三个单间,每个单间的功能也有所不同:一间是卫生间和淋浴室;一间是一张大床,当然不仅仅是一张大床,还有配套的用品用具;最外一间是一个客厅,聊天、玩乐、喝茶都是可以的。从前面的小院到后面的温泉,设计很是紧凑,几步之遥的距离便可以满足多种不同的需求。进了篱笆院,自己锁上小院的门,再把钥匙拿在自己手里,接下来便是洗也行,睡也行,玩也行。总之,尽兴就行。

薛明远费了一番心思带秦亦讯到这儿来洗一洗,秦亦讯当然是会尽兴的。

说起来也挺奇怪,在这春风得意的日子里,曾经让秦亦讯激情澎湃的,并不仅仅是在紫罗兰洗鸳鸯浴的那个夜晚,但当他恋恋不舍地看着跑车上的美女时,却偏偏就想起了紫罗兰和紫罗兰的鸳鸯浴。想起那晚的鸳鸯浴,这会儿的秦亦讯仍然春心荡漾,脸上也不由得再次洋溢出一种自得其乐的惬意的笑……

4

另一条车道上的火红跑车也在一点儿一点儿地往前蹭,原本有飞一样的速度,这会儿却无用武之地。

秦亦讯有心并车道,但一想前后不如左右,便不找那麻烦。有道是“横看成岭侧成峰”,那双睁大了的眼睛总也舍不得离开那辆跑车和开着跑车的美女。

美女同样戴着一副墨镜,长长的黑发披在肩上。

虽然只能斜视着美女的侧面,但在秦亦讯的眼里,“有岭有峰”的美女和跑车是同样的漂亮。

终于到了一片繁华的北四环。

秦亦讯进了中影中万公司老总吴秋林的办公室,吴秋林正靠在椅背上等他。寒暄是肯定的,就像是老朋友那样,说几句好听的,虽然口是心非,但彼此心照不宣。

吴秋林的办公室秦亦讯已经见识过了,宽敞而略显杂乱。四周的墙上满是影视的宣传画和美女演员们的照片;身后的书架里也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影视书画及各种造型的奖杯奖品;宽大并保持着原生态的树根状的茶几上摆放着精致别样的茶具;老板台的一侧,笔直地站立着一尊原大的秦兵马俑仿制品,威猛雄健,如同老板的守护神;而最最别具一格的,则是墙角处放置的已经很古老的只有农村才有的石碾,看上去很陈旧,但还真实,推着玩玩儿也是可以的。

远古和原始,新潮和艺术,一起挤在主人的办公室里,原始傍着高雅,艺术捆绑原始,分不清是艺术的复古还是生活的道具。

一切都像已经安排好了一样,或许说是训练有素,就在秦亦讯落座之后,穿着时尚、发比肩齐、楚楚动人的美女落落大方地走进吴秋林的办公室,款款地给客人和主人倒茶,随之飘来的是一阵美女身上的芳香。

喝上一口好茶,吴秋林叼着他的烟斗,随意而悠然地坐在沙发上。

今天他没有穿那名贵考究的西装,而是穿了一身品牌的休闲服,上身的休闲服外边,还特意套穿了一件影视人常穿的坎肩儿。

秦亦讯这次与吴秋林的商谈,原本是为了钱,寒暄过了以后,他便想这个不得不谈的正事儿,可一时又说不出口,只好一口接一口地喝茶。

在与吴秋林的合作中,尽管秦亦讯的潜意识里不屈不挠地有些许良好的自我感觉,但与吴秋林面对面坐下时,他并不会自以为是,也不能咄咄逼人。因为他明白,不管吴秋林是什么样的企业家,一旦双方的合作就位,则意味着吴秋林将就位于新山河卫视传播公司的总裁,唐逸风是铁定的董事长,他秦亦讯这个常务副总裁便要直接与吴秋林打交道,话说过了自然不太合适。

而吴秋林虽然还没有就位,可身价和派头样样都有。

可话说回来,吴秋林的派并不是因与江南电视台合作才有。别看为了与江南电视台合作而一掷千金,可他全然没有虎视眈眈盯着新山河卫视传播公司总裁位子的意思,或许他压根儿就没在意这个总裁的头衔,没有这个总裁的头衔,他依然是总裁。

相比秦亦讯,吴秋林的个儿着实不高,一双眼睛也不大,没有好身材,没有帅长相,好像也不是出自什么名门望族。这年头就是英雄不问出处,有本事不在身高,吴秋林有吴秋林的本事,有本事就有感觉。

这会儿,吴秋林的自我感觉比秦亦讯一点也不差,他东一句西一句地闲聊,既不提钱的事儿,好像也没心思谈正事儿。

吴秋林四平八稳地坐着,叼着烟斗说闲话,秦亦讯只好跟着说几句心里没想说而张嘴却说出来了的言不由衷的话。

就在这时,随着轻轻的敲门声,又进来一位美女,婷婷玉立的,看上去别有一份成熟。美女把一个文件夹放在吴秋林的办公桌上,并莺声燕语地说:“吴总,这是您要的资料,您有时间时请看看。”

说完就妩媚一笑悄然退了出去。

吴秋林只是抬起厚厚的眼皮看了美女一眼,没有说话,甚至连叼在嘴上的烟斗也没有拿下来。等美女轻盈地转身而去并轻轻地带上办公室的门后,吴秋林才略微有些得意地对秦亦讯说:“这是韩国的美女作家。”

秦亦讯很想再看看韩国的美女,看看韩国的美女作家,但已不见那美女的芳影,心里有些惋惜,刚才韩国的美女进来时他没有好好的看看。按说这不是他的习惯,因为美女是他最想看的,走到哪儿他都不会对美女没兴趣,有美女而不看,岂不是对社会财富的浪费?只是刚才想着跟吴秋林要钱的事情怎么说更得体而有些走神儿,看得没有那么仔细,这会儿只好叹道:“吴总,您这儿可是美女如云啊!”

吴秋林又把烟斗放到嘴里,有滋有味地吸了一口,缓缓地吐出一缕青烟,嘿嘿笑着,自豪地说:“美女也是资源呀。”

到底是有台长唐逸风的指示,要催着吴秋林付款,还要推动合作合同实施细则的商谈,秦亦讯不像吴秋林那样若无其事地沉得住气,还是率先谈起了今天要谈的正事儿:“吴总,我们的合同签了有两个多月了,三千万的定金呢,却只付了两千万,那一千万也早该付了,您看……是不是劳您驾,把这一千万也付了?不然的话,接下来的事情不好进展,而时间不等人的……”“放心吧,该付的钱一分都不会少付的,我吴秋林说话是算数的,什么事情都不会耽误。”吴秋林气定神闲,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眨都不眨,叼在嘴里的烟斗也没有拿出来。“还有我们的合作合同实施细则,也是一搁就两个月了,您这儿也没有动静……”

吴秋林把嘴里的烟斗拿出来,气宇轩昂地说:“老秦啊,今天见面,就是要告诉你,关于钱的事儿,你转告唐逸风台长,让他老人家放心。再就是合作合同实施细则的事儿,我尽快安排人与你们商谈落实。还有明年频道的改版,我也安排人在做调研……老秦啊,和我吴秋林合作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明年的山河卫视一定会异军突起。没有这点儿把握,我对不起江南电视台,也对不起江南人民嘛……”

吴秋林总喜欢谈论山河卫视的未来,而说到山河卫视的明年和将来,吴秋林总是眉飞色舞,仿佛山河卫视的明年和将来早已在他的运筹帷幄之中。“吴总啊,关于山河卫视的明年和将来,我们先不说了。事情都分个轻重缓急,您就说这一千万什么时候到位吧,大差不差给个日期,我也好跟领导汇报。”

秦亦讯听吴秋林这样的话有N多遍了,因而也就不新鲜了,只好打断吴秋林的夸夸其谈,继续追问一千万定金何时到位。

被秦亦讯从眉飞色舞中拉回来,吴秋林停顿片刻,仍然不慌不忙而又信誓旦旦地说:“马上付、马上付……”

吴秋林的话音刚落地,薛明远就推门走了进来,见了秦亦讯,哈哈笑着打招呼。

顿时,吴秋林的办公室里活跃了起来。

薛明远进来后,话题也自然而然地变成了闲聊。

薛明远有一副好嗓门儿,说话略带一些口吃,但声音很洪亮。据说他是海归人士,但却总有很多山南海北的趣闻逸事,或许正因为有一些口吃,所以说起话来往往很有表情和色彩。

有了薛明远爽朗的笑声和一段又一段的山海经,吴秋林和秦亦讯也跟着变得兴奋,时不时地哈哈大笑。

谈笑间,薛明远忽然神秘兮兮地冲着秦亦讯诡秘地问:“嗨,秦总,您说实话,那晚感、感觉怎么样?爽不爽?”

经薛明远这么一问,秦亦讯嘿嘿地乐,笑而不语。

其实,薛明远是不需要秦亦讯回答爽还是不爽的,一切尽在笑而不言中。

看着秦亦讯嘿嘿笑,薛明远更是兴奋,兴奋得双手一拍,一下子从沙发上蹦起来,得意地冲着秦亦讯说:“那个晚上幸亏我他妈的聪、聪明,最后时刻憋住了,没有把那一梭子子弹打、打出去。要是我当时脑子一昏,憋不住把那一梭子子弹打、打完了,晚上回家就惨了!您猜为什么啊?我老婆出差二十多天,恰好就那个晚上回来了,我要是把子弹打、打完了,那哪儿能说得清啊?还不得查个底儿掉!”

三人大笑,为薛明远的一梭子子弹……

进入冬季,天黑得早,不知不觉中已有些夜色朦胧。

薛明远打开了吴秋林办公室所有的灯,灯光顿时照亮了吴秋林的办公室。

秦亦讯还坐在那儿嘿嘿地乐,似有无尽的回味,薛明远的一梭子子弹又让他心潮起伏地想起了紫罗兰鸳鸯浴的快感,因为这快感不能喊,便只好在回味中独自享受。

薛明远还没有尽兴,看一眼吴秋林叼着烟斗乐不出声,他还想接着讲段子。

可就在这时,一个光脑袋、四方大脸、红光满面的中年男人径直走进了吴秋林的办公室。

中年男人的个儿和吴秋林差不多,可眼中透着一份比吴秋林更胜一筹的高傲。密密的胡子楂子刮得青青的,锃亮锃亮的皮鞋一尘不染,一条灰色的西裤笔挺笔挺,一件黑色带纹的西服没有一点儿褶皱,虽然没有打领带,但蓝色的衬衫依然透着考究。

跟在这个中年男人后面进来的是穿着红兜儿想做《我玩时尚》栏目主持人的艺人林洋洋,无拘无束地不离这位中年男人的左右。

吴秋林的办公室里不再嘻嘻哈哈,一向唯我独尊的吴秋林见了这位中年男人也赶紧站起身来。

在中年男人的引见下,林洋洋冲吴秋林一笑,嗲声嗲气地问吴总好。

吴秋林也很给面子,客客气气地和林洋洋打了招呼。

显然,在吴秋林的眼里,这位中年男子要比秦亦讯更重要,或者说比秦亦讯更有来头。

不错,这个红光满面的中年男人叫朱野南,是吴秋林的贵人。

秦亦讯眼睛直直地看过林洋洋,见吴秋林另外有约,遂站起来告辞。

吴秋林也不挽留,和薛明远一起送出门口。

秦亦讯趁机半真半假地对吴秋林说:“吴总,一千万可要尽快到账啊,不然的话会影响以后的工作。要不,下次来时,我可就带律师一起过来了。”

吴秋林显然有些不屑,哼哼哈哈、半真半假地应道:“我吴秋林谁都怕,就是不怕律师,我这儿有一大堆的律师。”

5

夏侯阳带着一份忐忑,天一亮就开车上路了,他要去外地的省法院开一个庭。

之所以心里有些忐忑,是因为有两件事情放心不下,一是兄弟传媒公司《我玩时尚》节目的主持人悬而未定;二是江南电视台与中影中万公司的合作合同实施细则的商谈。

自从那个晚上看了主持人的一轮试镜以后,夏侯阳不但没有对兄弟传媒公司又炫又酷的《我玩时尚》节目欢欣鼓舞,反倒是有些沮丧。由于有些话又不好说出口,因此,他的心里并不踏实。

江南电视台与中影中万公司的合作合同实施细则也早该商谈了,虽然他已经做了充分的准备,但正式商谈时,江南电视台一定是需要他在场的,对于江南电视台来说,这件事儿很重要。说不定这几天说谈就谈,这时候离开京城,确实是不合时宜。

可他代理的一个经济纠纷案件的二审就要开庭了,当事人慕名赶到京城找的他,他不能不去,没办法,只好快去快回。

虽然说律师是一个自由的职业,但很多的时候却往往是身不由己。不论是作为当事人的法律顾问,还是作为当事人的代理人,夏侯阳都要尽力做到在当事人需要他的时候,他就能给当事人解惑答疑,为当事人出主意想办法。

他知道,凡是当事人找律师了,就是有解不开的事情需要律师帮忙,要不然,人家聘你干吗?当事人有事找你的时候希望你能在,这是最起码的,因为你在,对当事人来说就是一个安慰,就是一个支撑;你要帮他们解决已经发生的麻烦事、棘手事,还要帮他们防患于未然,这就是人家为什么要花钱聘律师的缘由。

在夏侯阳认为,作为一个律师,没有必要太自以为是,当事人花钱聘请的是精通法律的专业人士,是能够帮他们排忧解难的良师益友,而不是花钱聘个爷伺候着;但作为一个律师,又不能不自以为是,无论当事人是因为无助还是为了防患于未然,他们需要的都不是六神无主的律师。而要做到恰到好处,其实并不容易,不仅需要一定的基本功,而且还要有相当的实际操作经验。

电视电影里的律师,是理想化的律师,在现实中是没有的。而现实中所谓的好律师无非就是对受托范围内的事情尽心尽力,仅此而已。

这一次,他也是去尽心尽力。

大清早的就赶路,是想早点儿到省城,但他习惯了不开快车,就只好早点儿动身。再说,早晨的路上车少,路况又好,正是赶路的好时候。

夏侯阳不管有多忙的事情,从不在开车的路上争分夺秒,这是因为一个深刻的教训,也是因为一个不会忘却的记忆。还是20世纪90年代的事情,他毅然决然地从机关下海,出任一个集团公司的副总兼法务部总监。在一个冬天雪后的日子,公司要去内蒙商谈托管一家国企的项目,一行四人开车前往。也许是司机开上崭新的豪华轿车有些心潮澎湃,车速会不由自主地加快,也许是阴差阳错该着要发生事故,就在离内蒙越来越近的时候,突然发生了意外,车子撞在路边的树上,一位好朋友顷刻间逝去,从此阴阳相隔。

正是因为这个事故,夏侯阳仿佛看到了生与死的距离,也就是从那时起,他明白了方向盘一定要握在自己的手里,并从那时起,夏侯阳开车从不追求速度。

因为出行早,高速路上的车少,夏侯阳开着X5,一路畅行。

随着暖暖的阳光照进车内,夏侯阳原本有些忐忑的心也渐渐地变得清爽起来。

车上的音响放着阿杜的歌。

每当听到阿杜的歌,他就会想起江南,想起江南电视台——这是他与江南电视台结缘之初每次到江南时,接送他的小雷经常在车上听的歌。

小雷是年轻人,是一位时尚而又机灵的小伙子,崇拜的都是流行的歌手。不仅听,而且阿杜的大多数歌还都会唱。夏侯阳听的次数多了,也喜欢上了阿杜的歌,喜欢上了阿杜那沙哑而又低沉的嗓音。

什么事情都会有惯性,夏侯阳每每听阿杜的歌,就会习惯性地想起小雷,想起江南电视台,就像每次听林忆莲的歌,就会想起周瑾琪一样。因为第一次听到林忆莲的歌《至少还有你》时,是在歌厅里听周瑾琪唱的。

这会儿听阿杜的歌,夏侯阳又自然而然地想起了小雷。

小雷是他的老乡,在江南电视台混得不错,做过节目制片人,做过编导。秦亦讯接了广告经营中心的主任后,他又到了广告经营中心。每当江南电视台台长唐逸风的司机有别的事情要忙时,小雷就是唐逸风的司机,既然常常是唐逸风的司机,自然蛮得唐逸风的信任。

夏侯阳成为江南电视台的法律顾问后,大家都熟悉了,小雷有一次告诉他:“在当初的时候,唐台长是很犹豫请你来做律师的,因为前面的许多事情均发生在京城,即将站在公堂上的另一方表面上看是成立于江南的公司,而真正的对手却是那几个股东——他们都是京城的文化商人,或有盘根错节的关系,或有不同一般的背景。在关系到山河卫视频道未来的关键时刻,在关系到江南电视台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请一位不知根不知底儿的律师是有很大风险的,万一江南电视台聘请来的京城律师也和那些人有着这样那样的关系而一心两用,那江南电视台还不是死路一条?但是,在接触过的众多律师中,只有你让唐台长满意,他说他信服你。你不说大话,不夸夸其谈,想问题有独到之处,思维缜密周到,是应当值得信赖的。”

夏侯阳听了,哈哈大笑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如果我也不择手段,我一定会挣到更多的钱,起码比做江南电视台法律顾问挣的钱要多。可人的一生有不少于三分之一的时间是在床上度过的,能睡得踏踏实实也是一种幸福!”

其实,夏侯阳事后回想,做江南电视台的首席律师是很偶然的事情。

在那个非典的特殊时期,为了江南电视台的生存和山河卫视频道的未来,台长唐逸风带着秦亦讯及秦亦讯一样的大小领导一次次进京,一项重要的事情就是希望能够找到一位好的律师。

那时候,他们认为能打赢官司的律师就是好律师。

唐逸风他们约见了好多位律师,却总有些迟疑不定。

大概这就是天意,有一次去京城,就在他们即将踏上回程的前一刻,唐逸风约见了夏侯阳。初次见面的时间很短,短得只能大概说一下情况,且去机场送他们的车已经在宾馆的楼下等候。唐逸风简单地介绍了急需解决的而又相当棘手的事情,夏侯阳简单地翻阅了一下唐逸风随身带着的材料。

唐逸风和秦亦讯他们都很期待夏侯阳能给他们开出一服灵丹妙药,以便让他们踏踏实实回江南。但夏侯阳毕竟不是华佗再世,他直截了当地说:“一,我现在无法明确地告诉你们这个诉讼的胜诉概率到底有多少;二,我会与您唐台长电话联系;三,我需要的不是‘可能’和‘也许’,而是明确而又肯定的‘是’或者‘不是’。”

唐逸风先是疑惑地看着夏侯阳,然后又点点头,就急急忙忙去了机场。

一天后,夏侯阳给唐逸风打了一个电话,两人做了进一步的沟通。再隔一天后,唐逸风邀请他去江南。

夏侯阳接受了唐逸风的邀请,随后便去了江南。

江南,这个曾经十分红火和喧闹然后又冷却回到现实回到平静的地方,曾几何时,这里是炙手可热的,无数的人纷至沓来,千里万里寻梦。现如今,处处可见的斑驳陆离的“后现代建筑”,就是许多人梦想的见证,也是许多人梦碎的见证。不管是梦想成真了还是梦碎了,据说这个地方曾为全国培养了很多的人才,地产界、娱乐场等诸多行业的人才在江南的喧闹冷却后,却在许许多多的地方重新崛起,并遍地开花。

那时候,夏侯阳记得,身边的好多人纷纷离开京城加入到下江南的大军中,但那时的他却不为所动,不管江南传来的消息多么令人振奋,他连想都没有想过自己也会到这个地方来。他生在北方,但人生最重要的时刻是在大上海度过的,大上海改变了他很多,却没改变他对北方粗犷的喜爱。也许是这种骨子里的意识,在千军万马下江南的日子里,他是一个落伍者,直到他离开机关,他都没有想过要去江南。

唐逸风是赶在江南沸腾前就下江南的北方人,并从北方的干部队伍走进了江南的干部队伍。火红的岁月没有把唐逸风这位学者型干部卷入商海,无数的诱惑也没有让唐逸风找不着北,充斥于每个角落的鼓噪没有让唐逸风放下他那份矜持,知识型干部始终是唐逸风不曾撕去的标签。尽管会有不少朋友的不少鼓动,尽管也会有一时的冲动,但唐逸风始终没有华丽转身,在五颜六色的人海中依然像一位书生。

书生看潮,不过就是心潮澎湃,或把酒当歌,或思绪万千,仅此而已。

一阵激情澎湃和极度的鼓噪过后,原本无冬的江南却寒流强劲,曾经搭起的高高的脚手架纷纷拆落,四处涌来的热情饱满、心气高昂的赶潮人或观潮人纷纷退去。

送走了喧闹的日子生活依旧继续,唐逸风是赶着潮来不随潮去,依然稳稳地走自己的路,并走到了宣传部副部长、江南电视台台长的位子上。

唐逸风成了江南电视台的台长,秦亦讯们又活了过来。

但是,一个棘手的问题也随之而来,并让唐逸风和秦亦讯们束手无策。

江南电视台山河卫视频道的广告经营权和绝大部分的节目制作与经营权早在前任台长在位时,就“卖”给了老山河卫视传媒广告公司,由这家公司上交江南电视台广告代理费用。这是江南电视台活着的基本经济来源,可这家公司已经好长时间没有支付费用了。

换句话说,江南电视台已经断粮了,这种状况如果再持续下去,江南电视台靠什么活着?这是一个现实而又不能回避的问题。

并且,老山河卫视传媒广告公司拿走了山河卫视频道的广告经营权和大部分节目的制作与经营权,与此同时,他们还把山河卫视频道的运营带到了京城。

京城离江南这么远,江南电视台对自己频道的节目生产线却看不见、摸不着,更谈不上管理和呵护。而台里能做的,仅仅是当老山河卫视传媒广告公司把节目传输过来后,审审节目而已。

谁的孩子让别人养着能放心?

老山河卫视传媒广告公司的董事长兼CEO和前任台长关系不错,凭着这层关系,这位CEO在京城找了几家公司和几个有头有脸的人,其中一家还是他自己的公司,顺便捎带着江南电视台的广告公司一起,成立了这个老山河卫视传媒广告公司,并把山河卫视频道的广告经营权和大部分节目的制作与经营权带到了京城。

CEO是前任台长的关系,前任台长可以对他放心,但前任台长下去了,唐逸风成了新台长,新台长连这个人的影子都见不着,又怎么能够放心呢?

还有,一个电视台可能会有五六个甚至七八个或者更多的频道,但并不是每个频道都能挣钱,经营能力强、效益好的频道也就二三个。一个地方电视台,最能挣钱的频道的广告经营业务由公司代理经营了,而公司又不给电视台缴费,让电视台的人吃什么喝什么?

这是前任台长留下的糊涂账,虽说前任台长下台了,可山河卫视频道的广告经营权由他人代为经营的现实,却并不因为前任台长的下台而结束。一份十多年的合同才履行了两年多,唐逸风来了,也不能把合同当成一张废纸,那毕竟是甲方乙方的事情。电视台可以维权,反过来,人家也可以维权,不慎重不行啊。唐逸风率秦亦讯等人几次去京城,就是想找一位好律师,帮江南电视台解决这件不得不解决的事情。

因为,这不仅仅是经济的压力,而且还有政治的风险……

初到江南,夏侯阳顾不上仔细看看这座曾经喧嚣无比的城市,他先去了工商局,又去了江南电视台和几个他认为应该去的地方,查询了能查到的档案,复印了所有与老山河卫视传媒广告公司关于山河卫视频道广告经营及节目制作与经营的资料。

然后,他独自在月光城宾馆的房间里足不出户整整思考了一天,准备接受江南电视台的一次大考。

还好,这次大考是及格的,唐逸风算是十分满意,并代表江南电视台欣然与他签了一份长期的法律顾问合同。

当然,夏侯阳也没有让唐逸风失望,不仅利利索索地帮江南电视台要回了山河卫视频道的广告经营权及可经营性节目的制作与经营权,而且还为山河卫视长期落脚京城提供了完整的方案和清晰的思路。

现在的新山河卫视传播公司便是整个方案的核心。京城有钱人多的是,江南电视台有资源但没钱,而有人有钱却没资源,钱与资源的联姻是优优结合。江南电视台剥离一部分可经营性资产成立一个平台公司,将山河卫视频道的可经营性资源许可公司经营,公司便有了无形资产和核心竞争力,溢价卖出49%的公司股权便是一个大价钱。江南电视台拥有公司51%的股份既符合相关的政策,又不失去对公司的控制……

等到一切变为现实,唐逸风确信没有看错夏侯阳,甚至有些喜出望外,一个好律师,不仅仅能打赢官司。

6

夏侯阳一路不停开车到了省城,找了一家离省高级人民法院不远的宾馆住下。

周瑾琪就像能掐会算,电话跟着打了过来。

她说:“晚上还能到公司来一趟吗?”

夏侯阳嘿嘿笑:“想我了?”“稍微纠正一下,是想起你来了。”周瑾琪呵呵笑,接着说,“今晚还有主持人试镜,想让你过来……”“怎么还有主持人试镜啊?海选啊?”“海选?这倒是一个不错的创意,只是没有时间运作了。不过,以后可以考虑搞一次时尚运动大赛,海选、初赛、决赛,不仅主持人有了,连一年的节目都有了……哎,你给拉一个赞助吧?”“你还挺会借题发挥!”夏侯阳这会儿没有心思想这个创意,便一本正经地说,“主持人不是试过镜了吗,不会是预赛、复赛吧?”“哪儿呀?今晚是另外十几个主持人试镜,有专业院校的,也有毛遂自荐的,还有想跳槽过来的……”“有那么复杂吗?”“上次试镜,你大律师不开金口,肯定就是没有满意的了。”周瑾琪忍俊不禁,笑道,“所以呢,就要有其他的主持人接着试镜,怎么着也要选出让你夏侯大律师满意而又喜欢的主持人啊!”

夏侯阳忍不住哈哈大笑,边笑边说:“是主持人试镜呢,还是选美啊?这话怎么听着像是不怀好意。若是给我选美,你就省省吧,‘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不缘修道只缘君’。”“嘁,若真是给你选美,你心里还不知道怎么美呢。”玩笑开到这份上,周瑾琪便适可而止,“这不是想请你帮着长长眼嘛。”“我眼拙,真的。外行看热闹,你自己看看门道儿就行了。”“那你就过来看看热闹嘛,没你不热闹……”“瞧瞧,你这么一说,我成什么了?”“你别往歪了想!”周瑾琪嘻嘻笑。

夏侯阳只好实话实说在外地,周瑾琪这才有些无奈地挂了电话。

其实,一个主持人好与不好,周瑾琪自然看得明白,心里清楚。可之所以试而不定,议而不决,是因为她有她的想法——她知道《我玩时尚》节目该用什么样的主持人,但她不知道她想用的主持人是不是能够在频道顺利通过的主持人。若是节目公司定了主持人,又做了节目样片,一旦在频道通不过时,一切就要推倒重来。若不想推倒重来,最简单的办法便是夏侯阳满意,频道的工作他做起来当然方便……

可夏侯阳哪儿会想得这么复杂?

挂了周瑾琪的电话,他又乱乱地想周瑾琪的节目,想上一次的主持人试镜。

上午听着阿杜的歌,不知不觉忘了的忐忑,这会儿又悄然涌上心头。

这份忐忑怪怪的,不仅仅是因为那晚的主持人试镜,或今晚的主持人试镜,还有北中街的那家夜总会。

那家夜总会与节目的主持人试镜原本是没有什么关系的,可自从那晚看了主持人试镜之后,每每想到周瑾琪的节目,想到主持人试镜,他就习惯性地联想到那家夜总会。

那一次,一起走进那家夜总会的有好几个人,有他和秦亦讯,有兄弟传媒公司的周瑾琪、张友德和段茂然,还有周瑾琪的朋友王广明和毕先生。

那时,周瑾琪的兄弟传媒公司刚刚确定要为山河卫视频道制作并提供一档节目,但至于制作并提供一档什么内容的节目却一时难以定下来。当然,鉴于山河卫视频道是定位于山水之间、动感休闲的专业频道,兄弟传媒公司即将制作的节目自然也离不开青山绿水、动感精彩。经过一段时间的策划、调研和一次又一次激情澎湃的酝酿,最终有两档节目让周瑾琪难以取舍——

一是以时尚体育为主的时尚运动类节目。

这档节目以张友德领衔策划。

张友德是体育界的文化人,搞了大半辈子的体育类平面媒体,虽然不是体育类的主流媒体,但这并不影响他对时尚体育的了解和喜爱。从欧洲阿尔卑斯山区悬崖峭壁之巅的高山玫瑰,到如“岩壁上的芭蕾”般绚丽的攀岩;从苏格兰牧羊人喜欢玩用木板将石子击进动物的洞穴,到绿草清水间鬼魅般的高尔夫运动;从法国造纸商蒙戈菲尔兄弟在巴黎凡尔赛宫前为国王、王后、宫庭大臣及13万巴黎市民表演的热气球升空,到风靡全球的热气球竞技;从法国登山家路易·菲龙使用改良后的方块伞成功飞下勃朗峰,到集冒险、挑战与休闲于一体的空中运动;从蹦极到潜水;从高空跳伞到滑雪……没有时尚不运动,没有运动不刺激,没有刺激不休闲!

对于这档以时尚体育为卖点的节目,张友德喜欢,周瑾琪也喜欢。经过张友德的不断升华和润色,这档节目的名称也从《时尚体育》演变为《我玩时尚》。

二是以心跳和探索为主的探险类节目。

这类节目以段茂然领衔策划。

段茂然是科技口的人,和各有专长的科学家们打了大半辈子的交道。但段茂然学的不是科技,搞的也不是科技,而是和张友德一样,也搞平面传媒,并且是科技口的主流媒体。只是,段茂然在主流媒体做的不算是主流业务,而是搞摄影,并且不是那种作品经常上头版的摄影,大多是休闲版面上的休闲摄影,偶尔也顺手玩一玩DV。不过,“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段茂然玩着玩着,就玩到了科学探险协会,去了很多人没有去过的地方。不仅去过谜一样的古城楼兰,而且还跟队寻找过中国的霸王龙;去过西藏、青海,踏遍四川、云贵;上雪域高原,下地下岩洞;探自然奥秘,求未解悬疑……

这样一档以奇、惊、险为卖点的节目,段茂然喜欢,周瑾琪看上去也喜欢。段茂然更是信心满满:“节目的名称也不用冥思苦想,就叫《探险》,既响亮,又刺激,每一期都相当于一部悬念大片。不做则罢,要做就做我们自己的Discovery……”

实事求是地说,这两档节目都不错。

但周瑾琪显然不能同时做两档节目。先不说山河卫视频道不可能一下子给两档节目的时段,就是给了,也做不起。

当然,周瑾琪也没有想同时做两档节目。她明白,对于社会节目公司做节目而言,本身就像是探险,若没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那探险也就成了冒险。

因此,难以取舍,实际上还是为了取舍。

这就让张友德与段茂然不免暗中较劲。

张友德有些瞧不起段茂然。

他眼中的段茂然不像是个文化人,缩着脖子弓着背的那副样子,怎么看都像被门挤过脑袋,不仅没有点儿利落劲儿,并且也没有传媒人的气质。虽然身为行业主流媒体的摄影,也混到了高级职称,但却一直够不着主版业务,只能算是边缘人。边缘人只能做边缘事儿,策划一档节目则不具有全局观。

相比段茂然,自己可是从做主版业务到主持编辑业务的负责人,要说传媒业务,那当然是他张友德当仁不让。

而段茂然瞧不起张友德也不意外,因为心理上他就不输张友德。

首先,自己毕竟是科技口的人,科技口的人十有八九是文化人,他段茂然也是文化人。从某种意义上说,张友德与他段茂然就像他们各自所代表的行业,没有什么可比性。虽然自己搞的不是科技,但终究是行业主流媒体的高级记者,要说传媒,当然不是张友德的一个小期刊所能相提并论的。其次,电视传媒不同于平面传媒,连镜头感也把握不准,还谈什么电视传媒?

因此,在段茂然的眼里,留着长头发,还有些油头粉面的张友德便是一个假文人或酸文人,夸夸其谈不过是自以为是,指指画画不过是不懂装懂。

但两人到底还是文人,虽然各自把自己策划的节目说成是一朵花儿,又在心里骂着对方的策划方案是狗屁,可嘴上并不互相攻击。

他们要做的,只是如何说服周瑾琪。

周瑾琪明明知道他们之间较着劲儿,却视若无睹他们心中的酸,就像并不在意哪一个策划方案更花哨一样。她在意的是哪一档节目的背后资源更好,她在意的是哪档节目的策划方案具有可行性和可操作性,她更在意的是哪档节目能够博得山河卫视频道的青睐。

因为有自己的主见和想法,所以就在那一天的下午,周瑾琪郑重其事打电话邀请夏侯阳到兄弟传媒公司搞一个座谈,以决定两档节目选择其一。

夏侯阳有些纳闷儿,自己不是电视人,不懂得电视节目的操作,如此重要的事情,周瑾琪何以会听他这个外行人胡言乱语?

但他还算反应快,只一愣神儿的工夫,就嘿嘿一笑,问:“你是想邀请秦总吧?”“聪明人就是聪明人,你看可以吗?”“应该说是心有灵犀吧。”他还是嘿嘿笑着,又问:“为什么你自己不直接给他打电话?”“又装糊涂了吧?这不是借你的面儿一用嘛!”周瑾琪咯咯笑。“那我试试秦总会不会给这个面儿吧。”

夏侯阳放下电话,当即约了秦亦讯,秦亦讯很给面儿。周瑾琪就约了她的朋友王广明和毕先生。

王广明是周瑾琪早几年认识的朋友。

周瑾琪还在跟剧组的时候,为了影片的拷贝发行,跟剧组主创人员到京城,在看片会上认识了王广明。那时,王广明还是小编剧,也或者说不是编剧,而是写手。可当几年后周瑾琪落脚京城时,王广明已经成了大编剧,并且是游走于影视之间的大腕儿。

当然,号称是大编剧,并不是说编剧功夫了得,或作品影响大,而是从一个写手成了写手们的大哥大。手中笼络着一帮写手,东攒一个剧本,西攒一个剧本。而他自己则更像是一个专业的统筹,只是比统筹更有本事,他能接着把一些本子推销出去。

至于游走于影视之间,那是他的独特本领。电影圈里熟,电视剧圈里也熟,甚至连电视节目也熟,上上下下,没有不通的路子,因此,很像是个腕儿。

王广明是地道的京片子,天庭饱满、地阁方圆,身材也很魁梧,看上去小视不得。

周瑾琪约的另一位朋友毕先生是喜欢文化的公家人。

由于喜欢文化,在一次书画拍卖会上与周瑾琪偶尔相识后,便逐渐成了很聊得来的朋友,并一直有心与周瑾琪合作做些文化方面的事儿。

周瑾琪做节目本没有想起这位朋友毕先生,因为人家是公家人。

事有凑巧,毕先生给周瑾琪打电话时问最近忙什么,周瑾琪就说想做一档电视节目。

这毕先生兴致很高,问了问圈里圈外的朋友后,便决定与周瑾琪合作。

合作归合作,缘于一些只能意会、不好言传的原因,他在其中只能是一位隐形人,面上的事情一切还由周瑾琪一人出面。

这也没有什么,基于双方的信任和了解,这并不影响合作。

但这次座谈会将决定兄弟传媒公司做一档什么样的节目,与以往泛泛的商谈不一样,周瑾琪认为有必要让毕先生听听,于是也一并约了毕先生。

毕先生明白了周瑾琪的用意,认为蛮有道理,就欣然同意一块儿听听。只是,他只能是毕先生,听听而已。

虽说约的是下午,可大家都忙,除了张友德和段茂然一直在办公室里各自绞尽脑汁地想着自己感兴趣的节目外,其余人差不多都在五六点钟才来到兄弟传媒公司。

该到的都到齐了,周瑾琪特意郑重其事地介绍了秦亦讯,便开始座谈。

段茂然先下手为强,首先介绍《探险》,从创意到定位、从内容到制作、从看点到效果、从资源到潜在的合作方,面面俱到,一气呵成。然后,他把《探险》节目的策划方案发给在座的每人一份。

不用说,段茂然对《探险》节目很得意,甚至对自己刚才的一番推介也很得意,他瞄一眼张友德,消瘦的脸上似笑非笑。

然而,让段茂然出乎意外。

张友德没有按规矩出牌。

他只是把《我玩时尚》节目的策划方案每人发一份,此前只夸《我玩时尚》而从不评价《探险》的他,这时却不说《我玩时尚》,而是第一个否定了段茂然的《探险》:“做一档什么样的节目,主要是看有没有实操性。像《探险》这样的节目好不好?这不用说啊,当然好!可有实操性吗?别说我们一个小节目公司,问问频道敢做吗?问问一视敢做吗?要制作一档真正的《探险》节目,那得需要多大的动静?有多少钱够烧的?你以为有个DV就可以做《探险》节目了?我们跟着Discovery玩能玩得起吗……”

张友德俨然就是行家,出其不意,一脚踹得段茂然瞠目结舌。

周瑾琪的朋友王广明也是行家,不等张友德说完,他就把两个节目方案往会议桌上一扔,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呱呱呱呱,又脆又利落地说:“要我说呀,你们不用这么麻烦,自己做节目多费劲啊!去几家专门代理国外节目的公司看看,有适合在山河卫视播出的节目就买过来,或者配配音就播,腾出工夫拉广告,不想原版播呢,就照着扒,这多省事儿啊!”

秦亦讯扭头看着夏侯阳,憋不住嘿嘿乐。

周瑾琪看在眼里,不失时机地笑请秦亦讯指示。

秦亦讯还是笑,冲夏侯阳挤眉弄眼地说:“夏侯大律师,周总想听听你的指示呢。”

夏侯阳笑而不语。

秦亦讯便坐正了,但却没有不拘言笑,漫不经心地问:“做节目为了什么呀,周总?”

周瑾琪一愣,随即笑道:“又做文化又挣钱呗。”

夏侯阳立马纠正道:“不用不好意思,做节目就是为了挣钱。”“这就好办了。”秦亦讯看看夏侯阳,嘻嘻哈哈地说,“要想把投的钱挣回来呢,就先把《探险》放一放,有了条件再探。要想把投的钱挣回来还有富余呢,就先别想着扒人家的,等以后不想做了再扒。哈哈……我是随便说的,不用当真。要我说呀,不妨做做《我玩时尚》,我和夏侯大律师有机会也时尚时尚……”

周瑾琪乐不出声,与她的朋友毕先生相视一笑,就热情地请大家去吃饭。

这事儿到此,夏侯阳本来是喜,喜的是周瑾琪不动声色的小智慧。若只有一个节目方案,大家东一句西一句,品头论足一番后过不了就没法往下进行,而两个节目方案供选择,淘汰一个留一个,这事儿就算定下来啦。

可吃完饭,毕先生意犹未尽,就请大家去附近的那家夜总会去唱歌。这一唱歌,却又让夏侯阳找不着北。

走过那条红地毯进了包房,入乡随俗,除了周瑾琪,除了自己,毕先生给每人叫了一位小姐陪着唱唱歌。

小姐鱼贯而入,有人立马就像苍蝇见了血。

王广明进了歌厅轻车熟路,不用照“扒”别人,下手也最快,像是过了这村没这店,跟抢似的就把一个高个儿小姐拉到自己身边;张友德则如劳苦功高,当仁不让地搂着一个小姐的肩大模大样地坐在了沙发上;段茂然心爱的《探险》被冷落,可这会儿他似乎早就忘了《探险》,也忘了被张友德从背后冷不防踹一脚的尴尬,忙不迭挑了个顺眼的。

秦亦讯迟疑间,面前只剩下两个小姐。

他看看夏侯阳,先是一番坏笑,接着嬉皮笑脸地说:“咱们俩就不用抢了,你先!”

走过红地毯,夏侯阳还是没出息,不知所措地说:“您先……都给您吧。”

秦亦讯哈哈笑……

周瑾琪像是什么也没看见,唱了两首歌便去了多功能厅。

多功能厅里观众不多,但台上的表演却照样很卖力。

过了没多久,夏侯阳也坐在多功能厅里,心不在焉地看着台上的歌舞表演。

周瑾琪看见夏侯阳,便坐到夏侯阳这边来。

她掩口而笑:“我在那儿不合适,可你怎么也出来了?”

夏侯阳笑不出来,也说不出来——包房里浑浊的灯光下,王广明搂着小姐像是生离死别,张友德让小姐坐在了他的腿上,而段茂然则弓着背把脑袋扎进了小姐的怀里……

那个晚上之后,段茂然便一去再没回来,只留下了一个《探险》节目的策划方案;王广明倒是回来过一次,给周瑾琪推荐了郁小朋。

只有张友德对《我玩时尚》节目依旧爱不释手并得意洋洋。

可一把年纪了还能让小姐坐到腿上的张友德,是不是个真行家呢?7

第二天上午的开庭很顺利,这让夏侯阳有了一份不错的心情,中午在省城好好地吃了一顿饭,然后开车回京城。

上了高速路,路况还不错,只是手机不消停,夏侯阳只好戴上耳机。

他没想到,打来电话的竟然是项东方。

曾经是主持人的项东方,声音还是那么字正腔圆,只是打电话自然不像上镜主持节目那样在意语音语调。在客气了几句后,她在电话里问:“夏侯律师啊,你的朋友要做的那档节目是不是叫《我玩时尚》?前几天是不是选主持人了?是不是有一个姓林的女孩子也去试过镜?主持人已经定了吗?如果没有定的话也该定下来了。哦,那个姓林的女孩子怎么样?是不是可以考虑考虑?”

不愧是曾经红极一时的主持人,项东方一口气就问了一连串的问题。

但问题虽然很多,其实需要夏侯阳回答的就是最后一个——是不是可以考虑用林洋洋做主持人?

这个问题夏侯阳没有想过。

他知道《我玩时尚》节目的主持人肯定没有定下来,不然就不会有昨晚的试镜。但项东方的意思是,有没有定下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用林洋洋。

其实,这个问题根本就不用回答,在这儿,问号和感叹号是一个意思。

只是夏侯阳疑惑不解,他不明白的是,项东方为什么特别举荐林洋洋做主持人?虽然林洋洋是经纪公司的签约艺人,但他并没有觉得林洋洋就是主持人的料。据他所知,项东方做主持人时并不生猛,可她为何喜欢生猛的林洋洋?林洋洋的红兜兜和红兜兜儿一样的似火激情,真的适合《我玩时尚》的动感和奔放吗?

或者说,项东方怎么会知道林洋洋?

可不管项东方怎么知道的林洋洋,既然项东方知道了,很显然,谁做《我玩时尚》节目主持人的事情就不再是节目公司的事情,不能由着周瑾琪想用谁就用谁。

如此一来,主持人的人选一下就变得复杂了。

夏侯阳好奇,避实就虚、嘻嘻哈哈地问:“项总,您说的是哪个姓林的女孩子呀?《我玩时尚》节目有很多主持人去试镜,第一次试镜时,好像有一个姓林的女孩子,但是不是女孩子我并没有注意。公司的周总说后来还有其他的主持人试镜,我不知道后来试镜的主持人中有没有姓林的女孩子。”“又想绕我了吧?”听了夏侯阳一大堆的废话,项东方仍然有说有笑,“不管还有没有其他的姓林的女孩子,我说的是那个叫林洋洋的女孩子。是不是女孩子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想做《我玩时尚》节目的主持人。”

夏侯阳不以为然:“这有什么重要不重要的?来试镜的都想做主持人。当然,如果是您的建议,这建议就很重要,因为您是曾经的大牌主持人,自然是专家和行家的眼光!”“骂我呢,还是夸我呢?”项东方开心地笑过,然后以商量的口吻说,“频道外包节目的主持人,过几天都要到频道演播室试镜并备案,要求持证上岗。你和你的朋友沟通一下,到频道试镜时,尽量带上林洋洋。可以吗,夏侯大律师?”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明知故问:“项总,您的意思是不是说《我玩时尚》节目就用林洋洋做主持人了?那么多待选的主持人,林洋洋已经脱颖而出了?”

项东方迟疑片刻,像是无奈地说:“到底是律师,什么事情都要问个明白。哎,我就直说了吧,林洋洋对我们很重要,你知道林洋洋是谁?她是比吴秋林还重要的人的人!这人具体是谁我还不知道,可吴秋林都屁颠屁颠的,这你就懂了吧?她喜欢你朋友的那档节目,并想做那档节目的主持人,这你就明白了吧?”“这么牛啊!”夏侯阳故作惊讶,“既然这样,她到哪个节目做主持人不可以?还有啊,若她真是喜欢主持《我玩时尚》节目,那么,频道把她空降到《我玩时尚》节目组不就得了,干吗还要让节目组带上她去频道试镜?这不是脱了裤子放屁吗!”

项东方咯咯笑:“别的节目人家还不去呢,就看上你朋友的节目啦。再说呀,空降和带上可不一样,空降是派,带上是送。送人家一个顺水人情,你好我好大家都好,有利于今后的合作嘛。”“这我就更不明白了,一档外包节目怎么会关系到山河卫视频道的商务合作呢?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这么一档小节目,是不是也承受不起啊?”“你就不用装傻充愣了,她是什么人我已经说得很直白了,你这大律师肯定比我更明白。其实,这可不是什么压力,你想想啊,如果你朋友的节目有这样一个主持人,什么事情搞不定啊?多少节目公司想找都找不到的关系,如今自己找上你朋友的门了,你还不偷着乐?这话本不该说的,你抽空和你的朋友沟通一下吧,有可能的话还是尽量让林洋洋上,就算是一个建议吧。”“依您项总这么说,这不是天上掉下个林妹妹吗!”“呵呵……差不多吧。”“可我的朋友就是做一档破节目,有您和秦总罩着就足够了,找那么牛哄哄的关系干吗呀,还不得天天小心伺候着?”“和人家相比,我和老秦都不好使,以后你就知道了。”“既然这样,若用林洋洋,是不是可以给我朋友的节目一些优惠政策啊?比如说少交点儿钱……”“讨价还价呢?你的朋友若用林洋洋,肯定不是坏事儿,让他们自己想去吧。”“那我一定转告。”夏侯阳哈哈笑,挂了项东方的电话。

在夏侯阳看来,林洋洋做主持人不如做演员更为合适,不论是电影还是电视剧中的脱是因为剧情的需要,脱一脱也是为了艺术的真实。而作为一个主持人,即便是《我玩时尚》节目很炫很酷,那也不需要主持人脱衣服。

他看过《我玩时尚》的节目方案,基本属于时尚体育类节目。什么热气球啊,滑翔伞啊,滑雪啊,攀岩啊,蹦极啊等等,凡是时尚的、运动的,就是这个节目要推广给观众的。

这样一档时尚的、运动的节目,是无需主持人脱衣服的。比如说热气球吧,主持人乘着热气球缓缓升空,在碧水蓝天之间,美女在热气球上为观众主持节目,神采奕奕,引领时尚,这是多好的一道风景!可要是林洋洋站在上面,一高兴把衣服脱了去,到底是锦上添花呢,还是喧宾夺主呢?观众是看热气球呢,还是看她林洋洋的红兜兜呢?

但项东方的举荐,即便就算是建议,也是不得不听的。

她不仅仅是曾经的主持人,也是山河卫视频道的经营中心总监,而经营中心并不是最适合她的地方,经营中心的总监也不是最适合她的岗位,接下来,很有可能是山河卫视的频道总监。在未来,她应该是值得看好的。

不仅未来值得看好,就是现在的项东方也是举足轻重的。

虽说她现在仅仅是一个经营中心总监,但在目前扎根京城的山河卫视频道工作团队中,唯有她是可以与秦亦讯比肩的。在唐逸风的眼里,她与秦亦讯分不出谁比谁更重要,都是可依靠的中坚力量。据说江南电视台在解决山河卫视频道生存危机的关键时刻,项东方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围绕着山河卫视频道的商务合作,曾经与江南电视台有过一段亲密接触的那家叫“大都融合”的大型国有集团公司的关系,就是她项东方找来的,也是她牵线搭桥的。没有这一步,就没有山河卫视在京城的平稳着陆……

不管怎么说,她项东方也是属于相当重要的人物,起码在山河卫视频道是这样。

项东方和秦亦讯一样,也曾经郁闷过,失落过,但她的运气显然要比秦亦讯好得多。

在前任台长熊台长到任前,她就是一名小主持人。所谓小,并不特指年龄,而是泛指进不了大牌主持人的那一类。在电视台成堆的主持人中,要想脱颖而出,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那需要天赋和机遇,此外,还需要很多。

俗话说,行行出状元,但在哪一行里出人头地都不容易。状元绚丽的光环是大同小异的,而成功的过程却各有各的不同。

做电视节目主持人也一样,在粉丝无数、众人崇拜的背后,都有自己的故事。掌声响起的同时,每个主持人的心中各有自己的感慨。

项东方在主持人堆里完成了从靓丽少女到熟女的华丽转身,却迟迟难以实现从小主持人到大牌主持人这样一个化蛹为蝶般的蜕变。但项东方的运气还算不错,就在她冥思苦想挣扎着从主持人堆里脱颖而出的时候,江南电视台来了熊台长。熊台长的到来给她带来了和煦的春天,终让她破茧而出,并迅速蹿红,成为江南电视台著名的节目主持人。

在江南,很多人都知道项东方,因为她是常常在电视上出镜的人,也是许多观众心目中的美女。而这一切都缘于她和熊台长的儿媳是知己的缘故,这位知己就是项东方的贵人。

正是有了这样一位贵人,在熊台长在任的日子里,项东方成为江南电视台的大牌主持人,在主持人的位置上持续性的红红火火,却香不销玉不殒。后来,熊台长犯了事儿,自己的贪欲毁了自己的前程。据熊台长被收监后交待,在与其生活作风有关的问题中,其交待出的被他睡过的长长的美女名单中,独不见项东方的名字。也是,人家熊台长再怎么着,也不会和儿媳的知己搞出一些故事来吧,这是起码的常识,熊台长不会糊涂到这个份上。

在熊台长的关照下,项东方红也红了,火也火了,却能够依旧洁身如玉,除了感激那位知己贵人,她还常常窃窃自喜。

有道是,天有不测风云,说不好哪片云彩就下雨。需要下雨时就下雨,那是及时雨,但不需要下雨时而下雨,那是霉雨。

熊台长的到来,曾经给项东方带来了一场及时雨,让她雨露滋润,生机勃勃。但熊台长终究是人不是神,不可能总是及时雨。

有时候,人不找事但事却找人。

就在江南电视台盖彩电中心大楼的时候,为了有一幢像模像样的电视大楼,耗资一再超出预算。因资金缺口太大,眼看就要停工,一旦停工,岂不又是一个半拉子工程?这要是在江南红火的时候,留下个半拉子工程也没什么,人们是可以熟视无睹的。而现在不是那个时代了,这会儿要是新出现一个半拉子工程,那还不是人见人议论的话柄?如果出现这样的情境,那台长还不被淹死在众人的议论声中?

熊台长当然知道这样的道理,也知道别无选择,只能找到钱救急,救急就是救自己。

于是,熊台长找领导汇报工作,说通了领导再去找财神爷。

这一天,熊台长要请财神爷们吃饭,其中一位大员哼哼哈哈了好一会儿,最后才说:“可以啊,您熊台长能不能让项东方做陪啊?”

说完,对方就哈哈哈地笑。

这笑当然很有水平,你可以理解成是一句玩笑,你也可以当真。若是当真了,没什么错,大家高兴呗;若是当成一句玩笑话,也没什么错,人家大员可不就是说了一句玩笑吗!可你千万别为这句话较真儿,真真假假,不过就是图个高兴而已!当真也罢,开玩笑也罢,事后都是玩笑。

熊台长是官场上的人,大员的话当玩笑听,但当真事儿办。电视台有什么?不就是有几个美女吗!美女就是资源啊,要不要得到钱,这美女可是很重要的。

这时的熊台长就很希望项东方是个明白人,懂得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原因很简单,彩电中心不能成为半拉子工程,不能成为他熊台长的心病,江南电视台需要贷款。

他很认真地安排秘书联系项东方。

项东方办公室里接电话的人说项东方不在,秘书只好拨打项东方的手机,先是通了,没人接,接着打,项东方终于接了,哑着嗓子说病了,正在医院输液呢。

秘书只好把项东方病了的情况告诉熊台长,熊台长就说:“你再给她打电话,就说晚上台里有一个很重要的活动需要她参加。”

秘书嗫嚅着说:“说过了,她说在输液,如果稍微转好的话她就参加晚上的活动。”“那还是没有确定到底能不能参加啊?”熊台长听完后,脸阴阴的,好像有些不踏实,只好又让秘书通知了其他两位女主持人待命。

输完液,差不多到了吃饭的点儿,项东方身子轻飘飘的,硬撑着要去。

但先生看着她那难受的样子,实在有些于心不忍,就劝她不要去了,加上大夫也劝她多休息,又加上确实头重脚轻的,并且也没有上个妆,形象不是那么光彩鲜亮,项东方真的不想去了。

她硬着头皮给熊台长发了一个短信,说身体实在不好,无法参加晚上的活动,很抱歉,下次一定补上。

熊台长去请客吃饭的路上,脸色阴沉沉的,很是不高兴。

俗话说,养兵千日用在一时。熊台长想,养是养了,可到用时却不能用……

熊台长越想越生气,越生气就想得越多。平时不用,床上不用,如今有事了,想用却不能用。早也不病,晚也不病,想让你陪着重要的人物吃顿饭了,你却生病。今晚的事情是多么多么的重要,谁知道你是真病还是假病?即便我相信你是真的病了,那人家也不一定信啊,这不是明摆着让我这个台长下不来台吗。

一路上,熊台长阴沉的脸色很难看,直到走进吃饭的饭店才松弛下来,并努力地挤出满脸的笑。见了财神们,尤其是看到那位大员,熊台长一边热乎乎地说着见您老兄如何如何不容易,一边赔着不是,人家大员当然是无所谓的样子。

大员原本说的就是一句玩笑,项东方没有来,人家也没有不高兴。这事儿或许是可以平静地过去的,替代项东方的美女也蛮漂亮,陪着喝喝酒,台里贷了款有了钱,接着盖楼。熊台长不为盖楼缺钱发愁了,脸上也就不会阴云密布了,说不定这事儿就悄悄过去了。

可偏偏就在喝着吃着的时候,包间墙上的电视里又出现了项东方主持的节目。项东方的那份光彩,那份成熟,那份标识式的手势,让大员看了又看。

借着喝了几杯酒的缘故,那位大员也兴奋了许多,端起酒杯站起来又要和熊台长喝酒:“很想和项主持人喝杯酒,看来你熊台长不给这个机会了,台长大人怜香惜玉,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熊台长的心里猛然像被戳了一下,一边赶紧喝酒,一边忙着解释:“她确实是病了,这节目是录播,不是直播的,不是直播的……”

大员只是嘿嘿笑,人家才不管是录播还是直播呢,反正是项大主持人又出来了。

熊台长解释不清楚,干脆示意带来的两个美女主持人轮番敬酒。

这之后,盖楼的钱还是有了,可不久后项东方却靠边站了,没有谁是不可缺少的,红红火火的项东方也一样。再之后,项东方就到了文艺部,和秦亦讯混在了一起,也成了江南电视台郁闷的人。

但项东方没有郁闷太久,熊台长就被双规了,新的台长唐逸风来了。

唐逸风的到来,对她项东方来说,无疑又是一场及时雨,她不再是边缘人,也不再是郁闷的人。当她可以重新选择时,她郑重地想了想,自己毕竟不再是青春少女,应该有一份更适合自己的工作,应该有一个前程似锦的岗位,因此,她就没有再回到主持人的岗位上……

项东方的电话又让夏侯阳因为《我玩时尚》节目主持人的事儿有些神不守舍,但因为开着车,他实在不敢让自己忘乎所以地走神,信马由缰地乱想。8

夏侯阳在服务区稍作休息后,便继续赶路。

谁知刚出服务区不久,秦亦讯的电话又来了。

夏侯阳只好关了车上的音响接电话。

秦亦讯在电话里与夏侯阳说话总是不急不慢,甚至是慢条斯理。他知道夏侯阳去外地开庭了,就先问一些与开庭有关的情况,庭开了没有,顺利不顺利等,然后说:“有什么事儿也别急,忙不完就多住几天。和他们商谈合作合同实施细则的事儿,也不差这一两天,这又不是火烧眉毛的事儿。这边有事儿我就给你打电话,你踏踏实实的,忙完了事儿也可以玩两天。人生没有多少天,快快乐乐每一天……”

夏侯阳一听,秦亦讯没什么急事儿,也就随着闲聊:“有您秦总这番话,我就踏实了,没准儿就在外面玩几天。”“就是嘛!哈哈……”秦亦讯开始坏笑,果然就接着说,“省城里不是有你好多同学吗,有时间顺便约会一下旧情人,喜新还要不厌旧……别老想着挣钱,挣钱没个完,多少是多啊?”

秦亦讯的这句玩笑还真有点儿让夏侯阳两难,若是否认吧,有些不懂幽默;若是顺着说吧,又和意淫差不多。夏侯阳只好不语,只是嘿嘿地笑。“好了,不浪费你的电话费了,长途加漫游呢,想着保重身体,合理分配资源!”秦亦讯说着,在即将挂断电话之前,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有意无意地说:“噢,对了,周总那儿试镜的主持人是不是有一个叫斯丽娅的?她怎么样?我看她还是可以的嘛,哈哈……”

夏侯阳一愣,今天这是怎么了?

也就是两个小时前,项东方给他打来电话,为林洋洋;而两个小时以后,秦亦讯也给他打来电话,是为斯丽娅。

夏侯阳几乎是惊讶——尽管项东方的电话与秦亦讯的电话异曲同工,但却是如此的南辕北辙。林洋洋来历不凡,斯丽娅又是什么来历呢?林洋洋会脱,那个甜姐姐蜜姐姐的斯丽娅,也会甜哥哥蜜哥哥吗?

像接到项东方的电话时一样,夏侯阳这会儿的心里同样有很多的好奇和不解,但他没有像两个小时前与项东方那样臭贫似的也与秦亦讯臭贫,而是和秦亦讯一样的坏笑,爽爽地说:“您秦总说可以,那当然就是可以的啦。主持人的事儿大概还没有定下来,正好我跟周瑾琪转达一下您的指示。”

秦亦讯和项东方不同,没有为自己的建议找个理由,而是一再轻描淡写地重复说:“哦,我就是这么一说,呵……呵,就是这么一说,顶多算是个建议,公司自己决定。”

夏侯阳没有模棱两可,也没有多问为什么,还是爽爽快快地说:“领导的建议就是指示嘛,我让他们照办就是啦!”

秦亦讯满意地挂了电话。“嘿,瞧这事儿闹的,越来越复杂了。”夏侯阳一边自言自语,一边不由得苦笑:这下好了,周瑾琪的节目不知不觉中竟然成了焦点,而《我玩时尚》节目主持人的人选,也突然间成了烫手的山芋。

电视节目主持人的工作是个香饽饽,想上镜的男孩子一大堆,想上镜的女孩子也一大堆,这本没有什么。可《我玩时尚》是山河卫视的一档外包节目,这样一档还不知道是什么模样的节目不仅引来一大堆想上镜的男女孩子,而且还引起了秦亦讯、项东方,甚至是吴秋林们的兴趣,这香饽饽就变得烫手了。

不论是林洋洋多么奔放,也不论是斯丽娅的功夫用在哪儿,如果秦亦讯与项东方的意见是一致的,这事儿就好办了,反正是用谁也是用。

可项东方偏偏推荐的是林洋洋,而秦亦讯建议的则是斯丽娅。

项东方虽然只是说带上林洋洋去频道试镜,然而,林洋洋分明来势汹汹,不是空降却大有空降之势;而秦亦讯的建议虽然如和风细雨,但斯丽娅想做《我玩时尚》节目主持人的愿望显然不是细雨和风。

当然,这并不是让夏侯阳左右为难的全部。

更让夏侯阳为难的是,用谁不用谁的背后,还涉及到江南电视台的合作方吴秋林。

原本,项东方与秦亦讯是很少意见相左的,大到大是大非,小到工作上的细枝末节,两人尽管也会有不同的看法或想法,但最终还是会趋于一致的。这才是工作中配合默契的项东方与秦亦讯,这才是本来的项东方和秦亦讯。

但这一次却不是这样,他们的配合缺乏默契,或者说根本就没有配合。

并且,以项东方的说法,来势汹汹的林洋洋的关系,是江南电视台的合作方吴秋林,从而可以推断,斯丽娅的关系显然就不是来自于合作方,而应当是来自于秦亦讯。

难就难在,秦亦讯与吴秋林,分别代表的是甲方和乙方。

如此一来,还在筹备中的《我玩时尚》节目便已纠缠到错综复杂的关系中。

一档节目被观众关注着是好事儿,被领导关注着也是好事儿,但被几个领导同时关注着就不一定是好事儿。尤其是领导的意见相左时,有的说西,有的说东,西东东西,可想而知……《我玩时尚》节目的主持人该用谁,竟然成了一个难题。

若用斯丽娅就等于晾了项东方。

晾了项东方自然不合适,何况,林洋洋背后的那个人能让吴秋林屁颠屁颠的,还能让项东方不敢怠慢,把他们一起晾在一边,不能不心有余悸,谁知道合作就位后会是一个怎样的格局?

同样,若用林洋洋就晾了秦亦讯。

晾了秦亦讯更不合适。秦亦讯毕竟是山河卫视在京城的第一人,舍近求远不如近水楼台。不管合作就位后是怎样的格局,秦亦讯仍然是秦亦讯。何况,不管谁做《我玩时尚》节目的主持人,他夏侯阳不能没有脸面见秦亦讯。

本来,夏侯阳对《我玩时尚》节目主持人的选择是没有什么意见的,这档节目到底需要什么样的主持人他并不懂,不懂的事情最好不要说三道四。虽然那晚试镜的主持人表现得有些乱七八糟,但想想也是可以理解的。每一个想做主持人的人也都是凡人,难免有这样那样的毛病和弱点,也有各自的长处。当主持人毕竟是他们的梦想,有梦想自然就要不遗余力地表现。脱去衣服是一种表现,嗲声嗲气是一种表现,甜甜蜜蜜是一种表现,刻苦练功是一种表现,就是投怀送抱了那也是一种表现,所有所有的表现都是为了梦想。

俗话说,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至于怎么用功,则完全是自己的事情。

所以,关于主持人的事儿,他本不想和周瑾琪多说什么,至于说自己是门外汉,也不是有意的矫揉造作,其用意就是不想因为自己的意见而影响了周瑾琪的选择,他更希望周瑾琪能根据节目的需要找到一个合适的主持人。

但是,接连接到项东方和秦亦讯的电话,夏侯阳忽然明白了,一个节目主持人的选择,并不纯粹是业务的事情那么简单,其实涉及到错综复杂的关系,而一旦涉及到错综复杂的关系,用谁不用谁就不完全取决于业务能力。

同时,他也明白了,周瑾琪为什么请他看主持人试镜。

她是在等他一个意见。

夏侯阳忍不住给周瑾琪拨了电话。

周瑾琪很快接了电话,笑着说:“还想给你打电话呢,可知道你今天开庭,就没骚扰你。”

夏侯阳也心不在焉地开起玩笑:“没有你的电话骚扰,心情还不爽呢!”“越来越油嘴滑舌了。”周瑾琪开心地笑过,接着认真地说,“主持人的事情该定下来了,要不就会影响做样片了,想问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很想听听你的意见。”“为什么要听我的意见?”他还是故意问。“把你当根葱呗。”“昨晚又有主持人试镜了?”“十几个呢。有几个不错的,都录下来了,你回来后抽时间过来看看。”“试过镜的主持人也不少了,你准备用谁呢?”

周瑾琪莞尔一笑:“没想好才听听你的意见嘛。”“我这根葱吧,化肥施多了,长得青是青,白是白的。”“那也是根葱呀,没你还不行呢。”“哈……你说……这做节目能青是青、白是白吗?要不……别做这破节目了嘛!”“为什么?是有什么变化?还是很让你为难?还是……”周瑾琪急忙问。“都不是,别瞎想!我是说啊,这做节目能挣钱吗?”“不做怎么知道啊!”“噢,就是说开弓没有回头箭喽。”“你怎么了,大律师?好像有点儿不正常?”“我开车往回走呢,闷得慌,和你瞎聊。”夏侯阳嘿嘿笑,话一转,若无其事地问,“秦总最近去过公司吗?”“来了,前天傍晚来的。”周瑾琪不假思索地说,“说是晚上去附近的大剧院看演出,没地方停车了,就把车开进了办公室楼下的院里。因离演出的时间还早,就上来坐了一会儿,大概也就是半个多钟头的时间吧。”“秦总到办公室时,都有谁在啊?”“我们几个人都没走呀……”周瑾琪想了想,又接着说,“噢,正好斯丽娅也在。”“秦总有没有和斯丽娅单独在一起?”“有的,但时间很短。他们几个都在会议室商量修改节目的对外宣传方案,斯丽娅下午一直缠着我说些节目的事情。秦总进来后说院里的保安不让他停车时间久了,我就下楼跟保安说了说。那会儿就秦总和斯丽娅在我的办公室里,不过,时间很短,前后也就是十分钟左右吧。”“斯丽娅知道秦总是谁吗?”“知道的,我还给他们互相介绍了呢。看上去,秦总对斯丽娅印象不错。怎么啦?”“怎么也没怎么。”夏侯阳顺口说,“秦总说希望你能做出一档品牌的节目来。”“这才哪儿到哪儿呀,做做看吧……”“那就先这样吧。天要黑了,我该瞪大眼睛开车了。”“不用睁大了,就你那小眼睛才聚光呢,呵呵……不开玩笑了,注意安全!哎,对了,你抽空帮着想想,主持人的事儿怎么定呀。”“行,让我想想吧,想好了就告诉你。不过,昨晚试镜的那些主持人我就先不看了,不然,看多了就看花眼啦……”

一下午,夏侯阳明白了很多。

而关于秦亦讯与斯丽娅,他只明白了一半,秦亦讯和斯丽娅之间没有多么复杂,有的只是偶然巧合;但另一半他不明白,秦亦讯和斯丽娅之间偶然巧合后发生过什么。

在十分钟左右的时间里,能够发生什么?

夏侯阳无心探究秦亦讯与斯丽娅的隐私,更没有多少猎奇的欲望。隐私是仅属于个人的私密,不是公共信息。别人的隐私只属于别人,与他夏侯阳没有任何关系!再说,就是知道别人的隐私又有什么意义?那些别人的隐私对其他人来说不过就是一份好奇,或者是一些臭气哄哄的东西。

但是,他要明白,《我玩时尚》节目的主持人为什么是斯丽娅。9

夏侯阳匆匆赶回京城,唐逸风也到了京城。

唐逸风进京,是作为吴秋林们最最重要的贵宾之一被隆重邀请进京的。

虽然是很重要的贵宾,但他这次进京却只能算是一位看客,一个坐上贵宾席的尊贵的看客。

说他是一个看客,并不是说即将隆重推出的盛宴和他没有关系,恰恰相反,正因为有他唐逸风,所以才有了这次隆重的新闻发布会。

这一盛大的新闻发布会与他唐逸风有密切的关系,与江南电视台有密切的关系,与江南电视台的山河卫视频道有直接的关系,与江南电视台和中影中万公司就山河卫视频道的合作同样有着很重要的关系。

换句话说,这次盛大的宴会关乎江南电视台的未来,关乎山河卫视频道的未来,关乎江南电视台与中影中万公司的合作。

但是,不管与江南电视台、与山河卫视频道、与他唐逸风有着多么重要的关系,这一次,他却只能是一个看客,是一个端起酒杯祝别人合作成功的看客。

因为这一次吴秋林盛情邀请他进京,是为了让他见证吴秋林的中影中万公司出人意料的重组,是为了见证吴秋林的华丽转身。

与江南电视台签了合作合同之后,吴秋林一面转身来对江南电视台说着大话,一面背过身去闷声不响、紧锣密鼓地做他的资本运作。憋了两个多月,就在秦亦讯催他商谈合作合同实施细则后没几天,吴秋林终于华丽地转过身来——他把自己的中影中万公司51%的股权卖给了国有大公司天荣保润集团公司。

而在吴秋林华丽转身之前,他唐逸风对吴秋林的这一次资本运作却一无所知。

不仅唐逸风不知道,连在京城的秦亦讯也不知道。

或者说,不该知道的都不知道。

很显然,不管是被吴秋林当做多么重要的贵宾,唐逸风的这次京城之行,心里必然是五味杂陈。

江南电视台新山河卫视传播公司的成立本来是为江南电视台与国有大型集团公司——大都融合公司的合作而搭起的平台。在全力收回山河卫视频道的同时,江南电视台穷则思变,唐逸风打开电视之门力推改革,夏侯阳提供了思路,项东方介绍来了赫赫有名的大都融合公司,经过近两个月十分艰苦的商谈,终于在大都融合公司同意出资三个多亿的条件下签署了增资协议。作为对价,大都融合公司也获取了新山河卫视传播公司49%的股份。

这一次合作尽管结果是无疾而终,但却是夏侯阳提出的在京城找钱的第一次尝试。

而事实上,大都融合公司很看重这项文化产业的重大合作,并有意与江南电视台好好合作一把,因此才有了一系列艰苦的商务谈判。

大都融合公司以高管和法务人员组成的谈判代表既专业,又强势,让江南电视台自成立以来初次见识了关于合作事宜商务谈判的艰难。而江南电视台参与商谈的却只有唐逸风、秦亦讯及夏侯阳;项东方因是合作的牵线人,几乎见证了一系列商谈的整个过程,但她还不能承担起参与商谈的重任。

在江南电视台参与商谈的三人中,唐逸风不可能总是参与具体的商谈,更多的时候是根据大都融合公司谈判代表的身份而象征性地参与商谈,况且,作为江南电视台一方的老大,他也不宜常常坐在谈判桌前。

秦亦讯是每次都要参加的,只是这样的商务合作对他来说也是第一次,参与这样的商务谈判自然不像做节目那样成竹在胸。不过,秦亦讯关键时候还是拿得起、放得下,与夏侯阳配合相得益彰,因此,和夏侯阳一同承担了与大都融合公司商务谈判的重任。

唐逸风认可了夏侯阳关于可经营性资产的剥离,为了山河卫视频道的运营,他安排专人重打锣鼓新开张——成立了新山河卫视传播公司,准备好了与大都融合公司合作的平台。同时,他也给了夏侯阳足够的信任,每一次的商务谈判,夏侯阳必须参与。

见过了夏侯阳在商务谈判中的一丝不苟,认识了夏侯阳在商务谈判中的举重若轻,唐逸风由衷地欣喜。从正式商谈合作的时候起,唐逸风总称呼夏侯阳为“夏侯首席”。

当然,“夏侯首席”并不仅仅是一个称呼,而是包含着唐逸风的信任和重托。

经过了一轮又一轮的谈判,双方敲定了正式签约的时间。签约时间既考虑了双方合约已无重大原则性分歧的进展情况,又考虑了双方大领导出席签约仪式的日程安排。

因为双方的大领导都将出席签约仪式,无庸讳言,江南电视台与京城大都融合公司关于山河卫视频道合作正式签约的那个晚上,对江南电视台而言,一定是个美好的夜晚。

可这个夜晚却来之不易。

那一天的下午,大都融合公司的要员已空降江南,江南的要员也将准时出席晚上的签约仪式,而双方的谈判仍然处在胶着状态。夏侯阳依然对合同的几个条款不肯点头放过,他要保证江南电视台对新山河卫视传播公司的掌控,同时又不能让江南电视台承受过于苛刻的违约责任,为此,他必须据理力争。但大都融合公司是出资方,掏出了大把大把的钱担心合同不能全部履行,因此,也不愿意退让。

已经是下午4点了,为打破僵局,只好暂停商谈,各自先商议一下。

秦亦讯下午去张罗晚上签约仪式的事情了,夏侯阳是孤军奋战。走出谈判的会议室来到酒店的大堂,他给唐逸风打了电话,汇报了下午谈判的情况。

唐逸风问:“你说的这几个问题很重要吗?”“我认为很重要,不然,我就不会给您打电话。”“你是首席,你说不能签,我们就不签,谁来我们也不签。你在大厅里等我,我一会儿就到。”

其实,身为首席很沉重,不能得过且过,不能退一退,也不能松一松;其实,身为首席又很欣慰,重任给了你,信任也给了你。

有了唐逸风的这份镇定和沉稳,夏侯阳松了一口气,不为别的,只因在两个多小时以后,政府要员就要出席签约仪式,而这时的唐逸风想到的并不是什么政绩工程,而是一份严谨的商务合作合同。

唐逸风很快到了酒店,拍了拍夏侯阳的肩,便一起走进谈判的会议室。

时间不停步,这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唐逸风的身上。

而唐逸风却轻轻松松地环视了一下在座的各位,不急不躁地说:“各位都辛苦了,本台长很是感谢!但合同的商谈不是一蹴而就的事儿,有争议和分歧就慢慢谈。大家不用着急,今晚签不了还有明天,明天签不了还有后天,什么时候谈妥了,我们就什么时候签……”

唐逸风的睿智推动了合同的商谈,结果是大都融合公司做了最后的让步。至于是不是原则性的让步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必须让他们的要员得到一份能够签字的增资合同。

晚上的签约仪式如期举行,双方皆大欢喜,场面喜庆热烈。

就在签约的时候,大都融合公司的首席谈判代表提了一个小小的要求:即将在《增资合同》上盖章的是他们集团公司旗下的上市公司,由于没有经过股东大会,希望合同签署后双方能够暂时保密。

而江南政府要员在与大都融合公司举起酒杯庆贺时,却哈哈笑着一语道破天机:“你们又要拿着我们的山河卫视去圈股民的钱了吧?!”

果不其然。

第二天的早上,大都融合公司旗下上市公司的股票在混沌的股市中抬头上扬……

签完合同后,夏侯阳回到京城。

仅仅十多天以后,江南电视台与大都融合公司的合作就戛然而止。随着出席签字仪式的政府要员奉调进京,一度热情似火的大都融合公司迅速失去了对山河卫视频道的激情,悄然退出了与江南电视台的合作。条件是,已经支付的两千万元人民币作为江南电视台的暂借款,并且是没有固定期限的暂借款供江南电视台使用。

虽说两个多月艰苦的商谈所签署的合同尚未履行就搁浅,但江南电视台得到了宝贵的两千万的周转资金。在江南电视台最最困难的日子里,两千万也是至关重要的。没有这两千万,山河卫视频道怎么活?没有这两千万,江南电视台怎么活?没有这两千万,江南电视台千余人的工资怎么开?要是不能开工资,谁还能安心工作?

最最重要的是,这两千万为江南电视台赢得了喘息的时间。

但是,对于江南电视台,对于江南电视台山河卫视频道,对于江南电视台的千余人的开支而言,仅仅两千万是远远不够的,唐逸风不得不为此东奔西走。

其实,在大都融合公司退出合作后,很快就有数家大公司接二连三地对江南电视台眉来眼去,山河卫视频道毕竟是国内少有的专业频道。从这一点上说,江南电视台不缺少合作者,毕竟中国电视业也是具有浓重的中国特色的,广电的体制决定了它的属性。电视传媒是属于垄断的,有垄断就有垄断利润。大都融合公司的退出,只能说明大都融合公司没有看透电视产业垄断利润的实现渠道。

但也有人说,大都融合公司与江南电视台关于山河卫视频道的合作,仅仅是其在江南投资的战略性布局,出乎其意外的是,江南政府大员的人事变动改变了大都融合公司在江南投资的初衷。

从心里讲,夏侯阳很为大都融合公司的退出而惋惜。因为在国内,若不在广电体制内,就算你再有钱,你也不可能申办一个电视频道,更不可能申办一个电视台,这就像门里门外。而国内电视台很多,电视频道更多,但电视传媒的资本市场却还是一片处女地。要开垦这片肥沃的处女地,就需要门里和门外、资源和资本的融合。夏侯阳原以为大都融合公司会在与江南电视台的合作中,借助山河卫视频道,撬开中国电视传媒的资本市场,可遗憾的是,大都融合公司却转身而退。

大都融合公司转身而退后,接二连三希望与江南电视台合作的四五家京城大公司却没有一家能让唐逸风感到称心如意,因为虽然这些公司各有各的优势,但始终没有一家公司可以出到大都融合公司所出的价钱,这是无论如何不能让唐逸风接受的。

就在几家公司对江南电视台一边频送秋波,一边又讨价还价的时候,有一家公司却直截了当地投怀送抱,这就是吴秋林的中影中万公司。

中影中万公司虽说是民营的,但这家民营的传媒公司也有它拿得出手的业绩,众多电视剧和电影的推出给千千万万的电视观众留下过或深或浅的印象。

据吴秋林自己介绍,他是国内最大的民营影视公司。

当然,民营公司也没有什么低人一等的,何况,吴秋林也说了,他的中影中万公司也不全是民营,而是和国内一所重点大学合作的。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是,吴秋林同意接受大都融合公司一样的合作对价,大都融合公司曾经接受的条件他都可以接受。

这些都是令唐逸风心动并最终合作的重要因素。

不过,公开的秘密是,中影中万公司的另一方投资人——京城一所著名的大学,在合资的中影中万公司中并没有实际的投资,或许大学的牌子就是吴秋林所看中的资源。就冲这一点来说,现实中的吴秋林似乎并不像他说的那样,民营公司也是一样的理直气壮,相反,他自己大概也觉得民营公司仍然不够体面,不然,他没有必要和一个只出名而不出钱的投资人合作成立中影中万公司,因为他是一个影视投资人,而不是一个教育慈善家。

但不管吴秋林的中影中万公司是民营公司也罢,与知名大学合资成立的公司也罢,吴秋林终究是个人物,而且还是一个不一般的人物。在与江南电视台签署以增资、合作对价为主要内容的《合作合同》之后,吴秋林没有急于与江南电视台签署相关的系列合同,如合作合同实施细则、山河卫视频道广告经营代理合同等,而是不急不躁,像没事儿似的把江南电视台搁在一边。

签了合同,付了两千万的定金,可吴秋林却似闲庭信步,不急于合作,又不急于张罗,就像占了一个茅坑,只蹲着不使劲儿。

吴秋林让人猜。

只是没有人能猜透。

就在江南电视台等着与吴秋林的中影中万公司商谈上述系列合同时,吴秋林却在争分夺秒,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经过一阵秘而不宣的运作后,赶在他的中影中万公司增资江南电视台的新山河卫视传播公司之前,首先实现了国有大型集团公司——天荣保润公司对中影中万公司的增资。

这就是吴秋林的本事,不仅敢想,而且敢为天下先,且有老鼠搬大象般的气魄!

在京城,天荣保润公司可不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而是如雷贯耳、与大都融合公司并驾齐驱的大型国有集团公司。

江南电视台阴差阳错失去了与大都融合公司的合作,退而求其次选择了与吴秋林的中影中万公司合作。而令人惊愕不已的是,吴秋林的中影中万公司却拉来了名声显赫的天荣保润公司。

至此,关于山河卫视频道的合作,实际上成了江南电视台与天荣保润公司的合作,前者拿出来的是山河卫视频道资源,后者拿出来的是大把大把的钱。

商海犹如魔方,亦如浮云,瞬间变化莫测。

这是一阵令人眼花缭乱的公司重组。

在这阵令人眼花缭乱的公司重组中,有一个人如同凤凰涅槃,浴火重生,这个人就是吴秋林。

10

这是吴秋林梦寐以求的一次华丽转身。

天荣保润公司增资中影中万公司后,“中影中万”这个公司名称将成为历史,取而代之的将是“保润万”公司。保润万公司的注册资本金也由中影中万公司的两千万瞬间增资到八千万。天荣保润公司将持有保润万公司51%的股权,并将由天荣保润公司方出任保润万公司的董事长,吴秋林则摇身一变成为保润万公司的副董事长。

理所当然的是,天荣保润公司在获取保润万公司这些利益的同时,作为对价所要付出的资金将接近五个亿。

商人就是商人,吴秋林把中影中万公司51%的股权卖给了天荣保润公司,自然是要卖一个好价钱。他不仅不需要为与江南电视台的合作及对新山河卫视传播公司的增资从自己兜里掏钱出资,而且,这51%股权的转让还让他挣到了他投资拍摄影视剧所挣不到的钱。更为玄妙的是,吴秋林并不甘心把51%的股权干干净净地转让给天荣保润公司,其中的1%是或然股权,必要时,吴秋林仍然可以把这1%的股权拿回来,以便并账使用。

一切都可以改变,中影中万公司就这样改头换面后成为焕然一新的保润万公司,成为国有资产控股的公司,江南电视台的合作者也由民营公司转变为国有资产控股的公司。

对于吴秋林来说,这是一次化蛹为蝶般的蜕变。

从这一刻起,此前曾是民营影视公司老总的吴秋林,终于脱去了花钱借来穿在身上数年的知名大学的外衣,在与江南电视台谈成合作后的短短时间内,就来了一次优美漂亮的脱胎换骨般的蜕变,借国有大型集团公司“天荣保润”国字号的招牌和令人眩目的背景,吴秋林终于扬眉吐气,春风得意!

他终止了与那所知名大学的合作,因为他有了更加华丽的外衣。

披上华丽的外衣,在即将要转身的那一刻,吴秋林恍恍惚惚,猛然间觉得这个世界是如此的美好,如此的妖娆!在他醉意蒙眬的眼里,这个寒冷刚刚来临的冬季,分明已经是四季颠倒,就如同“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吴秋林终于抬起了低垂已久的头,挺直了习惯弯下的腰。

和其他以不同形式与电视传媒合作的业外公司的做法不同,天荣保润公司进军电视产业的举动是大张旗鼓的,他们没有羞羞答答,更没有做贼心虚似的刻意低调,而是把签约仪式暨天荣保润公司进军电视产业的新闻发布会特意选择在了京城最具有标志性意义的宴会厅——这是一个高调的新闻发布会,不仅彰显了天荣保润公司舍我其谁的豪气,也展示了天荣保润公司进军文化产业的勃勃雄心。

鉴于国内电视传媒业的特殊性,许多的业外资本在与电视台或电视台的某个频道合作时,总是犹抱琵琶半遮面,即便是合作了,也是深一脚浅一脚。如雾里看花,又如摸着石头过河,既看不透,也不知到底水有多深。但即使是这样,仍然不能抵挡电视传媒产业资本价值和商业利润的诱惑,就连国际传媒大王也盯着中国电视业看得两眼发直。这位赫赫有名的传媒大亨在掏出不少的资金稍微试探一下后,便浅尝辄止,拔腿而去——天马行空的传媒帝国终究看不懂中国的电视传媒产业,自然也难以撬开中国电视产业的资本市场。

尽管如此,由于中国电视产业的巨大前景和巨大诱惑,许多业外资金在价值取向驱动下,又不断地对电视传媒业眉来眼去、投怀送抱。虽然社会已迈入互联网时代,但就传播和受众而言,还是电视为王。

天荣保润公司在揭去曾经披在身上的面纱后,先后投资于地产业、矿产业,而今又大张旗鼓地涉足文化业,并一步踏进电视传媒业,真可谓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高调的合作有了高调的新闻发布会。

在热烈的掌声中,友情客串主持人的当红影星激动不已地宣布签约仪式暨新闻发布会开始。

在鲜花和掌声中,贵宾们神采奕奕地走进气势恢弘、亮丽喜庆的大厅;在鲜花和掌声中,中影中万公司成为翻过去的一页,天荣保润公司入资中影中万公司后,国有资产控股的“保润万”公司应运而生。

生来就有着高贵血统的保润万公司果然是如此的气势不凡,应邀前来贺喜的贵宾络绎不绝,宣传、电广、文化、影视等各行各业的贵客应有尽有。

共同呕心沥血打造了保润万公司的吴秋林和天荣保润公司的几个大老总们,喜气洋洋地拥簇着贵宾们走上新闻发布会的主席台,唐逸风当然也不例外,被簇拥着坐上贵宾席。

唐逸风西服革履、气宇轩昂地坐在贵宾席上,微笑着面对众多的来宾,微笑着面对蜂拥而至的媒体和不断闪烁的聚光灯。

唐逸风在闪光灯前自始至终微笑着,但他脸上的微笑显然没有吴秋林及天荣保润公司大老总们的笑容那么灿烂!

他的心里有些酸酸的。

他是江南电视台的台长,江南电视台有山河卫视频道,有新山河卫视传播公司。吴秋林的中影中万公司增资入股了新山河卫视传播公司,作为条件之一,山河卫视频道的可经营性资源的经营权将许可给新山河卫视传播公司。

换言之,山河卫视频道的概念在吴秋林的中影中万公司增资新山河卫视传播公司后,随之成为吴秋林的中影中万公司的最大卖点,或者说是中影中万公司最绚丽的光环,因此,才有了天荣保润公司入资中影中万公司的合作。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是江南电视台的山河卫视频道搭起了今晚这个隆重的新闻发布会的舞台,是江南电视台的山河卫视频道代孕代生了保润万公司,而在忍受了阵痛之后,唐逸风却只能是一个看客。

其实,从唐逸风得知吴秋林的中影中万公司与天荣保润公司的合作并将成立保润万公司时起,他的心里就有一种别样的滋味,要说是高兴,却笑不出来,要说是不高兴,也不全是。

增资新山河卫视传播公司的保润万公司换了血统和身份,对江南电视台来说毕竟也不是坏事儿。一个堂堂正正的电视台,和一个民营影视公司合作,其结果终究有些难以预测,也不可能没有这样那样的担忧。而在天荣保润公司入资中影中万公司后,保润万公司毕竟是国有资产控股的公司,无形之中就多了一道防火墙。何况天荣保润公司是国有大型集团公司,不仅有坚实的实力,而且就国有资产的保值增值而言,天荣保润公司与江南电视台毕竟有着相同的责任和义不容辞的义务,这对江南电视台来说,不能不说是一件好事儿。

可当吴秋林洋洋得意而又眉飞色舞地把中影中万公司与天荣保润公司重组的事情告诉他的时候,他的心里却总有一些酸酸的感觉。

他想,这孙子,这么大的动静居然也不事先告诉我们一声,事成了你偷着乐也让我们陪着你乐。我们刚把新山河卫视传播公司49%的股权卖给你,你转手就把它又卖给别人,虽然间接卖了我们新山河卫视传播公司25%的股份,可你卖了一个更好的价钱。卖个好价钱也就罢了,卖我们的东西总得事先和我们说一声吧?!

唐逸风因为这事儿,免不了要想来想去,其中的道理自然也能明白,可心里总有些不爽,就打电话给夏侯阳,问:“我想要知道的是,吴秋林这么干合不合适?我们可不可以说不?对新山河卫视传播公司会有什么样的影响?”

夏侯阳也是在唐逸风到京后才听说吴秋林的这次资本运作。

如果理性地看待吴秋林的这次资本运作,纯粹从商业的角度而言,这不能不说是中国电视产业的一次有益尝试,其影响将是长期的。放眼国内,有很多的电视台,有很多的电视频道,但电视台所拥有的电视频道的经营却仍然处于原始阶段。除了少部分的电视台有钱或很有钱以外,更多的电视台的可经营性资产及可经营资源的经营状况并不乐观。

而现实是,电视台除了首要的不折不扣的宣传功能之外,国有资产的经营也是不可或缺的,但抱残守缺式的经营只能导致广告经营的激烈竞争,却无法改变惨淡的经营现状。因此,对外合作必将是迟早所要面临的选择。

问题是,很多经营状况不好的电视台在对外合作中,却没有足够的商业资本。然而,令人惋惜的是,现成的商业资本又被搁置不用。什么是电视台的商业资本?在电视传媒业还处在垄断的时代,电视传媒的无形资产及可经营资源就是电视传媒的商业资本。江南电视台没有商业资本,但江南电视台却实现了真正的融资,这就是资源变现。

吴秋林是精明人,恰恰认清了这一点。于是,他先把电视传媒这个概念装进自己的公司,然后再不遗余力地卖出去,从而完成了中影中万公司的第一次融资,自己也有了一次美妙的华丽转身。

在夏侯阳看来,这是吴秋林的第一次,很可能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吴秋林憋了两个多月,突然华丽地转过身来后,让唐逸风吃了一惊,虽然一惊过后又放下心来,可心中不免是酸酸的,即使酸中有喜,也是谨谨慎慎的。

可夏侯阳则没有唐逸风的那份担忧,吴秋林憋了两个多月后突然改头换面同样让他一惊,但一惊过后是眼前一亮,甚至是多少有些怦然心动。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吴秋林是孙子,可吴秋林却不是平庸之辈,嘴上叼着烟斗,看似玩世不恭,却敢为天下先,举重若轻般撬动了电视传媒产业的资本市场。

夏侯阳似乎看到了电视传媒业资本市场的冰山一角,他由衷地希望和期待借此推动电视传媒产业资本市场的活跃与繁荣,甚至还希望江南电视台也跟着借势发力再一次融资。

但是,他也明白,对国内电视传媒业来说,显然不能仅仅从纯粹商业的角度来看待吴秋林的这一次资本运作,对于唐逸风的心情,夏侯阳是能够理解的。

因此,当唐逸风问他能不能对中影中万公司的重组说“不”的时候,他不能不考虑唐逸风的复杂心情,他说:“从情感上说,是不太容易接受,吴秋林关于电视传媒新概念的资本运作对我台应当是透明的。合作嘛,实现合作目的是合作双方共同的责任,在此基础上,合作各方还有自己的追求,这是可以理解的。但从法律上说,这涉及到几个不同层面上的事情:在新山河卫视传播公司这个层面上,中影中万公司若要转让其在新山河卫视传播公司所拥有的股权,就必须经过我们的同意,对此,我们是有严格限制的,未经一定的程序,我们可以说不。但是,从另一个层面上说,中影中万公司作为新山河卫视传播公司的股东之一,其公司自身的重组及股权结构的变更,我们是没有办法限制或禁止的。实话实说,我们不必要担心吴秋林借助山河卫视频道的概念而对中影中万公司进行重组,重组后的保润万公司对于我们的合作应当是有利的:一是我台实际上是与一个国有资产控股的传媒公司合作,这大大降低了合作的风险,包括政策的风险和资金的风险等等;二是从某种意义上说,中影中万公司的重组,保润万公司的诞生,提升了新山河卫视传播公司的商业价值,如果我们以后还想在资本市场有更大作为的话,这就是比价。”

听了夏侯阳的话,唐逸风想想也是,着眼于未来,与保润万公司合作和与中影中万公司合作相比,显然要安全得多,这很重要!

可唐逸风还是有些不踏实,就说:“那依你这么说,别人拿着我们的山河卫视频道的概念套来套去的,我们又不能说不,这对我们来说,岂不是太被动了吗?”

夏侯阳却不以为然地说:“其实不然!什么事情都有两面性,吴秋林拿着我们的山河卫视频道的概念套别人的时候,同时也套了他自己。他越需要山河卫视频道这个概念,他就越需要倚重我们江南电视台。这样,他就必须满足我们的合作条件,不然,我们就会说不。而一旦我们说不,对他来说就是致命的。比如说,接下来关于合作合同实施细则的商谈,如果他不满足于《合作合同》中的相关条件,我们当然可以不玩了,而吴秋林却不敢说不玩了,否则,他无法面对与天荣保润公司的合作。”

唐逸风琢磨琢磨,觉得是这么个理儿。

想通了是想通了,但唐逸风的心里总是隐隐约约的有一些不痛快,吴秋林看上去牛菖哄哄的,但到底有没有钱谁也不知道,没准儿就是一个靠云山雾罩移花接木来套现的主,玩了大把大把的资本连个招呼也没有,谁知道他以后还会做出什么样的局来?!

唐逸风终究还是比较谨慎,面对与保润万公司的合作,他不能不多留一个心眼儿,虽说吴秋林怎么折腾怎么套现都是吴秋林的事儿,但无论如何,江南电视台是不能被吴秋林套住的……

不管唐逸风心中是酸是甜,是喜是忧,也不管夏侯阳的心动和期待是发展的必然还是幼稚的幻想,保润万公司已经在聚光灯下闪亮登场。

吴秋林和即将出任保润万公司董事长的天荣保润公司的副总朱野南分别代表双方在合作协议上签字。

唐逸风带着酸酸甜甜、纷乱复杂的心情见证了这一刻。

不管心里有着怎样的滋味,在他们签字后,唐逸风还是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贺词。他的热情洋溢赢得了主角儿一样的掌声,他的祝贺为新生的保润万公司送上了绚丽的光环。

随后是拍照,大厅里到处都是亲密无间的合影。

这时的吴秋林嘴上没有叼着烟斗,因为今晚的他是最上镜的主角,不是一号,可一号又非他莫属。

没有叼着烟斗的吴秋林像是张开绚丽翅膀的蝴蝶一样翩翩起舞,舞到贵宾身边,舞到嘉宾身边,舞到佳丽身边……或被领导赞美,或被嘉宾喝彩,或被众多美女簇拥……他不落下每一位领导,也不冷落云集的美女们。

秦亦讯也被邀参加了这次隆重的发布会。

虽然秦亦讯没能像吴秋林那样荣幸地和每一位领导合影,却依旧满面春风。

忙忙碌碌、窜来窜去的吴秋林,没有被一次又一次的闪光灯搞得晕头转向,他抓住这个华丽的时刻,把唐逸风、朱野南、秦亦讯拉到一起,四个人并排聚齐,照了一张合影。

新闻发布会进入最后一项,所有来宾共进晚餐。

不管有多么尊贵的客人,也不管有多么靓丽的美女,这个晚上的主角注定是被人们尊称为吴总的吴秋林先生。他端着酒杯走来走去,敬领导敬贵客敬朋友,不停地在贵宾区和普通来宾区来往穿梭。

看着他喝下一杯又一杯的酒,时不时的有美女心疼地走到他身边,温柔的一口一个“吴总”,关心着,呵护着,甚至不用矫揉造作就接过他手中的酒杯替他喝下去。

吴秋林在这个晚上凤凰涅槃,这一夜是属于吴秋林的。吴秋林没有醉,在领导和尊贵的客人面前不能醉;但这一夜,吴秋林醉了,激情荡漾、美轮美奂的他,已经心里醉了,醉得不知道今晚该睡到哪个美女的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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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这个绚丽的夜晚,醉眼蒙眬的吴秋林,并没有急于爬上哪位美女的床。

这个晚上,他没有睡意;这个晚上,他要让快乐继续。

人生能有几次化蛹为蝶?人生能有几次华丽转身?

自古有言,人生得意之时,莫过于“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但洞房花烛夜人人会有,金榜题名也屡见不鲜,而化蛹为蝶般的华丽转身却不是人人都有。

吴秋林是一个例外。

在这个夜晚,他破茧而出;在这个夜晚,他迈着优美的舞步华丽转身;在这个夜晚,他不仅凤凰涅槃,而且还有了如蝴蝶翅膀般艳丽的霓裳。

在浴火中重生,在鲜花丛中翩翩起舞。

这是他多少年的梦想,这是他多少年的期待,就在这个夜晚,终于梦想成真!

美女常有,不只在今天这个夜晚;而化蛹为蝶不常有,就在这个夜晚。

这个夜晚才是吴秋林朝思暮想的人生得意之时。

经过了很久的期待,在梦想成真的这一刻,经过了破茧而出的阵痛,在振翅欲飞的这一刻,荡漾在吴秋林心中的,是难以名状的快感。这快感如大海潮起,汹涌澎湃;这快感如湍湍激流,撞击着他的五脏六腑。

这份快感,无法抑制;这份快感,不能不喊。

签约仪式完了,新闻发布会结束了,但快乐不能结束,快感还要宣泄。

吴秋林的朋友们早已准备好了一个盛大的party,参加这个盛大party的,不是吴秋林的至爱亲朋,也不是新闻发布会坐在贵宾席上的尊贵客人,当然也没有唐逸风、秦亦讯,甚至没有朱野南。因为这是为吴秋林准备的party,有幸参加这个party的,只有吴秋林的莫逆之交,或左膀右臂,或影视圈里的名流,或美丽佳人,仗义如两肋插刀,亲密如红颜知己。

当醉眼蒙眬的吴秋林唱完新闻发布会的戏后,便被等待已久的俊男美女们前呼后拥着送上保时捷,随后,六七辆豪华车鱼贯驶出京城,直奔城北的望湖山庄。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因华丽转身而快乐、因破茧而出而快感的吴秋林,在深夜被接出京城,接着快乐,继续快感去了,而唐逸风回到下榻的昆仑饭店后,冲了澡躺在床上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他在想,吴秋林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时到如今,这个问题或许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但今晚心里酸酸的唐逸风却又莫名其妙地想起这个问题,而这个问题搞得他了无睡意。

他是江南电视台的台长,这个问题他不能不想,因为,这个人已经与江南电视台休戚相关。

吴秋林是个什么样的人,这看上去好像是一个简单的问题,但这个看似简单的问题却困扰着唐逸风,并且困扰了不是一天两天。

自从秦亦讯受唐逸风之托,因为合作的事情第一次见了吴秋林以后,吴秋林就成了江南电视台所关注的人。而在江南电视台的关注中,吴秋林表现出的是少有的大气和豪爽。关于合作,秦亦讯代表江南电视台所关心的几个问题,如合作的对价、合作方式、合作所要承担的义务等,吴秋林没有斤斤计较,江南电视台的条件几乎全部爽快地接受。

秦亦讯就把初谈的情况告诉唐逸风。

唐逸风想了想,让秦亦讯转达江南电视台对吴秋林的邀请。

吴秋林很爽快,随秦亦讯专程去了江南。

大的框架一谈就妥,没有费多大的劲,相比与大都融合公司的商谈,这一次的商谈要轻松得多。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具体的《合作合同书》的商谈。《合作合同书》的具体内容是由秦亦讯和夏侯阳参与商谈的,进展顺利而迅速,吴秋林答应过的条件都写进了合同中,只是在确定最终合同版本的时候,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吴秋林的美女律师在已经定稿的合同中,趁打印之机做了个别的修改,这修改当然是悄悄的。或许以美女律师的意见,这个合同对中影中万公司来说有些这样那样的问题。但是,最终的版本出来的时候,夏侯阳还是发现了其中的变化,于是就和美女律师发生了一些争执。从职业的角度而言,美女律师提出修改也是无可厚非的,但这要在商谈中,在商谈中任何的问题都是可以提出来协商的。可是,既然双方已经商定了,像美女律师一样单方悄悄地修改,这是夏侯阳所不能接受的。

很显然,美女律师是负责的,她也不想淡化作为一个律师在商务合作、尤其是重大商务活动中的作用,因为那不是她的水平,从这一点上说,夏侯阳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但理解并不等于接受。夏侯阳不为难美女律师,而是把已经打印好的《合作合同书》文本留给了吴秋林,并说:“吴总,这几份打印出来的合同一起留在您这儿吧,你们再看看,也请您的律师仔细审查一下,所有的条款我们都可以再谈。”

吴秋林很是愕然的样子,说:“不是都谈妥了吗?拿回去让唐台看看,没问题了我就邀请唐台来京签合同了!”

美女律师只好向吴秋林说明情况。

到底是吴秋林大气,断然地说:“定了的就定了,别再翻来覆去地烙烧饼!”并立即让美女律师将合同改回到商定的内容。《合作合同书》就这样顺利地签署了。

但一个不能不让唐逸风和秦亦讯们感到纳闷儿的事实是,为什么中影中万公司和大都融合公司在同一件事情上的商务谈判却有着如此巨大的区别?一个历尽辛苦,历尽辛苦到能想到的每一个细节;而一个却轻松顺利,轻松顺利得如大开大合。两者相比,就如同从一个极端走到另一个极端。

很显然,任何一个极端都不能不让唐逸风多想一个为什么,历尽辛苦有历尽辛苦的顾虑,斤斤计较会不会有太多的伏笔或陷阱。可轻松顺利也有轻松顺利的担忧,这样一个重大的商务合作,看似漫不经心、轻描淡写,究竟是心不在焉还是另有企图。

但想来想去,比较靠谱的解释是:前面艰苦的谈判为后来者的商谈奠定了良好的基础;再就是民营公司不像国有企业那样层层汇报,领导研究,程序烦琐。

当然,不管有什么样的解释都不能清楚地回答吴秋林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唐逸风及秦亦讯们在与吴秋林接触后的日子里,一直想知道吴秋林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也是,是合作也是对手,如果连对手是什么样的人都不清楚,心里自然是要打鼓的。

而越是想知道,吴秋林就像是越神秘。

不能证实的一种说法是,吴秋林曾经是一位大领导的秘书,跟了领导许多年,积累了相当的资源,筹到了足够的资金,终于下海了。他没有做贸易,没有做地产,他做了文化,因为他喜欢做文化。当然,做文化有做文化的道理,什么都是有价的,而文化却是无价的……

还有一种说法是,吴秋林是海归人士,但他从来不以海归自居。相反,他从不提起海归的事情,他就像一个普通的人一样,喜欢影视,梦想着走进电影圈电视圈,因为这个圈子里美女如云机会多多……当然,这种说法也同样没有根据。吴秋林是一个商人,想的肯定不仅是美女机会,还有与美女机会同等重要的商机,这商机他已经等待了很久很久……

还有的说他就是一个小混混,根本就没有什么资历,更没有什么实力,借别人的钱也是经常的事情。

可是,借别人的钱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为了确保一定的现金流,生意场上的人借钱周转是难免的事,这也不能说明什么……

这些种种说法最终都无法证实,最确切的应该是他的档案资料。但出乎意料的是,就连他的公司档案里,也看不到他的履历,因为所有需要履历的职位均是他老婆的名字。

吴秋林成了把自己裹得很严实的人。

把自己裹得很严实的人往往是害怕被伤害的人,也可能是伤害别人的人。

他曾经开玩笑地说:“商人就是伤害别人和被别人伤害的人。”

这是不是说的他自己就无从考证,但事实是,他是商人,起码是一个文化商人,或者他就是一个伤害别人、同时也被别人伤害的人。

所以,他把自己裹得很严实,大概是为了在他伤害别人的时候不被别人伤害。

在中影中万公司中,吴秋林是公司董事,吴秋林还说:“董事就是什么事儿也不懂的人。”

但很显然,这话是不对的,起码对他吴秋林而言,他并不是什么事儿也不懂。相反,该懂的事儿他都懂,而不该懂的事儿他就装不懂,懂也不懂。比如说他的中影中万公司,法定代表人不是他,而掌握公司的则是他,他是公司总经理,中影中万公司就是他的平台,想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什么事儿行与不行就凭他一句话。

可他不做公司的法定代表人,他说了:“法人就是即将被绳之以法的人。”

所以,他就把中影中万公司的法定代表人让给了他老婆。

不过,有些传说却是真实的。

在这之前,他的中影中万公司收购了国内影视圈知名的雄氏影视公司。中影中万公司还投资了不少的电影电视,众多的影视明星都是中影中万公司的座上客等等。

雄氏影视公司在影视业可不是一般的公司,雄氏是影视世家,从老子到儿子还有儿子的儿子个个都是腕儿,雄氏影视剧里的演员们个个都是圈里的红艺人,历经多年,长红不衰。中影中万公司能够把雄氏公司吃下,显然也有些来头,尤其是在影视圈,能吃下别人公司的公司一定不是三流的公司,能把大腕儿收编的人也一定不是平庸之流。

当然,吴秋林之所以能够立足于影视界,并不仅仅是因为投资拍了一些电影、电视剧,也不仅仅是因为收编了雄氏影视公司,而且还有他的独到之处,那就是他的仗义和大佬般的气魄。

曾经有几家投资商联合投资拍了一部电影,这电影是抗战题材的,和以前的同类题材相比,很有些另类,就类似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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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年哪,八路军就拉了大栓”,就连电影的名字也怪怪的。

但不管怎么另类,投资人希望的是,这样一部另类抗战题材的电影能产生轰动性效应,能够挣钱,所以,就特意请了几位大腕担任主演。可后期制作完成后送到主管部门审查,却被禁映。这样的结果让投资人们倍感失望,失望了就有失风度,很快就发展到投资人和投资人闹翻,投资人与导演闹翻,导演和制片人闹翻,各方打得一塌糊涂。导演、主演都是大腕儿,大腕们也有失态的时候,他们也很快打得不可开交。甭管是哪个大腕儿,说好的报酬是一个也不能少的,电影禁播并不等于他们没有付出。

眼看就要闹出“绯闻”,就在此时,有一个人就像圈里的大佬一样站了出来,这个人就是吴秋林。

吴秋林果然不是等闲之辈,一挥手就让哥们儿都消停了下来。他出资买下了经审查不能播出的电影胶片,投资人拿走了投资,大腕儿们把讲好的价钱一分不少地、心安理得地装进了兜里。就这样,投资人、制片人、导演、明星们之间的一桩纷争就被吴秋林化干戈为玉帛,吴秋林也因此闻名于圈内,成为另类大腕儿。其中的名导和明星成为吴秋林招之即来的哥们儿、姐们儿,而随着哥们儿、姐们儿而来的是各路艺人。

吴秋林俨然就像一面旗帜,并成为影视界响当当的人物。

终究是人无完人,尤其在影视界,只有艺德高低之分,没有完人。

吴秋林也不是一个完人,在圈内也有人说吴秋林的不是,比如借钱不还,比如说大话,言而无信等等。

大导演付天晓说起吴秋林就一脸的不屑。

付导是从业务岗位走到领导岗位的,从电影厂的业务骨干到电影厂的厂长,再到电影行业的领导,可谓是真正的行家。论业务,可以说是前辈;论资历,无疑就是权威。近些年,更是业界内呼风唤雨的人。

从领导岗位上退下来后,付导也成立了一家影视公司,并且干得风风火火。

付导还在领导岗位上的时候,吴秋林就通过关系拜访过他。那时,吴秋林还是影视界的小字辈,在付导的眼里,就是一个跑龙套的。

付导不在领导岗位了,但还是影视界的人,吴秋林还与付导有联系。而这时的吴秋林已不再是一个跑龙套的,很有些暴发户的派头。

因为殊途同归,最终都成为影视界的民营影视公司,而付导本身仍然是影视界的一张名片,吴秋林就有心与付导合作,但付导却婉言拒绝。因为,吴秋林根本就进不了付大导演的法眼。说起吴秋林,已经不在领导岗位上的付大导演话说得也很直爽:“像这等无赖,是不配在影视圈里混的”。

或许大导演也有走眼的时候,人家吴秋林不仅在影视圈里混了,而且还混得不错,进出保时捷,就连身边的美女们,也是个个宝马,人人潇洒!

有一次去江南,作为合作方的贵宾,吴秋林走进江南电视台,唐逸风出于礼节,在彩电中心大厦前迎接。吴秋林走下车,煞有介事地看着彩电中心大厦前宽阔的场地,问唐逸风:“能不能把广场建成停机坪?哪一天我的私人飞机来了也好有地方停啊!”

吴秋林的私人飞机一时成为江南电视台千余人的谈资……

因为吴秋林有些云山雾罩,唐逸风曾问夏侯阳:“和吴秋林合作能成吗?”夏侯阳哈哈一笑说:“这有什么不成的?反正出钱的是他又不是我们!”可唐逸风不能不多想想。

唐逸风搞不懂吴秋林的来历,道听途说不能打消心中的疑虑,便几次咛嘱秦亦讯想办法多了解了解。

但对秦亦讯来说,他并没有像孙悟空一样,长着一对火眼金睛,面对吴秋林时,他也同样如云里雾里。

吴秋林到了江南,秦亦讯自然要在江南的夜晚带吴秋林去消遣,这就像是晚宴上的一道菜,菜单上没有,但一个皆大欢喜的晚宴又不能没有这道菜。秦亦讯邀请吴秋林品尝这道特色菜,并特意找了一个高档些的地方,又特意给吴秋林找了一个标致的小妹。吴秋林也不谦让,更不对秦亦讯找来的小妹品头论足,甚至连看都不多看一眼,而是二话不说先把钱付了,有几个算几个。然后就打发她们去陪秦亦讯,秦亦讯喜欢几个就带几个。

秦亦讯有些尴尬,还有些莫名其妙,搞不清吴秋林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吴秋林见秦亦讯纳闷儿,就大大方方地说:“没什么,你们玩你们的,我有专用的,从京城带来的,在宾馆养着呢。”

而在京城,吴秋林也有来有往,带秦亦讯去消遣。吴秋林给秦亦讯、薛明远他们找来小姐,自己却不要,说他不要这儿的,他要让珊儿过来陪他。于是,就当着秦亦讯他们的面打电话给珊儿。没多久的工夫,珊儿就来了,直叫秦亦讯看得目瞪口呆。更让秦亦讯目瞪口呆的是,华丽的珊儿走来,就像见到久未见面的老公,撒娇地伸开双臂让吴秋林抱,吴秋林抱着转着圈儿,还要香一个……

这可不是假的,耳听为虚,眼见是真,这是秦亦讯亲眼看见的。

珊儿是谁?珊儿可是曾经迷倒过无数少男少女的青春偶像级女演员,大江南北,长城内外,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那双忽闪忽闪的眼睛,那份天真的任性,那种大小姐般的娇气和妩媚,曾让无数人神魂颠倒,曾让无数人梦缠魂绕!可不管在银幕上曾让多少人倾倒,而在吴秋林面前,却就像一个撒娇的小女人。

就是这样一位万人迷、迷万人的女演员,吴秋林可以抱着她香一个,足见吴秋林也是了得!如果大陆艺界也有辈分的话,吴秋林怎么着也得是叔字辈的,当然,叔字辈的可是没有几个的!

吴秋林就是这样一个让人琢磨不透的人,有夸的,也有骂的;有说好的,也有说狗屁不是的;有时候清晰,有时候又很模糊。除了投资拍过一些电影、电视外,在其他方面的成功则多数都是传说。

唐逸风和秦亦讯他们的困惑一直没有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但困惑归困惑,合作已经开始。

就在吴秋林销魂在深夜盛大的party中时,就在吴秋林醉眼迷离地牵着美女的手旋转在浪漫绚丽的舞池中时,一丝困倦却悄悄挤进唐逸风的脑海。他不再想吴秋林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因为他在困惑的同时,能够让他心安的是江南电视台与中影中万公司的《合作合同书》。《合作合同书》是值得信赖的,游戏规则是明明白白的。

还有,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个夜晚也是令人欣慰的,因为中影中万公司与天荣保润公司的合作和重组诞生了保润万公司。

随着保润万公司的出现,一切不清晰的东西都在这一刻变得清晰起来——保润万公司是天荣保润公司控股的公司,天荣保润公司是国有企业,而国有企业是完全可以信任的。更重要的是天荣保润公司是讲政治的公司,不一定是追求利润最大化的公司,在这一点上与中影中万公司不尽相同,却与江南电视台是一致的。在合作的未来,天荣保润公司是第一个要管住吴秋林的人……

想到这儿,唐逸风就少了一些担忧,他可以不用提着心续谈甲方乙方的事情了;想到这儿,他就有理由接受这个合作方——保润万公司。

如果仅仅是与中影中万公司合作,面对一个云里雾里的吴秋林,唐逸风有这样那样的担忧是完全正常的。作为一个电视台,和一个不清晰底细的公司加上一个不清晰底细的人合作,他这个台长难免心里会打鼓。

但在这个晚上,当睡意悄悄而来时,唐逸风的心里却踏实了许多。尽管参加今晚的新闻发布会时,他的心里隐隐约约还有一些不舒服,可今晚他能睡个踏实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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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影中万公司摇身一变成了保润万公司,在吴秋林狂喜过后,在唐逸风的敦促下,新生的保润万公司与江南电视台有了关于合作合同实施细则的第一次商谈。

这次商谈多少有些象征性。

因为,中影中万公司的人还没有从重组后的喜悦中静下心来。虽然新闻发布会开了,虽然吴秋林华丽转身了,但天荣保润公司与中影中万公司真正意义上的重组,如资金的到位、公司的治理结构等,却还在慢条斯理的筹备中,新生的保润万公司实际上还是中影中万公司的躯体。

唐逸风是聪明的,他希望保润万公司还停留在中影中万公司旧的躯体上时,合作合同实施细则的商谈就要紧锣密鼓地进行。不然,一旦天荣保润集团公司的大将朱野南率人进入保润万公司后,实施细则的商谈也许就不会是一帆风顺。

所以,他打电话给无限欢喜的吴秋林,这才有了这一次的商谈。

吴秋林显然没有因华丽的转身而转得晕头转向,他当即接受了唐逸风的提议,一边答应商谈,一边仍然沉浸在这次华丽转身的快乐中。

这时的吴秋林仍然是清醒的,谈归谈,可他并不急着要一个结果。

秦亦讯和夏侯阳仍然是江南电视台一方的商谈代表,在五湖大饭店的咖啡厅与中影中万公司的人谈了一个下午。

虽然中影中万公司已经重组为保润万公司,但参与实施细则商谈的人并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薛明远和那个美女律师。

美女律师不是每次商谈都参加的,薛明远并不像秦亦讯那样信赖律师。他不带律师的时候就会说“他们的律师是个棒槌”,因为夏侯阳在场,薛明远往往会特意说明一下,他说的是他们公司的律师。

因为签《合作合同书》时,夏侯阳与美女律师有一点儿小芥蒂,这一次的见面和商谈,美女律师就老端着。夏侯阳逗了几句没逗笑,秦亦讯就接着逗,美女律师虽然笑了笑,但依旧矜持。

在这一点上,夏侯阳和秦亦讯都不如薛明远。

薛明远嗓门儿亮,口吃也依旧,照样有很多的笑话,照样有一些让人捧腹的奇闻逸事儿,打开话匣子就如信马由缰,轻而易举就说得在座的人绷不住,想不笑都难。

薛明远或咸或淡的调侃先是让秦亦讯有滋有味地哈哈大笑,但薛明远的笑料太多了,笑过一阵以后,秦亦讯脸上原本灿烂的笑就多少有些僵硬,并且渐渐地变得似笑非笑。

趁薛明远打磕巴的时候,他忍不住说:“薛总,我们还是谈谈咱们的正事儿吧。”

薛明远意犹未尽,端起咖啡喝一口,很是扫兴的样子说:“着哪门子急啊,不、不就是这么点儿事么!”

秦亦讯坚持道:“虽然就这么点儿事,可还是要谈的,我们就大差不差地先谈谈,趁唐台在京,也好把这事儿定下来。”

薛明远不解地问:“合同都、都签了,这么点儿事还用唐台操、操心吗?”

秦亦讯说:“电视台的事儿没小事,比不得你们公司。”

薛明远立马说:“我们保润万公司也姓、姓公了,国有资产控股呢,可我们的公司就不像你们那样谨、谨小慎微的。”

虽然保润万公司还是中影中万公司的躯体,但薛明远说到“我们的公司”时,就一脸的得意和自豪,前些日子开口闭口的还是我们中影中万公司如何如何,而今天就把中影中万公司忘了。仿佛中影中万公司摇身一变成为保润万公司以后,连他薛明远的脸上也擦了粉儿一样光彩和鲜亮。“不管是姓公还是姓私,我们的合作合同实施细则总是需要商签的。”秦亦讯嘿嘿地笑着说,“夏侯律师把实施细则草稿带来了,我们是不是先理一遍?”

秦亦讯话音刚落,夏侯阳就把实施细则的文本拿了出来,给薛明远和美女律师一份,自己和秦亦讯看一份。

薛明远不再说话,接过合作合同实施细则,一页一页地翻了翻。

忽然,薛明远抬起头看着秦亦讯,神秘兮兮地问:“嗨,秦总,您、您猜猜,我看到实施细则想、想到了什么?”

秦亦讯知道薛明远又要打岔儿,便说:“一份合作合同实施细则,能让您想到什么?”

薛明远立马又精神起来,眉飞色舞地说:“哎,您、您想啊,我们商谈合作是不是像谈、谈恋爱?我们签订《合作合同书》是不是像领、领结婚证?这合作合同实施细则像什么?是不是像婚、婚姻指南?”

这个比喻让秦亦讯有了些兴趣,“嘿、嘿”地笑了几声,随口和薛明远调侃起来:“薛总啊,结婚可是人生大事儿,虽然是婚姻自由,但也不能结了离、离了再结!既然我们谈的合作合同实施细则像婚姻指南,那我们就更需要好好商量商量了。”“那也不一定!婚姻还要随缘。”薛明远兴致勃勃,像是炫耀似的说,“我、我就结了三次离、离了两次。我看、看了咱们的合作合同实施细则吧,立马就、就想到了结婚和离婚。”“您薛总是又想结了?还是又想离了?”秦亦讯嘻嘻笑着端起咖啡,忍不住又和薛明远开起玩笑。“都不、不对!虽说‘兄弟如手、手足,妻子如衣服’,但人是有感情的,有时候这衣服穿、穿上了还就舍、舍不得脱下来。就说我吧,像扔一件衣服一样,和前两位太太掰了,可这第三位太太就舍、舍不得掰了。舍不得掰就不可能再结、结一次婚,对不对?法、法律不允许啊!”薛明远话锋一转,神气活现地说,“还是爱尔兰的婚姻制度好。北爱尔兰知道吗?大不列颠及北爱、爱、爱尔兰。它的婚姻制度就特特好,我特欣赏。有一对中国留学生留在了北爱、爱尔兰,两人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就、就去办理结婚手续。人家问:‘几、几年?’两人被问得目瞪口呆。人家的婚姻制度是契约、约制,两个人愿意几、几年就签几年,可他们俩不懂啊,等弄明白了,两个人就嘀嘀咕咕商量,最后说:‘先一、一年吧。’结果呢,俩人交了几千英镑费用,换回了一大本的合同。这合同类似于婚、婚姻指南,男的女的在这一年、年内能做什么,不能、能做什么,该怎么做、不该怎么做,都写得清清楚楚。一句话,照方抓药就、就行。这俩位同、同胞哪儿见过这样结婚的,走出门口,挤眉弄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得意地说:‘天哪,幸亏我们只签了一年,要是签个十年、八年的,那、那该花多少钱?那该是多么厚的一叠合同?’”

秦亦讯听得哈哈笑。

薛明远还没完,秦亦讯的笑更让他得意,喝口咖啡接着说:“说话间这一年就过、过去了,那还不是一眨眼的工夫!可一年下来,小两口过得还不、不错,有感情呀!两人就商量,这婚姻还得继续,并且你离不开我、我离不开你的,最、最好是一辈子。这么想着,小两口就豁出去了,不管花多少钱,都要过一辈子。于是,带着几乎所、所有的钱就去续、续约。结果呢,却只花了一便士。这小两口目瞪口呆了:‘怎么花这么少的钱呢?’人家说了:‘恭喜、恭喜你们了,一辈子的姻缘是多、多少钱都买不来的。’可小两口喜滋滋地站着不走,轮到人家纳闷儿了,就问:‘你们怎么还不走啊?’他们赶紧说:‘还没给我们契、契约书呢。’人家听了,就哈哈大笑:‘年轻人,你们都想过、过一辈子了,已经不需要什么契、契约了,你们的爱就是最、最、最好的契约!’”

薛明远说到这儿,“啪”的一声,巴掌拍得特响,夸张地问:“这婚姻制度怎、怎么样?”

大概是得意于自己的见多识广、或者是学识渊博,薛明远镜片后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目光,一眨不眨地瞄着秦亦讯。

秦亦讯笑眯眯地说:“这婚姻制度好嘛,想几年就几年,常换常新。找一个最多三两年,到期了就拜拜,也没有什么‘七年之痒’!您薛总是不是就想这样?要不怎么结了离,离了再结呢?”“前两个是这样,但第三位太太就、就改变主意了,本想结了婚也就是两三年的事儿,可后来有、有感情了,舍不得离了,就想过、过一辈子,起码到目前还没、没想离。”

秦亦讯笑过以后,看看表,他又想到了要谈的正事儿,毕竟他有唐逸风要尽快商谈并搞定的指示,就说:“既然不想离了,我们就不谈结婚、离婚的事儿了,还是谈谈我们的合作合同实施细则吧。就算是婚姻指南,我们也要商量商量嘛,毕竟是恋爱自由、结婚自愿。再说了,就我们双方的合作而言,谈恋爱的是我们,但结婚的是电视台与保润万公司。今天您薛总在,我老秦在,明年的今天,后年的今天,我们在不在还难说。如果我们现在不把婚姻指南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那以后还不是吵嘴打架闹离婚啊……”

而薛明远不愧是一位高手,吴秋林不想急于商谈合作合同实施细则,他薛明远就在东拉西扯中给吴秋林争取时间。

这会儿,他就像没有听懂秦亦讯的话一样,仍然沉浸在北爱尔兰的契约婚姻中,意犹未尽地说:“老秦、秦总,这合作合同实施细则您也看、看了吧?您说,像不像北爱、爱尔兰的结婚契约?”

秦亦讯没有接薛明远的话茬儿,冲夏侯阳无奈地笑笑。

夏侯阳正在心中暗叹薛明远的这等本事,也冲秦亦讯会意的一笑,随即笑着对薛明远说:“薛总,我倒觉得吧,您比喻得挺形象、也挺恰当的。这合作合同实施细则确实有点儿像婚内契约,虽然我们合作的年限比较长,但毕竟没有想过一辈子,所以,我们就要有这么一份契约,你们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们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都应该有个约定,有个指南。您是当之无愧的高手,您看看这份实施细则,是不是可以作为我们双方数十年婚姻的指南?这份婚姻指南能不能有效地保障我们双方之间的婚姻幸福?”

薛明远又慢悠悠地喝了一口咖啡,终于回到正题上:“我看差、差不多了,已经够详细的啦。”

说着,薛明远顺手把合作合同实施细则递给美女律师。

美女律师一声不响、仔仔细细地翻着看。

薛明远则接着优雅地品尝着咖啡的滋味,像是心不在焉,边喝边看一眼秦亦讯。秦亦讯也恰好看着薛明远,两人四目相对,脸上都有些似笑非笑。

薛明远说:“说、说句实、实在话,这实、实施细则我们谈得再好也没有用,最后还、还得老板定,老板说行了,那、那才算行。”“就是,就是,我们就是大概齐地谈谈,最后还是让领导们去定。”秦亦讯点点头,接着提议道,“薛总,接下来我们是不是一条一条地捋一遍?”“捋、捋什么呀?这不是都有了嘛,拿回去看看就行了,老板有什么意见我们再、再谈。”“既然我们都坐在这儿了,您代表的就是老板,我代表的就是江南电视台,我们还是走一遍比较好。同意的就过了,有分歧的、我们又定不了的,就带回去让领导定。这样,下次再谈时,我们就谈存在分歧的地方。”秦亦讯坚持道。

薛明远很是不以为然:“别、别这么麻烦了,今儿个下午效、效率够高的啦,我们把实施细、细则草稿都整出来了,还是拿回去给老板看、看了再说吧。”

对于下午的商谈,薛明远显然已经心满意足。

秦亦讯知道薛明远是在敷衍,再坚持也没有意义,便又闲聊起来……

13

既然下午的商谈已经结束,夏侯阳聊了一会儿便提前告辞。因周瑾琪找,他从五湖大饭店出来后,就开车直接去了周瑾琪的兄弟传媒公司。

兄弟传媒公司也在为节目忙碌着。

因为山河卫视频道,江南电视台在忙碌着;因为山河卫视频道,重组后新生的保润万公司在忙碌着;与此同时,为山河卫视频道提供一档《我玩时尚》节目的兄弟传媒公司自然也不敢闲着。

夏侯阳不用问也不用猜,知道周瑾琪找他肯定是为节目的事情,当然包括主持人的人选。

他回京城后,唐逸风也到了京城,唐逸风心里装着事儿想见他,夏侯阳自然顾不上与周瑾琪仔细聊聊节目的事情和主持人的人选。同时,他也知道,唐逸风的到来一定会推动双方合作的新一轮商谈,对他而言,这些事情比《我玩时尚》节目的主持人人选更重要。

果不其然,很快就有了合作合同实施细则的商谈。

而这个晚上,高歌猛进、高调进军电视产业的天荣保润公司,在大张旗鼓的新闻发布会以后,特意宴请唐逸风。

既然已经合作了,保润万公司控股方的大领导尽尽地主之谊,宴请唐逸风也是常理,不管是庆功宴还是鸿门宴,唐逸风都无法拒绝,更何况这是名声显赫的国有大公司的老总宴请,唐逸风不能不去。

借着唐逸风去赴宴的机会,夏侯阳就可以有时间和周瑾琪见面聊聊了。

事实上,他一直惦记着兄弟传媒公司《我玩时尚》节目的准备情况及节目主持人的事情,他也知道周瑾琪不可能不为主持人的事儿着急。

只是,关于主持人的人选,他仍然没有想好,也没有想好怎么与周瑾琪说。

到了兄弟传媒公司的办公室,周瑾琪和好几个人在会议室里热热闹闹地谈论着,满屋子的烟味和南腔北调。

在座的几个人中,夏侯阳多数是认识或熟悉的,如张友德。

从周瑾琪决定做节目时起,他就是节目的策划者之一,就节目的创意,曾与周瑾琪一起和夏侯阳聊过几次,算是比较熟悉了。周瑾琪的兄弟传媒公司在山河卫视频道拿下节目时段后,张友德是最早要与周瑾琪一起做节目的人。合作嘛,当然是好事,虽然提前从岗位上退下来了,可仍然身强体壮的,一起做档节目,没什么不好,况且他又是从体委口退下来的,周瑾琪的运动而又时尚的节目自然离不开体育界的支持,像张友德这样的人就是非常需要的。

但夏侯阳和他有过接触以后,发现他自我感觉太好,好像什么事儿都懂,又总是那种见多识广的样子,并且常常说的口头禅是“你知道吗”、“你懂吗”,有时让人觉得不舒服。尤其是那晚一起去了那家夜总会,看见张友德让小姐坐在腿上,那喜形于色的神态仿佛也在说“你知道吗”、“你懂吗”,这之后,夏侯阳再听他那些口头禅时,就愈发地觉得不舒服,如同自己也和坐在他腿上的小姐一样,都是他张友德找感觉的道具而已,因此,就没有了与他多聊的兴趣。

主持人试镜时的大导演蓝可也在,和蓝可形影不离的是郁小朋。

郁小朋是王广明推荐来的人才,而蓝可是郁小朋带来的人才。

此外,还有一位熟人叫宁超英,宁超英的身边仍然坐着一位很瘦的美女。

夏侯阳虽然和宁超英很熟,周瑾琪和宁超英也很熟,但见宁超英居然自以为是、人模狗样地坐在这儿,他还是有些意想不到。

这个宁超英是他早就认识的,在这之前,夏侯阳还为宁超英做过一些法律方面的事情,至今还欠夏侯阳一辆车,一辆红旗牌的小轿车。

除了这几位认识的人之外,另外一位瘦瘦的、黑黑的、扎着长辫儿的人也正襟危坐在会议桌前。

夏侯阳不认识这人是谁,但知道是个男士,因为稀稀拉拉的胡子留得很长。

一般而言,留长发的多是女士,但社会发展的过程也伴着返祖现象的回潮,也有男士留长发,不过,长发的男士与长发的女士还是不难区别的,既留长头发、又蓄长胡子的,大差不差肯定是位男士。

这位扎长辫子的男士也不认识夏侯阳,从夏侯阳进来时起,这位男士的一双细长眼就一直盯着夏侯阳。

周瑾琪赶紧给介绍。

原来,这个扎着长辫子的男士叫十三每,是一个大摄影师,现在是影视自由职业者,拍过好多片子,最具影响、也是其本人最为得意的作品,是为当今最红的、也是国内少有的可以称之为国际化的大导演拍的专辑,那个大导演本也是从摄影起家的,可看了十三每拍的片子却高兴得不得了。可见,十三每的摄影水平是相当不错的,因为只有高水平的摄影师才配得上给这样的大导演拍专辑。

夏侯阳又看了看十三每,虽然是位大摄影师,可人却长得很一般很一般。黑黑的、尖尖的脸,下颔最尖;头发很黑,也很硬,看上去像马鬃似的,扎成马尾样的辫子;与头发一样当宝贝似的养着的是那稀稀拉拉、黑长黑长的胡子,看上去有点脏兮兮的。

仔细地端详了十三每的这张脸,夏侯阳立马就明白了什么是尖嘴猴腮。

有道是,人不可貌相,十三每人虽长得不怎么样,但到底是位大摄影师,况且也是周瑾琪找来的人,夏侯阳还是很客气地和大摄影师握了手,算是认识了。

周瑾琪向十三每介绍夏侯阳时,只是三言两语,但十三每显然对夏侯阳已有所了解,很谦逊的样子,称夏侯阳为“夏老师”。

夏侯阳听十三每称他为“夏老师”,就嘿嘿笑,边笑边说:“你可别叫夏老师,老师不敢当,还是叫我夏侯吧,如果一定要把夏侯分开,那我就是夏不夏、侯不侯啦。”

夏侯阳说着,转脸冲着宁超英坏笑,阴阳怪气地说:“我不是当老师的料,更不会带学生,您说呢,宁总?”

宁超英尴尬地笑,夹着烟的手指了指夏侯阳,有话说不出,使劲儿干咳了几声。

等夏侯阳坐下,宁超英终于忍耐不住,放开大嗓门说:“夏侯大律师啊,您老人家挺好的?忙得见您一面都难呀,我可是约了您好多次都约不上啊!要不是周老板有面儿,我大概再等上个一年半载也见不到您。”

夏侯阳打着哈哈,笑嘻嘻地看着宁超英长长的、近似于弧形的脸,心里却没有兴致与他虚情假意地问长道短,倒是有些惋惜坐在宁超英身边的美女。这美女看上去文文静静的,人长得不算难看,瓜子形的脸蛋儿算是标致,头发长长的,眼睛大大的,只是张开嘴笑时,牙齿有些黑黑的。可惜的是,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和宁超英混在一起,更不能做宁超英的学生。

当然,如果是臭味相投,那就另当别论了。

夏侯阳不怀好意地笑,问宁超英:“这位美女是您的新学生?”

宁超英长长的脸上立刻有些猴屁股的颜色,如坐针毡一样,吧叽一下嘴,抽了一口烟,咧嘴笑着,用手比画了一个“停”的手势。

夏侯阳装作不懂,接着说:“宁总啊,您带了不少女学生了吧?是不是遍地开花、桃花满天下了?”

宁超英这时的脸上就紫一阵白一阵的,瞄了一眼坐在旁边的美女,皮笑肉不笑地说:“大律师,您可是有点儿损了,能不能积点儿口德啊?”

周瑾琪抿嘴笑着,打一个圆场道:“夏侯律师,人家宁总是有正事来的,听说你也过来,宁总可高兴了,都等了一下午了,就是要见您大律师呢。”“就是嘛,这就是您的不对了,大律师。”有周瑾琪帮着解了围,宁超英又恢复了他那德性,“我约了您好多回这不假吧?您都拒绝了这也不假吧,就冲这,您是不是有点不够意思?”“宁总呀,不是我不见您,而是我不敢去见您啊!您想啊,我一见您您就会想起车的事儿,欠我一辆车您没忘吧?您不是说了不算、有意赖账的人,我是怕您为这事儿着急上火。我知道,您欠着我一辆车,您心里一定放不下。”

宁超英尴尬地抽烟。

但宁超英是谁啊,别人脸上挂不住的,他能挂得住,因为他的脸长嘛,脸长也是优势。他还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见招拆招是他宁超英看家的本事,这一招早就练得炉火纯青了。“大律师啊,您都开上‘X5’了,还惦记着一辆国产车呢?我现在惨得开‘

20

00’……哪儿呀,‘2000’也开不上了,只好找辆快散架的破皇冠开着。”

夏侯阳不屑的表情看着宁超英,心里骂道:“操,恬不知耻!开不上就开不上吧,桑塔纳2000也不是你的,你什么时候开过自己的车?”

夏侯阳和宁超英的话,别人听上去有些不懂,能听懂的也就是周瑾琪,周瑾琪似乎没有兴趣听,而是和大摄影师说着节目的事情。

夏侯阳最初是很尊重宁超英的,宁超英的媳妇齐臻臻是他的同学,确切地说,是中学的同学。后来一起在南方读大学,虽然不是一个学校,但见面总是经常的。因为这位女同学很漂亮,要身材有身材,要脸蛋儿有脸蛋儿,而且还很有些才气,曾经让夏侯阳很是喜爱,加上一起上学来来回回的,身边有这样一位女同学心里也美美的,难免会有些这样那样的想法。但那时的夏侯阳瘦瘦的,看上去不像北方人,自觉没有多少英气,也就一直不敢把心里的话说出来。毕业后,他到了京城,而齐臻臻却孤独地去了西北,当了一名大学教师。巧的是,宁超英的老爸是这所大学的教授,还兼着齐臻臻所在的那个系的系主任,算是近水楼台吧,孤独的她嫁给了主任的儿子,也就是今天的宁超英。

每当路过京城,齐臻臻总会告诉夏侯阳一声,那时候夏侯阳还在机关。齐臻臻来了,他总会陪着她转转走走看看,那感觉还像上大学时一样。

可有一次,齐臻臻没有来,而是宁超英从西北到了京城,打电话给夏侯阳,说是特意请夏侯阳吃饭。

女同学的老公请吃饭,夏侯阳自然是要去的。

那次吃饭是在明月大饭店,那次也是夏侯阳第一次见宁超英。

那会儿的宁超英西服革履,脸是长了点,但还是很有风度。

说是特意请夏侯阳吃饭,但吃饭的时候却来了七八个人,其中有一个漂漂亮亮的女孩子,高高的个儿白白净净的脸儿,像小鸟依人似的不离宁超英左右。

那时候,宁超英看上去很绅士。见面时,也绅士般地向夏侯阳介绍了带来的漂亮的女孩子,说这女孩子是他的学生。

那时候的夏侯阳是单纯的,宁超英的话他就信以为真了。他想,或许宁超英是有学生的,有其父必有其子嘛,教授可以带研究生,教授的儿子带个学生也是合情合理的,不管哪个方面有所长,有所长就总是可以当老师的。

那顿饭有些还人情债的意思,一桌饭请了四面八方的人:有文工团的,有气功大师,还有像夏侯阳这样的。虽然坐了一桌子的人,但宁超英却能八面玲珑、有序不乱,面上的事儿做得很圆滑,把请来的每一位客人都照顾得很周到。

不用说,宁超英一定是在场面上混的人,夏侯阳从心里敬重。

宁超英特意让夏侯阳坐在他的身边,当宁超英说着八面玲珑的话敬了一圈的酒轮到夏侯阳时,便以发自肺腑的热情说:“夏侯,我们是第一次见面,这杯酒是敬你的!臻臻常说你,你们是老同学,她每次来京总是给你添麻烦。我这次来,怎么着也要见见你,当面谢谢你对臻臻的关照!”

宁超英的话里是有话的,夏侯阳单纯就单纯在他没有那些花花肠子,弦外之音听不出来,不仅让宁超英几句话说得心里热乎乎的,还傻呵呵地说:“应该的,应该的,用不着这么客气嘛。”

直到吃完饭以后,夏侯阳才醒过闷儿来。

被请吃饭的人中,据说有一位大师,这大师是练气功的,但推广的却是大师的所谓的原生态音乐。大师很愿意介绍他的原生态音乐,三番五次喋喋不休地推广,并且说着说着就唱一段,听起来就像是在吼。大师还说要准备出音带,以便大力推广和扩大影响,因为他是原生态音乐的第一人。

来吃饭的人对大师所谓的原生态歌曲好像都不怎么感兴趣,而是再三要求大师表演一两个绝活开开眼,既然称得上大师,总会有一些绝活的。

但这大师却是轻易不肯出手,只说了很多辉煌的壮举,算是给大家助酒兴。

不能亲眼见见大师的绝活当然是一件憾事,大家七嘴八舌地求大师露一小手,也好让诸位凡夫俗子长长见识。

大师先是推三托四,但怎奈在座的凡夫俗子们好奇心强,不看看大师的绝活就没完没了地恳求。大师无奈,想了想说,要表演也可以,但要有谁和他打个赌,赌注不算大,也就是一套三居室的房子。大师说的在常人听来全是异想天开的事儿,大师要是做到了,要输给大师一套三居室的房子,大师要是做不到,大师倒输一套三居室的房子。

凡夫俗子们一听,顿时消停了。那时候,三居室的房子对好多人来说还是一个久远的梦想,只有那些一定级别的领导才会分到一套这样的房子,就连那位文工团的领导也是伸伸舌头退避三舍。

既然没有人敢赌,大师便依旧自说自话,除了他的原生态音乐,间或说一些凡夫俗子们听所未听、闻所未闻的稀奇事儿。

大师的边上坐着一位其貌不扬的女子,据说是大师为数不多的弟子之一。比起宁超英的女学生,那女子完全可以说是一个丑女人。这丑女人从进来到酒足饭饱,几乎没说话,一直不动声色,连大师夸她悟性好,她也不吭声。可就在众人为看不到大师表演的绝活而不免有些遗憾时,她却突然发飙,冷不丁就让凡夫俗子们瞠目结舌。

大师虽然没有展露他的绝技,但却绘声绘色地讲述着他那不同寻常的经历,这让凡夫俗子们很是入迷,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听着。而就在这时,谁也没有注意,谁也意料不到,猛然间就是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声,随着响声,有接二连三的异物从空中落下——大家不看则罢,一看则个个惊得张口结舌,竟然是五六把菜刀横七竖八地砸到了饭桌上。

菜刀落在饭桌上的时候,就像事先经过了精心的计算一样,均是落在碗碗盘盘的缝隙间,既没有砸碎盘碗,也没有刮蹭到任何一位在座的客人。

菜刀从天而降,让凡夫俗子们惊讶不已,不约而同地脱口问道:“这是怎么了?”

唯有大师和他的女弟子若无其事,大师指着女弟子向大家解释说:“这是她施展搬运功搬运过来的,我刚才就看见她入定了,知道她在发功,所以我不敢惊动她,不然会出乱子……”

大师接着便有点不高兴,冲他的女弟子说:“告诉过你多少次了,要内收外敛,别争强好胜,要是伤了人怎么办?你功夫到那火候了吗?”

女弟子低头不语,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见识了这般功夫,大家无不惊讶地议论着女弟子及大师的功夫。

在众人的惊叹声中,大师终于也露了一手,将饭桌上的七八只不锈钢汤勺在运气的表情中拧成了麻花状。

一人手里拿着一把被大师拧成麻花状的汤勺,有的跃跃欲试,有的赞叹不已。

这时,借着大师及大师的女弟子的气功绝技的余威,刚开始曾经绅士的宁超英这会儿也不再绅士,转过脸冲着夏侯阳,扯起袖子伸出又粗又硬的手,一直伸到夏侯阳的面前,咬着牙说:“你信不信,夏侯?我要是急了眼,我这只手就能把树上的树皮活生生地撕下来!”

说着,宁超英还抬起屁股把那长长的有点狰狞的脸凑到夏侯阳的面前,随这张狰狞的脸一同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如吃了萝卜放的屁一样的臭味。

夏侯阳诧异地看着面目狰狞的宁超英,顺势往后靠在椅背上,但那股臭气哄哄的味道却迟迟不散。今晚的饭菜中没有大萝卜,可从宁超英嘴里喷出的臭气中,却分明有一股大萝卜变臭屁的怪味儿!

夏侯阳的心中不由得感叹:“我的天!我的美丽的女同学啊,你就天长日久生活在这种味道中吗?”

就这样,夏侯阳认识了宁超英,认识了他美丽的女同学的老公。

可是,仅仅是一顿饭的工夫,夏侯阳对宁超英的印象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从饭前的绅士和敬重,到饭后又粗又硬的展示力量的大手以及如大萝卜变臭屁一样的臭气哄哄。

奇怪的是,回家的路上,夏侯阳总想起那只手,那只青筋绷紧的手。想着想着,就想明白了,原来自己太傻,宁超英请他吃饭是假,吓唬他是真,感谢是假,让他离齐臻臻远点儿是真。但他夏侯阳听不出宁超英的弦外之音,宁超英不得已只好伸出又粗又硬的手来示威……想想吧,宁超英若是急了眼,是可以用手把树皮活生生撕下来的。

什么时候他会急眼?看看那副狰狞的面目就知道,老婆和别人谈情说爱的时候,老婆和别人上床的时候,都是他宁超英怒不可遏要急眼的时候。

很显然,他可以带女学生,但他一定不会让别的男人带他老婆……

夏侯阳想明白了,却没有被吓破胆子,反而觉得很好笑。宁超英的老婆是他的同学,他的同学很漂亮。在那青春冲动心潮乱动容易激动的岁月里,他也曾想入非非,比如想抱她甚至想娶她。但那是心动,是意动,而不是行动。那时没有行动,现在没有行动,将来也不会有行动。他的同学成了宁超英的老婆,那她就永远是他的同学。

毕竟,女人不是公共汽车。

但宁超英显然没有这样想,除了自己的老婆以外,别的女人都是公共汽车才好,想上就上呗。

还是在那次饭后,夏侯阳还没有回到家,宁超英的电话就打来了。

在电话里,宁超英没有了吃饭时的逞强斗狠,就像是早泄了一样,既疲软又委屈地说:“夏侯,我老婆又在家里闹,快闹翻天了,怎么说她都不信。刚才我让一起吃饭的洪总和她通了话,她还是不信。要是给你打电话,你就说我是一个人请朋友吃饭的,千万别说那个女学生的事情……”

夏侯阳愕然。

挂断电话后没多大一会儿工夫,宁超英又给夏侯阳打来电话,这一次是带着哭腔,好像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夏侯,你也看到了,你说我容易吗?我在外面忙来忙去为了谁呀?还不是为了她!可你这位女同学醋劲儿太大了,非说我外面有女人,她怎么就不能理解理解我呢?”

说实话,这时的夏侯阳一点儿也不同情宁超英,相反,倒是同情他的女同学,他的女同学在这个晚上一定不快乐。

夏侯阳在电话里敷衍了几句之后,就挂了电话嘿嘿乐。

夏侯阳在同情女同学的同时,也可怜自己。宁超英说那个女孩子是他的学生时,自己竟然信以为真,以为宁超英是可以为人师表的,可事实上,自己却是那样的孤陋寡闻,并且那样的愚钝。

回到家,夏侯阳想把宁超英忘了,就赶紧到书柜里翻找司马先生的《大气功师揭密》一书,他想知道今晚遇见的大师是不是一个骗子。还别说,司马先生就是厉害,在书中把那位推广原生态音乐的气功大师的绝活儿说得狗屁不是,他照着司马大师说的试了几次,也可以不用费力就把不锈钢汤勺拧成麻花样。“这个屁大师,又是一个骗子!”夏侯阳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气哼哼地骂着那个大师,忽然又纳闷儿起来,宁超英莫非也是个骗子?

14

宁超英今天又带了一个美女,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女学生?不知道他老婆会不会在这一刻也不快乐?

说实话,宁超英带的这位美女没有与夏侯阳第一次见面时带的那个女学生漂亮,今天的美女乍一看还可以,但就是不能张嘴,开口一笑一说话就比较糟,牙齿比较黑,像是粘满了黑巧克力。而开口说话时,更是让夏侯阳一愣,既不是普通话,也不是鸟语,而是像外国人学说中国话,字不正、腔不圆,太不地道。“大个个(哥哥),您好棒呀!您是电视台的法律顾问的,了不起的!”夏侯阳纳闷儿,就疑惑地看着宁超英。

宁超英嘿嘿地笑,自豪地介绍:“小林惠子,日本人。”

夏侯阳忍俊不禁:“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现在带的是日本女学生!”“我操,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啊!”宁超英像是苦笑,却美得浑身哆嗦。

小林惠子像是似懂非懂,眼睛睁得挺大,好奇地看看夏侯阳,又转过脑袋看看宁超英……

周瑾琪见大家也都闲聊过了,就说起正事儿。

这正事儿自然是关于节目的,大概有这么几个方面的事情:一是主持人的人选怎么定;二是就节目的筹备情况沟通一下;三是关于合作的事情等等。

特意请夏侯阳过来,也是希望夏侯阳给出出主意。尤其是主持人的人选,周瑾琪还等着夏侯阳的意见。因为时间紧,头绪多,只好几个事儿一块儿说。

关于主持人的人选,大导演蓝可当仁不让地表达了自己的意见,他主张用彭丹丹。用彭丹丹当然有用彭丹丹的理由:比如说彭丹丹青春活泼;彭丹丹曾在专业院校进修过,来京城之前曾在原籍的当地电视台做过一段时间的节目主持人,有一定的经验;彭丹丹笑起来有人气,对于一个节目而言,有人气很重要……总之,蓝大导演的眼里,彭丹丹是《我玩时尚》节目主持人的不二人选。

蓝可的话音刚落,郁小朋就接着说:“要说用彭丹丹做这档节目的主持人,我看也可以。彭丹丹小巧玲珑又胖嘟嘟的,不仅青春活泼,而且还挺喜兴的,主持咱们这样一档节目倒也合适……”

据说这郁小朋与蓝可曾经是同事,都是北方电影制片厂的,所不同的是,两个人从事的行当不一样。

蓝可搞过编剧当过导演,是电影制片厂里的阳春白雪,而郁小朋做过杂活搞过经营跑过龙套,是电影制片厂里的下里巴人。有了这贵贱高低之分,平日里两个人在一起时,郁小朋看上去是很尊重蓝可的,这会儿也不例外,蓝可说彭丹丹好,他也就附和了一下蓝可的意见,以示蓝可言之不谬。

但实际上,他心里真实的想法是希望这档节目的主持人用林洋洋,因为林洋洋是他找来的,况且他也确实认为林洋洋火红的兜兜儿充满激情和时尚。

于是,他话锋一转接着说:“其实,林洋洋也不错。节目主持人就是节目的脸面和招牌,有影响力的主持人自然会提升节目的影响力。林洋洋既是模特儿,又演过电影电视,而且还是经纪公司的签约艺人,这样的花环其他人是不具备的。况且,既然是经纪公司的签约艺人,自然还会有更大的发展空间,再加上经纪公司也会对她进行包装,她来主持咱们的节目,必然是双赢的。我们是一档时尚的节目,林洋洋也愿意来做主持人,我们何乐而不为呢?”

夏侯阳听罢嘿嘿乐,心想:“这郁小朋一定还惦记着林洋洋的红兜兜儿!”

蓝可听完郁小朋的话,脸上就明显有些不高兴,心里想:“这郁小朋也会阳奉阴违了,表面上肯定了彭丹丹,但实际上推崇的却是林洋洋。”

可郁小朋毕竟又给了他一定的尊重,他就不能没涵养,所以,他没有再说什么。

但他心里到底有些别扭,如果不是郁小朋而是其他人说出这样的话来,或许他还觉得很舒服,可从郁小朋嘴里说出来,他就觉得不受用。在影视业务上,蓝可是看不起郁小朋的,郁小朋从电影制片厂出来自己混以后,每每以影视人自居,蓝可就很有些不屑,虽然人前也会替郁小朋帮帮腔,可在他的内心深处,郁小朋永远是打杂的。

这份固有的心理优势这会儿又像是一颗定心丸,让蓝可心里踏实了不少。他想用的主持人是彭丹丹,郁小朋是打杂的,节目业务上的事情他郁小朋不懂,既然不懂,那么,郁小朋的意见也就无足轻重。

张友德是那晚主持人试镜的主考官之一,他还对那天晚上在他面前发嗲的斯丽娅有好感。蓝可倾向于彭丹丹,郁小朋倾向于林洋洋,而他却倾向于斯丽娅。蓝可和郁小朋说完后,张友德就双手捋了捋齐肩的头发,看样子是要发言。

其实,按照张友德的习惯,他是不会急于发言的,无论什么事儿他都很沉得住气,总是差不多要等到最后再发言,而且,张友德绝不会匆忙发言,而一旦发言就很有条理,头头是道,娓娓道来,因为啊,所以啊,思路清晰,有根有据,既综合了别人好的见解,又有自己的主见和观点,确实透着有水平,这样的发言每每让他拥有良好的感觉。

这一次,他却没有等到最后发言,捋了捋洒脱的长发后,果然就有板有眼地说:“在试过镜的候选人中,不管是前面试镜的,还是后来试镜的,应该说各有各的特长,也各有各的特点。但要说为《我玩时尚》这样一档节目挑选一位主持人,我们就必须考虑到节目的内容和风格。先后试镜的主持人有不少,若根据各个方面的综合因素来考量,能够进入我们的选择范围的,也就有那么几位而已,包括蓝导说的彭丹丹,郁总说的林洋洋。林洋洋有一定的知名度,彭丹丹有过专业进修,等等,各有各的优势。但是呢,我觉得我们考虑主持人的人选还应该结合我们自己的实际情况,因为我们是公司,选择主持人既要考虑到节目的需要,也要考虑到公司的成本,需要综合多方面的因素来决定。本着这样的原则,我倒觉得斯丽娅更为合适。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斯丽娅的性价比好过林洋洋,又比彭丹丹成熟。如果偏重一下性价比,斯丽娅略胜;如果偏重一下知名度,则林洋洋略胜。”

从张友德的性价比而言,等于是说彭丹丹不行,这让蓝可很着急:“不论是从性价比考虑,还是从节目的需要考虑,彭丹丹都不次于斯丽娅!”

夏侯阳听了张友德的这番话则是不由得一愣,暗叹张友德能掐会算的功夫了得,排除了一个彭丹丹,留下了斯丽娅和林洋洋,而后来试镜的那些主持人他一个也没提到,这竟然与即将浮出水面的主持人完全吻合。都说姜是老的辣,可张友德这块老姜却比蓝可辣得多。

周瑾琪听完张友德的话,也多多少少有些惊讶。夏侯阳在电话里说“后来试镜的主持人就不用看了……”,她明白,关于《我玩时尚》节目的主持人,基本上就在前面试镜的几个主持人中锁定了,可她只是揣测到夏侯阳的意思,并没有将这个意思告诉其他人,而张友德拿捏得这么准,不能不让她有些意外,毕竟试过镜的主持人有一大堆。

周瑾琪看着夏侯阳笑笑,她想让夏侯阳揭开这个谜底,便煞有介事地说:“大家说到的三位主持人的人选,我觉得都可以,到底选择谁,很想听听夏侯律师的意见。今天请夏侯律师过来,就是想听听频道那边对外包节目的主持人有什么要求。”“嗨,嗨,我先插一句行吗?”宁超英憋不住了,刚才说到的主持人他都没有见过,就嬉皮笑脸地说,“你们说的这三个人里面哪个最漂亮?我的意见是谁最漂亮就用谁。”

宁超英的话,如同宁超英放的一个屁,谁都装作没听见。

夏侯阳明白,对于主持人的人选,周瑾琪在这样的场合把他推到前面来,这正是她的聪明之处。因为蓝可依然喜欢养眼的彭丹丹,郁小朋依然喜欢半裸着两只奶蹦蹦跳跳的林洋洋,张友德仍然犹抱琵琶半遮面地喜欢在他面前发嗲的斯丽娅,而他们又都把自己当根葱,周瑾琪这时让夏侯阳说出用谁不用谁,就是让他们无话可说,免得争个面红耳赤、互不服气。

当然,关于主持人人选,她也想知道夏侯阳考虑的结果。

夏侯阳看了看吧叽吧叽抽着烟还咧着嘴笑的宁超英,却和宁超英一样,嬉皮笑脸地说:“其实,依我的想法,我想这三个人都用。为什么呀?因为你们想一想,我们是一档什么样的节目?我们是一档运动的、时尚的节目,我们是一档玩的节目。不仅可以在地上玩,而且还可以玩到天上,可以玩到水下,可以玩遍海陆空。所以,就是有三位主持人也不一定就能把我们所期待的精彩纷呈淋漓尽致地呈献给观众。”

宁超英听了这话心花怒放,激动得直跺脚,急忙接话道:“就是嘛,漂亮的女主持人是越多越好啊!”“可这样做我们就不是在做公司,我们也玩不起!”夏侯阳话锋一转,一本正经地说,“虽然周总抬举我,但我实话实说,我仅仅是兄弟传媒公司的朋友,对主持人的人选我没有什么意见,更不代表任何人。在这儿我只能透露一点消息给大家——据我所知,频道的领导和新山河卫视传播公司的领导对我们这档节目是很重视的,可以说,对我们这档节目的关注是出乎我们所能想到的,因此,是骡子是马就看我们自己了。关于主持人,频道外包节目的主持人是由频道统一试镜考核、持证上岗的。如果说我能帮着做点儿什么的话,那就是,回头周总把这三位人选的视频资料给我,我先让频道那边帮着看一看,以便及早把主持人人选定下来。”

关于主持人的事儿,大家七嘴八舌地商量出这么一个结果。

这个结果几乎是皆大欢喜,张友德、蓝可、郁小朋都喜不自禁没有异议。周瑾琪虽略感意外,但一想也不无道理。

事实上,除夏侯阳之外,周瑾琪今天下午早早地就把这些人召集在一起,并不是为了商量主持人的人选事宜,甚至也不是接下来的节目筹备事宜,而她真正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合作与出资。

她很期待并希望夏侯阳能够出现在兄弟传媒公司的这种场合,在这种时候她让夏侯阳过来,自然有她的想法和用意:

一是,夏侯阳是她信得过的朋友,她希望夏侯阳能够帮她出一些主意。

二是,她不想关起门来做节目,她需要合作,需要有人投资。而夏侯阳是江南电视台的法律顾问,和江南电视台有着比较密切的关系,这种关系对于制作电视节目的兄弟传媒公司来说,是相当需要的。夏侯阳进进出出兄弟传媒公司,就等于是说兄弟传媒公司与频道有着良好的关系,必要时,夏侯阳甚至还可以把秦亦讯带过来露露面,这对合作者或投资者来说,无疑会增加对《我玩时尚》节目的信心。因为,不论是合作者还是投资者,必须考虑的因素不仅仅是节目未来的收视率、投资回报,同时还有节目的稳定性和持续性。

比如说大摄影师十三每,他就很关心兄弟传媒公司在江南电视台有什么样的背景,在山河卫视频道有什么样的关系。

周瑾琪自信地笑笑,就进入了第二个话题,即近一段时间的筹备工作。

郁小朋在关于主持人人选的问题上,充分地表达了自己的观点,说了林洋洋的一些好话,并且基本上被认可,这让郁小朋的心情十分愉悦。因此,当周瑾琪把议题转到近一段时间的筹备工作上时,他就抢在蓝可之前第一个发了言。他有点儿激动地描绘了节目经营的美好前景,说已经谈了好几家有实力的公司,这些公司都很有兴趣,或上硬板广告,或商量一种合作模式,就等着看我们的样片。

郁小朋的经营等着节目的样片,蓝可就接着说,现在已经开始准备脚本,主持人定了就可以开始出样片、做节目,赶在开播前做出十期、八期的节目不成问题。

这样看来,郁小朋的经营要等节目,而节目的生产和制作要等主持人。既然如此,周瑾琪就不好再提什么更明确的要求,因为,主持人的人选还要等频道最后确认。

倒是十三每不给自己找理由,他说,从今天起,关于节目素材拍摄的事情就由他负责,拍不出好片子没什么好说的,打板子就打他的屁股。

这话听着提气,夏侯阳不由得多看了一眼十三每,尽管瘦瘦的,屁股一定是尖尖的,但这话说得像男人。

七嘴八舌地这么一说,大家还是热血沸腾。

等大家热血沸腾了一阵子,一直很认真地把每个人的发言要点都记在本本上的张友德才清了清嗓子,作了这个议题的总结性发言,有成就,有不足,还有要求;有宏观也有微观,头头是道。

这倒省了周瑾琪的事儿,于是就直奔她最关心的主题。

她作了一个简短的开场白:“节目的制作与经营,是兄弟传媒公司的主业。在座的各位也都是基于对电视节目业务的喜爱而走到了一起,那么,我们怎么合作?我想,兄弟传媒公司这个平台是我的,也是我们大家的,我们应该怎么做?或者说我们应该是一种什么样的合作关系?我希望有一个明确的说法,不知道各位怎么想?”

前面的事儿,宁超英插不上嘴,这会儿就数他最激情澎湃:“我先说说吧。我宁超英别的本事没有,要说拉赞助找钱,那可是我的长项。这些年我最想做的事儿就是电视,为了掺和一把电视,我求夏侯大律师好多次,希望给我介绍一下电视台的领导,可夏侯大律师却不给面儿。现在终于有机会玩电视了,我这回是憋足了劲要大干一把。我们的节目不仅可以在山河卫视播出,而且我们也可以和移动电视合作啊。这么说吧,做节目需要多少钱,我就能找来多少钱,我们下半辈子就吃电视了……”

一听宁超英白话,夏侯阳心里就憋不住骂:“这个狗日的,还是改不了吹牛说大话!”

蓝可有板有眼地介绍了他联系的投资人的情况,十三每说他会考虑投资,并问周瑾琪兄弟传媒公司是不是可以出让一定的股份……

除了夏侯阳,大家谈得都很兴奋。大家兴奋了,周瑾琪自然也兴奋,有这么多人喜欢这档节目,有这么多人参与这档节目,自然是一件好事。

她的手指中优雅地夹着一只笔,有板有眼地说:“我说的合作,有两个层面上的意思。关于广告、赞助方面的合作,是一个方面,怎么着也要把我们节目的广告资源经营好,这是最基本的。今天主要是说合作的另一层意思,关于我们之间的合作,也就是各位想不想进入公司,就像刚才十三每摄影师说的那样,对公司投资。在座的各位都曾有这个意愿,如果大家真这么想的话,我希望兄弟传媒公司增资扩股,注册资本金由100万增到200万、300万都可以。一句话,我欢迎大家都来做股东……”

周瑾琪的话让夏侯阳意外。

这会儿他反应很快,没等周瑾琪说完,就打断了周瑾琪的话,饶有兴趣地问:“周总,您说的在座的各位里面包括我吗?”

周瑾琪咯咯笑道:“如果您愿意,当然是求之不得了!”

夏侯阳咧着嘴乐,想了想,却说:“不好意思,我饿了,肚子里没食没底气。”

说完,装模作样地用手摸了摸肚子。

周瑾琪稍一愣神,低头看了看表,随即笑嘻嘻地说:“咦,都七点多了?抱歉,抱歉!走,我们吃饭去,可不能饿坏了大律师!”

15

夏侯阳打断了周瑾琪的话,大家便一起去吃饭。

而与此同时,与兄弟传媒公司相距不远的天荣大酒店,天荣保润公司宴请唐逸风的宴会已经酒过三巡。

唐逸风彬彬有礼地和叱咤风云的大老板碰杯,恭敬地听着大老板的每一句话,从见面的那一刻起,就表现出了对天荣保润集团公司大老板足够的敬重。

当然,他也不忘记对在座的其他人的留意和关注。

出席这次宴会的人并不多,除了天荣保润集团公司的大老板以外,还有天荣保润集团公司的副总朱野南,以及一个叫葛云的人。

朱野南参加这次宴会理所当然,因为朱野南已经笃定是保润万公司的董事长,也一定是天荣保润公司进入新山河卫视传播公司的第一人,还是吴秋林的贵人。虽然从此以后就要在同一战壕里并肩作战,但却有可能是战友,也有可能是对手,他唐逸风不能不给予关注。

举杯寒暄之际,客客气气之中,唐逸风总会观察一下朱野南,他很想知道朱野南会是一位怎样的战友?或者是一位怎样的对手?

同时,唐逸风也不会对葛云视而不见。

虽然葛云看上去也就是四十岁左右,圆圆的脸胖乎乎的,不像朱野南那样气势咄咄逼人,甚至眉宇间还透着些忠厚,但今晚能够坐在这儿,显然也不是等闲之辈,定是受到器重之人。从朱野南的话里话外,唐逸风听得出,这葛云也是将要被天荣保润公司派到保润万公司的人,无疑会是朱野南的左膀右臂。

既然葛云是朱野南的左膀右臂,朱野南就很可能携葛云从保润万公司一同进入新山河卫视传播公司,那么,葛云就会是秦亦讯的搭档,也可能是秦亦讯的对手。

吴秋林没有参加今晚的宴会,这让唐逸风多少有些意外。

吴秋林是江南电视台与天荣保润公司之间的桥梁,江南电视台在京城寻找合作方,天荣保润公司却对江南电视台伸出的橄榄枝视而不见。而江南电视台与中影中万公司合作了,天荣保润公司却与中影中万公司重组成立了保润万公司,实现了其进军电视产业的计划。

应该说,在江南电视台与天荣保润公司间接的合作中,吴秋林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这是吴秋林的本事。

但这个晚上,吴秋林却没有来。

天荣保润公司大老板对此轻描淡写,他谆谆教导般地对唐逸风说:“我们合作了,今天请你唐台长吃个饭,也算是我们之间彼此熟悉熟悉。我们都是国有资产,和那个吴秋林不一样,民营企业就是为了挣钱,而我们却不然,讲政治是第一位的,除此之外才是挣钱。”

唐逸风听了大领导说的话,甚以为然,频频点头。

这话说到了唐逸风的心里。

虽然江南电视台为了钱才将山河卫视频道拿出来合作,但对江南电视台的台长唐逸风来说,在未来的合作中如果合作双方真的讲政治,把政治放在第一位,那是他唐逸风求之不得的。

大领导还说:“天荣保润集团公司进入文化产业,这是符合国家政策的。有违国家政策的事情,无论挣多少钱,我们都不会去做。保证我们所做的事情符合国家政策,这是江南电视台和我们天荣保润公司义不容辞的责任和义务,在这一点上,我们要毫不含糊,该坚持的原则一定要坚持,不能由着民营企业追逐金钱利益。天荣保润公司有足够的资金保障和诚信,我们控股的保润万公司会按与江南电视台签订的合同办事。你们都是合作后的新山河卫视传播公司的领导层,希望你们把合作的事情做好。我在这儿说一句话:合作以后,天荣保润集团公司是重视和支持山河卫视频道发展的!”

唐逸风听完领导的这番话,心里又不由得热乎乎的,如同感觉到了合作的那份甜蜜。

大领导平易近人,又和唐逸风说了一会儿话。

但由于大领导身体欠安,细嚼慢咽地用完餐厅特意为他送上的一份晚餐后,便先行告辞,由秘书伺候着回去休息。

临走时,大领导还不忘吩咐朱野南和葛云陪着唐逸风吃好。

唐逸风把大领导送到电梯间,直到看着领导上了电梯。

大领导走后,朱野南和葛云不由分说地把唐逸风又请回天荣大酒店的贵宾宴会厅。

大领导走了,朱野南就是主人。他不再像刚才那样毕恭毕敬、安分守己,而是立马兴奋了不少,活跃了不少,尽显地主之谊,热情地张罗着让唐逸风喝酒。

唐逸风是能喝些酒的,但知识分子的矜持却使他不会因为美酒而狂放,更何况是在这样的场合和这样的晚宴上,推杯把盏都是为了应酬。

他心中有数,在与朱野南和葛云各喝了一杯酒之后,便说不胜酒力。

朱野南只好主随客便,不喝酒那就直截了当地说事吧。

什么事儿?当然还是合作的事儿。

朱野南自信地笑笑,说:“唐台啊,今晚主要是集团领导请您吃个饭见个面加深一下认识,合作嘛,就是一家人啦。本没有想谈事儿,可机会难得啊,正好顺便跟您聊几句。”“好啊,该谈的事儿在哪儿谈都是一样的。”唐逸风也从从容容。

红光满面的朱野南拿起湿巾擦了一把脸,又擦了一把手,然后说:“刚才大老板也说了,天荣保润公司进军文化产业是集团公司的战略性投资,而投资电视产业是我们进军文化产业的第一步。作为集团决策的执行者,既有压力,也有动力,我希望我们的合作是成功的!同时,您是新山河卫视传播公司的董事长,能够与您一起共事,我朱野南感到很荣幸!”“彼此彼此!和您朱总合作也是一件幸事!”唐逸风笑笑,恭维道,“天荣保润公司是商界的旗帜,您朱总是天荣保润集团公司的风云人物,早就有所耳闻。有你们这样的商界精英,我们的合作一定会成功!”“精英谈不上,但说实话,很少有让我佩服的人,但您唐台长是个例外!”

朱野南说着这话,两眼咄咄逼人地看着唐逸风。“朱总此言差矣!本人来自穷乡僻壤,向来孤陋寡闻。”

唐逸风对朱野南的这句话有些莫名其妙,但却不避让朱野南的目光。“不是恭维您,我说的是真心话,我朱野南有啥说啥,从不拐弯抹角。您能让吴秋林签下这样一份合同,显然就不是泛泛之辈。”朱野南说话很干脆,接着道,“电视台与中影中万公司的合作合同我们让集团的律师和法务部都看过了,他们认为是一份不折不扣的‘二十一条’,我们也搞不懂吴秋林怎么会签下这样一份合同!”

唐逸风爽朗地笑笑,此时,他已经恍然大悟,今晚吴秋林不来,原来是有玄机的。吴秋林派出的商谈代表薛明远不谈细则却胡拉八侃,原来也是有玄机的。

他往椅背上一靠,诙谐地说:“有道是,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朱总到底是商界高手,一个‘二十一条’,就让本台长无地自容。”

朱野南诡秘地一笑,乘机道:“唐台啊,刚才大老板也说了,天荣保润集团是十分重视与贵台的合作的,这对山河卫视频道来说,是一个难得的发展的契机。但是,我也跟您交个底儿,天荣保润公司是从不会签订这样不平等的合同的,吴秋林签什么样的合同都可以理解,他是民营企业嘛,总有他的苦衷。可现在不一样了,天荣保润公司重组了吴秋林的中影中万公司,成立了保润万公司,天荣保润公司就成了保润万公司的控股方,这合同就与天荣保润公司有了直接的关系。”

朱野南顿了顿,犀利的目光看了看唐逸风的反应,接着说:“天荣保润公司向来不斤斤计较,投资也罢,出钱也罢,从不抠抠索索。但是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好说好商量,这钱要出得痛快。如果天荣保润公司签的是一份‘二十一条’的合同,看着就不舒服,您想啊,这合同履行起来能顺利吗?天荣保润集团什么时候签过这样的合同啊?律师和法务部对合同的法律意见集团领导层都传阅了,谁看了谁皱眉头。有的集团领导甚至说了,如果合同不能修改,宁愿不做。天荣保润集团做什么不行啊,非要委曲求全做一个山河卫视频道吗?唐台长,想必您也明白,如果江南电视台与天荣保润集团控股的保润万公司合作,您多踏实啊。如果我们天荣保润公司不玩了,江南电视台和吴秋林的中影中万公司合作,您能省心吗?您踏实得了吗?”

唐逸风听着,刚才大领导在时,心里的那股热乎劲儿很快就凉了下来。他之所以打电话给吴秋林,要求尽快商签合作合同实施细则,就是担心天荣保润公司真正地入主保润万公司后,会节外生枝。

但有时候就是这样,越是怕什么就越是来什么。

既然该来的已经来了,唐逸风反倒踏实了,不怕了。他知道,朱野南的话像是在哄孩子,天荣保润公司高调召开了新闻发布会,两只脚已经迈进了电视产业,像大都融合公司那样悄悄地进来,再悄悄地出去已无可能,他还知道,如果他信了朱野南的话,那合同就成了一张废纸。

他微微笑着,不动声色地听朱野南把话说完。

当然,朱野南是不会含含糊糊的,就像他气势夺人的光脑袋一样,他想说的话一定会说完。“所以啊,唐台长,合同是死的,人是活的呀,没有必要把合同订得那么生硬,那样从感觉上就不舒服。合作了我们就是一家人,而这样一份合同不仅没有热乎劲儿,反倒显得生分。不如把合同调整一下,和和气气地把事儿做好比什么都好!不然的话,这样的一份合同很难让天荣保润集团公司接受,这事儿就别扭了。”

朱野南刚说完,葛云便不失时机地从精制的文件包里拿出一张纸,递到唐逸风面前,解释说:“唐台,我们的律师提出了几条修改意见,您看看。其实,合同本意并没有太大的改变,只不过是从文字表述上做了一些修正,这样会让集团的领导们看着舒服些。”

唐逸风接过那张纸,粗略地看了一遍,脸上的笑依然挂在脸上,一边把那张纸还给葛云,一边说:“要修改的也不多,就八九条而已。不过,并不像您葛云先生说的那样,仅仅是文字上的修正,而是颠覆性的修改啊。”

唐逸风顺手拿过酒杯,又豪爽地说:“看来我们还得喝一杯,这一杯是我敬二位的!”

说到做到,唐逸风果然就敬了朱野南和葛云一杯酒。“不一样就是不一样,什么是高手?我今晚算是见识过了!”喝完一杯酒,唐逸风笑嘻嘻地说,“其实呢,吴秋林与江南电视台签下的合同,天荣保润集团的老总们一定是乐于接受的。正是因为吴秋林有了这样一份合同,天荣保润集团才有了重组吴秋林的中影中万公司的战略决策,并且高歌猛进中国的电视产业。显然,吴秋林与江南电视台的合作合同不是天荣保润公司出资的障碍。但您朱总是来者不善啊,上来就给我一个下马威!几句话让我出了一身冷汗,‘二十一条’更让我找不着北……”

说到这儿,唐逸风也顿了顿,观察了一下朱野南的反应,接着说:“不过,有一点倒是英雄所见略同,那就是,从心里说,我和您朱总一样,也有心修改合同。签署这份合同,对江南电视台来说是一件大事儿,我唐逸风一个人是定不了的,最后的定稿台里的其他领导也都看了,并且还呈报上级领导阅了,意见提了一大堆,虽没有人直说是‘二十一条’,但电视台是做了一些让步的。我们当时想的是,合作嘛,就是求大同存小异,不能只考虑自己一方的利益。如果像朱总您说的那样,天荣保润集团公司向来不斤斤计较,那我们就把合同修改一下,以便能够进一步完善,既让天荣保润集团的领导看着舒服,也让江南电视台的上千号人看着顺眼,心里舒坦,我当然是求之不得的。”

听了这话,朱野南心里不舒服,但却爽朗地笑了,说:“唐台长,您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啊!我们提出来修改的,也不是什么核心问题,只不过就是一些文字上的表述而已,说白了就是想要个面儿,绝不是讨价还价!”

面子问题不是核心问题,它看不见摸不着。

但面子问题又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既不能打折,又不能吝啬。

这个时候,纵横商海的朱野南提出面子问题,本是一个棘手的问题,而唐逸风却不失时机地说:“合作了,我们就是一家人。在这件事情上,您朱总的面子也就是我唐逸风的面子,把事情做好了,一好百好,您朱总有面子,我唐逸风也有面子。我很欣赏您刚才说过的一句话,合同是死的,人是活的,这就是游戏规则;假若合同是活的,人也是活的,那就没有游戏规则了。有游戏规则不可怕,没有游戏规则就可怕了。至于合同嘛,我看就这么着吧!您朱总作为保润万公司的董事长,又有天荣保润集团这样坚强的后盾,自然不会不履行合同,更不会因此丢面子。相反,如果天荣保润公司把合同改改,江南电视台也把合同改改,让所有的人都看着顺眼,到那时,恐怕黄花菜也凉了,事情也甭做了。结果是,您朱总对天荣保润集团交代不了,我唐逸风对江南电视台交代不了。所以,要我说呀,今晚到此为止,我们一起再喝一杯酒,预祝我们合作成功!”

朱野南和葛云面面相觑之后,仍不罢休,就嘿嘿笑道:“唐台长啊,如果是‘二十一条’的合同,那还真没准儿就不履行!这么说吧,我们签的合同,概括起来可分为两种:一是商量着来,按合同办;二是什么合同也敢签,履行不履行再说……”

唐逸风也嘿嘿笑,一语双关地说:“合同是死的,人是活的嘛,履行不履行在人而不在合同!”

唐逸风明白,江南电视台不远千里进京寻求合作,不管怎么说,不能输在合同上。输在合同上就是输在了起点,输在起点他输不起。

他宁愿多喝一杯酒,也不能在合同上让步。

于是,他端起酒杯,在嘻嘻哈哈的笑声中,和朱野南及葛云喝了晚宴的最后一杯酒,预祝合作成功的酒……

16

夏侯阳没有让周瑾琪把话说完,他明白周瑾琪的用意,周瑾琪想通过增资扩股,以解决《我玩时尚》节目所需的资金问题、团队问题及公司改造等一系列问题。

她想融一把资,以减少投资的风险,减轻投资的压力。

这想法没有错,他甚至没有想到周瑾琪会有这么多的想法。

但夏侯阳却替周瑾琪担心——这都是些什么样的人?能不能出资?出了资以后会不会南辕北辙、一个人一个想法?公司可以做成开放型的,但股东是不可以鱼龙混杂的。如果像宁超英这样的人也成了兄弟传媒公司的股东,那么,在未来,股东之间会不会沟通成本太大?会不会得不偿失?

夏侯阳如此贸然地打断了周瑾琪的话,却丝毫没有影响其他人的热情,一同从会议室挪到北中街的一家川味餐厅里,大家依旧热情不减,激情不退。

甚至可以说,比在会议室里还多了一些亢奋。比如说郁小朋,就有点儿情绪高亢、精神矍铄。当然,郁小朋的亢奋不是缘于周瑾琪的增资扩股计划,也不是基于对《我玩时尚》节目经营前景的分析和期待,而是因为主持人的人选。

郁小朋拐弯抹角找来签约艺人林洋洋,林洋洋试镜他叫好,林洋洋一脱他鼓掌,也不全是个人爱好,而是确实希望林洋洋来做《我玩时尚》节目的主持人。

在兄弟传媒公司,他只有鼓鼓掌、叫叫好,帮着林洋洋做些铺垫;而在经纪公司那边,郁小朋可没有这么谦逊,他说:“他们虽然要做节目,可电视的事儿他们不懂,所以才请我去,基本上是我说了算……”

郁小朋在经纪公司的职员那儿说这样的大话,也不是吃饱了撑的,或者换句话说,郁小朋找来林洋洋,实际上有些还债的味道儿。

当初,郁小朋在拍摄电视剧《月牙儿岛的传说》时,曾经从那家经纪公司用过一位女演员,由于电视剧无法播出,郁小朋也与拍完的电视剧一样,在投资人那儿成了垃圾。投资人一跺脚将郁小朋扫地出门,却没有让他净身出户,而是把一堆需要擦屁股的事儿一并让郁小朋带走了,就连与经纪公司未能善始善终的合同,投资人也置之不理了。

虽然没有多少钱,但经纪公司却追着郁小朋不放。

不过,看着郁小朋那副有心无力的样子,那家经纪公司多少有些无奈,无奈之下,便时不时地给郁小朋打电话数落几句。

郁小朋说:“都是在圈里混的,用不着说话那么难听,没准儿还会合作呢。”

王广明把他介绍到了兄弟传媒公司,《我玩时尚》节目需要主持人,郁小朋当即就想到了这家经纪公司,经纪公司推出了前景看好的林洋洋。

只是他没想到,林洋洋的来头远比他的铺垫要好使得多。

可他并不知道林洋洋的来头。

本来,郁小朋还想再为林洋洋铺垫铺垫的,比如说,他把蓝可带到了兄弟传媒公司,蓝可是大导演,在主持人的人选上,蓝可的话应该是有些分量的,他有心让蓝可为林洋洋说几句话。可没想到,不知从哪儿来了个彭丹丹,嗲嗲地缠着蓝可,竟搞得蓝可眼里只有彭丹丹,郁小朋只好作罢。

眼见蓝可是指望不上了,可在会议室里讨论主持人的人选时,郁小朋却不能由着蓝可夸彭丹丹,只好明地里言不由衷地附和一下蓝可的观点,而实际上却是为林洋洋说了几句话。

张友德说性价比时,并没有完全排除林洋洋,郁小朋很高兴。

周瑾琪说三个候选人都可以时,郁小朋也很高兴。

而周瑾琪想听听夏侯阳的意见时,郁小朋心里一紧。

当夏侯阳说三位候选人都用时,郁小朋像是一块石头落地,终于欣喜不已。

可欣喜归欣喜,在会议里还得绷着点儿。

这会儿,郁小朋就绷不住了,到餐厅里屁股还没有坐稳,他就起身说去洗手间,结果躲到大街上,给经纪公司林洋洋的经纪人打了电话:“洋洋没得说,做我们节目的主持人绰绰有余!这事儿我说成就成,基本上定下来了。接下来就是准备一下洋洋的个人资料,报频道通过就成了……”

给林洋洋的经纪人打完电话,郁小朋原地转了两圈,接着又热热乎乎地给林洋洋打了一个电话,这好事儿他不能不告诉洋洋。

回到餐桌旁,郁小朋红扑扑的脸上喜笑颜开……

而蓝可也不例外。

蓝可出去给彭丹丹打电话,差一点儿与郁小朋撞个满怀。

郁小朋明褒实贬彭丹丹,让蓝可心里很不爽,可彭丹丹没有被刷下,蓝可心里又非常高兴,刚才的不爽早就忘了,出去打电话碰见郁小朋,还亲亲热热地拍了拍郁小朋的肩。

其实,蓝可看好彭丹丹,倒没有郁小朋那么复杂,只是因为彭丹丹得知《我玩时尚》节目需要主持人时,不仅把个人资料早早地就发了过来,而且还不知怎么知道了蓝大编导的电话,在试镜前给蓝导多打了几个电话,介绍介绍自己,请教请教专业,先作受益匪浅状,再表达一番谢意。

就是事先多沟通了几次,蓝可对彭丹丹便看着养眼,听着顺耳,其他的那些试镜的主持人在他的眼里便无人能比得过彭丹丹。

彭丹丹过了,蓝可也是由衷地高兴,与郁小朋一样,留不住隔夜的屁,趁吃饭的工夫就喜笑颜开地给彭丹丹打电话报喜。

郁小朋为林洋洋有望做《我玩时尚》节目的主持人高兴,蓝可为彭丹丹有望做《我玩时尚》节目的主持人高兴,而与谁做主持人似乎没有关系的张友德、宁超英、还有那个十三每,这会儿也个个高兴,脸上无一不是眉开眼笑。

眉开了,眼笑了,每个人的笑都是灿烂的,也是大同小异的。

当然,笑与笑又是不同的。

乞丐坐在垃圾箱盖上笑是傻笑,明星搂着狗笑是幸福。《凿壁伸脚》里说,里中有病脚疮者,痛不可忍,谓家人曰:“尔为我凿壁为穴。”穴成,伸脚穴中,入邻家尺许。家人曰:“此何意?”答曰:“凭他去邻家痛,无与我事。”

看了这则笑话,许多人会笑,但既不能说是傻笑,也不能说是幸福。

只能说,大凡笑,差不多都是因为出乎意料之外的放松。

人在放松的时候才发笑,脸上三十三块肌肉松弛协调,膈与不随意呼吸肌自主运动,内心喜悦,才哈哈大笑。

这时候,不论是张友德的笑傲风月,还是宁超英的语笑喧哗,抑或是十三每的掩口而笑,都有出乎意外的放松。

张友德的放松不是来自于主持人的人选如何敲定,而是来自于这么多人对节目的追捧。虽然一直说与周瑾琪一起做这样一档节目,但要说到投资,这是他不愿意与周瑾琪面对面谈起的一个问题。这下好了,人多了,周瑾琪把股东的事宜当做会议的一个议题,让他有了回旋的余地,凭着自己的老于世故,可以稳稳当当地“傻子过年看街坊”。

宁超英的放松,不像张友德那么复杂,什么股东不股东,什么投资不投资,那都是以后的事情,只要周瑾琪现在不把他拒之于门外,他就三十三块肌肉松弛协调。

看着宁超英的三十三块肌肉松弛协调了,坐在他身边的小林惠子也笑逐颜开。

而十三每则放松着别人的放松……

不管因为什么样的意外而放松,看上去都是对《我玩时尚》节目充满热血沸腾般的憧憬,充满心潮澎湃的期待。

周瑾琪也喜笑颜开,并与他们左右逢源。

可她明白,夏侯阳并没有放松地笑出来。

吃过晚饭以后,大家各自散了,周瑾琪约夏侯阳进了茶楼。

周瑾琪莞尔一笑,开门见山:“拾你牙慧,是不是让你见笑了?”“没有啊,只是意想不到。”“口是心非,言不由衷。”“何以见得?”“没有让我把话说完,自然是觉得我说的不妥,你有什么高见?我哪儿说错了?”“我不知道啊。只是……都是些什么人啊,能与宁超英这样的人一起做事儿?他可是个败家子。增资扩股可以,但资金要优良,不然,着不了那急。”“这样的顾虑我也有,但兄弟传媒公司不是西北公司的京城办事处,不管怎么说,前面有过合作,毕竟还算熟悉,真要有什么事儿,他宁超英还能胳膊肘往外拐?”“先前不是有位毕先生想投资吗?那应该是优良资金,也是不错的合作伙伴。”“热情没有了,不投了。”“为什么?不是喜欢文化吗?”

周瑾琪笑,呷了一口茶才说:“那天下午,毕先生是带着钱过来的,手里提着的那只破袋子里装了几十万,说是启动费用……但后来撤了,就因为去了那家夜总会。”“去夜总会怎么了?不是他提出来要去的吗?”“没错啊,他觉得你们都是将来用得着的人,所以有心请大家唱唱歌。可你猜怎么着?去夜总会把他吓着了。第二天给我打电话说:‘那都是些什么人呀?找个小姐唱唱歌,大家乐哈乐哈,但也不能太出格啊!是,找个小姐睡一觉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可总得有时有晌吧?还都是些文化人呢,怎么就不知道含蓄点儿?和他们一起做事儿靠谱吗?’”“就为这?”“或许是,或许不是,他也不是不去那些地方的人。”“那晚上幸亏没有宁超英,不然,就更惨不忍睹了。”“哎,撤了就撤了呗。人家又不参与公司的事情,要是一旦做不好,没法向人家交代。”“也有道理。可像宁超英这样的人吧,就怕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周瑾琪颦眉一笑,坚持道:“我想试试。”

夏侯阳想了想说:“试试就试试吧,也不能谨小慎微,像我似的,都快成职业病了。只要你想好了,该出手时就出手吧!”

周瑾琪嘻嘻笑:“我敢这样想,还不是因为有你?有你我怕啥?大不了就由你来收拾这个摊子。”

夏侯阳看着自信的周瑾琪,也有心情开起了玩笑:“赶紧‘呸’一下,不说这样不吉利的话。”

周瑾琪咯咯笑。

夏侯阳也抿着嘴笑,顺手把茶端在手里。

周瑾琪看一眼夏侯阳,似笑非笑地说:“还有一事不明白。”“你说吧,也许我明白,也许我也不明白。”“主持人的人选,为什么是仨?”“三个都不错,就像手心手背都是肉,刷下谁也不舍得。”“你不是门外汉吗?这会儿又懂了?接着装。”“我装什么呀,你不是说我看着喜欢就行吗!”“呵,那也不能贪得无厌啊。”“哈哈……”“说给他们听的?”“其实是我自说自话。”“说的跟真的似的,连我也差一点儿信以为真了。”“当然也算大差不差,也就是从她们中三选其一啦。”“你想用斯丽娅?”“你怎么知道?”“傻子也该明白了。”“即便明白了想用斯丽娅,那也还是半个傻子。”“呵呵……怎么讲?”“林洋洋也很有来头。”“明白了。比秦总呢?”“差不多,但不能这么比较。”“噢,怪不得那天你说再想想。”“那天接到两个电话。”“所以你左右为难了。”“难就难在不是一头的,难就难在出面的人又是与秦总一头的。林洋洋的关系,很显然是吴秋林那边的,据说那人比吴秋林还牛,不用说,我们惹不起,但又不宜和他套近乎,可偏偏又是项东方出面,我们还不能装傻充愣。一档节目的主持人人选,却事关合作双方,秦总和项东方又意见相左,事情就这么别扭……怎么办?”“你看着办呗。”“唉,走一步看一步吧。”“你也有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周瑾琪嘻嘻笑。“你还笑?人家是为找不到一个关系着急,咱们是为关系多了发愁……”

17

关于主持人的人选,因为有了幸福的烦恼,只好走一步看一步,而关于兄弟传媒公司的运转,周瑾琪则在看一步走一步。

周瑾琪经过与合作者们进一步商谈,兄弟传媒公司也谈妥了重组事宜。

在不久的未来,公司的股权及公司的治理结构将调整为:兄弟传媒公司新增注册资本100万元人民币,分别由张友德、郁小朋、蓝可、宁超英及十三每认购。由于认购者在出资的具体期限上差不多都是吞吞吐吐、莫衷一是,周瑾琪也只好后退一步,等出资到位时办理股权变更登记手续。

据此,公司管理层也相应调整为:周瑾琪仍然是董事长,张友德仍然是总经理,宁超英及郁小朋为副总经理,蓝可为总编导,十三每为摄影总监。

节目名称正式定名为:《我玩时尚体育》。

节目主持人为:斯丽娅(暂定)、林洋洋(暂定)、彭丹丹(暂定)。

相对于保润万公司和新山河卫视传播公司而言,兄弟传媒公司的重组要简单得多,实际上是内部认购。因为这是一个节目制作与经营的公司,规模小得多,关于公司的调整也要容易得多。

对于一档30分钟节目的制作公司而言,这就可以了。不夸张地说,这是一个足够豪华的阵容。在周瑾琪旗下,不论是管理和经营团队的张友德、宁超英、郁小朋,还是业务团队的蓝可、十三每,哪一个都是人物,拉出哪一个来介绍一番都会吓人一跳。

周瑾琪这么做,自然有她的考虑。人多总归是件好事,做节目不仅要有专业的节目制作团队,还要有一个经营团队,这是必不可少的。公司做节目不同于电视台做节目,没有人给你拨款,只能投资或经营。这就不仅需要把节目做好,而且重要的是要经营好。而有了更多人的参与,风险是可以分担的,她的压力也就可以小一些。公司的发展也不应该拒绝合作者的进入,不管是个人还是法人,源源不断的投资人进入公司做股东,才是公司的未来,这就是公司。

虽然在做节目之初,周瑾琪不想同时做两档节目,可在她的预期中,一档节目只是起点,未来还会有第二档、第三档……一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

当然,新的投资者的进入还有眼前的好处,那就是,既然大家都是投资人,那么,大家共同做自己的事情,是为自己在工作。既然是在为自己工作,锅里的、碗里的,都是自己的。大家在创业初期是可以不拿报酬的,公司可以不用支付薪水,这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由于张友德、宁超英他们人人都说要做投资人,因此,对于周瑾琪提出的暂时不拿报酬的提议,在新的合作者中就没有人反对。

相反,大家看上去很高兴……

与此同时,新山河卫视传播公司的重组也加快了步伐。

由于唐逸风在朱野南提出修改合同的问题上说了不,双方商谈合作合同实施细则的事儿就有了意想不到的进展。

这一次要求商谈的不是唐逸风,而是吴秋林。显然,朱野南不再对修改合同抱有幻想,吴秋林祭出天荣保润集团也不能改变既成事实。

一切都回归现实,合作还要继续。

而江南电视台也就顺水推舟,秦亦讯和夏侯阳依旧是商谈代表。

但同样意想不到的是,保润万公司的商谈代表仍然是薛明远,天荣保润公司的高手们并没有参加,甚至连吴秋林的美女律师也没有出面。

这是一个刚刚进入冬季的阳光灿烂的日子。

商谈的地点是薛明远定的,说是去京东郊区的一个地方,换一下环境。

见了秦亦讯和夏侯阳,薛明远一挥手,大大咧咧地说:“走,咱们找个清、清静的地方,乐哈乐哈就、就谈了。”

秦亦讯没意见,就让薛明远前面带路。

薛明远这一次麻麻利利,开着车前面走,秦亦讯开着“大切”跟在后面。

夏侯阳把车放在停车场,上了秦亦讯的“大切”。

坐上秦亦讯的“大切”,夏侯阳正好可以和秦亦讯聊聊,兄弟传媒公司《我玩时尚》节目主持人的事儿,实际上定犹未定,周瑾琪还等着一个确切的事儿。

夏侯阳坐在副驾驶座上,侧脸看看秦亦讯,秦亦讯一边开着车,一边喜滋滋的样子,也侧过脸看了夏侯阳一眼,就嘿嘿笑道:“操!也不知道薛明远要带我们去哪儿?这帮京城的孙子,一个个都神神秘秘的,动不动就往郊外跑,都有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嗨,跟着他的车走呗,我们也顺便开开眼。”夏侯阳随口说了一句,脑子里却在想着怎么问主持人的事儿。“上一次商谈时,薛明远和我们装傻充愣,装了装样子却不谈正事儿,你知道为什么吗?”“不知道。”“他们想修改合同。”“您怎么知道?”“嗨,撅什么屁股拉什么屎!”秦亦讯像是早有预见,不以为然地笑笑,接着说,“天荣保润公司请唐台吃饭时,对合同提出了N多条修改意见。”

夏侯阳赶忙问:“那唐台是怎么答复的?”“唐台当然是不同意了,要不然,他们怎么会主动提出来商谈实施细则呢?这些人,什么事情不敢想?什么事情不敢做?”

夏侯阳叹道:“看来是来者不善啊,还不能掉以轻心呢!”“就是,也算是给我们提了一个醒,和天荣保润公司这样的大公司合作,有利也有弊,在朱野南他们的眼里,我们就是村里来的。”“那么牛菖?”“挤什么呀挤?越挤越不让你个傻B插进来!”午后的京顺路上车来车往,秦亦讯骂骂咧咧地把一辆要强行并道的出租车挤出去,然后才接着说:“牛菖大了!哪一个不牛菖哄哄的?吴秋林够牛了吧?朱野南比他还牛!可吴秋林不管怎么牛,心里总是怵我们,怕我们不和他玩了。可朱野南就不一样了,他怕什么呀?江南电视台拿什么和人家天荣保润集团叫板?”“那要这么说的话,周瑾琪的《我玩时尚体育》节目是不是就不能让斯丽娅做主持人了?”接着秦亦讯的话茬,夏侯阳说起了主持人的事儿。“为什么?这哪儿跟哪儿呀?”“因为想做这档节目主持人的还有一个叫林洋洋的人,您知道这个林洋洋是谁吗?”“是谁?”“说是一个很重要的人物的那个呀!项总为这事儿还给我打过电话呢。项总给我打电话时,说那个人物比吴秋林还重要,林洋洋是那个重要人物的那个,让我转告兄弟传媒公司是不是考虑让林洋洋做主持人。”“嘁!”秦亦讯一脸不屑,却若无其事地接着问:“你转告了?”

夏侯阳笑道:“还没有啊,我还没跟您说呢。事情变得这么复杂,也不知道那个重要人物是谁,还没听听您的意见,我怎么可能转告周瑾琪呢?”

秦亦讯就嘻嘻笑,饶有兴趣地问:“那个叫林洋洋的女的,长得怎么样?漂亮不漂亮?”“主持人试镜的时候我见过。漂亮说不上,挺嗲的,挺露的!说是签约艺人,演过电影电视,还是模特儿呢。”

夏侯阳这么一说,秦亦讯倒想起了那个傍晚走进吴秋林办公室的光头男人朱野南,和跟着光头男人朱野南一起进去的那个看上去蛮骚的女人。“是不是头发长长的,穿一件貂皮大衣的女孩子?大概有一米七五的样子?”“对!具体身高嘛……一米七五差不多吧。”“哈哈……哈哈……一个骚×,会上床就行了,当什么主持人啊?”

那个傍晚,朱野南带着林洋洋走进吴秋林办公室的时候,秦亦讯并不知道他是何人,当秦亦讯应邀走进天荣保润公司进军电视产业的新闻发布会会场出席天荣保润公司和中影中万公司合作的签字仪式时,才知道光头男人就是朱野南。

当他开始关注这个光头男人时,听说叫朱野南的光头男人挺狂的,显然,秦亦讯不太喜欢朱野南的狂。“不知道那个很重要的人物是谁,项总也没有明说。”夏侯阳有些漫不经心地说,实际上,他也想知道。“还有谁?不就是那个朱野南嘛!”“啊?林洋洋是朱野南的那个?”夏侯阳有些惊讶,“项总只说是一个很重要的人物的那个,没想到会是他!”“要说重要也重要。这世界变化快,吴秋林的中影中万公司眨眼间就变成了保润万公司,朱野南成了保润万公司的董事长,也一定是保润万公司进入新山河卫视传播公司的一号人物,吴秋林当然在他之下。”秦亦讯若有所思地说,“不过,那会儿,项东方确实不知道那个所谓的重要人物就是朱野南。吴秋林这个孙子,与天荣保润公司的重组在没有开新闻发布会之前,一直把我们蒙在鼓里,项东方哪儿会知道朱野南是谁呀!”“那我们惹不起吧?”夏侯阳像是提醒,也像是试探。“有什么惹得起、惹不起的?”秦亦讯脸上的表情也变化快,这会儿,他又不怎么在乎朱野南的牛×和狂,自信满满地说,“项东方也和我说过这事儿,我当时就说她有点儿小题大做了。有一点我不同意项东方的观点,他们不是每个人都多么多么重要,朱野南再牛×,频道也是我们的,他有什么好牛的?反过来说,不管与谁合作,我们又有什么好怕的?!”

秦亦讯左手握着方向盘,抬起右手用小拇指挖了挖鼻孔,然后话题一转,继续说:“当然,我不是说周瑾琪用谁做主持人的这件事儿,主持人用谁不用谁节目组定,然后报频道过一下,没大问题备个案就可以了。我想说的是,不管和谁合作,不能他们放个屁我们也赶紧听着。合作是双方的事情,朱野南是保润万公司的董事长,但不是新山河卫视传播公司的董事长,新山河卫视传播公司的董事长一定是江南电视台派人担任,这一点一定要清楚。可以肯定地说,新山河卫视传播公司第一任董事长一定是唐逸风,不是他朱野南,更不是吴秋林!夏侯,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夏侯阳想想也是,这秦亦讯并不是只会小姐呀小妹呀的,这话说得有些道理,毕竟是比项东方见识多了些。“有道理!”夏侯阳附和着秦亦讯的见解,心满意足地笑笑。

他笑是因为他心中有数了,《我玩时尚体育》节目主持人的事儿基本上有了一个明确的答案——项东方的意见否定了,林洋洋就否定了,林洋洋否定了,那不就是用斯丽娅了吗!

但他还是故意说了一句:“那,《我玩时尚体育》节目的主持人就用斯丽娅了?”

秦亦讯笑不做声。

可秦亦讯曾经电话里说过,是不是可以考虑用斯丽娅。秦亦讯让考虑,兄弟传媒公司自然是要考虑的。秦亦讯这会儿不说话,便是默认,就如同是在说:“就用那个甜呀蜜呀的斯丽娅呗。”

在秦亦讯的默不作声中,夏侯阳得到了一个答案,却又有了一个疑问:斯丽娅是怎样征服秦亦讯的呢?是投怀送抱?还是云雨?抑或是叫床?

过了片刻,秦亦讯漫不经心地问:“节目名称又加了两个字?”“对,加了体育两个字。周瑾琪说时尚范围太宽,加上体育有个界定。”“也好……松了就紧紧,紧了就松松……”秦亦讯嘴上嘟囔着,自己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因为这时的他脑子里都是斯丽娅。

夏侯阳只好笑而不语。

想着斯丽娅,让秦亦讯咧着嘴乐,多此一举地问:“周瑾琪的公司是怎么定的呢?是想用很骚的林洋洋还是想用斯丽娅?”“这还用问吗?您是行家的眼光啊,您说可以考虑斯丽娅,周瑾琪当然希望用斯丽娅了。可接到项总的电话后,我就没有让周瑾琪急于决定主持人用谁不用谁,看看频道有什么要求再说。我想啊,既然项总说以大局为重,不能因为一个主持人的事情影响江南电视台与保润万公司的合作,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那主持人的事儿怎敢轻易决定呢?当然要听听你们领导的指示了!”

夏侯阳接着又有心无意地说:“其实,就是频道让用林洋洋,周瑾琪也不情愿。您想啊,林洋洋既然是签约艺人,关于报酬的事情就要和经纪公司谈,经纪公司也要挣钱啊,费用高是必然的。再说了,林洋洋有朱野南,一个小小的节目公司惹不起,她好好干还可以,若是不好好干,到时候还不是拿她没脾气?一旦出现这种情况,那还不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啊!”“就是!要是有点儿腕儿的脾气,还真是个麻烦事儿。”“那我就告诉周瑾琪,主持人就用斯丽娅了。”夏侯阳又重复了一遍。

秦亦讯这次没有默不作声,嘿嘿地笑了几声,说:“让周瑾琪她们自己商量决定呗。”“那还商量什么呀?就斯丽娅了!”夏侯阳也嘿嘿地笑,和秦亦讯开起了玩笑,“不过,您告诉我,依您行家的眼光,斯丽娅好在什么地方?”

秦亦讯嘻嘻哈哈的,吭吭哧哧说:“斯丽娅嘛,还是蛮好、蛮有味道的……”

斯丽娅蛮好,究竟是业务好?身材好?还是综合素质好?斯丽娅蛮有味道,究竟是主持人的味道?还是女人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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