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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5-31 21:15: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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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王敦

出版社:中信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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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离大学城

逃离大学城试读:

作者的话

不写出来,就可惜了

这是一部“软科幻”的“校园灾难小说”,校园版“狂人日记”,共12万字,由大学中文系教师王敦和他的90后学生王今、杜瀚翔、阮随(笔名)、王逸凡、王海旭合写,来反思高校的“大学城”办学模式。在虚构的设定中,2019年秋,由孙逸仙大学附属医学院精神病科医师所辑录的病例案卷被出版了。患者们的自述,无法也无需用“事实”来验证。不管这些故事是否真地发生过,都相信能帮助我们揭开“大学城”谜团。小说里各个故事都是独立的,同时又构成气息相通的整体。不敢说这种写法有多好,但至少比韩寒的《独唱团》更贴近大学地气吧。

如果这部小说显得与主流趣味格格不入,那么这本身就意味着文学与社会的盲点与悲哀。目前国内还没有一部文学作品能直戳10多年来大学扩招和校区化生存所带来的疏离、异化感。迄今为止,《三重门》是关于中学生活的。随后在韩寒名下出现的《一座城池》、《像少年啦飞驰》等,虽然与大学生活沾边儿,但是显然与真实的学习、求职、考研压力与迷茫,没有过多交集。近年来90后奇葩作家“女版韩寒”顾异(“少林修女”)的《生于一九九叉》也是如此。目前大量存在的玄幻、穿越、悬疑、暗黑、治愈、北漂,以及“中国的博尔赫斯”式小说、“新伤痕文学”等,提供给青年读者各种奇技淫巧、文艺、温情、安慰或放纵,但鲜有直戳校园日常生存本身的作品。另外形形色色的“致青春”之作,仍然是回避了我们这些正经八摆上大学的“青春”的存在感。试问当今的多数大学生和毕业生,你们觉得,真实的学府里面的焦虑与理想,真的能和以中戏、电影学院为模板的青春,完全吻合吗?有句话说:“越是民族的,就越是世界的”。可翻译为:触摸真实的存在感,才能超越自己的群体,获得广泛、真切的理解,为了别人,更为了我们自己。

为什么是“逃离”?因为文学、文艺,骨子里往往是关于逃离的。《红楼梦》是从“情天幻海”的逃离,《狂人日记》是从“五千年吃人历史”的逃离。《家》是五四青年从封建宗法制的逃离。娜拉的出走是从性别牢笼的逃离。逃不出来的如祥林嫂,则成为殉葬品。你也可以联想到《飞越疯人院》《肖申克的救赎》《麦田里的守望者》等。潜意识里的这种从大学城“逃离”的念头,我们很多同学都自发地有过,不是吗?

为什么是“科幻”?因为“科幻”的弹性和容量大,成为了能够面对“当下”进行发言的少有顶用文体之一,是“为人民服务”的一种方式,是认真的,不是文字游戏。韩松说:“中国现实最大的一个问题,是荒谬感。比卡夫卡的小说还要荒谬。很多东西表面上十分正确、严肃,但恰恰是这样,它显得尤其荒谬……现实太科幻了,我们怎么写得过它?”在科幻中有“硬科幻”和“软科幻”之分。我们这个绝对是“软”的,如果乔治·奥威尔的《1984》和王小波的《白银时代》也可以算是“科幻”的话。

文学离不开疯狂,如鲁迅《狂人日记》,如莎翁《李尔王》。当然,这书的作者们——70后大学教师王敦和他的中文系90后学生王今、杜瀚翔、阿随(笔名)、王逸凡、王海旭——不是精神病人,而是清醒的洞察者。本书的美术设计光度寻(笔名)也和文字作者们来自同一所校园,就读于国际金融学院。我们觉得,大学最需要的是人文环境,在里面求知的学生,不仅要接受专业知识教育,还得汲取一方水土的文化精华。而大学城制度,却是把学生给存栏在“富士康教学楼”里面,在知识流水线上点名打卡。在这样的大学城制度下,无论是学生还是老师,都会有压抑、挫败感,而作者之一的王敦是老师群体里面反应比较生猛的一个。2009年,作为海龟博士新教师的他,奔波到珠海校区上课的时候,就写下了这样的随想:

珠海校区主教学楼无疑是线条优美的建筑杰作,如同一个硕大无朋的条状宇宙空间站,君临在珠海唐家湾那宛若宫崎骏所手绘的青绿山水之深处。低年级本科生就如同外星人或天线宝宝或花园宝宝或喜羊羊一般优游在如此幽闭的异度空间,与他们的寂寞心灵所唯一呼应的,就是春季求偶期间岁月湖及宿舍楼附近牛蛙震耳欲聋的彻夜吼声。

珠海校区与主校区之关系,又如同世界之都罗马与偏远的罗马海外行省的关系。崎关车大巴奔驰在广珠公路上,从早到晚,给童男童女送来了老师、通识、博雅,和马克思列宁主义,又准时把这一切都带走。After dark,黑暗笼罩了湖水、草坡、牛蛙,笼罩了正在上网的童男童女。而明天又会是新的一天。当旭日升起的时候,从罗马的方向又会送来新的秩序与光明。

从那时起,这样的想法就在不断发酵、冒泡。2013年5月,王敦在人人网发表了一个招募写作团队的帖子,寻找小伙伴和他一起把想法变成现实。他们在豆瓣上建立了一个秘密小组“大学城”——进行线上线下的写作和讨论。70后王敦是从北大中文系毕业的“前”文艺青年。他的90后中文系小伙伴,是现任文艺青年,散布于不同的年级。他们有男又有女,有婉约有奔放,朋友和巡游圈又蔓延到全国各地的学府,对校园有多方位的感受。大家的文字风格、生活体验各有亮点,而且都不去讲什么大道理,如同在一线战壕里摸爬滚打的士兵,写出了能让总司令部汗颜的实况。恩格斯曾经评价狄更斯的小说对英国19世纪资本主义社会的记述,说是比所有编年史家做的加在一起都要多。我们对“大学城”的记述,庶几也想这样罢。当然,我们的趣味,风格,不是19世纪英国的,是21世纪中国的。

我们分别是:

王敦(王熊daddy),学术和文学二重身but one piece,长相比实际年龄小,70后,微胖,但音色雄浑优美,以教书为乐。现在是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副教授。美国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东亚语言与文化系博士。2013年夏开始牵头写作此书的时候,是中山大学中文系副教授,文艺学教研室主任。

王今,90后,广东广州人。希望做个有趣的家伙,逐渐改变世界。忠于理想,面对现实。

杜瀚翔,女。名霸气足,或以为男,待见真身方知非然。名之霸气虽盈,实乃一寻常女子。生于东北,迁居岭南,普粤均通,然肤黑,或以为广府人也。

阿随(笔名),90后,7月生于江南。因贪恋家乡而逼自己远走,从而得以在外重新审视之。外在温和圆柔,骨子里是摧不破的倔强。内里有一池呼之欲出的声响,在尝试用各种艺术形式来将之解放。

王逸凡,生于一九九四年,河北邯郸人,中文系在读。相信内心纯洁的人前途无量。

王海旭,泡在大学里百无一用的小年轻。平日懒散,行止适意。心里也有那么几件该认真的事儿。

光度寻(笔名),90后,潮汕人。以草木虫鱼为乐,热爱纯真和自然,相信天行有常。

最后来说说这一写作的不易。我们没有作家的头衔和光环。教师王敦有科研和教学的本职工作,小伙伴们也散布于不同年级,各有各的课业和生活,这个写作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不务正业。因为是多头写作,时间轴要拉长。当大家都交稿后,王敦继续默默地咀嚼、反刍、修改,最后定稿已经到了2015年5月了。我们这一波作者已经身心交瘁。激情已用尽。作者中毕业的毕业,读研的读研,或者“改邪归正”。就这样吧。你们读者是否会珍惜呢?还是让小说艺术本身来说话吧。请开始阅读文稿——

一、小艾的病例:荒岛奇遇

【孙逸仙大学附属医院精神病科邓医师致读者:“荒岛奇遇”不是小说,是一份“自我叙事治愈疗法”的记录,无法也无需用“事实”验证。如下是记录下来的病人自我叙事梗概:一次逃课,使得该病人(中文系大二学生小艾),在亚洲第一长500米教学楼天台,重逢了在树上生活的怪人阿本。他们在湖边讨论南朝昭明太子的《文选》,并在颇为惊险和诡异的情境中,结识了一度只愿用手机短信进行交流的研究生宅男阿三。此时,珠海大学城的水位持续上升;日出和日落出现了紊乱;牛蛙军团将图书馆包围。逃难的小伙伴们不幸被违法人员抓进了由体育馆改造而成的高科技监狱。当他们终于有机会离开的时候,眼看着太阳将不再在这里升起,关于大学城的记载将永久地从历史中抹去。他们惊讶地发现,他们努力想逃离的大学城,是否曾经存在过,都成为了一个问题。小艾大脑里的记忆存储投影,牵动了高层……】

2019年4月31日

多年以后,当我(小艾)得到彻底治愈的时候,仍然不断回想起2019年的4月31日,那是在珠海校区看到阳光的最后一天。

时钟指向上午十一点。晨曦穿透黑幕。

拥挤的车站是帝国的生命线所在。如同帝国海空军设在塞班重镇的军用机场,每日的马达轰鸣就是帝国的脉动。班车平常是整点必开:开向广州主校区。这是幼齿伊甸园的珠海孤岛与大陆唯一的联系。【医师批注:4月不可能有31日。日出时刻不可能是上午11点。逻辑、事实和语言的紊乱,就不逐一指出了。语言紊乱症候分为两种,语序轴线(语法结构)紊乱,和修辞替换轴线(词汇运用)紊乱。病人小艾是后者。对她来说,“帝国”=孙逸仙大学本部,“生命线”=校区交通,“塞班岛重镇”=珠海大学城校区,“军用机场”=车站。】

但现在,“生命线”危在旦夕,日出和日落也愈发不稳定。

售票处外面的空地,Station Coffee咖啡馆,停车坪,地铺连绵不断,从500米教学楼东头的A区,一直延续到F区和逸仙大道。电子屏关了,歪斜地叠贴着两张纸:“票已售完!”“发车时间未定,勿问!”一个多星期之前,票就卖光了。迟来的阳光,照耀着分成了两支的排队长蛇阵,一条蜿蜒地爬到了榕园广场,另一条笔直地拐到了体育馆。

而太阳这一露脸,就如同把温水一下子烧沸腾了。甚至还有叫卖食品和生活用品的,都喧嚣起来。倒还真是有一个例外者。只见他蜷缩一团,头埋在书包里面,窝在Station Coffee的门旁呼呼大睡。

我(小艾)跌跌撞撞地到了那人跟前,一边喊“师兄”一边拍着他的背,见没效果,就开始摇晃,称呼变成了“阿三”。那人的眼皮渐渐撑起来,小艾才松了手。“让你来买票的,不是来睡觉的。”

阿三打了个哈欠,“尽是要票的,没人想卖票,给多少钱都不干。想着歇一歇,一睁眼就看到你了。”似乎感觉到对方的焦虑,他又挪近了一点,“放心,天黑的时候他们不敢开车进来的,肯定赶着这亮堂的时候进来。”

突然,轰鸣的马达划破了寂静,如同在1945年,从塞班岛的外海传来帝国海军试图解救帝国陆军的象征性炮击。“沸水里的青蛙们”,纷纷窜跳。车还没停稳,就里三层,外三层,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小艾和阿三反应过来时,已经被挡在了最外层。越过茫茫的人头,看见车门缓缓打开,检票员“排好——”的话刚离口,她的高贵冷艳腔突然转成了颤音,“别……别……别挤呀!”节节败退,都快退到了车厢中部。众人瞄准入口,一拥而上,推揉,撞人,卡位,抓头发,如同越战最后,越共已经攻入西贡时,从美国大使馆撤退的最后一架直升飞机。

司机是见过世面的,虽一脸疲倦,却毫无惧色,见此情况,果断地关上车门。里面的乘客果断地把外面正在攀爬的人直接推下去。车的油门踩到了底,嗖地一下冲了出去,又是一个突然地急转弯,庞然大物,如F1赛车一般,瞬间掉头。滋滋滋滋,轮胎与地面剧烈摩擦,闪出火星。“骗子!混蛋!救救我们!”心肺揉成一团的哭诉。一群人死命地追。但车子早开出老远了,哪里还见影儿。最后的机会,就这么失去了。

阿三呆呆地看着远方,喃喃道:“逃不掉的,谁都逃不掉的。”“谁?”小艾瞥了他一眼。“All of us.”阿三有三年不说话了。不说则已,一旦恢复了语言能力,让人觉得还是不说为好。“水又漫上了一些了,都快漫到路上了。”“迟早是要漫到这里的。这里要被淹了,整个校区,怕都是要被吞没了。”小艾说。“终究会有那么一天的。看,太阳开始下山了。”

火烧云天际燃烧,红得耀眼,太阳,依旧像个大火球,光芒四射,照透了大半边天。“今天的太阳是从东边落下的呢,格外耀目。”小艾贪婪地看着。不看白不看,看一眼少一眼的节奏了。“又提前了一些,”阿三看了看表,“现在是下午一点钟。”“会是珠海校区最后一次的日落么?”小艾强作镇定。“被生活无边的平庸包裹着,快要窒息了。罢了。敬珠海大学城的最后一次日落。”阿三举起了矿泉水瓶子。

4月20日

日历翻回到4月31日的十一天前,4月20日,故事最开始的时候,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午后。

那时的我(小艾),纵使穷尽所有的想象力,也无法料到之后发生的事。

天阴沉沉的,大半天了,愣是憋着,下不出一滴雨。谁也说不准雨啥时候才能痛痛快快地落下,或许是下一秒,或许是明天。

教室像一个庞大的蒸笼,破旧的电风扇有气无力地转着,发出“嘶嘶”的苟延残喘的声音,一百多个“肉馒头”似乎都快要被蒸熟了。

现在是2019年。孙逸仙大学的装空调事业与亚历山大大帝的远征一样漫长而无止境,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教学楼的空调也不是三五年就能装完的。

左边的那位早已昏睡。右边的那位,正全神贯注地对付着手机——是那个logo为被咬了一口的梨子的著名品牌的新品。小艾坐在中间,困意不断袭来,在将要丧失意识的那一刻,又被尖细而凌厉的声音拉了回来。心漏跳了两拍,背上渗出了一层冷汗,一定神,发现不过是台上的老师讲到了某个激动的点,稍微调高了音量罢了。

在2019年,不同语言之间的翻译切换早已可以通过机器实现同步,但人与人之间的交流障碍却丝毫没有减少,反而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比如现在站在讲台上的这位老师,和小艾使用的明明是同一种语言,却像是两个星球的生物在交流。小艾始终难以理解的是,对于一个简单的内容,这门博大精深的语言可以有成千上万种不同的表达方式,但这位老师则总可以找到其中最为佶屈聱牙复杂看上去高端大气的一种,就像明明是一条看得到目的地的直路,愣是这边砌了一堵墙,那边挖了一条沟,中间夹杂无数乱七八糟的指示牌,凭空多了不少障碍,千辛万苦好不容易绕了过去,发现不过还是那么点儿简单的东西。再七彩斑斓的泡泡,戳穿了不也是一滩肥皂水。

老师的声音渐渐微弱,脸则渐渐明晰。粉底之下,岁月的痕迹若隐若现。豆大的汗珠从发梢跃下,砸在了额头上,又顺着浅浅的沟壑流淌,所经之处,脂粉随之化开。不一会儿,已是一块块的白,一块块的黄,面积不断扩大,形成了蝶形、心形、圆形等多种形状,颜色不断加深,表面逐渐隆起,红肿,渗出了乳白色的液体。皱纹一条接着一条涌现,相互交错,如同沟壑纵横的黄土高原。水分迅速蒸发,毛孔迅速扩大,皮肤干枯得犹如橘子皮。从发梢到发根,黑色逐渐褪去,一簇簇干枯的白发涌现。青筋根根爆出。

小艾的脑子一片空白,心一下接一下重重地撞击着胸膛,嘴巴张得大大的,推了推身旁熟睡的同学。同学猛醒,惺忪的睡眼中充满了疑惑。“看……老师……脸”小艾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每一个音都在颤抖。那同学戴上了眼镜,聚精会神地端详了一会儿老师,又摘下了眼镜,转向了小艾,耸耸肩,“不过是妆花了,又不是第一回了,有必要这么大惊小怪么?”打着哈欠便又趴下了。小艾用余光扫视了一下,发现确实没有太大的异常。都怪这鬼天气,搅得脑子如同浆糊。她摇了摇头,却始终无法将刚才的那一幕忘却,体内的热量不断积聚,四处乱窜,灼烧着五脏六腑,似乎随时能引爆她。

无数枝蔓从凳子底下飞速攀升,缠绕,想要挣脱一切,逃离。

下课铃适时地响起,老师踏着高跟鞋,一摇一摆地去了洗手间补妆。强大的逃离感控制着小艾,她飞奔上楼顶的天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风,从海边涌来,混合着水气,夹杂着咸味,从鼻腔滑下,在口中散开,弥漫到了舌尖。

白色的T恤被风灌得满满的,鼓鼓的。高中的校服,胸前,白的刺眼,背后,沉沉的绿。背部和腰间开始发痒,鼓起的小包密密麻麻,遍布全身。手脚自然垂下,变得又细又长。眼眶酸疼,眼球不断胀大,并向外突起。嘴巴拉成了一条线,扁而宽。舌头异常柔软,迅猛地弹出,卷起了一只蚊子,又收缩回了口腔,滑落了腹中,甜滋滋的。幽幽的恐惧与奇妙的幸福交织,脑子逐渐空白,耳中只剩下了嗡嗡声,确定目标,迅速出击,弹无虚发。想起曾经脚上斑斑点点的红肿,大仇终于得报。

吃光所有蚊子的欲望牢牢地在她的脑中扎根,世上有蜘蛛侠,蝙蝠侠,甚至猪猪侠,成为青蛙侠,似乎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以后的生活,白天,潜伏在校园中,正常上课;晚上,变成一只硕大的青蛙,灭尽这个庞大的校园中各种进化变异的蚊子,普通的杀虫剂已经构不成威胁,只有最直接的吞噬才是终极的毁灭。唔,吃蚊子绝不是简单的解决个人生理需要,境界要高!

俗话说得好,人靠衣装马靠鞍。超级英雄,没有一身行头哪儿像话呢。可是,她是女生,不可能像超人那样随便找条三角裤反着穿,资金所限,也不能像蝙蝠侠那样拥有豪华套装。或许,只能捡回一套高中的校服,在胸前用荧光笔写一个大大的“F”,装装样子。

她的出现,对于女性主义研究而言,一定是具有划时代意义的。——第一个,女性的,超级英雄!再也不是男性垄断了,再也不是了!!她可以想象那激动得有些颤抖的嗓音。每一个女孩子家里都会有一本关于她的故事。唔,还会拍成电影,一定要和那充满大男子主义的其他英雄们划清界限。编剧是不是还得给安排一个容貌姣好的少年充当男花瓶,让她也来回英雄救美呢?

作为超级英雄,应该起表率作用。她纵身一跃,身体轻盈,划出一道美妙的弧线。压抑的窒息感如同火山般喷发,洪亮似牛叫。牛叫,莫非,连普通青蛙都不是,是牛蛙?

一道霹雳划破了天空,大雨倾盆而下,浇了个透。朦胧中,面前站着只蛤蟆,皮肤粗糙,身材臃肿,移动缓慢,眼眶边有圈浅浅的黑色,像是戴了副眼镜。它咧开了嘴,吐出的竟是洋文:“图森破!”单词刚一离开大嘴,便化在了雨中。凉凉的,湿湿的。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小艾模模糊糊感觉到一个巨大的黑影笼罩着她。于是她下意识地积聚着力气,突然一下击向黑影。“哎哟!”黑影发出了一声尖叫,捂着脸,踉跄地后退了几步。

小艾慢慢坐了起身,仔细地端详着对方——从轮廓,身高,体型一直到发型,有种熟悉的感觉。脑海里闪出三个关键词:岁月湖、《文选》,树。散落的记忆被重新串起。“诶,你是不是上周……岁月湖……在树上钓鱼。对,你就是那个人,我认得你。”小艾一拍脑门喊道:“想起来了,阿本,对,阿本!”“出手那么狠!”阿本揉着头重新走近。“还说呢,我一上来,就看见你四仰八叉地睡在了石凳上,口水流了一地。”“哪有!”小艾下意识地摸了摸脸,并用余光扫视着椅子上的水迹,“那你也可以叫醒我的嘛?”“叫醒你?你确定你能被叫醒?刚才都天摇地动了。天一下子黑了起来,后山刮来的狂风吼得人心惊胆战,最可怕的是那雷声,惊天动地的,感觉这亚洲最长的教学楼都要被震碎了。重点是,你这样都没醒。我的声音跟雷声比起来简直就像蚊子一样细,能叫得醒你吗?”“你这个时间跑上天台来做什么?”小艾反问。“那你又怎么在这个时间上来?仅仅是为了睡觉?”阿本反问。“课太闷了。”两个人几乎同时说出了同样的话,相视一笑。“偌大的教学楼,放不下一个逃课的人呀。”小艾感叹道。

阿本看了一下手表,喃喃道:“时间快到了。”“时间?”小艾不解地望向他,又顺着他的目光飘向了远方。

远处的马路,一个人牵着马慢慢地走着。突然,马发出了一声嘶鸣,猛地挣脱了缰绳,沿着土坡跑下来,飞速冲向了大学城的沼泽地“若海”。那马儿凌空一跃,前蹄踏空,陷入了泥中。它似乎意识到了不对,努力后倾躯体,希望将重心转移到还踏在斜坡上的后蹄上,没想这一下地用力,反倒加速了下陷,四个蹄子都没入了泥中。它连连甩头,挣扎,试图蹦跳,却无济于事,反而越陷越深,泥已经陷到了大腿处。

这时,它的主人已经赶到了,抓住了尚在岸边的缰绳末端。马被扯着挪动了一下,似乎有些松动了,但牵扯着一股更大的力量涌了上去,主人是有经验的,急忙松手往后跳开。马猛地向前一陷,整个身子都扎进了泥水中,试图做一次蹦跳,却耗尽了最后的一丝体力,四肢无法支撑,左边的两个蹄子一软,身体整个地侧翻,它努力地仰着脖子,还是很快地整个没入了泥中。

整个过程,就像一个缓慢而庄严的仪式,生命,似乎就是逐渐被吞噬淹没的过程。“已经是这个星期的第五匹了,天天如此。”阿本轻微地摇了摇头。

小艾呆呆地看着,半天才反应过来阿本的话,心中有些急切的话来不及组织就冲口而出了:“怎么,怎么会这样?没有措施吗?不能阻止吗?那么多条生命呀!”“喏,你看,搜寻队来了,还带着起重机。”阿本指了指大概的方向。“诶,怎么才找了一会儿就收队了,太形式主义了吧?”富于同情心和正义感的小艾气得一下子站了起来。“有什么好奇怪的,象征性地搜寻在这里是再正常不过的,对人尚且如此,何况马乎?”阿本依然悠然地靠着凳子。“所以你也就习惯了?所以你也就麻木了?那么冷血,还真看不出来呀!”小艾咄咄逼人。“那倒不是。只是我觉得这些马都没死,”阿本停了停,换了个更为舒适的姿势,“若海下面嘛,或许有一个特殊的通道,它们只是进去了而已。一般来说,陷入泥浆的马不会那么快沉没。我观察了好几次了,所有的马几乎都是在某一次挣扎失败之后突然侧翻陷入的,那里一定有些不一样的东西,”阿本点了点头,“嗯,是这样的。”“诶?”小艾坐了下来,“这么说来还真有些道理,这一连下了那么多天的雨,岁月湖和隐湖都快溢出来了,这沼泽地“若海”却没什么动静。”“找个机会去看看?”阿本提议。“再说吧。你上回说的树屋,我还没去过呢,记得履行承诺呀!”

以上是小艾第二次遇到阿本的情景。【医师批注:接下来是小艾所讲述的她和阿本第一次相见的回忆,发生在一年前,2018年的4月。】

……“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逸仙周刊》、《仙大青年》、《南都周刊》、《羊城晚报》的记者,日后都在追问。

是的。阿本后来成了一个传奇式的文化符号,一种理想主义、反叛精神、自由和独立人格的象征,如同切·格瓦拉。

如同格瓦拉,阿本的头像被大量复制,不仅出现于壁画、游行、迷笛音乐节等各种公共场合,也出现于邮票、服装、杯子、钥匙链、皮带等生活物品中。他的故事被改编成小说、电影和歌谣,不断传诵。他留下的零散文字,他说过的只言片语,都被整理成了书籍,一版再版……

每当有人用无限羡慕崇拜的语气谈起阿本时,小艾总是淡淡地来一句:“喏,阿本,那个奇怪的家伙,还算挺有意思的。”这句话就像蜜糖一样,迅速引来了一批蜜蜂,争相央求着她多讲些阿本的传奇。这时,小艾往往找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椅背上,缓缓地说:“故事嘛,我是知道一些的,你们姑且听着玩吧。”【医师批注:病人小艾的自我投射?】

……

我(小艾)第一次遇到阿本,大概是在一年前,2018年一个寻常的午后。坐在岁月湖的石凳上,随意地摊开昭明太子《文选》。突然间,斑驳的树影开始晃动,一个影子逐渐覆盖了书和我。

抬起头,迎上的是一双漆黑的眼睛。“对不起,我挡着你的阳光了。”他说着不大标准的普通话。这时,我才看清楚,他坐在一条粗枝上,双臂交叉着。微微泛金的皮肤,乌黑而微卷的长发,高挺的鼻子,摸不准是留学生还是本土的。

他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微微坐正,“柯西莫,来自翁布罗萨,意大利。”

我看了看他,挥挥手:“我是小艾,中文系大一,也很喜欢卡尔维诺《树上的男爵》。”他突然爆发出爽朗的笑声,似乎要掉下来,却又灵巧地扶住了树干,“阿本,晃膀子系,大二,很高兴认识你。”

我回了他一个笑容,便继续看那篇庾信的《枯树赋》。

少倾,从头顶传来声音:“我挺喜欢《枯树赋》的,但又很不喜欢那些赏析。他们总围绕着‘生意尽矣’四字做文章,解析的时候一副历尽沧桑、见遍悲凉的感觉,仿佛没有一定的岁数就读不懂似的,硬将自己对衰老的畏惧牵强附会在这篇文章,强加于可怜的树上。”

这个论断倒是有些意思,我微微抬起头。“依我看嘛,这衰亡本身不值得哀伤,不可改变和无能为力才是哀伤的关键。”阿本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趴在比较粗的枝干上,托着腮。“人生一世,草木一春,与其在这为赋新词强说愁,倒不如Carpe diem,seize the day呀,及时行乐为上。”

说实在的。刚满二十的我,满脑子都是去经历更多有趣的事,实在难以理解历尽繁华走向衰落的哀伤。

他又说:“不过嘛,我倒觉得庾信笔下的树其实都算很幸运的了。至少它们曾经婆娑过;曾经根抵盘魄,山崖表里;曾经节竖山连,文横水蹙;自由地生长着,具有过一种野性的生命力。”阿本看着自己趴着的这棵榕树,慢慢地抚摸着它的纹理,“榕树本应以树形奇特,千姿百态,枝繁叶茂而著称,可以向四周无限伸展,支柱根和枝干交织在一起,盘根错节,像稠密的丛林一样,所以也有着“独木成林”的美称。但看看在逸仙大道两旁的他们,担负着行道树的职责,树干的四周围着一圈低矮的丛木,建成规矩的方形,像牢房的栅栏,生长范围,被限定在了小小的一方天地。长长垂下的气根们,企图冲破边界,深深扎入土里,却总以失败告终,或被剪得短短的,或被编成一条粗粗的辫子,盘在枝干上,像是又绑缚了一根巨大的绳子,更难觅得几分自由。”“这个我知道,修剪所依仗的名号总是那般冠冕堂皇,“挡着行人和车”,“不美观”。这个校园,容得下的从来都是整齐统一,温顺服帖,本能形成一片特立独行景观的榕树,也免不了低下高昂的头,任人摆布,委屈在这窄小的天地。”我也忍不住发了两句牢骚。“所以嘛,最可悲的不是衰老衰亡,而是浑浑噩噩地混了过去,从来没有盛,又何来衰呢?我经常跟珠海校区的这些树打交道,渐渐熟悉了他们的脾性,按理说,这里建了不到二十年,他们还很年轻。但与这个校区的许多东西一样,又都已经老了,过早地老了。”“总觉着好像缺了些什么?”我试探性地问。“大约是缺了一种自由,压抑了活力,抹杀了灵性。这时,我总是会想起广州校本部的树,虽不修边幅,却枝繁叶茂,绿意葱葱,可以相对自由地生长,真好。”阿本的眼神中充满了羡慕和向往。“难道树木们也盼着回迁?”我笑着问他。“哈哈,这个就不清楚了,你得问问树。你这本是六臣注本?”头上的那个家伙似乎没打算消停。“不过这书高清电子版早出来了,怎么不在宿舍用龙pad看,扛着那么重的本子到这里也挺受罪的吧。”头顶的那家伙管得还挺宽。【医师批注:目前00后的大学生已经不知道我国为何要自主研发龙pad了。若看不懂,参见百度历史上记载的iPad。】“欸,你能不能下来说话呀。话说你那么喜欢待在树上,究竟是因为喜欢卡尔维诺还是崇拜人猿泰山呀?”我那时是真的有些急了。“不是我不想下来呀,是我在这儿钓鱼呢,这个位置比较适合嘛。”

我这时才注意到他手里拿着跟细长的竹竿。“嘘!我感觉到了,有鱼上钩!”阿本身子稍稍前倾,手腕突然一发力,幅度很小,速度却极快,一下子扯起了条鱼,看起来有一斤多重。他把鱼取下,往地上一扔,麻利地换上了地换上了鱼饵,又甩了下去。

不待我将那地上的鱼捡到鱼篓里,他就又开始提竿了。好家伙,阿本原来同时用着两条钓竿。两只钓竿频频起落,岸上的鱼胡乱蹦跶,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已经收获了八条了。

阿本将两条鱼竿往下一推,自己顺势也滑了下来。“吃烤鱼吗?”他问。“岁月湖的鱼?”我连连摇头,“这岁月湖看起来真是饱经沧桑,不知道有多少沉淀呢!”“有道理,那你吃过岁月湖餐厅的手撕鸡饭么?”阿本笑问,手里倒没停着,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了一把小刀,哗哗哗地刮起了鱼鳞。“没看微博吗?有人吃出了一堆虫卵。”

我不自觉地脑补那副场景,差点没吐出来。“吃过粥粉面那个档口吗?”阿本已经刮完了鱼鳞,开始去鱼鳃了。

我吸取了教训,不再说话,但这显然堵不上他的嘴。“如果还嫌不够有意思的,我再给你讲讲榕园和荔园食堂的故事?”阿本从裤口袋摸出了几袋方便面的调料包,往弄好的鱼身上撒。“喂,你够了!”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哈哈,在这里生活,哪来那么金贵呀!放心,可香了!”阿本捡了一堆树枝,在泥地里挖了个洞,将树枝捆扎好往里面一放,又掏出了个打火机,一边忙着生火。

他小心翼翼地将鱼放入火中,调整着适当的位置。大约五分钟的光景,“可以了!”麻利地递了一条给我。

我狠狠地咬了一口。滚烫的鱼肉使我的嘴巴难以闭上,外皮香脆,内里的肉则保持着鲜嫩,简直是天作之合,一种来自野性力量的冲击。

不一会儿,我们就消灭了个精光。

太阳不知何时已下山了。“我得走了,下次再找你玩呀!”他将鱼骨包起,往垃圾桶一塞,扶起了倒在树旁的自行车,对我挥了挥手。

刺耳的急刹车响起,一抬头,阿本又折了回来。“周五我在藏书树屋,你要是有空就来玩玩呗!隐湖的那个亭子对面,有一棵光秃秃的树,三分之一高的地方,你拍一拍,我自会出来接你的。”

阿本点了点头,车头一摆,一会儿就不见了。

从那以后,我对烤鱼上了瘾,走哪儿都想尝尝,可不管是五星级酒店还是路边小摊,不管是大漠的粗犷,西蜀的麻辣,还是江南的药物熬炖,都找不回那种味道,总是缺了些什么。

……【医师批注:病人在这里结束了插叙。下面又记述一年之后,即2019年的4月20日,接叙小艾和阿本在亚洲第一长教学楼楼顶天台上的对话。】“对了,上次你怎么没出现呀?我上次找那棵所谓的光秃秃的树,找了一个下午都没找着,最后勉强找到了一棵比较光的,但上面有一个硕大的鸟巢,里面还有只圆滚滚的鸟儿探出了个头,颇为奇特。我思来想去,也就是这棵最像了,按你说的方式拍了好久,手掌都拍红了,都没任何反应。最后只得离开了。”小艾生起气来。“额,这个呀,额,不好意思。我好像睡着了一会儿,就那么一小会儿而已。对不起呀。”阿本一边用手指比划着极短的时间,一边节节后退,“这样吧,你陪我去图书馆一趟,去完之后我立马儿带你去树屋!额,晚餐,晚餐我请!”“这还差不多,走吧。”

……“电梯来了,想什么呢?”阿本一手按着图书馆电梯按钮,另一只手则招呼着小艾进去。“没,没什么。”小艾快步走了进去,脑中挥之不去的则是翻越外面的台阶时看见的牛蛙。

记忆中,在图书馆好像从来没见过牛蛙,她还一度以为它们是跳不上那么高的地方的。可就在刚刚,她分明看到,每层台阶上都散布着几只,拐弯处的平台更是聚集了一大群。它们的叫声极为低沉隐秘,似乎在秘密集会。她不自觉地竖起了耳朵,惊讶地发现自己零星地听懂几句,“高昂的热情……大力推动……”领头的那只蛤蟆,似乎在动员它们发起一场远征,而目的地,正是图书馆。

小艾不禁有些怀疑起自己,最近脑子总有些发蒙,糊里糊涂的,想是春天来了。你们知道,在这个季节,闲得无聊的大学生胡思乱想,是极为不正常的,却又是再正常不过的。她甩了甩头,希望清醒些,心中那种奇怪的感觉却怎么也无法压制,似乎要发生些什么。“到了,又发什么呆呀?”阿本的话再次打断了小艾的思绪。小艾点了点头,跟着他走出电梯。

图书馆的九楼。“海水又涨了些。”阿本拉开了一张椅子,视线却飘向窗外。“天色也怪怪的,才下午四点钟,怎么感觉都看到了太阳的余晖了?”(日后回想起来,太阳的不正常,正是从4月20号开始的。)小艾拉开了对面的椅子,也坐了下来。

阿本的脸色凝重起来。

小艾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两只铜绿色外壳的金龟子正在窗外盘旋,发出嗡嗡的声音,突然调转方向,啪啪地撞击在了玻璃窗上,破碎,滑落。

一群金龟子在盘旋,突然收缩成一团,朝玻璃窗袭来,“噼噼啪啪”。

阿本和小艾一下子都站了起来。天边,出现了一条黑线,逐渐扩大成一团黑影,黑影不断向四周扩散,形成了一片巨大的黑幕,遮蔽了整个天空,慢慢逼近,压向了玻璃窗。“不好!快跑!”阿本拉起了小艾朝电梯奔去。

身后传来一声沉闷浑厚的巨响,然后是玻璃碎了一地的声音。

电梯门及时地关上了。小艾扶着墙,大口地喘着粗气。“那么多的金龟子……从哪里来的?”小艾惊魂甫定。“我们要立即离开这个地方呀,太可怕了!”“去树屋吧。”阿本看着上方的数字显示,降到了一层。

电梯门开了,两人奔向图书馆的大门。四面八方的人们也都一齐向门口涌去。

门口聚集了一大群黑压压的人,堵住了去路。后面的人不断向前挤着,嘴里骂骂咧咧,前面的人却似乎开始在往后退,有好几个人都站立不稳摔倒了,险些被踩踏。“怎么不走呀!”“快走呀!”后面的喊声此起彼伏。“牛……牛……牛蛙……好多牛蛙!”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如同平地一声雷。这时,小艾才看清楚,图书馆的广场上密密麻麻地挤满了牛蛙,它们正向大门逼近。

人们四散奔逃。腿脚敏捷的已经跑到了楼道口,有一些躲进了厕所,电梯的开门按钮都快要被按坏了,跑不太动的就地用桌椅书架等做起了掩护,还有些被吓傻了,如同烂泥般瘫在地上瑟瑟发抖。

牛蛙部队已经进入了图书馆,为首的那只发出了低沉的近似于咕咕的声音,激起了一片呱呱的蛙声回应。每二十只牛蛙组成了一个小分队,全部散开去追击到处流窜的人们,嘴里喷出黑色粘液。

眼看牛蛙就要逼近,阿本和小艾陷入了新困境,到底要往哪里去?往上会重遇金龟子轰炸;掉头出去又会迎上牛蛙部队。

徘徊之际,阿本突然指了一个方向。只见在两块钉死了的木板前面,站着一个男生。他抱着块石头,一下一下地撞向木板。

阿本把小艾也带到了木板前,自己则助跑了几步,狠狠地踹向了木板。“啪”木板从中间断开,阿本随着木板倒了进去,滚下了台阶。台阶的尽头,是一道大门,似乎已经尘封了很久,中间有一个钥匙孔,对比现在通用的电子系统,简直算是古董级的玩意了。

那人默默地走了进来,掏出了一串钥匙,镇定地拿起了其中的一把。“图书馆居然还有这么个地方,有点秘密宝藏的感觉呀。”小艾跟了进来。

门恰好在此时开了,三个人跌跌撞撞地把门关上了,背对着门滑坐了下去。“放轻松,这里应该是安全的。”阿本开始打量这个空间。正对着的前方墙壁上,挂着一块投影幕,再近些,二十排左右的座位呈阶梯状排列。“电影院?”阿本嘀咕了一句。电影院这种东西,在2019年早已成了old fashion,最新款的百度眼镜可以在极为狭小的空间内虚拟出imax的效果,出门看电影就跟聚在院子里一起看电视一样,似乎是属于上个世纪的事情了。2018年末,珠海的最后一家传统电影院也被娱乐城收购了,倒也引起过一小撮文艺青年的唏嘘。

阿本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他掏出来一看,是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信息,上面写着“准确来说,是多功能学术报告厅”。他警惕地扫视了一圈,将目光定格在了靠坐在门边的那人身上,“你发给我的?”

那人朝他笑了笑,站了起来,径直走到了第三排坐下。

阿本和小艾面面相觑。小艾指了指喉咙,然后指了指那人,双手做了个叉的手势,阿本点了点头。

手机又开始震动了,阿本拿出来一看:“我不是哑巴,只是不爱说话。”小艾吃惊地看向了阿本,阿本回报以同样惊讶的眼神。“哈哈,”小艾一边笑着一边走到了那人身边,坐了下来,很理解地说:“我有时候也不爱说话,整整一个星期都可以不说话。”然后,她很自觉地掏出了自己的手机,发现上面出现了简单的两个字,“三年。”

小艾吓了一跳,喃喃地重复着:“三年,你三年不说话?不短呀。”“我叫小艾,大二,中文系。”小艾伸出了手。“阿三,研二。”阿三飞快地按完了手机,礼节性地轻轻触碰了小艾的指尖。“你怎么那么长时间不说话”“你怎么知道有这么个地方?”“你知道刚才发生的一切是怎么回事吗?”小艾有一肚子的疑问,话都到了嘴边,却又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看看阿三,一件长到脚踝的黑色外套,是他完美的保护色,拒人于千里之外。

那边厢,阿本跌跌撞撞地到了屏幕旁的电脑桌。“台式机,唔,够得上古董级了。”阿本嘟嘟囔囔,手上倒没停止忙活,好容易才将缠绕在一起的电线解开,插上电源,按下了开机键。

阿本明白不可能期待古董级的电脑的开机像平常使用的那些一样快,可他也从来没有想象过是那么地难熬。指尖似乎触到了什么东西,方形的。他将它拿了起来,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钱包大小,厚厚的,有数据线接口。“是移动硬盘呀!”小艾远远地看着,兴奋地喊了出来。上小学的时候,那正是移动硬盘如日中天的年代,她曾经很渴望拥有一个,这样就再也不用在电脑硬盘空间满了的时候犹豫要删除哪部电影。而在云端传输大行其道的今天,创新与进步的浪头打过来,一切的移动存储设备都被冲走了,一如当年软盘的命运。

机子终于开好了。接上了硬盘,打开文件夹,满满的,都是电影。

小艾和阿本的手机同时震了,出现一行字:“点击2019.4.20的那个文件”。阿本按照要求做了。

富有节奏感的音乐响起。“Fight club!”小艾和阿本异口同声地喊了出来。(《搏击俱乐部》(Fight Club)是1999年的美国电影,改编自恰克·帕拉尼克1996年的同名小说,由大卫·芬奇导演。“你也喜欢这部电影?今天放有什么特殊意义吗?”小艾将好奇的目光投向了阿三,试图透过他深邃的眸子,挖掘出内在深藏的世界。

阿三轻轻地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

小艾下意识地看手机,却发现并没有新信息,重新抬头,却看到投影幕的上方多了一行字,“只是今天排到这部而已。”“今天?排到?”对于阿三惜字如金的极度浓缩的解释方式,小艾显然难以理解。“影协传统,每周六放电影。”投影幕上的字,再次切换。“影协,这个组织还在吗?”小艾轻声地念叨,很久以前,好像确实听师兄师姐提过,似乎确实有放电影的传统,但和很多消逝的东西一样,早已成了记忆中不起眼的一个代号而已。

阿三的脸上浮现出复杂而又微妙的表情,但只是那么一瞬间的事情,随即又重新恢复了冰冷淡定。

投影幕上的字:“有,剩我一人。”

阿三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根烟,转向了小艾,做了个“May I?”的手势,征得同意后,才点着了,深深地吸了一口,又缓缓地吐出。

小艾有些诧异,香烟经过改良,早不会对他人造成影响,已被允许在公众场合下吸食,平常得就如嚼口香糖一样,吸烟前询问别人的礼仪也渐渐消失,以至于小艾一下子无法习惯这老派的绅士风度。

这么一转身,阿三暴露在了光亮中,小艾得以看清楚他。阿三脸色苍白,一丝血色也没有;眼神空洞,一丝生机也没有;与那身黑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却又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像极了一棵失去了光合作用的树。但他的腰杆挺得笔直,捏着烟的手指非常用力,形状趋于扁平。他像是一个已经战斗到最后一刻的帝国护卫者,拼尽了最后一点微薄的力量,努力地维系着帝国最后的荣光,抑或是一位被关押在伦敦塔或巴士底狱的人文主义者,早已被世人所遗忘。“抛去一切,才能够自由!”阿本低声背诵着电影台词。

影片已经到了尾声,《搏击俱乐部》里面的杰克举起了枪,塞入了口中。

小艾非常清楚之后会发生的情节,她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对于这种血腥的场面,她似乎有一种本能的害怕,但之后一栋栋大楼爆炸,杰克紧紧地攥着玛拉的手的画面,又是她最为喜欢的。

电影里的枪声没有响起,信号突然中断了。

三个人同时坐直了。

屏幕上,被强行新切入了一个画面——某主任,坐在皮椅上讲话。“同学们,下午好!相信大家都听说了学校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学校对此很重视。以保卫处为主的各部门,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协同组织开展了全面排查。经调查,这次事件是一起恶意诽谤学校、无中生有的违法行为,严重损害了学校的声誉,不排除是一小撮别有用心的敌对势力在背后操纵。请同学们保持冷静,勿信谣,勿传谣,继续进行日常的学习和生活,对于传播谣言的个别人,学校保留追究的权利。”“唔,看来这次真的发生了些事情。”阿本肯定地说。“诶?你反射弧真长,到了这会儿才觉悟呀?”小艾看向了阿本,故作叹息。“亲眼所见,亲身经历的也未必准,但领导的澄清一般就是比较好的证实,十有八九都是准的,用上了这个口吻和套路的,准的概率是十成十!此地不宜久留,干脆去我的树屋吧。”阿本提议。“那敢情好!”小艾爽快地答应了。

阿本试探性地慢慢地将门推开。

即使做足了心理准备,眼前的景象还是让他们吃惊。尸横遍野,极其惨烈。牛蛙们都已自行爆裂,像是经历了一场瘟疫,叠成了山,金龟子伏了一地,在灯下,泛起青铜色的光泽。

一路上,随处可见牛蛙和金龟子的尸体。到了那棵特立独行的树下的时候,才五点,天已经漆黑了。

阿本打开手电筒,在树的三分之一处晃了晃。那里出现了个掌印,他将手掌轻轻地贴了上去。只见柔软的枝条迅速伸长,向外伸展着,勾连着旁边的一棵树,一棵棵蔓延下去,凌空架起了一座高高的桥梁。树屋的主体部分依靠在十棵大树上,向外蔓延,目测至少触及了三十棵树,有六层,每个部分都是依树而建,依树而变,很好地与森林融为了一体。“过来吧。”阿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打开一个房间,露出了个头,对着他们招手。

里面锅碗瓢盆,烤箱,炉子,厨房的设施一应俱全。窗外的树上,挂满了各种各样的食材,各种肉,各式的水果蔬菜,蛋糕甜点。

阿本用钩子钩来了六个鸡蛋,三块火腿,放锅里一煎,铲子一翻,就到了碟子里,配上方包,递给了小艾和阿三。“诶?这鸡蛋好新鲜!”小艾轻轻地咬了一口,滚烫的蛋黄流了一嘴。

不一会儿,鱼也出锅了,钩来一个柠檬,切片,滴在了上面。“昨天出了趟海,挺新鲜的。”

三人狼吞虎咽,不一会儿就一扫而空,连鱼骨头都细细咀嚼了一番。

小艾看了看手机,“哎呀,得回去了!”

阿本带他们到了另一个门口,下面有一个巨大的滑梯,“沿着这里滑下去就是后山的入口,靠近宿舍的那个。”

小艾和阿三依次滑了下去。“到地上了吗?”阿本大声地喊。久久却没有收到回音。

阿本觉着奇怪,便也滑了下去看看。

到了地面,没走几步,便突然被扑倒在地,手脚都被牢牢地按住了。再一看,阿三和小艾都在身边,都被控制住了。“你们是谁?这里是大学校园,不要乱来!”小艾一边剧烈地挣扎,一边大喊。“对呀,哪里来的?”阿本用力地嘶吼着。

阿三保持着沉默,手却没有放弃挣扎。“病人情绪比较激动,大家要注意安全。”劫持他们的那伙人的头头低声地说着。

小艾的手上有蚊子叮咬般的微微的疼痛,然后,就失去了知觉。

4月22日,被非法拘禁后的第二天

日后回想起来,小艾觉得2019年4月20日那天真是无比漫长。小艾、阿本和阿三是在4月20日的晚上,从阿本的树屋里面下来到地上后,被身份不明的一群人所注射麻醉,并拘禁的。

小艾再次睁开眼睛,已经是两天之后。“醒了?”黑暗里一个声音。“你是谁?”小艾紧张地缩成了一团。“我呀!relax!”阿本耸了耸肩。“这里是哪里?怎么回事?”小艾抓着他问道。“我也是和你一起被带来这里的,比你早醒来。”阿本无奈地耸了耸肩。

小艾突然拍了拍脑门,“对了,阿三呢?”“在那里呢,”阿本用手电筒照了另一个角落,阿三正在专心地玩手机。

阿本拿着手电筒向四周扫着,嘴里一边念念有词,“玻璃幕墙,钢板门,显示屏,居然还有龙pad,唔,这个牢房还挺先进的。”“关在这么个鬼地方,都不知道是哪里!”小艾颓唐地跌坐在地。“这里是后来被人为地分割成一个个隔间的,顶那么高,并不是完全闭合的,靠近顶端的四周都空出了一段,”阿本拿电筒扫了扫顶部,又掀起了地上的褥子的一角,“看到地上的这条白线么,虽然已经很淡了,但还是大约能够认出,是篮球场的三分线。”“难道是?”小艾似乎想起了些什么。“对的,就是我们那漏风又漏雨的风雨体育馆。”阿本下了定论,脸上洋溢着自信。“被关在体育馆呀,怪不得,说实话,我一直都觉着晚上的体育馆特别阴森,用来作为监狱还真的挺适合的。”小艾稍微放松了些,斜挨着墙。“几点了?”小艾摸出了手机,屏幕顽强地亮了起来,还是支撑不住关机了。

阿本也掏出了手机看了看,“现在嘛,八点四十了,早上。”“什么!怎么天还是一片漆黑?怎么回事呀?”小艾抬头看向外面。“这几天,日出和日落的时间都是越发的不稳定了,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白昼的时间似乎越来越短了。”阿本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哐!”铁门被粗暴地推开了,进来了五个穿着防护服的人,从头武装到脚,全身上下,也就露了个眼睛。“起立,出来,排成一排。”一道命令。

他们按照指示走出了隔间,进入了一个空旷的长廊,长廊的两边分别有三间隔间,除了他们这间以外,每间都关押着犯人,现在都出来了。“向后转,手抬起来,抵着墙壁,一个个,开始报数!”看守中一个矮个子下达了命令。

大家遵照指令做了。但这显然仍不能让矮个子满意,他又扯着嗓子喊了起来:“再给我做一遍!”

队列中,有一个人不满了,嘴上开始嘟嘟嚷嚷。

矮个子脸气得通红,走了过去,“你,8316,给我站出来!”身体压向了8316,还抽出了腰间的棍子推挤着他。

看守中的另一个瘦高个儿看守看形势不对,立即上前拉住了他的同伴,低声说:“不要闹出太大的事情,进行服从性训练好了,”又转向了8316命令道:“做二十下俯卧撑!”8316照做了。

队列中有一位女生目睹了这一切,没有忍住,吓得哭出了声。她立即被矮个子拉出了队列,“8314,那么喜欢哭是不是,那我就让你哭个够,做二十个青蛙跳,一边跳一边给我哭着喊你自己的号码!”8314哭着服从了指令。“声音不够甜美嘛!再来!”“动作太慢了!再来!”矮个子不断地提出新的要求,8314一一服从了,最后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你们够了!不要再这么折磨她了!”被关押的队列里一个男生冲了出来。

矮个子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他显然成了新的目标,“8412,想英雄救美呀?我们又不是什么坏人,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们的康复设计的治疗程序。看来你的病不轻呀,来,二十个俯卧撑,二十个青蛙跳,三十秒之内给我完成!

8412打算拒绝,挨了一棍子,突然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原来那棍子还具有电击功能。他只得老老实实照做了。“服从性训练结束!回到各自的房间!”为首的那个矮子,挽起衣袖,露出了粉红色的腕表,瞟了两眼表,下达了命令。小艾这才发现为首的这人是女的。

大家依次回到房间,看守们也逐渐从旁边的门退出。

小艾回头的时候,再次对视了边儿上那个怯生生的看守的眼睛。那看守很快地扭过了头,回避了她的目光。但刚才的对视,已经足以让小艾认出她并不顾一切地大喊着:“小欣,是我呀,小艾呀!”

那人非但没有回头,反而加快了闪开的步伐。

倒是旁边的矮个子头头停下了脚步,对着小艾大喊:“吵什么吵!要保持安静!别影响其他病人的休息!你,8213,看来精力还没有被完全耗尽,出来!”

矮个子眼珠子一转,好像又想到了什么鬼主意,转头望向了那个被称作小欣的看守:“你们认识吗?”那看守久久不敢抬头,拳头攥得紧紧的,过了一会儿,才猛烈地摇了摇头。“今天是你上岗的第一天吧,咱们干脆再来个入职培训,顺便测试一下你管理病人的能力,过来吧!”矮个子对着那人招了招手。“小欣,不就半个月没见嘛,怎么就不认得我了!咱们认识都两年了,你还不了解我呀,快去帮我跟他们解释解释,我真的没什么病呀!”看守们死死地按着小艾,试图用手捂着她的嘴巴,却依然无法阻止她的喊叫。“过去,你接受过培训,应该知道怎么对待这种不服从管教,过于激动的病人吧?小欣。”矮个子笑着看向小欣,最后两个字说得特别用力。“你认错人了,请保持安静。”小欣慢慢地走了上前,低着头,怯生生地说。“咱们上个月才吃过饭呢,你怎么翻脸不认人啦。你加入的到底是什么组织,不会是邪教吧?”“请你冷静点。”小欣慌张地按住了小艾,手不停地颤抖。“快点解决吧!我们还赶着巡视下一个病房呢!耽误了的时间,可都是要从你的时数里面扣的呀!”矮个儿头子瞪了小欣一眼。“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我呀,别以为戴着个面罩我就不认识了!”小艾突然挣脱开,伸手去抓小欣的面罩。

小欣一惊,慌忙向后一退,下意识地用手中的棍子一挡。这一动作,并没能阻止小艾。小艾拨开棍子,继续向小欣的面罩掀去。“快阻止她!”身后是矮个子气急败坏的声音。

小欣紧张得全身发抖,将电压调到了中档,颤颤地举起了棍子,瞄准了小艾的肩膀,猛击了过去。在混乱中,却“啪”的一声,棍子击中了小艾的额头。

小艾头疼欲裂,陷入一片黑暗,失去了知觉。

4月27日

因为被小欣电击,昏迷了几天,再次苏醒。“好点了吗?还疼不?”阿本凑了过来,指了指她的头。

她揉了揉太阳穴,稍微舒缓了些,“这是哪里?”小艾试图凿出些零碎的记忆。“跑……我们好像在跑,然后有人扑过来,按倒了我们。”“嗯哪,我们从树上下来,遇到的是学生自治会的校园纠察队,硬说我们爬树的行为不正常,怀疑感染了某种病毒,强行地把我们带到了这里进行隔离治疗。认出来了嘛,这是体育馆,临时改建的。每天都有人来做检查,强迫吸入一种黄色的喷雾,还要吃三种不同颜色的小丸。剩下的时间,就是在这里玩玩这台龙pad,吃饭睡觉,无聊透了,都整整三天了。”阿本叹了口气。“诶,那是谁?”小艾突然发现了斜对着的角落蜷缩着一个男孩子,光线比较暗,刚刚竟一直都没有发现他。“哦,他叫王年轻,大一,好像也是你们中文系的。昨天送进来的,那时你昏迷着呢。这小子从进来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连个短信也不发,比阿三还自闭呢。倒是不断地拿着他的本子写着些什么,看来又是一个有故事的文艺青年。”阿本摇了摇头。

小艾还想追问,却被身后的嘈杂声打断了。

声音是来自左边隔间的。透过玻璃幕墙,看到里面进了一群别着徽章的人。“那些是看守,也是学生。”阿本低声地在小艾耳边说。

而在中央地带,则站着另外两个东西,大约是人的模样。一个拿着锣鼓猛敲,敲得震山响。另一个明明是个一米八左右的汉子,却光了个膀子,穿了条裙子,抓耳挠腮,猴样十足。他一会儿跳着迪斯科,一会儿又开始扭起了屁股,上蹿下跳,侧手来个空翻,抱头就是几个筋斗,十八般杂耍样样俱全。逗得周围的看守们哈哈大笑。

过了一段时间,这只“猴”满头大汗,气喘吁吁,跑到了敲锣鼓的人旁边,接过了锣鼓,又拿出了一个绳子,套在了敲锣鼓的那个人头上。那人立马顺服地趴下了,手还轻轻地叠搭在了一起,人模狗样的。那“猴”左手牵着他,右手拿了一条皮鞭,往他身上一抽,那“狗”就撒开了蹄子往前冲,绕着隔间跑了整整两圈,最后趴在了看守们的面前,张大了嘴,吐出了舌头,呼呼地喘着粗气。看守们又爆发出了一阵笑声。一个看守还蹲下了身,轻轻地摸了摸“狗”的头,感叹了声:“真乖。”

另一个看守眼睛一转,许是想出了新玩法,从身后抽出了一条铁棍,在手上抛了两下,对着“狗”说:“追呀!”便随手将铁棍抛了出去。那“狗”飞扑了过去,死死地咬住了铁棍,在地上滚了两个圈,牙龈被磕破了,血不断地涌出,铁棍上血迹斑斑的。他顾不得那么多,立马把铁棍叼回到看守们的面前,谄媚地笑着。

拿铁棍出来的那位看守看起来像是个小头头,他带头拍了两下手,后面的看守们跟着鼓起了掌。看守头头对着那“猴”说:“今天这两下子不错嘛,有些新意,康复过程看来非常迅速呀,加三十点!”那“猴”连续地作揖鞠躬,口里不断地念叨着:“谢谢!谢谢!”看守头头又转向了那“狗”,笑着说:“今天你的表现也不错,真像条狗呀!”那狗点头哈腰地不断称是,那模样引得众人哄笑。“本来呀,我也是想给你加五十点的,”看守头头笑了,话锋一转,“可是呀,你把我的铁棍弄脏了,这可该怎么办呀?”那“狗”吓得一下子又跪下了,不断地用衣服试图去擦铁棍的血迹,不料越擦反倒越混乱,铁棍上斑斑点点的。看守头头厌恶地看了他一眼,说:“二十点吧,不能再多了。”接着,他便和其他看守一道走了,临走前稍微按了一下电子屏的几个键。“这也太过分了!不把人当人看呀!”小艾义愤填膺地说。“嘘,小声点!得罪那帮人可不是好玩的。”阿本声音低了八度,“况且,是那两个家伙自愿的。”“自愿的?这么作践自己是为了啥呢?不至于吧。”小艾困惑地摇了摇头。“还不是点数闹的。它有个高大上的名字:服从度及精神康复训练测试,据说是要培养更高的服从度,有利于他们的管理,也有利于病人的康复。自愿参与这个项目,将能够获得对应的点数,而负责这个项目的看守,也会因为对象的服从度高低,而获得不同的时数,这些时数在评比的时候可以转换为义务服务的时数,或者作为加分的依据,可有用了,所以看守们都很乐意推广这个项目,有意思,还有利润,何乐而不为。”阿本的话中有一股浓浓的讽刺味。“那点数呢?点数又有什么用?”小艾继续追问。

阿本拿出了那台龙pad,进入菜单,出现了玩游戏,看视频,听音乐等多个娱乐项目。阿本点进具体的一个项目,指着右上角对着小艾说:“看,这个就是点数,每一个不同的娱乐项目都需要相对应的点数。这些娱乐,据说都是最新研发的。喏,你看!”阿本指了指玻璃幕墙那边的那两个人。只见他们一人抱着一台龙pad,全神贯注,手指不断地敲打着,一下一下地还在喘着粗气。“不止是娱乐项目呢,房间的设施,每日的饮食,都和点数挂钩,看看,那“猴”和“狗”的双人间是不是比我们的好多了?”阿本继续解释着。

小艾仔细地端详着,不时点着头,“好多了,确实好多了呀。看那床,多宽敞,跟咱们这褥子不是一个级别的。那是最新款的体感游戏机,还有5D投影仪,太棒了!哇!那床边那一排,如果没看错,应该是懒人遥控板,可以随时遥控房间的一切电器用具,好像还跟手机和龙pad连通了!阿三,你也过来看看呀,宅男的理想生活呀!看着这房间如此朴素,就知道你们在挣点这方面有多差啦!”小艾故作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对呀,挣点的那么多条规则,我们最好地完成的是保持安静的那一条,你知道的,阿三最擅长这个了,新来的王年轻在这点也是做得极好的!靠着这个,才勉强维持着这个标准的一日三餐呢。”阿本随意地摆弄着pad。“不过说真的,对我们右边房间那群家伙可是真的不简单呀,别看这会儿他们都还安静,那都是注射镇定剂的结果。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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