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八路:李心田经典作品集(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5-31 11:2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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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李心田

出版社:北京联合出版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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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小八路:李心田经典作品集

两个小八路:李心田经典作品集试读:

第一部

一春天了。一九四二年的春天是寒冷的。从指挥所的窗口望出去,大泽山像一头蹲着的雄狮。天色阴沉沉的。树木还光着枝丫,只有山沟里的野花,已经绽开了蓓蕾。丛生的野草挺着尖儿,像一簇簇锋利的短剑。“啪!”“砰!”远处还传来零落的枪声。“严峻的日子哟!”赵团长自言自语地说,他从窗口沉重地踱到桌子跟前坐了下来。战士们正在指挥所外边谈论着战斗的经过,手里还摆弄着从敌人手里缴获来的武器。但是每次打了胜仗以后的那种纵情的笑声,现在却一点儿也听不到。“孙连长牺牲了!”这个不幸的消息,紧紧地揪住了战士们的心。赵团长双手捧着脸沉思起来。他的心头犹如压上了一块铅那样沉重。“你是党的好儿子,咱们阶级的好弟兄!”赵团长在心里庄严地说,“你为了咱们整个部队的胜利,勇敢地献出了自己的生命!多么坚强的同志啊……”“报告!”赵团长猛听得一声清脆而带有稚气的叫唤,不禁身子一震。他抬起头来,小通讯员孙大兴直挺挺地站在他的跟前。“报告团长,你给政委的信送到了!”赵团长的脸色陡然变了。他激动地打量着孙大兴:这个孙连长的机灵的儿子,乌黑的眼珠闪着光芒,结实的胸脯挺得高高的,两条有劲儿的小腿并得紧紧的,身子站得笔直,活像一棵茁壮的小杨树。“多像他的爸爸呀!”赵团长想,“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对这个十三岁的孩子来说,实在太沉重了!暂时还是别告诉他吧……”“没有别的事了吗?”孙大兴小心地问。他感到团长的神色和平常不大一样。“噢,没有了。你去吧!”赵团长还没有拿定主意。孙大兴举手敬了个礼,敏捷地转过身去。刚走到门口,赵团长却把他叫住了:“大兴,你别忙着走。”“是!”孙大兴转过身来,疑惑地望着团长。赵团长走过去拉着孙大兴的手,让这孩子坐在桌子前面的一张方凳上。他心里还在盘算:“事情迟早都要告诉他的。但是还是迟一点儿开口吧,即使迟一瞬间也好。最要紧的,得让这孩子心里有个准备……”孙大兴不安地瞪着眼睛,他觉得团长今天严肃得有点儿奇怪。团长对着孙大兴坐了下来,用爱抚的眼光看着这孩子,沉痛地说:“孩子,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孙大兴的心骤然“怦怦”地跳起来。团长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你的爸爸,牺牲了!”“啊!”孙大兴猛地站了起来,脸色立刻变得煞白,“怎么……怎么……”团长紧紧拉住孙大兴。这孩子一头扎到团长怀里,“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团长的喉咙哽塞了,他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抚摩着孙大兴的背,轻轻地对他说:“大兴,不要太伤心。你的爸爸牺牲得很光荣。他阻住了伪军王子舟的增援部队,使咱们能够顺利地消灭王庄的日本鬼子。他为党和人民立下了功劳。人民会永远纪念他的。他虽然牺牲了,他的精神将永远地鼓舞着我们大家……”赵团长越说越激动,孙大兴一个劲儿地哭泣,并没有完全听进去。忽然他抬起头来,脸被复仇的怒火烧得通红,含满泪水的眼睛向周围巡视了一下,瞥见床头放着一支驳壳枪,他什么话也没说,扑到床前抓起了驳壳枪就往外跑。团长急忙喊:“大兴,你上哪儿去?”孙大兴头也不回,冲出了大门。团长一边喊“拉住他!”一边追了出来。孙大兴已经被两个战士拉住了。他还在使劲儿挣扎,嘴里嚷着:“放开我,放开我,我要给爸爸报仇!”团长赶到孙大兴跟前,一把夺下孙大兴手中的枪。战士们都围拢了来。“我要报仇!叔叔,给我爸爸报仇……”孙大兴“呜呜”地哭着说。“仇是要报的。”赵团长抚着孩子的脑袋说,“而且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仇。”战士们看孙大兴哭得这样伤心,都想从心里掏出许多话来安慰他。可是有什么话才能减轻这个小战友的痛苦呢?大家面面相觑,都不作声。赵团长向周围的战士扫视了一遍,双手捧起孙大兴的脑袋,抹了抹他脸上的泪水说:“大兴,别哭了。你的爸爸并不是白白牺牲的。他一个人消灭了几十个鬼子。在他的掩护下,咱们一个排的同志都安全地撤了下来。他牺牲得非常英勇、非常光荣。”“团长说得对,大兴,”一个战士说,“孙连长是咱们革命战士的榜样。”另一个战士说:“孙连长为了打日本鬼子,为了咱们穷人得到解放,牺牲了自己的生命。咱们一定要为他报仇!”“大兴,别哭了。”许多战士同声说,“咱们一定为你的爸爸报仇!”孙大兴睁大了含满泪水的眼睛,向周围看了一遍。他看到每一个战士叔叔的脸色都那么严肃、那么真挚,心里不由得暖烘烘的。他忽然觉得自己太孩子气了,怎么光知道哭呢?团长用胳膊搂住孙大兴的肩膀,一边走一边说:“你看见了吗?同志们都发誓要给你的爸爸报仇哩!这不只是个人的仇,这是国家的仇,人民的仇。在战斗中牺牲的任何一个战士,人民都要给他报仇的。”“嗯!”孙大兴轻轻应了一声,渐渐止住了抽咽。“战士们说得对,”团长又轻轻地拍了拍孙大兴的肩头,“你的爸爸是咱们革命战士的榜样。咱们都要向你爸爸学习。你也应该向你爸爸学习哩,学习他的勇敢,学习他永远忠于人民的品质。”“嗯!”孙大兴用袖子使劲儿抹了抹脸。他挺了挺胸膛,觉得爸爸的高大的身影,就站在他的面前。正在这时候,魏参谋匆匆跑来了,递给赵团长一份情报。团长打开一看,有力地挥了一下手,对魏参谋说:“立刻下令,准备转移!”大兴觉得有点儿突然,部队打了胜仗,为什么要转移呢?他正想问,团长已经开口了:“大兴,你快点儿去收拾收拾!天黑以前,咱们就要开拔!”天渐渐地亮了,雄伟的大泽山抹着朝霞,显得更加壮丽了。站在大泽山上可以望见东方的大海。一轮红日,从海天相接的地方冒了出来。湛蓝的海面上泛起了无数跳跃的金色的光点,闪得人睁不开眼睛。山谷里升起了淡红色的雾,初春的早晨是多么美丽、多么恬静呀!独立三团昨天在王庄歼灭了一股下乡“扫荡”的日本鬼子,为了摆脱敌人的纠缠,连夜向山里转移。一夜急行军,他们整整翻了七个山头,走了六十多里路,进入了大泽山的西山套。战士们一个跟着一个,在蜿蜒的山路上行进。山石被夜露打湿了,滑得厉害。敌人已经被远远地甩在后面了。战士们一边走,一边又悄悄地谈论起昨天的战斗来。孙大兴却一句话也不说,夹在队伍中间默默地向前走。同志们在谈论什么,他也没听见。爸爸的影子,又出现在他的面前:高高的身子,宽宽的肩膀,脸色又黑又红,下巴上长着硬刺一样的胡子茬儿……孙大兴分明记得他八岁的那一年,妈妈在地主家帮工,受到了少东家的侮辱。妈妈一气,上吊死了。爸爸夜里翻进地主家的高墙,用菜刀砍死了少东家,连夜背着他逃出了家乡,在外边流浪了半个年头。后来八路军来了,爸爸带着他投了八路军。爸爸自小受苦,从来没舒展过眉头,连话都不爱多说一句,脾气显得挺倔。自从参加了八路军,他立刻变得开朗起来,跟同志们有说有笑,好像换了一个人。一高兴,他就纵情地哈哈大笑,笑声老远都能听见。打起仗来,他十分勇敢。在一次激战中,他用刺刀一连撂倒了八个日本鬼子。同志们都叫他“孙快刀”。后来,爸爸当了连长,他……山路更窄更陡了。队伍走到一段断崖上,左边是四五丈深的山谷,右边是两三丈高的绝壁。战士们一边前进,一边一个一个地向后传:“小心!”“……爸爸对战士们多好呀!就像对自己的亲弟兄一般。”孙大兴还在沉思,没有注意到山路的陡险,“冲锋陷阵的时候,爸爸总是跑在最前面;撤退的时候,总是落在最后。每天晚上,爸爸总要看战士们都睡稳了,自己才休息……”“小心!”前面的战士招呼孙大兴。“小心!”孙大兴心不在焉地说了一声。谁知道他自己脚下一滑,身子一歪,就向深谷里滚了下去!“哎呀!”战士们惊叫起来,伸手想拉住他,却已经来不及了。孙大兴顺着陡坡骨碌碌滚了几滚,幸好他手快,一把抓住了峭壁上的一丛山枣树,身子就挂在悬崖的半山腰里。三班班长王玉成往下一看,孙大兴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吓得心“怦怦”直跳,连忙喊道:“大兴,抓紧!坚持一下,我马上把你拉上来!”几个战士迅速地解下绑腿带,交给王班长。班长把自己的绑腿带也解下来了,接在一起,又怕不结实,把两根合在一起,一头拿在手里,一头挂到悬崖腰里,又高声向下面喊:“大兴,抓紧!抓紧!”孙大兴浑身火辣辣的,脑子里“轰轰”地响,心“扑通扑通”乱跳。下面是几丈深的山涧,他不敢低头看。忽然看见上面挂下来两根绑腿带,他就伸手把它紧紧抓住,听凭同志们把他拉到了悬崖顶上。“摔伤了没有,大兴?”战士们围过来关心地问。孙大兴浑身发麻,同志们这样问长问短,使他感到很不好意思。他咬着牙想站起来,谁知道身子刚支起,有一条腿却不当家了,立刻又倒在地上。“怎么了?”王班长连忙扶住大兴。孙大兴一看自己身上:裤子被扯破了,膝盖露在外面。左膝盖被石头割了一条两寸多长的口子,血不住地向外流。他觉得胳膊肘也火辣辣的,抬起手来一看,原来也碰烂了,手上还扎着几个山枣刺,好几个小口子也在隐隐地出血。“快向后传,喊卫生员来!”班长王玉成说。“喊卫生员,有人摔伤了!”战士们一个传一个,向后面喊。王玉成和战士们把孙大兴抬到路旁的一块平地上。不一会儿,从后面跑来两个人:一个是宋军医,一个是小卫生员武建华。武建华挤在人丛里,他看孙大兴摔成这样,不由得埋怨地说:“大兴,大兴,你是怎么掉到山沟里去的?”孙大兴抬头看看是武建华,回答说:“我也不知道呀!脚底下一滑,骨碌一下子就滚下去了。”“哎呀,你不会小心点儿呀!人家……”武建华还想说下去,王班长推了他一下,说:“你这个卫生员问得倒怪有意思的,他是自己愿意掉下去的吗?”武建华涨红了脸,低下头去,赶紧替孙大兴脱鞋。他是孙大兴最要好的朋友。两个人年纪一般大,脾气又挺合得来。他刚才听说孙大兴掉到山沟里去了,吓出了一身冷汗;跑来一看孙大兴摔得浑身是伤,安慰的话说不上来,反倒埋怨起来了。大兴懂得他的心思,倒一点儿也不怪他。宋军医把孙大兴的伤口一处处都洗干净了,然后用纱布裹了起来。孙大兴提好了裤子,又想站起来,谁知道刚支起腿,身子就歪倒了。武建华赶紧把大兴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说:“来,我扶着你,慢慢地走。”“我能走,我自己走。”孙大兴挣扎着,要把小武推开。“小武,你让开。”王班长一把拉开小武,自己蹲在孙大兴面前说:“来,我背你。”“不,不!”孙大兴更不肯了,连连说,“我能走,我能走!”班长不听他的,两只大手伸到背后,毫不费劲儿地把大兴托在背上,站起来就走。正在这个时候,团长骑着马瞧大兴来了。“怎么样啦?”团长跳下马来,问孙大兴。“没有什么,就碰破了点儿皮。”孙大兴一边回答,一边趁机从王班长背上往下坠。团长皱着眉头,他看孙大兴手上、胳膊肘上、腿上全缠着纱布,摇了摇头,拉过自己的马来,向班长王玉成说:“叫他骑着马走。一路上好好地照顾他。”孙大兴本来就在埋怨自己给班长和同志们添了不少麻烦,团长这一回又要把马让给他骑,他更觉得过意不去了,急忙喊道:“团长!你骑马,我能走……”“别逞强了!路上小心点儿吧!”团长嘱咐了一声,头也不回地顺着又陡又斜的小道,一溜儿小跑追赶前面的队伍去了。二太阳快落山了,朝西的窗子上,还留下一抹淡淡的余晖。孙大兴刚摔伤的时候,倒并没感觉到十分疼。在马上骑了几个钟头,现在躺在老乡的床上,他渐渐觉得腿上、胳膊上、手上疼得像针扎火烧一般。指挥所就设在隔壁屋里,他怕扰乱团长和政委,咬着牙忍受着,连哼都不哼一声。他还在埋怨自己太不小心。想起方才挂在悬崖上的情景,他不由得闭上眼睛,暗暗地说:“真危险啊!”战士们在外边来来往往,有说有笑,他却一个人躺在屋里,真是太寂寞了。忽然看见房门轻轻地推开了,伸进来一个圆溜溜的脑袋。孙大兴高兴地喊了出来:“小武!”“你好点儿了吗?”武建华走进来,轻轻地问。“没有什么。”孙大兴用手撑着床沿儿,坐了起来。武建华看看孙大兴,才半天工夫,他的脸好像瘦了许多,还带点儿青色,眼睛也显得有点儿呆板。武建华知道,这不是由于受了伤,而是孙连长的牺牲,使大兴的精神受到了沉重的打击。他对大兴笑了笑,便坐在床沿儿上,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煮熟的鸡蛋,递给大兴:“给你。”“哪儿来的?”孙大兴没有伸手去接。“房东大娘给我的。”“怎么能随便要人家的东西呢!”孙大兴说。“我哪是要来的!”武建华连忙解释说,“我们昨天转移的时候,房东大娘硬要给我个鸡蛋,我说什么也不肯收。后来走到半路上,觉得口袋里好像有个什么东西,伸手一摸,嗨!原来老大娘偷偷地把鸡蛋搁在我口袋里了。”武建华一边说,一边笑。孙大兴也笑了,便说:“给你的,你就吃吧!”“我不吃。你是伤员,给你吃。”武建华把鸡蛋塞在孙大兴手里。孙大兴知道武建华是一片真心,不吃反倒对不起他了,便把鸡蛋磕破了,剥了皮,掰成两半,递了一半给武建华。“你一人吃吧!”武建华说。“不!一人一半。”武建华看孙大兴很固执,只好接过半个鸡蛋,陪他一块儿吃。吃完了鸡蛋,武建华向孙大兴说:“我要向团长要求,不在卫生班了。”“上哪儿去?”“上通讯班,和你一起当通讯员。”“当通讯员比卫生员好吗?”“那当然!”小武说,“当通讯员碰巧能捞着打仗。”“你还没有枪高呢!能打仗吗?”“谁说我没有枪高,”武建华站起身来比量着,“马枪才到我鼻子下面。”孙大兴笑着直点头:“对,你向团长要求吧!当通讯员,咱俩在一块儿。”两个孩子正说得高兴,团长笑吟吟地进来了。武建华连忙站起来,孙大兴也想赶紧下床。团长摆摆手,叫他们俩全坐下,他对小武笑了笑问:“怎么?你要改行?”“嗯,我想当通讯员。”武建华认真地说。“我不同意。”团长摇了摇头,“都去当通讯员,谁当卫生员呀?卫生员的工作也挺重要呀,没有卫生员,打仗负了伤谁给治?革命分工嘛,干什么都一样。大兴受了伤,要是没有你们医务人员,行吗?”武建华和孙大兴都咧着嘴笑起来。团长问孙大兴:“怎么样了,走路碍事吗?”“不,不碍事。”孙大兴说着,就要从床上下来。武建华连忙把他按住。“不行,”武建华说,“你不能走路。一走路,膝盖上的伤口就更难长好了。”“谁说不能走!”孙大兴有点儿火了,他就怕团长再让他骑马,咬着牙要站起来。团长上前按住他,说:“小武说得对,你还不能走,躺下吧!”孙大兴朝小武瞪了两眼,无可奈何地躺了下来。武建华说:“你就是不能走嘛,还瞪眼干啥!”孙大兴就怕听这句话。他一赌气,把脸转向里边去了。团长心里在好笑。他知道孙大兴这孩子很要强,性子执拗。这样的孩子要成为一个真正的战士,还须经过许多锻炼哩。他在一张小板凳上坐下来,问孙大兴:“说说吧,你是怎么从山崖上摔下去的?”“我……”孙大兴不好意思地转过脸来,“我光顾想我爸爸啦,没注意,脚底下一滑,就摔下去啦!”“是呀!”团长沉重地点了点头,说,“这样的事,谁碰上都要难过的。咱们要坚强些,要挺得住,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父母也都死了。”“也都……”孙大兴睁大眼睛望着团长。“嗯。”团长点点头,“不过他们都是饿死的。”“饿死的?”武建华还没有听说过。“是的。”团长说,“我十三岁那年,家乡闹水灾,地里没收成。我家欠了地主的租子,家里好几天揭不开锅。有一天,我出去捞水草,回家一看,妈妈饿死在床上,爸爸倒在房门口。我去拉他,他吐了两口黄水,也死去了……”团长的声音越来越低沉。他看到两个孩子眼眶里都闪着泪花,才感觉到把空气弄得过于沉重了,便笑着说:“你们都比我幸运,这么小的年纪,就参加了革命队伍。我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还在外面要饭呢!等到你们的儿子长大的时候,他们就不会像咱们一样了。”“我们……”武建华不由得笑了起来,“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呢!”“也不会太晚呀!”团长满怀信心地说,“到了那个时候,就没有人挨饿了,因为那个时候没有人剥削人了。咱们大家全都能过上好日子了。你们知道吗,那叫作什么社会呀?”“是社会主义社会!”孙大兴抢着回答。“对!”团长说,“咱们现在流血牺牲,就是为了把敌人打倒,把日本鬼子赶出中国去,好把国家的大权掌握在咱们手里,来建设社会主义,叫天下的穷人全过上好日子!”两个孩子聚精会神地听着,脸上的表情非常兴奋、非常认真。团长接着说:“我们要打倒敌人,敌人却并不甘心死亡。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免不了要流血牺牲。但是咱们相信,咱们的流血牺牲,一定会取得很好的成果!”两个孩子眼睛眨也不眨一下,激动地望着团长。“将来咱们胜利了,咱们要给英勇牺牲的烈士立一个纪念碑。”团长用手比画着说,“把烈士们的名字全写在上面,让人们世世代代都不忘记他们。”“全都写在上面,那能写得下吗?”大兴问。“写得下。”团长说,“只要写上‘为革命牺牲的烈士永垂不朽’这几个字,就把每个烈士全写上了。大兴,你爸爸的名字,也在这上头了。”“爸爸!”孙大兴心里念叨着。在他的眼前,真的像树起了一座雄伟的纪念碑。这时候,魏参谋匆匆走了进来,向团长小声说:“鬼子[1]和二鬼子大约有两个营,又跟踪追来了。”“怎么?”团长站了起来。魏参谋说:“七里沟的群众来报告,敌人已经进沟了,看样子要奔这里来。”“咱们必须马上转移。”团长说完,便和魏参谋一起走了出去。武建华看了看孙大兴,埋怨说:“还得转移!看你怎么办吧,又不能走。”“我……”孙大兴气呼呼地说,“你为什么向团长说我不能走呢?”“我不说,你也是不能走呀。你别怕,我给你想办法,叫军医给你找一副担架。”“不,我不要!我爬也要自己爬着走!”武建华不听他的,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屋子。屋子里只剩下孙大兴一个人了。他看看自己的腿,腿上裹着的纱布隐隐地渗出血渍。他把两条腿从床上挪下来,手支撑着床沿儿站在床前,试着迈开步子。伤口痛得像针扎一般,他咬着牙刚走了三步,就再也支持不住了,膝盖一软,栽倒在地上,伤口震得钻心地痛。他没有叫喊,一手扶着床沿儿想站起来,可是用尽力气试了两次,都失败了。他难过极了,眼泪成串地直往下掉。班长王玉成正好端了一碗面条出来。他看见孙大兴倒在床前,吓得“哎呀”一声,急忙放下碗,把大兴抱到床上,一边说:“大兴,你怎么自己下床来了!”“部队又要转移了,可是我……”孙大兴低下了头。“你愁的是这个呀!没关系。”班长笑着说,“你不能走,我们背你。全班每人背你十里路,一夜保险走个百儿八十的。放心吧,快把面条吃了,待会儿好走。”班长把面条端到孙大兴床前,拍拍孙大兴的肩膀,便走出去了。孙大兴看着面条,一点儿也不想吃。他想:“我真的得让人背吗?不能!我不能给同志们增加负担。”他又慢慢地挪下床来,先把身子站稳,才试着迈步。这一回总算挺住了,没有跌倒,但是每走一步,伤口都像刀割一样地痛。他在屋子里来回走了两趟,痛得浑身都汗透了。他忽然觉得肚子饿了,坐下来端起面条,就大口大口地吃起来。“解决了!解决了!”武建华跑回来,高兴地向孙大兴说,“军医说,一定给你搞副担架。”“什么担架,我不要!”孙大兴放下碗,没好气地说,“我自己能走。”孙大兴说着又站了起来,慢慢地走了几步。“嗨!”武建华摇了摇手说,“行起军来,像你走得这样慢,那可完了。”“要走得快,我也行呀!”孙大兴不肯认输,咬着牙快走了两步。可是第三步还没迈出去,他已经痛得脸色铁青,身子直摇晃,汗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流。武建华急忙把他扶到床上,埋怨说:“看你!快别再走了,不行就是不行嘛!”孙大兴瞪了武建华一眼,把头偏过一边,也不知道是生武建华的气,还是生自己的气。忽然他听见隔壁屋里团长在说话:“……环境太残酷了。这孩子又摔坏了腿,只好让他插下来了。”孙大兴连忙拉了一下武建华,两个孩子都侧着耳朵听。“是呀,”这是政委的声音,“我们天天要和敌人转圈子。这些孩子跟着部队,太劳累,也太危险。我们也不可能很好地照顾他们,还是让他们插下来好。”“我打算把大兴和小武全插到刘集。”“老靳的意见怎么样?”“老靳很高兴,他说,他正需要助手呢!”“你舍得这两个孩子吗?”“有什么办法呢?好在时间不长。等情况好转了,就接他们回队。”“部队马上就要转移,老靳今晚上能带他们走吗?”“能。老靳一会儿就来。”两个孩子听说要他们离开部队,都吃了一惊。孙大兴咬着牙站起来。武建华立刻会意了,用肩膀架着大兴,两个人一步一挨,吃力地走到指挥部门口,一起喊道:“报告!”“进来!”是团长的声音。武建华把门推开,孙大兴一歪一拐地走到团长跟前,气呼呼地敬了个礼。“报告团长,我哪儿也不去!”“怎么?你已经知道了?”团长看了看孙大兴说,“好吧,那咱们就来谈谈。”团长让大兴和小武坐了下来,平静地对他们说:“这是团里的决定,像你们这么大的小孩子,要插下来,有家的暂时回家,没有家的就隐蔽到老乡家里。最近的情况,你[2]们也知道。鬼子、二鬼子,还有顽固派联合在一起对付咱们。部队天天要行军,跟敌人转圈子。你们跟着,腿都会跑断的。”“不,我绝不离开部队!我爬也要跟着部队走!”孙大兴的声音微微颤抖,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团长懂得孙大兴的心情:爸爸才牺牲,又要马上离开部队这个大家庭,心里是够难过的。但是当前的环境,不允许他改变方才的决定。他就回过身来问小武:“小武,你怎么样?”“我……”武建华眼珠转了两转,说,“我也不愿意离开部队。但是我服从命令。”“对,服从命令,这是革命军人必须做到的。”团长委婉地说,“你们暂时插下去。等情况一好转,我就派人接你们回来。”孙大兴满肚子委屈,眼泪簌簌地掉下来,恳求说:“团长,让我留下吧!我爸爸的仇还没报,我不能去当老百姓……”孙大兴喉咙哽住了。“谁叫你去当老百姓呢!”团长笑着说,“你们插了下去,还有重要的任务交给你们哩!”武建华急忙问:“什么任务?”团长说:“协助一个同志,当部队的眼睛和耳朵,懂吗?”武建华点点头说:“懂,就是当侦察,搞情报。”“对。”团长也点了点头,“跟敌人斗争,有各种不同的形式。有时候需要在战场上,面对面拼刺刀;有时候却要钻进敌人的心脏去,作各种隐蔽的斗争。你们插下去,不过是换了一个战斗岗位罢了,仍旧受组织的领导。大兴,你总该满意了吧?”正说着,一个木匠背着工具箱走进来了。孙大兴一看,原来是二区的民运股长靳锡五,只听得政委向他说:“老靳,咱们团长正在做说服工作呢!”老靳放下了工具箱,爽朗地笑着说:“好啊,思想打通了,免得以后闹思想问题。”团长向老靳打了个招呼,对孙大兴说:“你看,靳股长不也当了老百姓了。”孙大兴心里正纳闷儿,便问:“靳股长,你怎么当了木匠了?”这一问,团长和政委都笑了。老靳笑着说:“二鬼子占了刘集,嫌刘集没有个木匠,我就去干这个活儿了。”团长说:“孩子们,你们该明白了吧!要炸掉敌人的碉堡,就得把地雷埋在碉堡里面。老靳,大兴方才还闹情绪哩,他说不愿当老百姓。”“哈哈,当老百姓。”老靳又大笑起来,“咱们这一辈子是注定了,当什么也得干革命。”“老靳啊,要让你多担点儿心了。”政委说,“他们都是革命的后代,也是咱们的希望。”老靳拍拍两个孩子的肩膀说:“出不了岔儿,你放心吧,政委。有我,就有这两个孩子。”团长又把大兴和小武端详了一遍,严肃地向他们说:“团党委决定,你们俩就跟靳股长插在刘集,以后直接受区里领导。刘集是个两不管的地方,情况很复杂。你们无论如何都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要知道,你们是组织中的一员,自己一暴露,就会给革命带来极大的损失。”他伸出双手,一只手拉住一个孩子,说:“你们年纪虽然小,但是已经是革命战士了。一个战士,应该具有这样的品质——要服从组织,要忠于人民。”两个孩子点着头。他们知道,既然是党委的决定,就一定要严格执行。团长回过身向老靳说:“他们俩暂时归你指挥了。”老靳兴高采烈地说:“好呀,那我就多了两个小兵。”政委又叮嘱说:“老靳,你既要注意他们的安全,又要让他们经受些锻炼。只有实际的斗争,才能锻炼出坚强的战士来。”老靳向孩子们笑了笑说:“闲不着,我们那里,斗争热得像火一样哩!等会儿天黑了,我就来带他们走。”老靳背起工具箱走了,团长对孩子们说:“小武,把大兴扶回去休息一会儿吧!到了靳大叔那里,你先好好照料大兴,把他的伤养好。你们俩千万要记住,要听靳大叔的话。”三刘集这地方,原先是八路军的根据地。后来八路军撤走了,汉奸队又来住了一段时间。汉奸队在这里常常受到八路军袭击,不敢待下去,也撤走了。刘集就成了个两不管的地方了。说是“两不管”,其实两下又都管着:明地里有汉奸队的保长经常派捐要款,可是暗地里,又有八路军的工作人员领导着人民同敌人做斗争。靳锡五同志过去是刘集北面白河区的民运股长。后来刘集让敌人占领了,组织上就派他到刘集来开了个木匠铺,暗地里领导人民和敌人斗争。他就像孙悟空钻进了铁扇公主的肚子,随时可以抓住敌人的心,叫敌人疼得满地打滚儿。在刘集的西街上,住着一位刘振羽大爷,是个忠厚耿直的庄稼人。他只有一个女儿,嫁在掖县邵家村,现在家里就剩下老两口子,种着一亩多菜园子。八路军独立三团住在刘集的时候,团长和政委就住在他家里。老靳带着孙大兴和武建华两个来到刘集之后,把大兴留在自己的木匠铺里当学徒,把小武插到刘大爷家里,改名邵建华,对外人就说是刘大爷的外孙。武建华每隔两三天,晚上就偷偷溜到木匠铺去,替大兴看伤换药。过了一个多月,大兴的伤口就长好了,能跟着老靳学着干活儿了。可是小武怎么办呢?老靳和刘大爷一商量,把他送到刘集小学去上学。刘集小学设在一家祠堂里,只有四个班,六七十个学生。武建华在家里念过两年书,就插在三年级。他按照老靳的指示,在学校里一面念书,一面团结教育周围的同学,跟他们讲抗日的道理,让他们知道,中国有共产党、有八路军、有毛主席,就一定能打败日本鬼子,消灭汉奸伪军。伪保长田瘸子的儿子田家林,也在这个小学里念书。他父亲仗着日本鬼子的势力欺压老百姓,这小子也仗着他父亲的势力,常常欺侮同学,连老师也不放在眼里。有一天放午学的时候,小学生排着队走出校门,田家林戴着值日袖章,走到队伍旁边。他一边歪眉瞪眼地看着同学,一边得意扬扬地挥着胳膊喊:“喂,走好,走整齐啦!咱们来唱个歌,唱《大东亚进行曲》,一二!”田家林自己领头张开了嘴唱:旭日升,耀光芒,扬子江上锦龙翔。…………几个年纪小的学生,有一句没一句地跟着他唱起来了。武建华向后面的同学努努嘴,眨眨眼睛,又悄悄拉了拉前面几个同学的衣服。大家立刻会意,你拉我一下,我扯你一下,都紧闭着嘴,不作声了。只剩下田家林一个人的破锣嗓子在嚷嚷。田家林没趣地停了下来,瞪着眼珠子喝道:“喂,怎么不唱了?唱呀!”同学们都不理睬他。武建华小声地向身旁的同学说:“别唱这个汉奸歌。来,咱们唱《枪口对外》,一二!”武建华一领头,几个学生便放声唱:枪口对外,瞄准敌人,一枪打一个,一步一前进!…………一下子,小学生全跟着唱了起来。大家越唱越振奋,越唱越有劲儿。田家林在一旁却发了慌。今天他是值日领队,要是让他爸爸或者别的汉奸二鬼子听见了,那还了得。他扬起胳膊,队前队后来回跑,嘴里嚷嚷道:“不许唱!不许唱!谁领的头!”同学们瞧他狼狈成这样,越发提高了声音唱:我们是铁的队伍,我们是铁的心,维护中华民族,永做自由人。…………田家林听见武建华唱得最响亮,跑过去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气势汹汹地问:“你唱什么?”“我唱歌。”武建华说。田家林气得眉毛竖了起来:“不许唱这个!”武建华也把眼一瞪:“不许唱这个,唱什么?”“唱‘旭日升’!”武建华头一偏,轻蔑地说:“我不会唱那个歌!中国人不唱那个歌!”“你说什么?”田家林使劲儿把武建华往外拉,“走,见老师去!”“不去!”武建华想甩开田家林,可是田家林死劲儿揪住他不放。同学们平时最恨田家林,看他这样霸道,就一齐拥了过来:“干什么,你凭什么抓人家?”“你要管还早点儿呢,还没当上保长哩!”“你别凶,汉奸饭吃不长!”田家林又羞又恼,还是不松手。武建华再也忍不住了,下面用脚一勾,上面用手一推,把田家林推倒在地上。田家林摔了个四脚朝天。同学们都哈哈大笑起来。有个学生喊道:“田家林,家里有床不睡,干吗睡在地上呀!”还有几个学生一齐有板有眼地念起来:“小保长,田家林,处处向着日本人。为啥向着他?是你干爸爸!”“哈哈……”大家都笑个不住。田家林脸红得像猪肝。他从地上爬起来,饿狼似的向武建华扑过来,嘴里又是哭,又是喊:“告诉俺爸爸,非揍死你!”武建华恨透了这个小汉奸,正想趁这个机会狠狠地揍他一顿。他举起拳头,忽听见旁边有人重重地咳嗽了一声,转过脸一看,原来是刘大爷。他连忙住手,忍住气跑到刘大爷跟前,叫了声:“姥爷。”小保长知道跟武建华打架占不了便宜,嘴里谩骂着溜走了。刘大爷用带点儿埋怨的眼光看着小武,对他说:“谁叫你跟人家打架!快跟我回去!”武建华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来,跟在刘大爷背后,向家走去。他这时候才埋怨起自己来:“刘大爷和靳大叔再三叮嘱我不要暴露,怎么自己这样沉不住气呢?图一时的痛快,到底有什么好处呢?”他不敢看刘大爷的脸色。刘大爷和小武默默地走着,谁也不作声。快到家了,他们看见隔壁刘三柱家门口围着一大群人。只听见刘三柱在人丛中大声说:“没有粮食,家里好几天都揭不开锅了,真是一颗也没有。”又听见一个人恶狠狠地喝道:“妈的!这家没有,那家没有,叫我们喝西北风吗?你今天不交粮食,跟我们见日本人去!”“随你的便吧,”刘三柱不软不硬地回答说,“反正逼着也是死,饿着也是死。”刘大爷心里明白,这是群众有组织的抗粮。他和小武挤进了人群,看见门口站着几个凶神似的伪军,伪军班长叉着腰、瞪着眼,对刘三柱说:“你说没有,我可要翻,翻出来你说怎么办?”“没有,你翻也是没有。”刘三柱嘴里这么说,脸色却有点儿不太自然。伪军冲进门去,在外间屋到处乱翻,坛坛罐罐砸得满地都是,却一颗粮食也没找到。一个伪军就要去搜里屋。刘三柱急忙抢前一步,用身子挡住了里屋的门说:“老总,里屋你不能去,我老婆正在月子里。你不能去!”“去你妈的!”伪军推开刘三柱,横过枪托来就要打。刘大爷向站在旁边的乡亲们使了个眼色,喊道:“老总,公事是公事,也不能不讲点儿人情呀!”他走上去挡在刘三柱面前,顺手推开了伪军手里的枪,接着说,“老总,谁家没有个生男养女的呀!人家正在月子里,你怎么好往人家屋里闯呢?”“怎么?”伪军把眼一瞪,“你少管闲事,我们光管要粮,不管别的。你给我滚开!”伪军举起枪,要打刘大爷。六七个身强力壮的庄稼汉挤到刘大爷身旁,齐声向伪军喝道:“别动手打人!”有一个还故意撞了伪军一下,几乎把伪军撞倒。“怎么?怎么?你们要怎么样?”那伪军倒退一步,叫起来。伪军班长也霎时间吓愣了。刘大爷走到伪军班长身边,把声音放软了些说:“老总,谁不是人生父母养的?总得照顾照顾别人的老婆孩子呀!你不就是咱们前村的人吗?按说,都是不远的乡邻,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做事总得留个退步,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哩!”伪军班长听刘大爷话中有话,耷拉着脑袋不作声了。刘大爷接着说:“我知道弟兄们也难,可是老百姓更难呀!能有一点儿办法,谁敢跟官家顶呢?老总,你多包涵点儿吧,宽限几天,让他再想想办法。”伪军班长偷偷看了看周围,只见大家都攥着拳头,脸色不善,就改变口气说:“我们也不想出来挨骂。日本人催得紧啊,我们跑了三天,就收了那么点儿粮食,回去没法向上面交代呀!”“是呀,是呀!”刘大爷点头说,“这年月大家都难啊!你就多担待点儿,再到下一家看看吧!”伪军班长只怕事情弄崩了白挨揍,正好借着刘大爷的话下台阶,就向伪军挥了挥手,没滋没味地蹩出门去了。刘大爷从刘三柱家出来,就向小武说:“你先回去吧,我到老靳那儿去一趟。”说着就奔老靳的木匠铺去了。老靳正和孙大兴在院子里锯木板。他看见刘大爷匆匆忙忙地走进来,知道有事,就吩咐大兴看着前门,自己拉着刘大爷,一起到后边的小屋里去了。到底出了什么事呢?大兴正在纳闷儿,忽听得街上一阵吆喝,几个伪军押着十几个扛着粮食的老乡过来了。“这不是抢来的粮食吗!”孙大兴眼都气红了,“喂饱了日本鬼子,还让他们来杀咱们中国人!不,不能,我得让靳大叔想办法。”孙大兴三脚两步奔到后院,看见小屋的门关得紧紧的,却听到靳大叔在屋里轻轻地说:“这批粮食绝不能让鬼子吃到嘴。上级指示说,鬼子现在前方后方全闹粮荒。我们把粮给他断了,就掐住了鬼子的喉咙。”“可是他们抢到不少了。”刘大爷说,“我刚才到保长家去看了看,敞篷底下堆的全是粮食。听说明天就要运走。”“不能让他们运走!”老靳斩钉截铁地说。“能叫部队来打吗?”刘大爷问。“不行。部队最近有别的任务,不能来。”“那怎么办呢?”孙大兴听到这里,眼珠转了几下。“不行!”他对自己说,“我得找小武商量去。”孙大兴在刘集住了三个月,三天两头看见伪军到村里来抢粮逼款,欺压老乡们,心里早憋着一股子气。这一回,他再也忍不住了,飞似的跑到刘大爷家里,一把拉住小武,什么话也不说,钻进了屋子后面的菜窖里。“什么事呀?”武建华问。孙大兴把刚才听到的说了一遍,兴奋地说:“咱们烧二鬼子抢的粮食去!”“谁叫咱们去的?”“我想的办法。”“你想的?”武建华愣了一下,“靳大叔知道吗?”“他不知道。”孙大兴说。“那不行。”武建华说,“这样干是违反纪律的。”孙大兴摆摆手说:“这怎么是违反纪律呢?靳大叔不是说了吗,这批粮食绝不能让鬼子吃到嘴。”“这不行。”武建华坚持说,“要干,得先跟靳大叔说说。”“不能说。”孙大兴固执地瞪了小武一眼,“你想想看,咱们要是说了,靳大叔还能放心让咱们去干吗?一定又说咱们的年纪太小,没有经验。准不让去。咱们先干出点儿成绩来,让靳大叔他们瞧瞧,以后有什么任务,就会放心交给咱们去干了。我刚才听刘大爷说,粮食明天就要运走。要干就在今天夜里。”武建华听孙大兴这么一说,心里也有点儿活动了,便说:“你打算怎么干呀?”“放火烧,烧得它一干二净。让鬼子喝西北风去。”孙大兴压低了声音,兴奋地说,“我负责侦察地形,搞刨花。你去搞一瓶煤油。别忘了一人带一盒火柴。”“好是好,可是不跟靳大叔说,行吗?”武建华心里还有点儿犯嘀咕。“咳,只要事情办好了,还怕什么。”孙大兴生怕小武说出去,“你呀,就是胆子小。”“谁胆子小?”武建华说,“你要上天,我也敢跟你去。”快半夜了。天上布满灰色的浓云,到处黑黝黝的,空气又闷又热。在田保长家里看守粮食的十几个伪军,正围着方桌赌牌九。煤油灯照着一张张挂满汗珠的油光光的脸。他们呼五喝六,彼此粗野地叫骂着,不管是输是赢,都在桌子上狠命地摔着骨牌。抢来的粮食,堆放在屋子外面的一个草棚底下。伪军们越赌越起劲儿,早把粮食给忘了。孙大兴和武建华悄悄地摸到保长家的后墙外边,武建华蹲下身来,孙大兴踏在他的肩膀上,翻上墙头,又伸手把小武也拉了上去。两个孩子轻轻地跳下墙去,蹑手蹑脚地走进草棚。孙大兴把两口袋刨花全掏出来,塞在粮食堆缝儿里,武建华把一瓶子煤油浇在刨花上,接着“刺啦”一声,划着了火柴,把刨花点着了。火光照亮了孙大兴和武建华紧张的脸。两个孩子转身就跑,熟练地爬上了墙头。正好这时候,伪军班长出来小便。他看见院子里烟雾弥漫,草棚里火苗直往外蹿,急忙喊道:“着火了!快来呀!”他抬头一看,火光里有个人影正翻过墙头去。他又大声喊:“放火的逃了!快出来追呀!”自己从腰里摸出手枪,也翻过墙头,紧紧追赶前面的两个黑影。屋里的伪军一听失了火,都慌乱地跑出来。“救火呀!”“抓人呀!”院子里嚷成了一片。田保长披着衣裳也赶出来了。他抓起一面破锣,跑到街上乱敲乱喊:“失火了!快来救火呀!”街上乱了起来,伪军东奔西跑,又喊捉人,又喊救火。老乡们披衣起来推开门一看,见是田保长家失火,又都把门关上了。急得那十几个伪军嘴里乱骂,挨家敲门找水桶。等到他们找到水桶,提了水来,草棚里的粮食早已烧成了灰,还烧掉了保长家的一间房子。这边的火还没救熄,那边伪军班长却快要追上孙大兴和武建华了。他隐隐约约看到前面跑的是两个孩子,一心想抓活的,一边追一边大声吆喝道:“站住!再跑我就开枪啦!”两个孩子头也不回,只顾拼命往前跑。跑到岔道口,孙大兴把小武猛向小巷子里一推,说了声:“快往北跑!”他顺手从地上摸了块石块,回过身来,向伪军班长扔过去。说也巧,石块正好砸在伪军班长的脚骨拐上。伪军班长喊声“哎哟”,发狠一扣扳机。孙大兴听见后面“砰”的一声枪响,急忙把身子往墙根上一贴。他看小武跑进小巷子里去了,便放开脚步,继续往前跑。伪军班长这一枪,却吓坏了木匠铺里的老靳。老靳本来打算夜里到区里去汇报情况,忽听见街上人声嘈杂,走到屋外一看,是保长家起火了。他心里一动,想起下午看见大兴收拾刨花来着,而这时候还不见这孩子回来,说不定这孩子……他正在着急,忽听一声枪响,便顺手抓起一把斧头,奔到后院,翻过院墙,向枪响的方向跑去。这时候,伪军班长快要追上孙大兴了。老靳在黑暗中看到有两个人在奔跑,一个逃,一个追,追的那个还气喘吁吁地喊:“你跑不了啦!快站住!我开枪啦!”老靳急忙向墙拐角里一闪,把身子贴在墙上。他看见一个矮小的人影从前面跑过,后面追上来的,分明是一个伪军。他立刻把腿往外一伸,伪军班长被绊了一下,“扑通”趴在地上,还来不及喊叫,老靳的斧头已经“咔嚓”一声砍了下去。孙大兴不知道背后发生了什么事,仍然拼命往前跑。老靳追上来小声说:“大兴,我在这里。别跑了,快跟我回去。”孙大兴一听是靳大叔的声音,才停了下来,呼呼地喘着粗气说:“大叔,我……我……”“回家再说,快走!”老靳一把拉住大兴就走。老靳和孙大兴还没有回到家里,伪军已经来挨户搜查了。靳大婶听见大门被敲得“嘭嘭”响,捏着一把汗,从里屋走出来问:“谁呀?”“快开门!查户口!”几个伪军在门外凶狠狠地叫道,“妈的,再不开就砸门啦!”靳大婶急得在院子里团团转,心里忙着编词,忽然听到后院“扑通扑通”两声,老靳和大兴回来了。靳大婶又惊又喜,还来不及问,老靳挥了挥手,示意她去开门,自己拉着大兴,跑进里屋去了。靳大婶一开门,四个伪军闯了进来。靳大婶装作睡眼惺忪地问:“干什么呢?老总,半夜三更的。”“查户口!”一个伪军气势汹汹地说,“你家几口人?”“三口。”“都在哪里呢?”伪军一面问,一面用手电筒到处照。靳大婶撩开里屋的门帘,眼睛一扫,心里有了着落,从容地指着床上说:“那是我们当家的,病了,吃了药在发汗。”伪军用手电筒向床上照了照,见老靳蒙着被躺在床上,露出半个脑壳。他走到床前掀开被子一看,老靳额头上果然在冒汗。靳大婶慌忙过来把被子掖好,赔笑说:“老总,别给凉了汗。”“还有一个呢?”伪军问。“噢,在那边的屋里。”伪军跟靳大婶走进小套间,看见屋子西头的一张床上,躺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睡得很沉。伪军又用手电筒前后照了照,没发现什么,便挥了下手说:“走!”靳大婶送伪军出了大门,把门闩上。老靳起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走到大兴床前问:“你怎么搞的?”“用刨花掺煤油烧的。”孙大兴翻身坐起来,兴奋地回答道。“谁叫你烧的?”老靳的声音沉重而严厉。“啊……”孙大兴听出老靳的口气不对,“我自己想的。”“哼,你自己想的!”老靳更生气了,“你在部队里就是这样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吗?真是无组织、无纪律!”孙大兴挺不服气,他想:烧的是敌人的粮食,这难道错了吗?便噘着嘴说:“我不能眼看着敌人把粮食运走。”“对!可是你把自己暴露了。”老靳点上一袋烟,闷闷地吸着,“光着腚戳马蜂窝,就会把马蜂引到自己身上来。懂吗?你想过没有,这样一暴露,会给组织带来什么后果?”孙大兴心里难过极了,没想到干了这么一件轰轰烈烈的大事,不但没受到表扬,还要挨批评。他一来气,就随口说了句:“我绝不连累组织。”“想得倒好。”老靳冷笑了一声,“你出了问题,敌人就不会追究了?我知道,你不想连累组织,可是这由不得你。你应该先跟我商量一下。你干的事,我得全部负责。”孙大兴猛然清醒过来,他想:“对呀,要是我出了问题,靳大叔怎么向团长交代呢?刚才要不是靳大叔,结果不知怎样哩!要是让敌人抓住了,还会不牵连到靳大叔吗?刘集的组织不是就会遭到敌人的破坏吗!哎呀,真险!这样冒冒失失地想干就干,乱子可得闹大啦!”大兴想到这里,汗珠顺着脊背直流。老靳看大兴一声不响,似乎感觉到了自己的错误,便把声音放得柔和了些说:“你勇敢,这很好。但是我们是干革命的。干革命不能随随便便,要对组织负责,也就是对人民负责。你瞧着吧,你今天打了一个闪,明天敌人就会打雷。”孙大兴想:“这话好像听谁说过。哦,政委说过。那时侯只觉得这话很对,却没有去好好想过。这回有了教训,以后再办事情,可不能老图一时痛快了……”“大叔,明儿天一亮我找小武去。”孙大兴突然抬起头来,看着老靳说。“干什么?”“把你刚才说的话告诉他。”“哦,用不着。”老靳说,“这么大的事,做外公的还能不好好教训他的外孙一顿吗!”四粮食被烧掉的第二天,伪军中队长田仑赶到刘集来了。田仑是田保长的叔伯兄弟,排行老三。因为他一只眼睛大,一只眼睛小,老是斜着眼睛看人,大伙儿背地里又都叫他田三斜子。田三斜子气得像一只疯狗,一摇一晃地闯进田保长家的大门,一脚把地上的那面破锣踢得老远。田保长正在屋里抽大烟,听见外面“当啷”一声,欠身向外骂道:“妈的!谁呀?”抬头一看,见进来的是田仑,他急忙站起来,换了一副笑脸说:“吓吓,是老三哪!快坐下,快坐下。”田仑一屁股坐了下来,溅着唾沫星子恼怒地说道:“大哥,你管的这个地面太不像话了!粮食放在你家里都会被烧掉,真太不像话了!”田保长苦笑着摊开两只手:“老三哪,这不能怨我呀!你们的弟兄不也在这里吗?”“全都是他妈的饭桶!”田三斜子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田保长赔着笑脸,两手捧起大烟枪说:“老三,老远跑来,先抽上两口再说。”田三斜子毫不客气,往床上一躺,接过大烟枪,凑在烟灯上,一边抽,一边说:“日本人吩咐下来啦,要在这里修一座炮楼。”“修炮楼?”田保长刚躺下,急忙又坐了起来。“嗯,这是日本人的命令,五天之内必须把炮楼修好。”“哎呀,我说老三哪!”田瘸子抓了抓脖子,“这个事不好办哪!人工、材料,都不好张罗。再说,炮楼一修起来,以后咱这个地方,仗可就打得更多了。”田瘸子就是这号人,他甘心给日本鬼子当走狗,可是他是一条癞皮狗,只指望仗着日本人的势力搜刮几个钱就行了。他害怕打仗,怕一打起来,刘集就可能解放,连他吃饭的狗盆也会给打翻了。田三斜子的眼睛更斜了:“那没有办法,日本人叫修就得修。谁叫你不把粮食看管好,让八路给烧了!日本人在这里修炮楼,也是为了保护你呀!要是八路军一来,咱们脖子上这个,也不牢靠哩!”田三斜子说着,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瓜。田瘸子想起被斧头砍死的伪军班长,心里一阵哆嗦,舔了舔嘴唇说:“好吧,修就修吧!”当天晚上,保长派保丁通知各甲甲长,叫每户派一个人到刘集北头去修炮楼。第二天吃过早饭,没有一个人去上工。保丁挨户催,可是很多人都下地干活儿去了。没下地的人,也都躺在床上装病。结果也没有叫去几个人。第三天,田三斜子调来十几个伪军,一早就跑到各家去,用枪硬逼着出工。锄地的也不让下地,割草的也不让上坡,连有病的也要从床上拉起来,一律要去替日本鬼子修炮楼。修了七天炮楼,才只有半截高。这天晚上,刘大娘搬张凳子坐在门口做针线活儿,眼珠却溜溜转地来回张望着。在后面的小草屋里,几个人围着老靳在开会。老靳说:“区里有指示,敌人的炮楼,无论如何不能让它修成。刘集这个地方,是咱们活动的必经之地。要是安上炮楼,住上敌人,咱们的活动就要大受限制。”刘大爷说:“可是不修不行啊!大伙儿也反抗过。二鬼子挨门挨户逼着,谁不去也不行。”孙大兴插嘴说:“就让他们修,等鬼子住上了,叫咱队伍来把他们端了,不就完了吗!”老靳摇摇头说:“不行,敌人住上了,再打就麻烦了。”“怎么办呢?”大伙儿都期待老靳出个主意。老靳沉思了一会儿,说:“我再到区里去请示一下。目前,大家尽量磨洋工,绝不能让敌人把炮楼修好。”第二天,孙大兴又跟大伙儿一起去修炮楼。他和一个青年农民抬着一块石头,嘴里哼着“哎唷,哎唷”,从山上走下来。两个人左晃右摆,走两步退一步。监工的伪军一背过脸去,孙大兴便说:“搁下,搁下。”两个人把石头放下,把扁担放在石头上,坐在扁担上歇气。孙大兴瞅着那快要修好的炮楼说:“妈的,快要修起来了。”青年说:“炮楼修起来,一住上二鬼子,以后就更受罪啦!”他向孙大兴做了个鬼脸,说,“你坐好,我拉屎去。”“你去吧!”孙大兴小声笑着唱起来,“磨洋工,磨洋工,拉屎撒尿三点钟。”青年耸耸肩,向远处一个篱笆厕所跑去。一个老头儿挑着两块石头从山上下来,孙大兴便喊道:“王大爷,够累的喽,来,歇一会儿吧!”老头儿摆摆手,递了个眼色,小声地说:“田三斜子来了。”孙大兴一转脸,果然看见田三斜子和田保长一起走过来了。这田三斜子正在发脾气哩!“你还想吃不想吃这碗保长饭呀?”田仑冲着田保长说,“日本人限五天修好,今天都八天了,还没修起来。你叫我怎么向日本人交代?”田保长指着快修好的炮楼说:“这不就快了吗?只差尺把高了,今天晚上准能完成。”两个人来到孙大兴跟前。孙大兴还是悠闲自在地坐在那儿。田仑斜楞着眼向保长说:“你瞧,净来这么些半大的孩子,还滑得跟油似的,能干活儿吗?”说着扬起鞭子向孙大兴抽过来,“你他妈的不快抬,还坐在这儿享福!”孙大兴向旁边一躲,皱起眉头说:“那个人拉屎去了。”“真他妈的是懒驴上磨屎尿多!”田仑愤愤地和保长一起向炮楼走去了。孙大兴朝着他们的背影啐了一口唾沫,骂道:“狗汉奸羔子!”为了这天一定要把炮楼修好,田仑亲自在工地上督工。他命令伪军逼着大伙儿加紧干。一直干到天黑,把炮楼修好了,田仑才让收工。他看着修好的炮楼,得意地想:这一回又能在日本人跟前领赏了。因为有了上次烧粮的教训,他临走的时候命令:晚上要派个岗哨在炮楼跟前看守。老乡们疲倦地离开工地。他们一面往回走,一面回过头来看那才修起的炮楼。那炮楼就像一座山,压在大家的心头。孙大兴也不断回头来看那新修起的炮楼。他恨不得立刻把它拔掉!回到家门口,他看见靳大叔背着工具箱刚好从外边回来了。那工具箱沉甸甸的,里面像是装了什么东西。两个人走进屋里,老靳就低声向大兴说:“快去把小武找来。”孙大兴知道有事,连忙跑到刘大爷家,把小武拉了来。老靳把门掩上,让靳大婶在前面的屋里看着,自己领着两个孩子走进后面的小屋里。小屋里没有点灯,月牙的微光从窗外射进来。孙大兴和武建华心里都很紧张,不断交换着眼色。老靳叫他们俩坐下,小声地说:“现在有一个重要任务,需要咱们一起去完成。”“什么任务?”两个孩子一齐问。老靳看着他们俩,声音放得更低、更有力地说:“去把敌人刚修好的炮楼炸掉。”“炸炮楼!”两个小鬼的心“突突”地跳起来。“什么时候?”孙大兴问。“就在今天夜里。”老靳说。孙大兴高兴极了。他忽然想起烧粮的事,忍不住问道:“这不怕暴露吗?”老靳赞许地说:“大兴,你这个问题提得好!不过,这一回不是怕暴露的问题了。第一,敌人已经怀疑刘集有咱们的组织。修这个碉堡,就是想加一把锁,来钳制咱们的活动。咱们必须抢在敌人下锁之前,把这把锁砸掉。第二,斗争还有策略,我们炸了碉堡,再布置个迷魂阵,让敌人摸不透是谁干的。”两个孩子听得眉飞色舞。老靳又说:“砸掉这把锁,还关系到我们部队的活动。你们想,敌人在刘集一安上据点,碍手碍脚,我们的部队行动就不便了。所以我们必须搬掉这块绊脚石。”“对!”两个孩子觉得老靳说得真有道理。老靳又说:“斗争有时候是软的,有时候是硬的。敌人伸出拳头打咱们,咱们既然不能躲,就不能白挨打,而是要把他的拳头砍掉。”“对,炸掉它。”武建华说,“叫二鬼子知道点儿厉害。”老靳说:“区委十分重视这个任务。在武器弹药很缺乏的情况下,还拨给了我们一包炸药和一个大地雷。我们一定要很好地去完成。”“炸药!”大兴高兴得几乎拍起手来。他知道炸药是很稀罕的,不到节骨眼儿上,是舍不得用的。老靳接着说:“区里原来还要派两个人来,后来考虑到他们出来进去都不方便;二来呢,”老靳故意停下来,微笑地看着两个孩子说,“大叔相信你们俩能够协助我胜利完成这个任务。政委不是说过吗,不能让你们闲着,那就到实际斗争中练练翅膀吧!”“大叔,现在就去吗?”孙大兴迫不及待地站起来说。“别忙,”老靳说,“还有准备工作要做呢!坐下来吧!”老靳把活动计划向两个孩子做了交代。这时候,月牙已经西斜,小屋里显得更黑了。“锵!锵!”街上更锣敲了两响,已经是二更天了。新修起的炮楼,在月光下投下了长长的影子。一个伪军持着上刺刀的枪,在炮楼下面看守着。“啪!”离炮楼不远的地方,不知什么响了一声。站岗的伪军竖起了耳朵听。“啪!”又响了一声,分明是从炮楼的左边发出的。“谁?”伪军警觉地向炮楼左边走去,走了大约一百来步,却什么也没有发现。他刚想往回走,“啪”,前面又响了一声,还看见几点迸出来的火星子。伪军急忙向冒火星子的地方跑去,原来是一个小孩儿,蹲在那里放爆竹。伪军火了,大骂道:“妈的!扰乱治安,找死吗?”孩子一听见骂声,马上站起来就跑,可是跑了不远,又蹲下来放起爆竹来。伪军更火了,气呼呼地追上去。放爆竹的孩子是武建华。伪军一离开炮楼,老靳和孙大兴就从炮楼旁边闪了出来。老靳拿着张开机头的匣子枪,站在炮楼外面对孙大兴说:“快去吧!”孙大兴抱着一包炸药和一个大地雷,迅速地摸进了炮楼。他放下炸药和地雷,用小铁铲在地上挖了个坑,把地雷放进坑内,又把炸药包放在碉堡内壁的一个方洞里。这一切他做得非常准确迅速。老靳探头进来看了一下,又到外面放哨去了。孙大兴刚收拾好,老靳又探头进来小声问:“好了吗?”“好了。”“动手吧!”老靳说完退了出去。孙大兴擦着火柴点燃了炸药包上的导火绳,立即钻出了炮楼。老靳看见大兴出来了,摸出一张纸来,贴在离炮楼不远的一所房屋的墙上,然后拉着孙大兴,一口气跑出了好远。伪军追武建华没追上,怕炮楼里出事,急忙跑了回来。跑到炮楼跟前,忽然“轰隆”一声巨响,那伪军随着破砖碎石一起被炸得飞到空中去了。伪军中队长田仑听见“轰隆”一声,已经心惊肉跳,一听说是碉堡被炸,马上带着一队伪军,赶来现场察看,只见硝烟弥漫,新修起的炮楼变成一堆烂石头。田仑又怕又气,浑身一个劲儿地打战。一个伪军跑来说:“报告中队长,那边墙上有一张布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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