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封火焰之谜(世界经典推理文库5)(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6-01 05:29: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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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美]托马斯·W·汉肖

出版社:人民文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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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封火焰之谜(世界经典推理文库5)

冰封火焰之谜(世界经典推理文库5)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冰封火焰之谜(世界经典推理文库5)作者:[美]托马斯·W.汉肖排版:skip出版社: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时间:2017-05-01ISBN:9787020123100本书由上海九久读书人文化实业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  第一章 律法与奇案

伦敦警察厅的警长麦弗瑞克·纳克姆先生面前的办公桌上杂乱地堆放着文件,他坐在那儿,眉头紧锁,肥胖的脸上因焦虑而涨得通红,一副束手无策的样子。

他看着对面的男士,用力咬了咬下唇。“真该死,克里克!”这已经是他第三十三次发牢骚了,“我一点办法也没有了,真的!像是进了死胡同。早上,哈蒙德向我报告,亨顿又有一家规模不大的银行被盗,这已经是本周的第三起了,和之前一样,黄金悉数被盗,但纸币和债券碰都没碰。盗贼,或盗贼们,手段如此干净利落,闻所未闻。告诉你吧,伙计,一般人非急疯了不可。整个伦敦警察厅都在调查这个案子,但到现在还没有任何突破。你怎么看,老伙计?”“这是我见过的最棘手的案子,”克里克回答,同时耐人寻味地笑了笑,“我都有点暗暗佩服案子的幕后主使了。他一定在看伦敦警察的笑话呢,现在我们连个线头儿都没有,更谈不上线索!说实话,现在我也没有什么头绪。但是,振作点,伙计,我刚去了趟作战部,得到一条消息,可能会对此案有所帮助。”

纳克姆先生急切地擦了擦额头。克里克知道,当他神经高度紧张的时候,就会这样。“快说,老伙计!只要有助于破案,什么消息都可以。你从作战部得到什么消息?”“很多有用的消息,我在那帮官僚那儿费了好多事才搞到的,”克里克说,脸上依然带着笑容,“最重要的是,在比利时发现了大量英国的黄金,纳克姆先生,还牵涉到数家大型电力公司,它们和当地有业务上的往来。这是军情六处监听到的,而我得到的是第一手资料。现在我突然觉得这两件事一定有某种联系。这些盗窃案都说明一点:黄金是要运往国外的。现在给我详细讲讲最近的这起盗窃案。你就快说吧,我洗耳恭听。”

纳克姆先生就噼里啪啦地说起来。他性格温和,个子不高,圆滚滚的,跟人们印象中的警察相比,有点偏胖,但他也像很多胖子那样,脚步轻盈。

克里克则和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肩膀宽阔,衣着入时,跟他在一起,谁都觉得脸上有光。他直直地昂着头,五官精致,活像一只鹰。耳朵紧贴脑袋,相隔不远,双手修长,保养得很好。至于他的年龄——这个,就像他本人一样,让人难以捉摸。今天,他可能是三四十岁的中年人——明天,他就可能是十九岁的青年。这是他与生俱来的能力,另外,他还会易容术,瞬间就能完全改变模样。历史上至少有一个臭名昭著的罪犯也有这种超能力。

他坐在那儿,把玩着手杖,手柄是银质的,手杖夹在两腿间,头向一边微微倾斜,整个人显得彬彬有礼,耐心而饶有兴致。但纳克姆先生知道,这是克里克注意力高度集中的表现,这点很特别。他也不绕弯子,开始一五一十地介绍起案情来。“事情是这样的,克里克,”他边说边用钢笔敲着记事本,墨水像黑玉珠一样四溅开来,“据我们所知,这至少是两周内的第九起案件了。第一起发生在帕莱一个小支行,失窃的金币有数百镑;第二起是在派克汉姆的郊区,你也知道;第三起在哈罗;第四起在福里斯特希尔附近;第五起是在克洛伊登。还有几起发生在东伦敦,比如阿纳莱和萨顿。最近的这起发生在亨顿,时间是上周六夜间——那是十六日,对吧?没有人注意到什么不寻常的事,只有一个目击者,说他晚上九点半的时候,看到一辆汽车停在银行外面。他也没多想,觉得或许是个巧合,想着大概是银行经理来取落在办公室的东西吧。”“那,经理不住银行上面的话,他住哪里呢?”这时克里克插进来说。“跟家人住在一起,离银行有点距离。一对从银行退休的老夫妻负责看门,俩人各方面都很可靠——贝克先生是这么说的。但他们都坚称当晚没听到什么动静,也没有发生什么不寻常的事情。”“但的确有人闯入银行,盗走了黄金,”克里克平静地补充道,“然后呢,纳克姆先生?怎么做到的呢?”“噢,就是惯常的手段。很明显,盗贼先用万能钥匙打开银行的门,然后用硝化甘油炸药炸开了保险柜。什么都完好无损,只有黄金不翼而飞了——足足有七百五十镑。至于是谁在捣鬼,他们是何方人士,我们现在一无所知。”“嗯,有指纹吗?”

纳克姆先生摇了摇头。“没有指纹。盗贼都戴着橡胶手套,也就是说,这是盗贼留给我们的唯一的线索。橡胶手套都有一股味儿,特别是新的,现在保险箱把手以及邻近物品上都还残留有那种气味。因此,我们推断,他们用了橡胶手套,不会留下指纹,克里克。”“嗯,这推断很有价值,”克里克回答,勉强地笑了笑,“也就是说你们现在没有任何线索。可怜的纳克姆先生!惩恶扬善伸张正义这条路可不是那么好走的,对吧?当然,我会尽全力帮助你的。这点毫无疑问。作战部的消息说英国的黄金出现在比利时,我总觉得这跟银行盗窃案有关。这两件事总在我的脑子里纠缠在一起,最后好像变成了一码事……请问,外面是哪位?”这时传来了敲门声。“你有客人,我回避一下。我想再深入调查一下这个问题。盗贼无论如何都会留下线索的。人们成功后往往会变得大意,如果他们认为伦敦警察觉得这个差事不好做,想放弃,那他们就不会特别细致地清理现场。不用担心,我们会破案的。”“但愿如此吧,老伙计!”纳克姆先生略带自嘲地说,话里透着沮丧,然后喊道,“请进!”皮特里推门进来,一本正经,站得笔直。“你帮了我很大的忙。只是见见你,我已经受益很多了。有什么事,皮特里?”“有位先生想见您,先生,”这位警官爽快地回答,“一位姓莫里顿的先生,他说他是奈杰尔·莫里顿爵士,看起来像个有钱人,特别想见您,长官,还提到了克里克先生。不过我告诉他克里克先生不在。要让他进来吗?”“做得好,皮特里。”克里克笑着说,对这位警察厅的下属的做法表示赞许;因为所有人都要尽力掩饰克里克的身份。“你要不介意,我就留下来,纳克姆先生。我碰巧对这位莫里顿先生有些了解,是个诚实可靠的年轻人,之前和罗恩小姐是很好的朋友,当时老霍克斯利还在呢。没记错的话,这家伙最近刚继承了家产。他的叔叔五六年前突然失踪了,现在法定时间已过,就承袭了自己的那份。事情发生的时候,可是轰动一时,大报小报接连报道了一周,但再也没有老头的行踪。现在,小莫里顿就在外面,继承了爵士头衔,另外还是塔楼庄园的主人吧——那里可够阴森恐怖的。不用说出我的姓名,老伙计,我就想听听他怎么说。可以的话,我就到窗边看报纸了。”“好的。”纳克姆先生费力地穿上外套——在办公室他通常都不穿。然后,他让人请莫里顿先生,皮特里就出去了。

莫里顿到之前,克里克稍微“变”了一下脸和穿戴,刚刚还是一本正经的贵族范儿,现在是一个外表普通,弯腰曲背,甚至有点猥琐的摊贩形象了。“好了。”克里克说,纳克姆先生敲了下桌上的铃铛,门应声打开,皮特里走进来,后边紧跟着年轻的奈杰尔·莫里顿爵士,他的脸轮廓分明,显得冷酷无情,双唇紧闭,令人生畏。

就这样,克里克认识了案子的主角,后来案子的发展证明这是他办案生涯中见过的最不寻常的案子之一。一点都看不出来,奈杰尔爵士,衣着考究的花花公子,会是这出离奇戏剧的中心人物,但事实确是如此,这就是后话了。

他明显看起来有点不安,但来找纳克姆先生的人都很焦虑不安;任何人,只要和罪行沾边,都或多或少有些情绪激动。从这点看来,奈杰尔爵士和警长的其他访客并无两样。

纳克姆先生朝年轻人友好地点了点头,后者表示想见克里克先生,他听说过很多关于他的传奇故事。纳克姆先生盯着年轻人的后背,用遗憾的口气说克里克因为政府公务出去了,并问他有什么可以效劳的。他用手指了指克里克说,这是他的助手,如果奈杰尔爵士有困难,他会尽力帮助的。

奈杰尔爵士的故事很长,而这个年轻人又太焦虑不安,没办法讲得条理清晰,那我们就先把时间往回拨一段,来讲述这个非比寻常的故事。在警长办公室里,奈杰尔爵士对纳克姆先生和他的无名同事讲述了故事的细枝末节。就这样,伦敦警察厅的克里克卷入了这桩奇案,该案后来被称作“冰封火焰之谜”。

奈杰尔讲的家族史,很多是克里克知道了的。对周围的人和事了解之多,已经成了克里克的代名词,那部分历史也挺传奇,所以还是要告诉大家,但这就要带各位读者回到这次拜访的几个月前。那时,奈杰尔爵士刚刚结束十二年的军旅生涯,从印度回到英格兰。他在伦敦逗留了几天,见见旧相识,故地重游——结果惊喜地发现一切都还是老样子——然后前往莫里顿塔楼庄园。因为叔叔离奇失踪——至今下落不明,庄园就要归他所有了。

家里已经霉运连连,返家的路途也不算一帆风顺;当时很可能造成不幸,所幸没什么大碍。他乘坐的火车发生了事故,挺严重的,但奈杰尔却毫发未伤,而且正是因为那次事故,他结识了一个女孩,那个他坚信世上最美丽的姑娘,这样想着,他倒觉得是件幸事了。更美的是,他得知她竟是自己在莫里顿塔楼庄园的邻居。而这点帮他度过了之后的那段痛苦时光——因为他就要进入那座继承而来的阴森恐怖的老宅了。  第二章 冰封火焰

许多碰巧去过沼泽地区的游客都说,莫里顿塔楼庄园可算得上全英格兰最荒凉的所在了,这说法一点没错。十三年前,奈杰尔曾经来过,但他发现,记忆中的图景与现实有着相当的差距;他曾在这里编织过传奇故事,现实却绝没有传奇可言。故事里,庄园狰狞的轮廓变得温和,漆黑的走廊也有人来往。但如今,这轮廓如此冷酷无情,他简直不敢相信,也不曾想过,印象中那幽深黑暗的走廊,会变得如此幽深漫长,黑暗荒凉。

没错,它那略显憔悴的灰白色,犹如监狱,看起来挺漂亮。另外,庄园外的护城河和那扇微型吊门,总让男孩子浮想联翩。但是,室内的装饰却阴森恐怖得令人窒息。走廊和楼梯的角落里堆满了椅子,看起来已经在原地待了几个世纪,让人感觉置身巨型的梦魇一般。每扇窗户和门上都悬着巨大的锦缎窗帘,挡住了空气和光。几百年来,房间里一直阴郁沉闷,红色的窗帘随年月增长泛出了紫色。厚重的深色地毯也已经破旧不堪。

这房子真的会滋生鬼怪。房子里弥漫着有游魂飘荡的奇怪气息,而这种气息只有那些非常古老的房子里才有。狭小的窗户如裂缝一般,使得房间里异常昏暗,还散发着一股霉味,这完美地契合了庄园建造时期的建筑潮流和需求——虽然并不符合今天人们对卫生和健康的要求。随着一脸严肃的管家——他了解到,叔叔在世的时候,管家就在这了——打开巨大的前门,奈杰尔进入庄园,他感觉像是进了坟墓。门关上以后,光亮和阳光也随之消失,他不禁一阵颤抖。

第一夜,他几乎没有合眼。巨大的四柱卧床,长绒床帏像熟透了的李子一样挂下来,把他紧紧围住,仿佛置身于维多利亚时期的巨型饰品盒。床垫舒适柔软,每次翻身,都有柱子咯吱作响。适应了室内的黑暗以及印度平房里军营般的摆设以后,他站起身,拿起鸭绒被,走到敞开的窗户旁,在靠窗的沙发上度过了余下的几个钟点。“这帮人竟然能住这样的地方!”他一次次地对自己说,“怪不得我那可怜的叔叔不见了!只要是有点自爱的基督徒都会消失。莫里顿塔楼庄园得尽快做些改变,这点我可以保证。四个柱的老古董明天一早就得滚蛋。要这里活下去,不睡觉可不行。”

他躺在马毛填充的硬沙发上,拉开窗帘,房间里立时布满了灰色和淡紫色的暗影,远处连绵不断的沼泽地延伸开去,仿佛要到世界的尽头。孤独?莫里顿经受过印度夜晚的孤独,远离一切文明:寂寥的丛林里,空气凝住了,任何微小的声响都像扔下的炸弹;还有,作为当地唯一的白种人所带来的那种奇怪神秘的孤独。但跟这里相比,那些都算不上什么。他甚至想到,住在这所房子里,年轻人也会自杀。五年前,约瑟夫·莫里顿爵士就消失了——这也难怪!

他盯着窗户,抽着烟,绝望地看着眼前的景象。他才三十出头,就要遭受这样的命运!周围荒无人烟,没有一丝居住的痕迹。当然,沼泽地的尽头,有一片树木和厚厚的灌木丛,他知道,那后面就是韦瑟斯比庄园。直觉告诉他,这就是安托瓦内特·布雷利尔的家,那个火车事故中遇到的女孩,现在是他梦中的女孩。接着,他的思绪转到了她身上。天啊!把一位精致脆弱的小仙女带到这种鬼地方,就像要把一缕阳光锁进铅盒里一样,毫无希望!

黎明越来越近,他正盯着远处半昏半明的树丛,突然,沼泽地的边缘处闪出一束小小的火焰。一个,两个,三个,接着,一大串火焰蹿了出来,仿佛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撕破天空,把钻石般的星星撒在沼泽地上。他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那到底——?还没等他喊出声来,又有一束火焰闪了出来,这些火焰在黑漆漆的沼泽地里不断地跳跃,闪烁。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是神秘的烟火表演,还是某种新型炸药的爆破试验?跳跃的火焰如同燃烧着的蓟花瓣,被吹进他的眼帘,这一点,那一点,到处都是。

莫里顿站起身,用了好大的力气抬起另一扇窗,窗框已经旧得不灵活了。他只穿着丝质睡衣,手里的烟烧成了一小段灰柱。他尽力探出窗台,惊奇地看着那些星星般闪烁,跳跃而又令人发狂的火焰。

他顿时没了睡意,觉得完全清醒了。那东西这么奇妙,这么不可思议!他不想穿上衣服去调查一下才怪呢!当晚早些时候,鲍金斯(那位庄严的管家)清楚地告诉他,那片沼泽地里没有人住。那些东西就像小小的灯笼一样,低悬在沼泽地的边缘,由具有神力的手摇来摇去。它们那么低,又不像星星。这样的老屋,这样的房间里,老旧的四柱床的影子爬在他的身上,莫里顿竟然冒汗了。这太离奇了!对于人事,他算是勇敢的了,可冥冥之中也觉得,那些荒无人烟的沼泽地里的火焰绝非人类所为。他现在就要去调查一番!他把脑袋缩回来,砰的一声拉下窗户。声音传遍了这荒废的老屋的每一个角落。

他快速穿起衣服,挣扎着套上斜纹软呢长裤。这时,传来了一阵轻轻的敲门声,他仿佛中弹一样,迅速转过身,紧张得不停打颤。“是谁?”他愤怒地叫道,而感到双腿颤抖后,他更加愤怒了。门给推开了一些,露出了鲍金斯那张苍白的脸。因为受了惊吓,他的眼大睁着,嘴也大张着。“奈杰尔爵士,先生,我听到这个房间传出一个吓人的声音——像是手枪射击的声音!您没事吧,先生?”“没事,你个笨蛋!”莫里顿大喊,显得很不耐烦。这时管家那瘦削的身子也从门后露出来了。“要么进来,要么出去,怎么都行。拜托你动动脚!这风冷得要命!你听到的是关窗户的声音,估计一两百年没开了,动一动就吱吱呀呀叫个没完。在这可恶的房间里,没法睡觉——到现在还没合过眼——我就起身离开那个维多利亚时期的老怪物,刚在窗户旁的沙发上坐下,就看到地平线上冒出一串火焰,像是信号灯之类的东西!我已经看了二十分钟了,它们把我惹毛了。我要出去调查一下。”

鲍金斯惊叫一声,同时用颤抖不止的手遮住了脸。莫里顿突然意识到,在莫里顿塔楼庄园,将来也会变得这样神经兮兮。这时,鲍金斯拖着脚穿过房间,胆怯地握住莫里顿的手臂。“求求您,先生,别去!”他颤抖着低声说,“那些火焰,先生——您不了解内情啊!您要是觉得自己的性命有那么一点价值,就不要出去调查,先生。不要去!去了就没命了。”“什么?”莫里顿转过身,盯着管家怯懦的蓝汪汪的眼睛,“你在胡说八道什么,鲍金斯?那些火焰到底是什么东西?我究竟为什么不能出去调查?是谁不让我去?”“是我,爵爷——只要我的话对您有一丁点儿作用!”鲍金斯激动地回答,“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传说,奈杰尔爵士,先生。那不是人间的火,村民们叫它们冰封火焰,因为它们好像并不发热。那片沼泽地没有人住,天黑之后,整个村子没人敢去那个鬼地方。”“为什么不去?”“去了就回不来了,这就是原因,先生!”鲍金斯说,“这可不是胡说八道。已经出了不少事了。就在六个月前,一个在磨坊里工作的小伙子,喝多了酒,说要去看看是谁在捣鬼,让那些火焰自动点着的。结果,他再也没回来。而且,当晚又多了一个火焰。”“唷!这故事可真够玄乎的,鲍金斯!”然而,莫里顿立刻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发出一声阴郁的假笑。“这可千真万确,奈杰尔爵士!”鲍金斯一本正经地说道,“这都是真事。只要有人去那儿——当然,他们是自寻死路——你就会看到一个新的火焰。至于那些晚上去沼泽地的人,就再也没了影儿。去了的人——还有一个女孩,上帝保佑她!——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这世上不曾有过他们。天知道那儿住着什么东西,或者那些火焰是什么,但我要说,您晚上去了就是个死。天一亮,就什么都没了,什么也看不到了。”“天啊!我算是长见识了!”虽然莫里顿对鬼神之说不屑一顾,但在这怪诞的凌晨24点——黑暗与黎明的正中间——听到鲍金斯的故事,也不禁悄然敬畏起来。去,还是不去呢?傻瓜才会相信他的话,可他现在也绝不想死。他离安托瓦内特·布雷利尔也就几十码,往后还要跟她培养感情呢。“你这故事,虽说荒诞,倒真让人毛骨悚然!”他高声说道,“考虑到,我的神经在印度已经折腾得不轻,我还是等到明天早上去过这幽灵之地,再做调查吧,鲍金斯。回去睡觉吧,伙计,别担心,我不出去调查。至少今晚是不去了,我发誓。或许明天我就鼓足了勇气,但眼下我还不想死呢。你就收好这些可爱的故事吧,我保证,决不草率行事。”

鲍金斯松了一口气。他用手擦了擦额头,那双有些狡猾的淡蓝色小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对这双眼睛,莫里顿有一种近乎本能的厌恶。“谢天谢地,先生!”他严肃地说道,“这样我就放心了。我一直在想,也许就是因为那些火焰,您那可怜的叔叔,约瑟夫·莫里顿爵士才会失踪的。当然——”“什么?”莫里顿转过身来,看着鲍金斯。他眉头紧皱,整个人突然醒悟过来:“我的叔叔,鲍金斯?这些——火焰出现多久了?我记得小时候没有啊。”“噢,我记得好像一直就有吧,先生;只不过四年前大家才注意到,”鲍金斯回答,“我记得——是的——四年前的八月份,我第一次注意到它们。”

莫里顿从容地笑了笑。“那你就没必要担心了。叔叔已经失踪五年多了,所以,很明显,他的失踪与这些火焰没有任何关系。”

鲍金斯羊皮纸一样皱缩的脸上,泛起了阴郁而近乎病态的红色。他张开嘴想说话,可是又缩了回去。莫里顿敏锐地看了看他。“当然,我太傻了。就像您说的那样,先生,这根本不可能!”他结结巴巴地说,然后边鞠躬边朝门外退去,“我回去睡了,不耽误您休息了。很抱歉打扰您了,真的,先生,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没关系。晚安。”莫里顿简略地回答,然后关上门,落了锁。他站在那儿,看着那些闪烁不定的光点,陷入了沉思。天空正快速地明亮起来,这些光点也越来越暗了。“我不明白的是,他怎么会记错时间呢?叔叔失踪五年了,这一点鲍金斯非常清楚。当时他就在这儿,那他为什么还说叔叔失踪可能跟那些火焰有关?鲍金斯,你这家伙蓝汪汪的眼睛后面可还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呢。嗯!……他究竟为什么要骗我呢?”莫里顿自言自语道。  第三章 光明与黑暗

第二天早晨剃须的时候,莫里顿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禁大笑起来。无论怎么看,他都分明是一晚没睡,一个膝盖又疼又僵,就像拉伤了韧带。“这该死的地方已经在我身上显示它的邪恶了!”他边往下巴上涂剃须膏边说,“我的眼睛像是抹了炭灰,手还不停地打颤!昨天的火车事故也帮了大忙。不得不说,在我这个年龄,这情形可真不赖!竟然被一个荒诞不经的故事吓住了。鲍金斯是个傻瓜,而我就是个笨蛋……该死!刚开始就这样,我可有点吃不消。但愿今天不要有人来拜访。”

然后,他的愿望是没办法实现了。午后,时光闲庭信步般,从这老屋旁,从那些马厩——当时是非常有名的——中渐渐逝去,硕大的门铃传来刺耳的声响。莫里顿正吩咐鲍金斯说他“不在家”,碰巧透过门上的彩色玻璃看到了什么东西,轻盈而蓬松,顿时就闭了嘴。

片刻之后,鲍金斯引进来两位访客。莫里顿正准备迎接从玻璃里看到的那位,看到另外一位,并没有不高兴。因为他听到鲍金斯兴致勃勃地说:“先生,这是布雷利尔小姐和布雷利尔先生。”

他那在万幸的火车事故中遇到的姑娘!他那有着考究的口音和美丽的双眸的姑娘!

他的脸立刻泛起了红晕。他几大步跨过宽敞的房间,长久地握着安托瓦内特的手,深情地望着那双灰绿色的眼睛。昨天,在那可怕而又美好的一瞬,在火车残骸中,他抱住了她,那时,这双眼眸就已经把他俘获。“你已经好了,可以四处走动了吗?”他说,话里透着这次会面带给他的快乐,眼睛游离到她的额上。头发下面微微露出一个粉红色的条状药膏。他松开她的手,转身朝向她身后一两步远的地方。站在她小小的身体后面的男士,正用他见过的最蓝、最年轻的眼睛看着他。“您是布雷利尔先生,对吗?您能前来造访,真是太好了,先生。请坐。”“是的,”安托瓦内特高兴地说,“这是我叔叔。我跟他说了我们的冒险经历,他才过来。”

这人身材高大而壮硕,浓密的黑发中间已经杂有不少白发,那修剪整齐、悉心照料的皇式小胡子,就如他的姓氏,给人一种外族气息。日间礼服剪裁得非常得体,一看而知,家里十分殷实。这一切,莫里顿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还窃窃地感到高兴。不难看出,两个人都很有教养。

至于安托瓦内特,他的眼睛几乎从未离开过她。今天下午,她更可爱了。她的衣饰蓬松而富有女人味,哪个男人不爱。也就在梦里,莫里顿才见过这般令人陶醉的美人。“你们两位同来,自然是极好,”他紧张地说道,有些手足无措,“我从未见过这么荒凉的地方,真的!真让人毛骨悚然!”“真的?”布雷利尔大笑道,声音深沉而高亢,“我倒非常喜欢这份儿幽远。在可爱迷人的英格兰,常常见到这种宁静的闭塞,先生,一个人满世界跑了一辈子,对这份闭塞就只有心怀感激了。但我并非为此而来。先生,昨天侄女多亏您费心照顾,我特来感谢您的大恩大德。”

他的英文极好,带着外国人那种一字一顿的小心谨慎的口音,这对莫里顿来说,多么迷人啊。他已经深深地迷上了安托瓦内特身上同样的特质。他真的有些自得其乐了。“不用谢——真的……您觉得塔楼庄园怎么样,布雷利尔小姐?”他急着转移话题,突然凑近她问道。

她耸了耸肩。“这个问题不公平!”她回答道,“我刚来五分钟呀。不过,我觉得这里的一切都那么迷人!建筑,装饰,还有这氛围——”“噗!只可惜昨晚你不在!”他故意打了个寒噤,接着大笑起来,“哎,真的鬼屋都跟它差得远呢!这儿要是没有鬼,我情愿受罚!我都能听到它们的声音,好几十个,在房子里爬来爬去。你真该去看看我的卧室!我睡在和乡下别墅一样大的四柱床上,时不时地噼啪作响,像是有人在用手枪练习射击,让我觉得我的曾曾曾祖母的魂魄就坐在衣橱里,尽心尽责地看着我呢……对了,你会骑马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附近应该有几条不错的路线。”

她点点头。奈杰尔爵士觉得这个话题有趣多了,时间过得也非常惬意。

莫里顿一心想着招待客人,忽然又换了话题,却像炸弹一样,将三人整个下午的欢乐击个粉碎。“对了,”他说,“昨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睡不着,就看到许多火焰地平线上跳上跳下。感觉是在我们两家之间的沼泽地里,布雷利尔先生。鲍金斯添油加醋地说了一大通。说什么那些火焰不是人间之物。您看到过吗?不过说实话,我真有点不自在。我从来不信什么鬼呀神呀——除非喝醉了酒或是亲眼所见(这是一个蹩脚的双关,布雷利尔小姐),但是在印度,你经常碰到这种事,也找不到任何合理的解释,只是觉得好笑。您怎么看?您肯定是亲眼见过的了,鲍金斯说全村的人都在谈论那些火焰。”

安托瓦内特手里的汤匙叮当一声掉在碟子里,脸色也变得煞白。布雷利尔也不再看他。本来欢快的房间里瞬间紧张起来。“我——嗯,实话告诉你吧,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终于,布雷利尔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看得出来他是真的紧张。“好像根本解释不通。我看到过——是的,很多次。安托瓦内特也看到过,但是关于它们的传说都不怎么——讨人喜欢,另外,我也很识趣,没有做任何调查。我真心希望您也这样做,奈杰尔爵士。谁也不知道那是什么,虽然不能完全相信村民们的胡说八道,但是一切还是安全为上。就像您说的,这种事情,有时候找不到合理的解释。想到您可能陷于不必要的危险之中,我心里就不是滋味。”说完,他低下了头,莫里顿看到他的手指在抖。“鲍金斯还告诉我,说有人神秘失踪,再也没找到。”他若无其事地说道。

布雷利尔耸了耸肩,摊开双手。“在一帮没文化的人中间——您能怎么办呢?其实,从我住进韦瑟斯比庄园以来——差不多三年半了——已经有好几个人神秘失踪了,奈杰尔爵士,全都是因为愣头愣脑地想去调查那些火焰。而我一向奉行适可而止的原则。我想您也会这么做吧?”

他急切地看着莫里顿的脸,眉头紧锁,显出一丝忧虑。

莫里顿大笑起来。他们谈话期间,安托瓦内特一直安静地坐在那儿,听到笑声,她突然尖叫一声,同时用手捂住耳朵。“求求你们,”她激动地喊道,“不要再说了!这一切把我吓得要死!我知道叔叔要笑话我,可是——我就是害怕那些小火苗,奈杰尔爵士,害怕得不行。您再说,我就走——真的!我请求您,不要试图查明真相,奈杰尔爵士!您要是做了这样的蠢事,我——我会非常伤心的!”

听到她的话,莫里顿的第一反应是,她会为了他的安危伤心难过,觉得很快乐。接着,一种不祥的预感感传遍全身,似乎大家都有这种感觉。在这美妙的夏日的午后,许多平时理性的人,竟然被夜间沼泽地里神秘的火苗吓得不知所措,这未免有些荒唐。他努力摆脱这个想法,可就是做不到。他的眼前一直浮现安托瓦内特那惨白的面容;脑子里不断回响着她手里的汤匙突然掉落时那刺耳的响声。而布雷利尔的态度更让他起了疑心。很快,他们起身要走,莫里顿把他们送到门口。“不要忘了,布雷利尔小姐,您可是答应了我周四去骑马的。”他笑着说。

她朝他点点头,临走,还轻轻地捏了捏他的手。“我不会忘记的,奈杰尔爵士。但是——您也要答应我,”她降低了声调,“答应我,不会试图查出那些火焰的真相,好吗?你要是去了,我就睡不着了。”说完,他们走了。

莫里顿一言不发地站在那儿,眉头紧锁,嘴巴紧闭,一脸严肃的样子。先是鲍金斯,接着是布雷利尔,现在又是她!去调查一下能有什么害处呢?可他们全都苦苦哀求他不要去。他觉得这里面好像有什么猫腻。这些“冰封火焰”到底是什么东西?其中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它们神秘的面纱后面,又有着什么邪恶力量呢?  第四章 邪恶的天才

就这样,尽管在莫里顿塔楼庄园的开端有些糟糕,但对莫里顿来说,接下来的几周则充满了幸福和快乐。他和安托瓦内特很快熟识起来,自己一向过着独居的生活,现在这位年轻貌美的姑娘,在他的心中越来越有分量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两人的生活洒满了阳光般的快乐。他开始常常往韦瑟斯比庄园跑,人家也盼着他来。说不定什么钟点就去了,和安托瓦内特一起待上一两个小时,或者和布雷利尔安静地玩撞球,又或是,如果太阳没下山,由他们两个陪着,在花园里抽支烟。他没再提起那些火焰,也没有做任何调查。他已经答应安托瓦内特了。可是,他仍然经常在夜里透过卧室的窗户观察它们,一边看一边想,他不断揣摩鲍金斯,想着第一天晚上,说到叔叔的消失事件时,他对自己撒的谎。

对于他们之间产生的不信任,他觉得有些遗憾,但是也没有做任何化解的努力。可怕的是,事实上,他还时不时地尽力激怒这位在此服务了多年的稳重的老人。他觉得鲍金斯挺有意思,禁不住想逗他。鲍金斯注意到这点以后,变得更加寡言少语了,脸色也冷漠得如面具一般。

只要莫里顿在场,鲍金斯就会变成石像,可每当布雷利尔先生来到塔楼庄园时,他又会变得异常活跃。布雷利尔先生和他的侄女走到哪儿,他就像影子一样跟到哪儿。一天,莫里顿开玩笑地说:“鲍金斯可更像是你的跟班,布雷利尔先生;真的,若是没有在这所房子里服务这么多年,我估计他早就是了。”听了这话,布雷利尔顿时紧绷嘴角,接着又立刻露出了笑容。那时候,莫里顿和布雷利尔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两人的关系非常融洽。

这样,时间一天天过去,转眼几个月了。莫里顿突然认识到,自己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向安托瓦内特表明心意了。他已经把这个秘密告诉了布雷利尔。他大笑着拍了拍他的后背,说他很久以前就知道了,并祝他好运。不久之后,他告诉布雷利尔好消息,说安托瓦内特接受了。两个人都来和他分享他们的幸福。“真的啊?”布雷利尔先生平静地说,“我真的很欣慰。我的孩子,在这件人生大事上,你们很明智,没有草率行事……我真的为你感到高兴,我的安托瓦内特,因为我觉得你理应跟一位真诚善良的人度过一生。这个世界上,这种人是在太难得了,相信我!……”“安托瓦内特,客厅里有位朋友在等你。恐怕他不会乐意听到这个消息,当然,这只是一种可能。是戴克·韦恩,安托瓦内特。”

听到这个名字,莫里顿顿时感到一阵寒意。

戴克·韦恩?在这儿?不可能!可是这个名字又是那么罕见,不可能是别人。无论莫里顿去哪儿,他总会出现在同样的地方。就像好朋友那样,可是他想要的东西,戴克·韦恩好像总能先他一步得到。他们可不只是一般的朋友之间的竞争关系。很久以前,还只是十七八岁的时候,他有个小女朋友,可是戴克冒出来,用他擅长的方式抢走了她。戴克身上有种东西,强大到近乎残暴,坚如磐石,咄咄逼人而又有磁石般的引力。在奈杰尔那年轻、未受污染、健康而不带有病态想法的心目当中,他们的灵魂似乎是由某种神秘的力量缠绕纠结在一起,束缚得人透不过气。自己正生活在幸福之中,他又冒出来了。难道又要被迫陷入这种让人不自在的亲近关系了吗?如果韦恩出现的的话,他肯定没有能力避免这种局面。好像他们天生相互吸引。“你认识戴克·韦恩吗?”他近乎恐惧地问道。

安托瓦内特·布雷利尔看了一眼叔叔,犹豫了,最后她低声说道:“是的,我——认识——他。我不知道你也认识他,奈杰尔。他从来没有说起过你。我——他——他也在追求我,奈杰尔,我害怕跟他讲——我们俩的事情。可是我——我不得不去见他。我可以告诉他吗?”“当然。可怜的家伙,我为他感到难过。是的,我认识他,安托瓦内特。但是我们算不上朋友。其实,我——噢,嗯,没关系。”

但是戴克·韦恩对他,对安托瓦内特,对公众,对遥远的伦敦警察局以及神探汉密尔顿·克里克有多大关系,别说他们——其他任何人——都不知道。

他们一起走进宽敞舒适的客厅,见到了戴克·韦恩,他一身骑装,还是奈杰尔记忆中的模样,身材魁梧,古铜色的皮肤,非常英俊。他背对着他们,正在端详立在雕花写字台上的安托瓦内特的画像。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朝他们走来,满脸喜悦地伸出手。这时,他看到了安托瓦内特身后的莫里顿,脸上的喜悦顿时减少不少。“你好,”他说,“你怎么会在这儿?可真让人烦……你可真快活呀,安托瓦内特!”

莫里顿和气地跟他打过招呼,安托瓦内特双眼放光,看着他那古铜色的脸庞。“有吗?”她尴尬地笑了笑,“我最近在骑马——和奈杰尔一起。”“噢,奈杰尔住在附近,是吗?”韦恩挖苦地笑道,“喜欢这儿吗,老伙计?”“噢,我非常喜欢这儿,”莫里顿回击道,“反正都要适应的。我已经彻底告别印度了,韦恩。我要在这里住下来。”

听了莫里顿的话,韦恩转过身,眼睛眯了起来。他几乎比莫里顿高了一头——莫里顿也不算低——人高马大,虎背熊腰。莫里顿总觉得自己吃亏了。“这样啊?那你是打算在这永远住下去了?”韦恩说,他那深沉而洪亮的嗓音中透着些许怪异。安托瓦内特迅速地看了看她的爱人,显得很紧张。他微微一笑,让她放心。“是的,”他略带挑衅地说,“其实,韦恩,我就住在离这儿不远的地方。我——我很快就要结婚了。跟安托瓦内特,你大概猜到了。她已经答应嫁给我了。祝贺我吧?”

这就像给了韦恩迎面一拳。他那古铜色的脸上顿时没了血色,白得吓人。“我——我——当然要祝贺你,衷心祝贺,”他那奇怪而沙哑的声音说,“说真的,你不知道自己有多幸运,莫里顿。你简直是世界上最幸运的家伙。”

他突然拿出手帕,擤了一把鼻涕,然后擦了擦额头——莫里顿注意到,他的额上满是汗水。他找遍了口袋,掏出一支烟。“我可以抽烟吗,安托瓦内特?谢谢。我骑了很长一段路,费了千辛万苦……你们两个要结婚了,是吗?”

安托瓦内特的脸也变得苍白。她紧张地笑了笑,然后本能地伸出一只手碰了碰莫里顿的衣袖。她感到他立刻挺直了腰板,骄傲地昂起头。“是的,”安托瓦内特说,“我们要结婚了,戴克。而且我——噢,很开心!对此——我知道你一定也非常高兴。叔叔也很高兴。他看起来很开心。”

韦恩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接着迅速看向别处。“好吧,莫里顿,你可算是为了萝西·德维里尔的事报仇了,对吧?当时你才十六岁,她突然任性地爱上了我,还记得你当时多么伤心吗?现在——你时来运转了。我祝你好运。我会没事的。今天晚上还有很多事要做,因为要去开罗了,大概下周吧。所以我才来看你,安托瓦内特,不过恐怕我来得有点迟了。”“开罗,韦恩先生?”布雷利尔也进来了,他惊讶地说道。“噢,没了我,你们也会过得很好的,我的朋友,”韦恩冷酷地笑了笑,这是对三人共同的讽刺,“我没想象中的那么受欢迎。奈杰尔,我猜新婚之前,你应该要举行一个单身宴会吧。很遗憾我不能一起庆祝了。”

他伸出手,奈杰尔抓住它,真诚而友好地握了握。这份真诚和友善,他从来没有过;毕竟他赢了!安托瓦内特要嫁的是他。对韦恩,他心里充满了同情。“听着,”他说,“走之前来塔楼庄园和我吃顿饭,韦恩,老伙计。我们举行一个真正的单身聚会,就像你说的那样。叫上那几个家伙,算是给你饯行。周二怎么样?你不答应可不行。”

有那么一瞬,韦恩也露出了友善的神情。他凝视着莫里顿的双眼,然后真诚地握了握他的手。他似乎是理解并毫无保留地接受了奈杰尔无声的歉意。“多谢了,老伙计。你真大度,真的。好的,我愿意在走之前再看看那帮家伙。哪怕看在过往交情的分上。我周二没什么特别的事非做不可。所以——我会来的。到时见。”“再见。”莫里顿说,看到韦恩很配合,他也放松了不少——但是,仍然不由自主地有些怀疑。“再见,安托瓦内特……这次是真的再见了。祝你幸福。”“谢谢。”

他看着她的眼睛,然后突然叹了口气,快速转过身,走出房间。布雷利尔大步跟上他,握住他的手,留下他们俩,手拉手沉默地站在那里。好像房间里无形的恶魔突然离开了,紧张的气氛也消失了,他们又能自由地呼吸了。

他们肩并肩站着,听到前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第五章 宴会上的幽灵

莫里顿一身晚礼服,看起来非常英俊,他站在吸烟室的门边,旁边是又矮又胖的托尼·韦斯特,他穿着一身极不合身的西服,衣领看起来大了好几码(莫里顿早已不再劝他去找个好裁缝了)。他们站在那,等着汽车引擎的声音,表示又有客人到了。

周二的晚宴很值得纪念。首先,是为要去开罗的戴克·韦恩饯行;再者,莫里顿也想借着机会告诉大家伙,自己马上要做新郎了。

莱斯特·斯塔克和托尼·韦斯特都是奈杰尔·莫里顿非常忠实可靠的朋友,头一天晚上就到了。戴克·韦恩是坐七点整的火车过来,蒂奇·弗迪斯、雷金纳德·勒弗罗伊——两人都是莫里顿一个团的战友,现在休假从印度回到了英格兰——还有性格温和的老巴塞洛缪医生,谁都尊敬他,爱戴他。伦敦内外的单身聚会上总能见到他那枯瘦的身影,头脑敏捷,带着熟练而巧妙的幽默感。

莫里顿塔楼庄园阴森的门铃叮当一声,鲍金斯猛地推开大门,非常自负优雅。莫里顿看到了身高体宽的韦恩,他一身黑色的晚礼服,这是他在这种场合中惯常的穿戴,倒非常适合他,乌黑的短发,礼帽的角度刚刚好,不偏不倚。他走进通明的门厅,开始脱下手套。

托尼·韦斯特声音沙哑地打了声招呼,莫里顿伸出手走上前去。“你好呀,老伙计!”托尼说,“怎么回事?看你脸色不太好啊,是不是,嗯?唷!莫里顿,老伙计,你干吗戳我肋骨。我可不喜欢你拿刺刀一样的胳膊肘戳我!”

莫里顿扬起眉毛,使劲皱起眉头,用尽所有的办法想让韦斯特明白,他不能提这一壶。因此,韦斯特明白过来,他也扬起了眉毛,急忙大叫一声,然后拍一下嘴巴,开始吹起最新的爵士曲子,仿佛他刚刚从倒霉的泥淖中拔出深陷的双脚——可这没什么用。

韦恩走进气氛愉快的吸烟室,仿佛眉头紧锁的赫拉克勒斯。莫里顿叉着手,作为主人,他只能忍着——仅此而已。“你好!”他说,回应莱斯特·斯塔克漫不经心的问候——莱斯特·斯塔克从没喜欢过戴克·韦恩,这点两个人心知肚明。“你也来了?莫里顿是要为我饯行。天啊!下周,你们这帮家伙这次可要羡慕我了,我保证!我要去海上进行一次美好的长途旅行;还有好多漂亮姑娘——我可全指望她们呢——”他突然看向莫里顿,好像在寻找什么,“自由自在,无牵无挂。岸上,开罗的灯火照耀着我。有点概念了吧,对吧?”“你自己留着吧!”托尼·韦斯特颤抖着说道,“等你闻过了开罗,韦恩,老兄,就会夹着尾巴溜回家了。玫瑰花换了一个名字还是一样芳香,可开罗——其中的一些地方,请你注意——开罗算是我闻过的最臭的玫瑰了,仅此而已!”“有些东西比臭味还要刺鼻!”韦恩黑着脸看向奈杰尔,没好气地回答道,他说话含混不清,看得出当晚已经喝了不少酒,“比起其他的,开罗的气味我觉得还可以忍受。嗯,奈杰尔?”他勉强笑了笑,笑声阴郁,令人厌恶。莫里顿快速扫视了朋友们的反应,发现他们也都明白了。韦恩进入“幽灵”模式了,什么样的快乐和玩笑都不能拉他出来。他对这个人的怜悯突然死掉了,想到他已经喝得酩酊大醉,更让他觉得厌恶。他真希望自己没有这么做,还为他举办这次晚宴,自己的好心,人家完全不领情。韦恩就要成为宴会上的幽灵,看起来一点都不高明。“加油,振作起来,老伙计!”托尼·韦斯特急不可耐地大喊道,“别那么酸溜溜的了,好吗?不然,我们可就觉得你是干了什么蠢事,倒拿我们撒气了。”“注意,约翰逊医生到了,”这时,可敬的巴塞洛缪走进了房间,“今晚如何,先生?很美妙吧?这位是宴会之王,安静勇猛的戴克·韦恩王子——噢,勇猛得很呢!他可是一名世界探险家,并且很快就要去闻开罗的气味了!您不会羡慕他的,对吗?”

他夸张地朝医生鞠了个躬,医生咯咯地笑了。他目光锐利有神,睫毛都已雪白,胡须很长,乱糟糟的,衬衫前襟像往常一样皱巴巴的,破旧不堪。没有谁比他更不像医生了。可他确实是个医生,而且还挺高明。“好吧,你个健谈的小鹦鹉,”他亲切地招呼韦斯特,“你怎么样?这晚会到底是谁办的?是你,还是莫里顿?你平时可没有这么高调啊?”“好吧,轮到奈杰尔的时候,”韦斯特咧开嘴笑着回答,“我马上就低调了。让他说件事,比在鸡蛋里挑骨头都难。”奈杰尔订婚的事没几个人知道,韦斯特就是其中一个,他还有点多嘴,像个老妇人——但朋友们都宽恕了他。

莫里顿猛推了他一把,他身子后仰,装腔作势地呻吟一声,倒在韦恩身上。“搞什么鬼——?”那位绅士暴躁地说道。

托尼咧开嘴笑了笑。“奈杰尔可从来不这么说话!”他向上翻着眼,低声说道。“闭嘴!”史塔克迅速捂住韦斯特的嘴,厉声说道。这时,门铃又响了,他也住了声。鲍金斯引着弗迪斯和勒弗罗伊走进来。两位绅士身材修长,衣着漂亮,散发着军人的气质。人到齐了,鲍金斯庄重地退下,大约十五分钟以后,门厅里巨大的铜锣哐哐作响。大家鱼贯走进餐室,巴塞洛缪医生挽着托尼·韦斯特的短胖胳膊;短头发的弗迪斯和勒弗罗伊手插在口袋里肩并肩走着,一边不住地用力点头;莫里顿和莱斯特·史塔克一前一后慢慢悠悠地走着,边走边互相打趣;身材壮硕、凶恶专横的戴克·韦恩独自走在他们俩前面。

韦恩坐在莫里顿右手边的上座。其他人则随意找位子坐下,对这样的安排,大声开着玩笑。长长的餐桌装饰奢华,莫里顿看着客人,心想,宴会也没有那么沉闷嘛。

大家像喝水一样喝着香槟,气氛也热烈起来了。他们兴奋地向韦恩祝酒,之后莫里顿宣布婚讯,大家再次举杯。不过,不难看出戴克·韦恩依然情绪低落。他必须从牢骚中走出来,此外别无他法。然后,恶灵再次降临,而把它招来的就是史塔克。“对了,奈杰尔,”他突然问道,“你们这不是有什么鬼故事吗?给我们讲一下,老伙计。你知道,像这样的晚宴之后,甜食美酒鬼故事,那再合适不过了。托尼,把灯全关了。这所老房子就适合讲鬼故事。开始讲吧。”“等一下,”奈杰尔抗议说,“先让我消化一下晚饭,另外——最该死的是,这事怪得很,也不怎么好笑。”“快点吧!”六个人同声喊道,“我们都等着呢,奈杰尔。”

这样,莫里顿只好立刻满足他们。他也喝了不少——尽管他从不酗酒——脸颊通红,显出内心燃烧的兴奋之情。“你们先到窗边亲眼看看,然后再听故事。”他神秘地说道。

奈杰尔推开沉重的窗帘,外面漆黑的夜色里——时间已经将近十点钟——那些小小的火焰,一直困扰着他、让他的内心充满超自然的恐惧的火焰,在不停地闪烁、跳跃、摇曳。夜幕下,它们犹如胡乱串起的宝石项链,不停地闪着光芒。

在场的所有人——除了那个像决心不跟着大部队走巨大的公牛一样,站得远远的人——都不禁叫了起来。“真漂亮啊!”弗迪斯慢吞吞地说,“那是什么?是个集会吗?原来这地方还有这么神奇的东西。”“我们也不知道。”说话的是莫里顿,他一点都不客气,因为弗迪斯的话非常愚蠢。“根本不是集会,你个蠢货,是——天知道是什么!而这才是重点!那些火焰是什么东西,从哪儿来的?那片沼泽地没有人居住,全村没有人会在晚上穿过那片可怕的沼泽地。大家都说,谁要是去了——就回不来了。”“噢,放松,奈杰尔!”托尼·韦斯特打断他的话,假装吃惊地叫道,“香槟喝多了,可——”“反正村民们说这是真的!”莫里顿清醒地说道,“故事就是这样的,伙计,是你们要我讲的。这些冰封火焰——村民们这么叫的,不是我——他们说是超自然现象,夜里靠近那个地方的人都消失得无影无踪。然后就会出现一个新的火焰,那是过去的人的灵魂。”“有证据吗?”巴塞洛缪医生突然问道,他捋着胡须,浓密的眉头紧皱,似乎是在努力理解主人明显的半信半疑的心态。

奈杰尔转过身,面对着他。在昏暗的灯光下,他的瞳孔略微扩大了。“是的,所以我才相信。不久以前,一个年轻人去了——他叫迈尔斯——威尔·迈尔斯。我想,他是喝多了,想让村子里爱管闲事的人有点事可谈。反正,他去了。”“那他回来了吗?”托尼·韦斯特也不自觉地不安起来。“不,相反,他没有回来。第二天,大家走遍沼泽地寻找他的尸体,可它完全消失了,一个年轻人告诉我,说他第二天晚上看到多了一束火焰。这,这就是你要的故事,莱斯特,随你怎么想吧。反正我已经按你们的要求讲完了。”

片刻间,房间里一片安静。这时史塔克振作起来。“天啊,这可太怪异了!把灯打开吧,驱散大家心头的阴霾!你觉得怎么样?”

这时,韦恩巨大壮实的身影突然从黑暗中闪了出来。他眼睛闪着红光,厚厚的嘴唇边现出一丝讥笑。他抽了一口烟,然后高昂起头。“我觉得这整个就是胡说八道!”他大声说道,“我真搞不懂,一位有头脑、体面的绅士竟然会相信这种东西!奈杰尔的脑子里满是奇思妙想也就算了,你们这帮人怎么也相信这种说法呢——好吧,我只能说你们是我见过的最愚蠢的家伙!”

莫里顿紧闭双唇,努力提醒自己这个人是家里的客人。韦恩明显是想挑事,巴塞洛缪医生转过身,举起手来以示抗议。“你不觉得自己的话有点——嗯——过分吗,韦恩?”他那特有的平静的嗓音,让人不自觉地要静下来听。

韦恩耸了耸肩,粗胖的脖子通红通红的。“不,我一点不觉得过分!你们都是男子汉——或者应该是这样——而不是一群软弱无能的婆娘!你们害怕出去看看那些灯火是什么,对吧?我可不害怕。听好了。我和你们打个赌。赌五十英镑,我能安全回来,告诉你们那只不过是萤火虫或者某个蠢货搞的恶作剧来捉弄大家,消除你们幼稚的头脑里那些病态的幻想。这里的人,像这种偏僻的破地方一样,很喜欢这种东西。五十镑,你们觉得怎么样?”

他愤怒地环顾每个人,讥笑着的嘴唇后面露出了狗一样尖利的牙齿,傲慢自大的本性显露无遗:“谁敢跟我赌?莫里顿?伙计,五十镑,赌我十二点钟声敲响前不能安全返回并向你们报到。”

莫里顿通红的脸上更红了,他不自主地上前一步。这时,医生一把抓住他的衣袖,才止住他。接着他又担心起来,万一这个醉酒的笨蛋真的要做三个月前那个醉酒的笨蛋做过的事。他不能像赛马那样,拿一个人的性命当赌注。“傻瓜才会去,韦恩,”他尽力按捺内心的激动说,“作为主人,我请你不要去。那东西确实可能是胡说八道——很可能就是——但是我还是希望你不要冒险。谁躲在那里,杀害或是秘密带走了受害人,我不知道,但我希望你不要去,老伙计。我不会拿朋友的生命当赌注。再喝一杯,别再提这件事了。”

对这可敬的和解行为,韦恩只是一阵大笑,声音十分刺耳。他走到奈杰尔面前,把他的大而有力的双手放到奈杰尔瘦削的肩膀上,低下通红的脸颊,这样两个人的眼睛才差不多处于同一高度。“你个懦弱的小鬼,”他用雷鸣般深沉的声音说,“振作起来,拿出点男人的样子。赌不赌,随你。我想你是要为家务开支省钱吧。好吧,要么接受,要么拉倒——五十镑赌我今晚不能安全回到这里。接受吗?”

莫里顿努力抑制心中的怒火,嘴唇都咬出了血。他把韦恩的手从肩上甩开,朝着对方讥笑的脸大笑。“那就去吧——见鬼去吧!”他情绪激动地说,“出了事只能怪你自己喝多了。我已经尽力劝你了。你要是清醒点,我就摆好架势跟你打一场。那好,我接受。五十镑赌你回不来——但我还是希望我来掏钱。满意了?”“好的。”韦恩站直身子,摇摇晃晃地朝门的方向迈了一步,这时大家才认识到,他已经醉得不行了。他来赴宴的时候,已经有了几分醉意,因而脾气有些暴躁,晚上又喝了那么多酒,现在强大的酒劲正把他搅得迷迷糊糊。

巴塞洛缪医生迈一步过来。“该死!”他低声说道,并没有特意跟谁说,“他不能就这样出去。谁来阻止他啊?”“您试试。”莱斯特·史塔克简单地说,他已经领教了韦恩的脾气。巴塞洛缪医生真的试了,结果好心反被骂。韦恩费劲地穿上他那宽大别致的披风,双眼充满血丝,走路踉踉跄跄,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别犯傻,韦恩,”他不安地说道,“这么做得不偿失。待在这儿,晚上就在这儿过夜。看在上帝的分上,现在千万不要去沼泽地。”

韦恩转过身,充血通红的脸上,邪恶的眼睛闪闪发光。莫里顿永远不会忘记这个画面,当时突然间紧绷的心弦,还有瞬间袭来的不祥之感。“噢——见鬼去吧!”韦恩声音沙哑地说道,然后一头钻进了漆黑的夜。  第六章 黑夜里的枪声

莫里顿塔楼庄园后面,赫恩山那边不远处的教堂里传来了十二响钟声。钟声低沉洪亮,打破了温暖的吸烟室里宁静。一拨人正坐在里面。听到钟声,莫里顿站起身来,伸了伸懒腰。韦恩愚蠢地走进黑夜之后,压抑的气氛便笼罩在大家心头,奈杰尔心中的怒火也渐渐减弱,消失。“韦恩说是十二点,对吧?”大家在他面前坐成半圆形,看着他们一个个神情严肃,他半开玩笑地说道,“现在已经十二点了。再等半个钟头,到时他还没回来,我们就去睡觉。他肯定是在跟我们开一个恶毒的玩笑。这人的脾气可真让人讨厌!今晚他本该在布雷利尔家过夜的——老布雷利尔好心请他——可能他就去了那,想着我们一帮人大早上傻坐着等他回来,自顾自笑呢!”

满头银发的巴塞洛缪医生固执地摇了摇头。“你错了,奈杰尔。韦恩是个言而有信的人,不论有没有喝醉。他会回来的,我肯定,除非出了意外。”“这可是我们最具怀疑精神的先生说的话,伙计们!”托尼·韦斯特突然插进来,极尽嘲讽地说道,“奈杰尔,伙计,有人这么快就改变主意了。我们的好医生已经有点相信了。现在怎么办,伙计?你有什么打算?”“再等半个钟头,然后去睡觉,”莫里顿猛地抬起头,表情严肃,“当初我主动留他过夜,他却毅然拒绝了。他要是没有趁机去了布雷利尔家,我情愿受罚。伙计们,到点之前玩几局牌怎么样?”

接着就拿出牌,开始打牌。但大家都竖着耳朵留意前门的铃响,眼睛紧紧地盯着窗外的动静,所以打起牌来也都漫不经心的。半个小时没到,牌局就草草收场了。可戴克·韦恩仍然没有出现。

这时,鲍金斯拿进来一些威士忌。莫里顿故作轻松地说:“韦恩先生出去调查冰封火焰了,鲍金斯。他不定今晚的什么时候就回来了——更准确地说是凌晨,因为已经是后半夜了——我们马上要去睡觉。擦亮眼睛,留意他的动静。我一睡觉,就睡得跟那个恶魔一样沉。”

听了这话,鲍金斯脸色突然一沉,额头上也渗出了汗珠。“出去了,先生?韦恩先生——去——那儿——了?”他结结巴巴地说,“噢,天啊,先生。这——这是自杀,千真万确!韦恩先生——死了!——他再也回不来了,我发誓。”

莫里顿轻松地笑了笑。“发誓就省了吧,鲍金斯,”他说,“去把大家的房间准备好。巴塞洛缪医生住我隔壁那间,韦斯特先生住我对面。上午我已经跟德莱基太太说过了……晚安,鲍金斯,做个好梦。”

鲍金斯退下了。他的脸色阴沉晦暗,浑身颤抖,好像受了天大的打击。“你们看到了什么是真正的恐惧,”巴塞洛缪医生抽口烟,平静地说道,“他整个人像断了的弦。从医以来,我从未见过一个人如此害怕。他要么亲身经历过,要么知道一些底细。不论哪个,他都是我见过的最惊恐的人。”

莫里顿禁不住大笑起来。然而不是那种愉快的笑,更多的是担心和不安,使得托尼·韦斯特也突然抬头看了他一眼。“老伙计,你现在最需要的是去睡觉,”他站起来,抱着奈杰尔的肩膀说,“看来,住在这儿,对神经真是个煎熬。我可是跟小猫一样胆小。我向你保证,韦恩会回来的,奈杰尔,回来的时候,他一定会让我们听到的。他很可能会拿石头把这儿的玻璃砸个粉碎,然后挨个房间炫耀呢。他高兴了就是这副德行。祝你健康幸福,老伙计,希望你交好运。”

祝酒结束以后,大家都去睡了。巴塞洛缪医生挽着奈杰尔的胳膊,走到他的房间。在昏暗的烛光里,他们站在拉起帘子的床前,安静地看着远处的火焰,韦恩去调查的冰封火焰。他们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足足有十分钟。这时,医生快速转过身,微微笑了笑。“好吧,”他自在地说,“不论我们的朋友韦恩要做什么,我们都不用相信传言,担心他回不来,奈杰尔。所以,你就放心去睡吧,好吗?”

莫里顿点点头,然后打了个哈欠,闭上了眼睛。“什么?相信传言?当然不会,医生。我可不傻。韦恩在和我们玩捉迷藏,说不定他现在正坐在布雷利尔的书房里,嘲笑我们像老婆娘一样焦急地等他回来呢。哎哟!我累了……你对枪支挺感兴趣,医生,给你看看我的宝贝,睡觉都不离身,你知道,它已经陪我经历了无数的战斗。”他弯腰从床边小厨子的抽屉里拿出一把袖珍左轮手枪。医生本人也收藏了不少枪支,他娴熟地把玩着手枪,口中啧啧称赞。只见他扣动扳机,然后突然抬头,直视奈杰尔的眼睛。“枪是上了膛的,老弟。”他平静地说。

莫里顿大笑。“对。是习惯了吧,我想。在危机四伏的森林里,需要一把上了膛的左轮手枪。挺不错的小玩意,对吧?”“是的,看起来也非常实用。”“确实很实用。已经救过我两条命了,对我真是恩重如山啊……好了,”他把枪放在厨子上面,转过身,微笑着对医生说,“我想你该去睡觉了。做个好梦,老伙计,多做点。要是有韦恩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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