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狼人:共2册(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6-01 13:42:21

点击下载

作者:黎正光

出版社:成都时代出版社

格式: AZW3, DOCX, EPUB, MOBI, PDF, TXT

牧狼人:共2册

牧狼人:共2册试读:

总目录

CONTENTS

牧人狼(上部)

牧狼人(下部)牧人狼(上部)

目录

CONTENTS

内容简介

第一章 大雪之夜,不幸惨剧从天而降

第二章 被复仇之火点燃的杀狼之战

第三章 阴谋:头人妄图将猎狼人变为杀人机器

第四章 神异天葬师,让猎狼人惊诧的几个理由

第五章 剑客盗马人,孤身勇战凶残群匪

第六章 同美女老板密谋,渴望骗得期权房产

第七章 夺银大战,猎狼人双枪逞威

第八章 疯狂计划出笼,剑客勇斗铁棒喇嘛

第九章 惨遭不幸的猎狼人和草原剑客

第十章 剑客教堂遭暗杀,土匪劫狱遇意外

第十一章 土匪劫狱成功,猎狼人再接新密令

第十二章 猎狼人酒馆救难,老板娘情欲高涨

第十三章 骷髅谷,孤胆剑客血战群狼

第十四章 为狼冢,结拜兄弟险些割袍断义

第十五章 血色枪声,响在藏历新年之夜

第十六章 威逼利诱,终于拿下马帮控股权

第十七章 古城中的商业阴谋与夺宝之战

第十八章 袍哥劫杀抢货,猎狼人神枪震胆

返回总目录内容简介

这是一个颠覆传统英雄概念,发生在中国西部康巴藏地的另类英雄传奇故事,也是一部捍卫人间道义赞美侠义英雄的颂歌。

清末,奴隶娃子扎西给头人放牧的羊群被狼群逼走,为救羊群,扎西在暴风雪之夜追撵狼群时,扎西女人卓玛和女儿却被土匪抢走。当扎西回来找不到女人和女儿时,误以为她们也被大狼所害。从此,向狼复仇的扎西走向杀狼之路。不久,疯狂杀狼的扎西成为著名猎狼人。

为铲除凶狠的竞争对手,扎西被自己部族曲巴头人洗脑,在作为杀人机器去执行暗杀任务时,他巧遇流浪藏地的汉人盗马贼王成汉。由于崇拜王成汉剑客般的生活方式和机敏头脑,扎西同草原剑客结拜为异族兄弟。从此,二人在若拉草原演绎了一个个充满侠气的传奇英雄故事。

一次,扎西追杀狼王无意闯入雪山冰洞时,发现了来自外星球的神秘石碟。因抚摸石碟接收到强大神秘信息后,扎西的视觉、听觉发生了神异变化。因这变化,杀狼英雄扎西更加无比神勇,同狼王进行多次你死我活的较量。

为寻压寨夫人,匪首黄大郎将旺堆之女曲珍抢上老鹰崖。几年后,卓玛从匪巢逃出,向扎西哭诉了真实遭遇,她投冰谷自杀后,为自己冤杀无数大狼万分悔恨的扎西,带着强烈的赎罪心理,收养了两只狼崽。扎西因喂养狼崽学会狼语和狼的诸多习性。一年后,长大的狼崽却先后裹挟回一些大狼。由于扎西收编狼群挤压了乌岗狼王生存空间,迫使乌岗狼王逃离草原。很快,扎西就成为狼军团新首领。从此,人们便视过去的猎狼人为牧狼人。其间,王剑客通过到京津两地考察,了解到维新变法运动,又通过谭嗣同的被杀,开始倾向社会变革。

具有侠肝义胆的王剑客几次深入匪巢,终于将曲珍美女救出。草原大部族为争草场,再次爆发大规模打冤家战争。为避免自己部族覆灭,曲巴头人用尽各种办法,迫使教堂美女丹珠找到牧狼人扎西,恳求扎西带回狼军团拯救自己部族。曲珍为向土匪复仇,不仅学会打枪,还跟扎西学会牧狼,成为女侠的曲珍爱上了救命恩人王剑客。惨烈战斗仍在继续扩大。在大活佛和刘县令及约翰牧师多方调停下,牧狼人扎西几次险被暗杀,在同王剑客九死一生联手下,最后终于用狼军团灭了顽匪平息了部族战争,为草原赢来牧人渴望的和平。

全书围绕扎西这一充满血性的传奇英雄展开故事,涉及人物有草原剑客、土司、部族头人、大活佛、传教士、丹珠美女、天葬师、马帮首领、麻风病人以及土匪、军火商与狼王等。书中人物性格极为鲜明,故事跌宕起伏,悬念不断扣人心弦。同时,我们能从一个个推进和反转故事与人物命运中,看到对人性中的善与恶、阴谋与贪婪、信仰与奉献、侠义与豪情、狼性与人性的诸多揭示和刻画。阅读此书能给人不忍释卷的痛快之感。第一章大雪之夜,不幸惨剧从天而降

寒风呼啸,雪花狂舞。

天地间黑沉沉一片,若拉草原仿佛酒后醉汉,被漫天飞舞的雪片击打得东倒西歪。蚀骨寒气随四处乱窜的风雪,钻进天空与大地每处缝隙,威逼着草原上一切生灵。

远处,卡巴拉大雪山垂着凝重的头颅。几声凄厉狼嚎后,伫立在雪山上浑身裹着乌黑发亮毛皮的乌岗狼王,竖起它残缺而机警双耳,磨动足有三寸长的巨大獠牙,用犀利的双眼眺望着山下雪原。尔后,它一个纵身跳下山岩,率狼队朝若拉草原扑去。

暴风雪中,黑色牛毛帐篷好似大海里的乌篷船,在汹涌的雪浪中颠簸摇晃。帐篷内,脸庞黑红的彪形壮汉扎西左手抓着皮囊喝酒,洁白坚硬的牙齿不断撕扯着羊腿。简易土灶旁,扎西的女人卓玛,搂着六岁女儿梅朵在烧奶茶,漂亮的卓玛不时给火塘添加干牛粪。旺旺的牛粪火温暖着帐篷每个角落,映照着宛若青铜雕塑的牧羊人扎西……

在这风雪之夜,土匪二头领泽木剌率领几名小匪,挥鞭打马朝牛毛帐篷方向奔来。

帐篷外,群狼开始啃咬羊圈。受到惊吓的羊群挤着一团,哀鸣般叫声被呼啸雪风掩盖。见群狼动作迟缓,焦躁的乌岗狼王退后数步,猛地朝前跃起越过栅栏,冲进羊圈的狼王立即咬断拴门的牦牛绳,然后又回头扑向领头羊。几声惨叫后,喉管咕咕冒血的头羊倒地抽搐。两头大狼上前用利牙撕开羊肚,血腥味顿时随风飘散开来。被恐怖吓晕的羊群,随即被狼群撵出羊圈。

拴在帐篷前的枣红马,见羊群被狼群撵走,立刻扬蹄昂首发出几声嘶鸣。警觉的扎西侧耳听了听枣红马嘶鸣,蓦地,他抓起叉枪冲出帐篷。

扎西匆匆奔到羊圈后大惊,除头羊尸体外,羊圈内不剩一只羊。他慌忙查看雪地杂乱蹄印后,气得咬牙大骂:“狼杂种们,我饶不了你们!”转眼间,扎西跨上马背,沿雪地蹄印追去。

黑藏獒猛地蹿上,冲在枣红马前面。

卓玛从帐篷探头朝扎西高声叮嘱:“扎西,要注意大狼哪!”

乌岗狼王似乎发觉有人追撵,立即命令狼群分为几支小队,分别赶着羊群朝不同方向逃去。远处,狂奔中的泽木剌发现从帐篷内射出的火光,顿时大喜,对身后喽啰说:“弟兄们,快跟上,今晚不愁吃喝啦。”

就在窈窕的卓玛捣弄牛粪火时,梅朵钻出帐篷朝羊圈跑去:“阿爸,阿爸。”霎时,一蒙面汉子从马背弯腰抓起小梅朵。小梅朵在惊吓中顿时大声哭喊。蒙面汉子故意原地绕两圈后奔逃。听见哭喊的卓玛惊慌抓起藏刀冲出帐篷,朝传来梅朵哭喊声方向撵去。这时,从帐篷后打马奔出的高大汉子泽木剌追上卓玛,一把将她提上马背。很快,泽木剌奔驰的马后扬起一阵雪烟。

大雪飞舞,黑暗之翼渐渐呑没了卓玛的呼喊……

雪花似银蝶在夜空飞舞。

卡钦部族寨落外,蒙面的黄大郎将手一举,众匪便勒住马缰停下。下马后,身板壮实的黄大郎命土匪们将马拴在树干上,然后悄悄朝寨内摸去。借着呼啸的风雪掩护,黄大郎一伙偷偷来到一藏式碉楼大院外。一小匪指着大门对黄大郎说:“大哥,这院就是曲巴头人的。”

黄大郎点点头:“三寸丁,你没给老子弄错吧?”

三寸丁:“大哥,我拿脑袋担保,绝对没错。”

黄大郎立即挥手示意,另一汉子忙蹲下,三寸丁跳上汉子肩头,汉子很快把三寸丁送上高高墙头。身形瘦小的三寸丁趴在墙上朝院内观察片刻,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坨肉朝院内雪地丢去。稍后,不见响动的三寸丁回头低声禀告:“大哥,没狗。”来了精神的黄大郎立刻命令:“给我开门!”转眼间,跳进院内的三寸丁就悄悄打开了院门。

进入院内,土匪们便四处散开,按事前分工各自占据攻守位置。提着英式短枪的黄大郎,率两匪迅速朝楼道摸去。刚上楼道,一条猛犬突然冲出,汪汪大叫朝黄大郎扑来。情急之下,黄大郎扣动扳机,一枪朝扑来的猛犬射去。火光中,猛犬仍亡命扑上去狠狠咬住黄大郎的枪管。

院内立刻响起护院家丁呼喊:“不好喽,土匪进院啦!”黄大郎见势不妙,立即拔出短剑直捅猛犬双眼。一家丁举枪想射黄大郎,被眼尖的三寸丁一枪撂翻。曲巴在房内盯着院内高喊:“给我打啊!打死这帮土匪!”很快,又有家丁从房内冲出,用火枪朝黄大郎一伙射击。

两眼血肉模糊的猛犬滚下楼道,疼得在院中雪地乱窜,但它仍凭着对主人的忠诚,嗅着陌生气味朝黄大郎一伙疯狂扑咬。随即,院落外又接连响起一阵狗叫声,黄大郎一伙且战且退,企图朝院外突围。

受伤猛犬似乎明白黄大郎一伙意图,立即蹿至大门口,回头张着血口狂叫。机敏的三寸丁发现睁不开眼的猛犬根本看不清物体,于是抽出背上大刀朝猛犬劈去。咣的一声,猛犬头皮被削掉一大块耷拉下来,黄大郎顺势一脚将猛犬踢翻在地,率先冲出院落。

喊叫声中,密集枪声再次响起,众多家丁冲出院落朝黄大郎一伙撵来。很快,又有两名小匪中弹倒下。危急时刻,接应的同伙赶到,压住家丁火力后,黄大郎趁机朝寨外撤去。

枪声渐渐稀落,穿着厚厚皮袍的曲巴头人来到院中。身躯稍胖眼有凶光的曲巴看着雪地里几具尸体,再扭头盯着趴在院门边的猛犬,对身旁波绒吩咐:“给我把医生叫来,一定要救活雪狮。”波绒应声后急忙朝院外走去。这时,雪狮挣扎着,一步一步朝主人曲巴爬来。

曲巴见雪狮爬行困难,忙上前察看雪狮伤情。借雪地反光,曲巴揭开翻扣的头皮才发现,雪狮双眼球已垂挂鼻子两边,两眼眶还依然在不断涌血。曲巴猛地抱过浑身颤抖的雪狮,两行热泪潸然而下。

随即,曲巴拔出英式短枪朝夜空射去,很快,夜空便响起曲巴的怒吼声:“雪狮啊,我曲巴不为你报此血仇,誓不为人!”

风雪中,泽木剌一伙同黄大郎数人,按约定在魔鬼寨下会合。泽木剌下马指了指马背上的卓玛,得意地对黄大郎说:“大哥您看,我给您弄回个压寨夫人。”劫寨失了手的黄大郎正有些郁闷,上前用马鞭挑起卓玛的脸看了看,然后回头将手一挥:“走,弟兄们,回山寨喝几坛酒压压惊再说。”

大雪飘飞,狂风呼啸中,黄大郎一伙打马朝远处老鹰岩奔去……

三天后黎明,若拉草原四处被大雪覆盖,大有千山鸟飞绝之感。寒风吹过,东方天际在万籁俱寂之时,透出一丝光亮。静穆时刻,一阵嗡嗡的诵经声从贡钦法轮寺传出。数盏酥油灯静静燃着,像是默祷着新的一天到来。高高法椅上,慈目善眉身体发福的喜喇大活佛,正率身着红色袈裟的众僧在念《大悲咒》。

当寒冷的曦光之翼降临草原和庙宇时,喜喇活佛双手合十声音低沉地对众僧说:“弟子们,几天几夜大暴雪已向我们昭示,若拉草原大雪灾降临了。佛祖告诫我们,在普度众生时,一切向佛之人应有大慈悲心。面对大雪灾,我们寺庙要向那些受灾牧人和草原生灵施救,包括魔鬼寨的麻风病人。”

转经筒摇动,法鼓声中,众僧在大活佛安排下缓缓走出经堂。寺庙仓库保管室前,干练的智空管家和铁捧喇嘛嘉央措忙碌着,向即将救灾的僧人分发物品。没有喧哗,法轮寺大门外,喜喇大活佛不断向将踏上救灾之路的僧人叮嘱和祈愿……

老鹰岩洞中大殿,众匪围着卓玛大肆浪笑。黄大郎上前,摸着卓玛的脸说:“你已饿了几天,脸蛋还如此漂亮,我看,你还真是上天给老子送来的压寨夫人嘛……”话音未落,卓玛一巴掌打在黄大郎脸上。

倒退两步的黄大郎,立即拔出短剑对着卓玛胸口。“好你个倔强娘们,你若敬酒不吃老子就成全你!”说完,黄大郎举剑直刺卓玛。泽木剌慌了,一个箭步上前,抓住黄大郎手臂说:“大哥,这藏族女人气性大,再过几天她就老实了。现在,您何必在此动怒。”随即,泽木剌又低声说,“大哥啊,我们弄个漂亮女人不容易,放心吧,我一定把她调教好再送给您。”

黄大郎盯着泽木剌沉思片刻,转身对秃子吩咐:“你把这女人给我关进小屋,没我允许,谁也不准同她接近!”见秃子将卓玛推进山洞深处,黄大郎快步走向大殿上的熊皮大椅,他摇晃着脑袋不断自语道,“老子要宣布,要宣布一个新的发财计划……”

打箭麓县衙室内,微胖的县令刘青禾与清瘦的张师爷围着藏式小火炉喝着酥油茶。

刘县令问:“张师爷,我听说这几天若拉草原雪灾严重,果真如此么?”

张师爷答:“回县令大人,我今上午刚接到萨嘎部族贡布头人消息,说大雪灾使若拉草原人畜冻死不少。”

刘县令叹了口气,说:“唉,自我上任这些年来,不是这样灾就是那样灾,真叫人头痛呀。”

张师爷眉毛一挑,嘴角透出一丝笑意说:“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这大雪灾对头人和牧民是灾,但对我们县衙而言,或许并非是不幸之事。”

刘县令有些不解:“张师爷,此话怎讲?”

尔后,张师爷回头看看窗外,将手附在刘青禾耳边一阵低语。说完后,两人相互会心一笑,各自端起热腾腾酥油茶一饮而尽……

雪后初晴,被大雪覆盖的草原四处闪着刺眼雪光。

牵着枣红马,扎西拖着疲惫身躯朝已被大雪压塌的牛毛帐篷走来。最先跑拢的黑獒用两只前腿猛刨一阵后,回头对惊慌走来的扎西大叫。扎西愣了片刻,四处张望一阵后,焦急呼喊卓玛和梅朵名字,开始疯狂清除压在帐篷上的厚厚积雪。黑獒也呜呜叫着,不断从雪下叼出被压物品。

半个时辰后,扎西盯着被清理出的物品,嘴角不断抽动,眼中噙满了泪水。他扑通一声跪地,挥动双臂仰天一声大喊:“卓玛,你在哪儿啊!”

清脆的钟声响过。县城边,教堂顶高高的塔尖直刺天空。

教堂内,房间小窗格上的各种彩色玻璃,在阳光照射下闪烁着五颜六色之光。具有典型欧式风格的教堂,在藏地不仅显得异类,也呈现出别样的庄严肃穆之感。教堂上空,伴随阵阵管风琴声,传来赞美诗《颂主恩光歌》歌声:“圣子耶稣道成肉身,成全救赎,妙受深恩。世界明光驱散黑暗,跟随他行,生命丰盛……”

教堂布道台上,皮肤白皙鼻梁高挺胸挂十字架的约翰牧师,用半生不熟的中文对十几位教友说:“耶稣最虔诚的信徒们,现在若拉草原发生了大雪灾,四处弥漫着死亡阴影。我作为上帝最忠实的仆人,要告诉你们的是,上帝不允许我们对雪灾袖手旁观,他要我们设法去救助灾民,去献出我们爱心!”

牧师充满激情的讲演后,众教友似乎更明白了救助同胞的意义。最后,众人跟着个子瘦高的约翰牧师齐声说道:“愿耶和华的圣灵护佑灾民,愿草原上的生灵早日获得我主荣光,阿门。”

此刻,寒风吹过茫茫雪原,远处雪山宛若银色金字塔默立蓝色天空下。扎西仍发疯般在雪原呼喊寻找卓玛和梅朵。空旷的雪野不时传来扎西嘶哑的呼喊声。

雪野中,三两只寒鸦不时被扎西的呼喊声惊起。低声哀叫的黑獒东嗅嗅西闻闻,一直奔窜在扎西身边不远处。突然,黑獒好似发现什么,便使劲用前爪刨着雪层。不一会儿,黑獒就叼出一只小毡靴来。扎西抓过小毡靴一阵翻看辨认,他声嘶力竭地呼唤着梅朵名字朝厚实的雪层刨去。片刻工夫,扎西便从雪层下抓出两根凝有血迹的人骨来。

扎西紧紧抓着腿骨和小毡靴,噙满泪水的双眼再次环顾茫茫雪野,撕心裂肺地迸出一句:“我的小梅朵啊!”尔后,悲痛欲绝的扎西倒在雪地,昏死了过去。

温暖的藏式客厅内,雍容富态的曲巴头人斜躺在厚厚卡垫上,一面饮酒一面吃着手抓羊肉。推门而进的波绒管家低声向曲巴禀告。

他说道:“头人老爷,遵您吩咐,我已安排人将三名被土匪打死的家丁送往天葬台,明早,他们忠于您的灵魂就将升天。”“嗯,很好,我曲巴从不亏待忠于我的人。别忘了,三位家丁的家里你都各送五两银子去。”“头人老爷,您真是天底下最好的大善人。”“管家,雪狮医治得咋样了?”“回老爷,雪狮绝食已整整三天,快不行了。”

曲巴非常诧异:“什么,雪狮绝食?”“是的,老爷,它双目失明,大概——大概它也明白活着就是受罪的理吧。”

曲巴想了想,说:“唉,既如此,你就补它一枪,让雪狮少受点罪。今晚,你派人把雪狮也给我送往天葬台,让寺院经师专门念经超度雪狮忠勇的灵魂。”“好的老爷,我一定让尼玛天葬师先安排雪狮升天。”“管家,还有别的事吗?”“禀老爷,听说奴隶娃子扎西家的牛羊,在雪灾中一头也没剩,他女人和女儿也丧生饿狼之口。”

曲巴蓦地站起,走到窗边回头说:“他扎西家咋的,雪灾跟我无关,我的牛羊损失多少赔多少,他女人和女儿被狼吃掉算他倒霉!”“老爷,听说扎西正发疯似的在草原寻找失散的牛羊。”

曲巴咬牙回道:“哼,土匪劫寨给我造成不小损失,连雪狮的命都搭进去了。我的牛羊就是银子。若扎西赔不出我损失的牛羊,老子就剥他的皮抽他的筋!”

叮叮当当的马铃声响起。这铃声好似献给若拉草原的复苏曲,慰藉着异常冷寂的雪原。清瘦干练戴着皮帽的肖志雄,率一队马帮,正行进在通往打箭麓道上。

几只瘦弱寒鸦站在教堂内大树上,兴奋地盯着树下忙碌的神职人员,不时发出几声凄凉叫声。尼卡娅嬷嬷微笑着抬头看看讨食的寒鸦,忙从屋内抓出一把青稞撒在树下。很快,几只寒鸦飞落下地,匆匆啄食起青稞来。

一辆马车终于驶进教堂院内,约翰牧师忙叫众人往马车上装载救灾物资。曾是教堂杂役现为牧师助手的藏族美女丹珠,立即将几件旧藏袍放到马车上。尼卡娅嬷嬷等人,先后将糌粑、酥油和砖茶等物,也匆匆搬上马车。最后,约翰牧师抱出一床新棉被刚要装车,却被匆匆走来的丹珠挡住。“尊敬的约翰牧师,这可是您刚做好的新棉被。”“丹珠,我不是还有过去那床旧的吗,仍然可用嘛。”“牧师,您受冻感冒一直没好,还是把新棉被留下,用旧棉被救灾也是可以的。”

约翰摇摇头说:“上帝要我们用最真挚的爱心,献给那些在大雪灾受冻的牧人,这正是体现我们基督徒仁爱之心的最好时刻。”说完,约翰毫不迟疑将新棉被放上了马车。

待救灾物品装载完毕,牧师检查后高兴地打了个响指:“OK,马上出发去县衙。”

闹哄哄的酒馆内,靠窗的王成汉在独自饮酒。或许是不想让别人看清他右脸上那道深深疤痕,他总是将头上那顶黑色宽边呢帽压得很低。不大的酒馆内,四处弥漫着浓郁的酥油味。身穿藏袍的汉子不时进出着,有的在同老板娘调笑,有的在条桌边喝得满面红光,有的喝得两眼发直舌头发硬,有的甚至已醉倒在地。王成汉似乎对身边一切都不感兴趣,两眼总是警惕地观察四周,要不就是静静盯着窗外路过的行人。在老板娘玉香眼中,刀疤脸王成汉永远像流亡藏地的汉人逃犯。

高大汉子王成汉出生于成都,小时上过四年私塾,喜欢李白的饮酒诗,还跟邻居刘拳师学过几年功夫和剑术,十五岁那年被舅舅带到雅安讨生活。由于他头脑灵活手脚勤快,被舅舅跑马帮的朋友肖志雄看上。五年间,王成汉跟着肖志雄从雅安到打箭麓,然后又去理塘、巴塘,过金沙江走通麦,穿越林芝翻米拉山到拉萨。几年下来,王成汉不仅熟悉了贩盐和砖茶等生意,还长成了魁梧汉子。长年的马帮生活中,他坚持闲暇时练拳和剑术,熟悉藏地生活的同时也学会了藏话,最终成为肖志雄不可或缺的得力助手。

天有不测风云。没料想几年前肖志雄的马帮,在翻越折多山时被土匪所劫。蒙面土匪为杀人灭口,不仅抢走所有马匹和物品,还企图杀死所有马帮人员。所幸的是,有武功的王成汉救出了肖志雄,其余人员全部被杀喂了狼和野狗。为复仇,十天后王成汉身背两把大刀整整寻了一月,也没寻到土匪踪影。为躲债,肖志雄逃回四川洪雅老家,无脸回成都的王成汉却从此过上盗马为生的日子。他脸上疤痕,就是两年前盗马失手,同一群藏族汉子拼斗时留下的。从此,江湖上就有人戏称他为“刀疤脸”。

这时,化了装的黄大郎几人,掀开厚厚门帘走进酒馆。秃子装扮成乞丐,拿着破土碗蹲在门外放哨。

突然,酒馆外传来一阵喧闹声。王成汉定睛望去,只见一马夫赶着堆满各式物品的马车,行进在满是雪尘的土道上。头戴蜜蜡与绿松石头饰、穿着崭新藏服的丹珠,手扶车上物品和尼卡娅嬷嬷走在马车两旁。高大白净的约翰牧师尾随在马车之后。

很快,街两旁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的人们,就开始围观跟着马车而行。在十九世纪末中国西南十分封闭的藏地,能见到长相和穿着十分独特的洋人,那可是新奇之事。盯着漂亮丹珠的王成汉眼睛一亮,惊叹道:“乖乖,真没想到,藏地仙女般的大美女,竟出在洋教堂里!”随即,眼睛放光的刀疤脸立马钻出酒馆。

街道上吆喝声、赞叹声、议论声和口哨声不时响起。黄大郎对泽木剌使个眼色,会意的泽木剌和三寸丁忙朝外走去。街道旁的藏式土楼露台上,央宗和女儿曲珍也好奇注视着缓缓行进的马车。微笑的央宗指着约翰说:“曲珍快看,那高大的洋人就是我们教堂的约翰牧师,他常跟我们讲解圣经哩。”听到此,一旁手持佛珠的旺堆土司,恨恨地盯着他姿色不错的女人阿佳央宗。

看着众多围观人群的丹珠,此刻像过藏历年般高兴。丹珠是农奴后代,两岁时,父亲因在风雪夜中放牧丢了头人三匹马,被头人贡布派人捆在木桩上打残。为复仇,她父亲挣脱铁链当夜放火烧了头人马厩,逃跑后被抓回又遭点了天灯。不久,母亲神经错乱被头人强行送进魔鬼寨。成为孤女的丹珠,被好心人说通铁匠泽翁收养了她。在苦水中长大的丹珠,九岁时被送到刚修建好的洋教堂做了杂役。那时,小丹珠就像朵还未开放就快枯萎的格桑花。

丹珠天资聪颖记忆力好,常在教堂窗外偷听约翰牧师讲解《圣经》。几年下来,丹珠不仅会跟着唱诗班唱数首赞美诗,还能用不太标准的英语背诵些《圣经》章节。了解丹珠情况后的约翰大惊。上哪去寻找这么聪明伶俐的翻译!丹珠就是教堂对外最好的代言人!就在丹珠十四岁那年,已长得亭亭玉立的她正式成为约翰牧师的工作助手。

王成汉混在人群中尾随马车,偷偷欣赏着丹珠的美貌。

泽木剌故意借点燃叶子烟机会,不断偷窥旺堆土司家地形。矮小的三寸丁,用炭枝在小羊皮上迅速描画地形图。这次黄大郎亲自带人离开老鹰岩匪巢,就是为实施他新的发财计划。昨夜,黄大郎就私下对泽木剌说,此次发财计划若能成功,他就要在老鹰岩扯起大旗招兵买马。泽木剌没想到大头领黄大郎有如此振兴谋划,竟兴奋得喝了大半宿酒,大赞黄头领才是若拉草原真正的主人。

县衙门外,刘县令和张师爷率一队兵丁,已候在那里。天气异常寒冷,刘县令不断用嘴朝两手哈着热气。人群中,王成汉突然发现一胖胖的藏族青年尾随丹珠身后,不仅伸手去拉扯丹珠衣服,嘴里时不时还发出嬉笑声。

人哪,真是世上最奇怪的生物。王成汉在被丹珠美貌震惊后,就立即产生了对丹珠的好感。对王成汉来说,这来得异常突然的好感,仅是对美的欣赏与崇敬,还无半点淫邪之念。此时的他,一旦看见有人像流氓泼皮似的骚扰丹珠,顿时就来了气。其实,王成汉也不明白,这个稍胖的巴登青年所为,也是对丹珠的喜欢,只是他俩呈现的喜欢方式不同罢了。

不久,约翰牧师的马车就来到县衙前。

腰挎大刀的县衙兵丁,个个威风凛凛立在大门两边。穿着七品官服的刘县令和戴着瓜皮帽的张师爷,用微笑迎接约翰牧师一行。待约翰向刘县令鞠躬问好后,刘县令指着满车物资高兴地说:“尊敬的约翰牧师,你们教堂送来的赈灾物资不少嘛。”

约翰客气着说:“哪里哪里,不多不多,这是我们上帝仆人应该做的。”

刘县令打趣道:“约翰牧师,我是该感激您呢,还是该感谢你们大发慈悲的上帝呢?”“尊敬的县令刘,我是秉承上帝旨意而来,您当然应该感谢上帝才对。”“嗯,不错不错,你们上帝就像我们及时雨宋公明一样,该救助时就出手。好,很好嘛。”

一番对话后,刘县令立即命人搬卸物资。张师爷一面清点物品一面用毛笔记下数字。趁众人围观之际,王成汉用手指弹出一石子朝紧贴丹珠的巴登打去。“哎哟”,巴登一声叫唤,忙用手捂住冒血的额头。扫视乱哄哄人群,气极的巴登突然拔出藏刀跳上马车,指着人群吼叫:“谁敢打我,有种的站出来,别玩阴的!”众人见巴登一副凶相,大家知道他是旺堆土司大公子,便纷纷退去。

丹珠惊讶地看看马车上的巴登,忙抓过车上最后一床毛毯,便躲在牧师身边。有些气恼的刘县令,见巴登如此给他在牧师面前丢脸,回头将手一招,几个兵丁挥着大刀就朝巴登扑来。巴登见势不妙立即跳下马车。奔逃时,额头流血的巴登吐出长舌朝刘县令扮个怪相。见此情景,约翰哈哈大笑,伸出拇指对刘县令说:“你们藏族人还真有幽默天赋。”

临别,牧师从身上掏出两锭大银递给刘县令。

约翰说道:“县令刘,这是我们教堂两个月的经费开支,我也一并捐出,供你们赈灾用。”

刘青禾一面推辞一面说:“约翰牧师,这咋好哩咋好哩。”“县令刘,我们永远是朋友,教堂永远是藏族民众的避难所。当年,若不是您说服朝廷同意,我们就不可能在打箭麓建起第一座教堂来。我们教会为感恩,支援这点钱财也是应该的。”

刘县令笑了笑不再推辞,忙命张师爷拿出账簿,并大声叮嘱:“张师爷,你别忘了,今年是光绪二十一年。”张师爷很快在账簿记下数目和年月日,然后呈给刘县令过目。刘县令接过账簿时,张师爷低声对刘青禾说:“看来,这洋教堂果真是个有油水的好地方。”

当长着鹅蛋脸型的老板娘玉香将一大盘血肠端上桌时,黄大郎一把抓住玉香的手。害怕的玉香忙怯声说:“各位大——大哥大爷们,玉香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请你们见谅哈。”

不开腔的黄大郎冷笑两声,然后用另只手将一锭大银放在玉香手中,说:“十天后,你把二十坛好酒给我亲自送到老鹰岩来。”

玉香睁着惊诧大眼说:“大——大哥,我从没去过老鹰岩,我——我找不到呀。”

黄大郎说:“瓜婆娘,路在嘴上,你一问便知。到时,除你外你最多再带两名伙计送酒。听明白了吗?”

玉香不解:“为啥呀,多点人手送酒不是更方便吗?”

黄大郎咬牙说:“人多我生疑,没人谁来搬酒?给我记住,若不按我说的办,老子一把火将你酒馆烧个精光,看你还做啥生意。”

玉香吓得不断点头:“是是,大哥,我一定照您说的办。”

酒足饭饱后,黄大郎一伙很快离开了酒馆……

雪野上,神情茫然异常疲惫的扎西,牵着枣红马仍在四处搜寻。扎西身后,厚厚的积雪仿佛被犁出一道深深沟痕。无力的黑獒跟随扎西身后,累得吐出长舌呼呼直喘粗气。

被大雪覆盖的雪山上,神气而威严的乌岗狼王站立山岩上,静静俯视茫茫雪野。皮毛黑得发亮的狼王四周,分散站着数头大狼。呜呜风声中,狼王仰脖两声嚎叫后,两只大狼立即蹿往一棵大树下,很快,两头大狼从树洞里拖出一只大羊尸体。拖完羊后,两只大狼摇着尾巴退往一旁。

群狼静静注视狼王,不再发出声响。

这时,只见乌岗狼王跃下山岩,朝大羊尸体走来。群狼仍一动不动,看着狼王张着大嘴朝羊肚咬去。片刻工夫,狼王那尖利牙齿就扯出羊肝和羊心独自享用起来。这就是等级森严的狼群生存法则:强者为王!

空中,一只秃鹰盘旋着,似乎锁定了地上猎物。

此刻,只见乌岗狼王将头一昂,率先朝天空发出一声狼嚎。随即,众狼立马朝天空发出气吞雪山的狼嚎声。雪尘纷纷坠落树枝,声浪如剑直刺天穹。盘旋的秃鹰猛然将翅一振,朝更高的天空飞去。骄傲的狼王侧目一望,秃鹰的影子已消失得不见踪影。

狼王抖抖身上雪尘,很是自豪地独自又走上山岗。待狼王站定回身时,它再次发出嚎叫,众狼听后,立即朝死羊扑去。寒风吹过,好似将群狼咀嚼声撕扯声送往更辽远的茫茫雪野……

嘴唇干裂的扎西,突然发现一只野兔从前方跳过。这时,两天未进食的扎西,才强烈感到饥饿魔爪在撕扯他空荡荡的胃。灰色野兔跳过之处,扎西发现了雪地上的血迹。他明白,这是只受伤的兔子。

野兔跳来跳去,停在离扎西不远的地方。扎西下意识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看着蹲在雪地上一动不动盯着自己的野兔,悄悄丢下马缰又取下叉枪,猫着腰慢慢朝野兔接近。就在扎西跃起扑向野兔时,野兔突然一蹦,迅速朝一雪洞钻去。大喜的扎西忙指挥黑獒守住其他地方,他知道,野兔的洞不会只有一个出口。

扎西迅速脱下藏袍拴在腰间,挽起衣袖朝雪洞掏去。摸索一阵后,扎西猛地从雪洞拖出一条红色方格围巾。大惊的扎西认出,这是他买给卓玛的围巾。扎西立即抽出藏刀猛刨雪洞,一面刨一面哭喊:“卓玛,卓玛你在哪儿……”

狂刨好一阵后,扎西面对啥也没有的雪洞,气得挥着藏刀又乱砍一通,然后坐在雪地上放声大哭:“卓玛、梅朵,是我扎西对不住你们哪,我没想到,你母女俩咋会被恶狼祸害了,呜呜呜……”

寒风吹过,暮色中,雪花又开始飘落。

蓦地,扎西从雪地站起,挥着手中藏刀高声吼叫:“狼崽子们,我要向你们复仇,我要复仇啊……”第二章被复仇之火点燃的杀狼之战

红日冉冉升起,凝有寒意的阳光,静静照着若拉草原和卡巴拉大雪山。

突然,魔鬼寨传出一阵打斗声和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山崖中段凹处一间简易土屋内,两个手脚溃烂的女麻风病人,正从被扑倒在地的诺巴手中,抢夺一只活山鼠。脸色饥黄的诺巴死死捏着吱吱直叫的山鼠捂在胸前,任随两女人捶打撕咬就是死活不松手。大雪灾中,数天断食使本就与人间断了直接往来的魔鬼寨,又平添几分死亡的气息。

听到哭喊后,头发蓬乱的索朗丹增,拖着流着脓血的双腿,爬进诺巴房间。高大的索朗丹增厉声喊道:“哎呀哎呀,你们干啥,都给我住手!”

趁两女人松手回看丹增时,诺巴立即将山鼠塞进嘴中。转眼间,诺巴嘴里还没咽气的山鼠就被她吞咽下肚。两女人一看诺巴吞掉了山鼠,气得又用双手撕打诺巴,尔后,哇哇绝望地大哭起来。

踏着厚厚积雪,壮实的铁棒喇嘛嘉央措和两名僧人,奉喜喇活佛之命背着糌粑、酥油和奶渣等食物,艰难地朝魔鬼寨走来。阳光下,鲜红色袈裟像团希望之火,慢慢飘向雪山下的魔鬼寨。

魔鬼寨存在已有上百年历史。它地处十分偏僻的大雪山下,位于若拉草原东北角。一百多年前,有人在卡钦部族发现了麻风病人。被视为不治之症的麻风病,在那时足以令人谈虎色变。头人或牧人不忍心杀死自己患了病的亲人,又不敢让病人留在部族再传染其他人,于是,想了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在雪山下一处山崖凹处,为病人搭建起几间能避风雨的土屋,每月按时为病人送些食物,让他们在与世隔绝中自生自灭,也算了了麻风病人家属心愿。出于对麻风病的无知和恐惧,久而久之,若拉草原便留存下一个残酷规矩:进了魔鬼寨的人,不能再回到正常人群生活,谁要是发现违规者,轻则处死病人,重则殃及全家和族人。

魔鬼寨地名原叫野狼谷。由于麻风病人增多后,出于对此处恐惧,不知何时,就逐渐被人改称为魔鬼寨了。后来,头人为惩罚罪不至死的下人或精神有点问题的人,也常借机把人强行送往魔鬼寨。丹珠的亲生母亲诺巴,就是被萨嘎部族头人贡布送进魔鬼寨的女人。

三年前,丹珠听人说自己母亲还活在魔鬼寨,便多次央求收养她的泽翁铁匠,一同去看望自己母亲。谁料想,当丹珠和泽翁站在山下呼喊求见诺巴时,泪流满面的诺巴又惊又喜又怕。害怕连累丹珠的诺巴,竟用石块划破自己的脸,破相后的诺巴面朝山下,变着声调回道:“诺巴五年前就死啦,我是诺巴的患难姐妹,我替她谢谢你们。”说完,诺巴回到土屋整整哭了两天两夜。魔鬼寨的人都说,要不是索朗丹增看护和劝导,诺巴不知死过多少回了。

嘉央措三人终于来到魔鬼寨下。在雪地放好食物后,嘉央措便双手合在嘴边,朝山上高声喊叫起来。

几间破败的土屋内,麻风病人们听见山下传来熟悉的声音,顿时有的欢喜得在地上打滚,有的双手拍地,有的兴奋得相互抱着啃咬对方,还有的激动得立马晕倒在地……“有食物喽,有食物喽。”索朗丹增一面喊,一面疯了般爬到岩坎边,然后不停朝山下挥手高声回应。丹增的黄色藏獒跳过山石,汪汪叫着,欢蹦着沿羊肠山道朝嘉央措三人蹿去……

趴在马背上的扎西,刚来到桑尼家帐篷前,就昏沉沉跌下马来。黑獒忙钻进帐篷,扯着桑尼围裙直往外拉。桑尼认得黑獒,立即叫上强巴钻出帐篷。

貌美的桑尼见扎西仰躺在地不省人事,忙俯身喊叫:“扎西姐夫,你醒醒,你醒醒啊。”不由桑尼吩咐,忠厚的强巴立即将扎西抱进帐篷。稍后,脸庞黑红嘴唇干裂的扎西慢慢醒来。扎西无力指着灶上茶壶说:“我——我要奶——奶茶……”明白意图的桑尼,忙将奶茶倒进木碗,扶过扎西的头慢慢将奶茶灌进扎西嘴里。强巴忙从布袋倒出最后一碗青稞面,然后抓些奶渣和酥油,就在木碗中拌和起来。

扎西吞咽下糌粑又喝了三碗酥油茶后,精神很快恢复许多。桑尼神情忧虑地问道:“扎西姐夫,这大雪灾中,你把我姐和小梅朵弄到哪去啦?”

随即,强巴也说:“扎西,我去过你家帐篷好几回,我见帐篷被大雪压塌,你们该不会是去了法轮寺,在那躲避风雪吧?”

扎西摇摇头,神情忧伤地说:“实在不敢隐瞒二位,卓玛和小梅朵被恶狼祸害了。”

桑尼大惊,愤然质问:“什么,我姐和梅朵被狼吃了?那你这个大男人干啥去了?”

心情沉重眼含泪水的扎西,只好将一周前发生的惨剧告诉了桑尼和强巴。桑尼抹泪又问:“姐夫,照这样说来,你给曲巴头人放牧的一百多只羊,现一只也没啦?”

扎西无可奈何地点点头:“嗯。”

满面愁容的强巴压低声音说:“这几天,部族中一直流传着扎西遭遇不幸的消息,我原以为有人故意嚼舌头,没想到,这一切不幸都是真的。”见扎西低头不语,桑尼提醒扎西:“听说,曲巴头人已派出家丁,在四处找你哩。”

强巴说:“他曲巴头人找人是假,要扎西赔他一百多只羊才是真。”

桑尼有些急了:“姐夫咋办?我们这些做奴隶的,就是五条人命也抵不上头人家一百多只大羊啊!”

很快,三人都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帐篷内,弥漫着沉闷而焦急的气氛。平时做事麻利心直口快的桑尼,这时也没了主意,起身在帐篷内来回走个不停。稍后,桑尼蹲下劝扎西说:“姐夫,我看你还是快逃吧,或是到魔鬼寨避难去。唯有如此,曲巴头人才无法治罪于你。”

扎西盯着桑尼,反问道:“逃,我往哪逃?若拉草原就是我家,我哪也不去。”

桑尼说:“那你拿啥赔头人的羊?”

烦躁起来的扎西猛地站起,对桑尼吼道:“我拿自己命去赔,总可以吧!”

强巴见扎西无法控制情绪,忙劝道:“扎西,桑尼说这些都是为你好。我们再想想,看还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扎西看看二人,坚决地说:“不用再想啥法,此生我不杀尽恶狼,没为卓玛和梅朵报仇之前,其他啥也不做。”说完,扎西便朝帐篷外走去。刚跨出帐篷,扎西又回头说:“至于如何赔曲巴头人的羊,我自有办法解决。”

夜,寒月朗照大地。

两匹高大壮硕的马,被拴在离法轮寺不远的废弃土房里。离土房不远的大石后,刀疤脸偷偷观察四周,不断留意通往县城的土道。不久,一个黑影在土道上出现。刀疤脸见着越来越近的马帮头肖志雄,悄然笑了。

这是刀疤脸定的规矩,若同肖志雄做买卖,他只单线交易。不为别的,混江湖的刀疤脸要顾及脸面,他不想马帮里的人知道他已成盗马贼。

走到土房门外,身穿棉袍的肖志雄见四下无人,立刻警惕地从腰间抽出短刀紧握手中。当肖志雄刚跨进门,一把剑就抵在肖志雄腰上。不待肖志雄回头,刹那间,刀疤脸侧身一脚将肖志雄短刀踢到空中,然后一跃而起,又将短刀抓在自己手里。肖志雄回身一个扫堂腿,想将袭击他的人扫翻。结果,却被刀疤脸顺势一掌劈翻在地。转眼间,刀疤脸迅速又将倒地的肖志雄拉起。

被戏弄的肖志雄有些来气,给刀疤脸胸口就是一拳:“狗日的刀疤脸,你连师父都敢戏耍,不想要命啦?”

刀疤脸嘿嘿一笑,拱手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说完,刀疤脸抱拳单腿朝肖志雄跪下。肖志雄忙拉起刀疤脸,说:“老子没时间跟你闲扯,马呢?”

刀疤脸二话不说,推开一道破木门,指着藏在屋内的两匹马说:“您要的货在这。”

肖志雄:“给我牵出去瞧瞧。”

很快,刀疤脸牵着两匹马来到土屋外。月华如银,跟远近的积雪共同辉映出些许光亮来。肖志雄围着马转了两圈,扳开马口仔细瞧了瞧,然后又摸马头又拍马身,最后满意地对刀疤脸说:“不错,是好马。”

刀疤脸嬉笑道:“师父,不是好马我能卖给您吗?”

肖志雄问:“开价呗,要多少?”

刀疤脸回道:“开啥价嘛,您是内行,随便给个数就成。”

肖志雄想了想,有些无奈地说:“本来冬天跑马帮就犯忌,这次翻二郎山不幸遭遇大风雪,滚了两匹驮马到山谷。唉,损失太大,老子还得赔货。”

在生意面前,刀疤脸从不含糊,一听肖志雄话里暗藏玄机,有些不愉快,警觉地问道:“肖老大,您该不会没带银子来吧?”此刻,刀疤脸不称肖志雄师父,俨然摆出一副要做正经买卖的架势。“看你说的,我咋能空手就牵走你的马呢?”说完,肖志雄从怀中掏出十两银子。刀疤脸并未接银,一脸严肃地说:“肖老大,您跑马帮可干的是正经营生,货里若夹带点鸦片,每趟跑下来,赚的银子也不少吧。别人不知,难道我这跑马帮出身的人,也成了外行?”“银子是少了点,余下的算我欠你的,下次来打箭麓时,给你带来,行不?”“肖老大,我可过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这么好的两匹马,若放在马市上,怎么也得卖七八十两银子吧。”“那是那是,今天你就看在师徒份上,我下次补上如何?”“若您真只有十两银子,那就只能牵走一匹马。”

这时,远处旷野响起几声狼嚎。肖志雄犹豫片刻,又从怀中掏出十两银子,一并塞在刀疤脸手上,说:“刀疤脸,这回你体谅下师父难处,下回一定再给你补上十两,行了吧?”说完,肖志雄就跃上马背。

刀疤脸无奈点点头,说:“行,请您一路保重,下次记着定要给我带来。”

话音刚落,肖志雄两腿一夹,牵着另一匹马就朝县城跑去。马蹄声渐远,刀疤脸掂了掂手中银子,吹着口哨朝教堂方向走去。

圣诞节快到了,为庆祝节日也为吸引更多藏族民众加入教会,约翰牧师正在教堂的礼拜大厅,指挥二十多名教友练唱颇有气氛的《圣主来到歌》赞美诗。为凑人数,央宗今晚将女儿曲珍也带来加入到唱诗班。由于丹珠嗓音颇具藏地高亢嘹亮的特色,约翰今晚特让她试着担任领唱。没想到,丹珠的领唱效果不错,得到台下审看节目的尼卡娅嬷嬷夸赞。《圣诞夜歌》歌声不断在夜空回响。尼卡娅嬷嬷凝望约翰牧师高大的背影,眼中渐渐浮现出十年前的情景。约翰出生在英国伦敦一牧师家庭,从小受父亲影响甚大,神学院毕业后就开始从事牧师工作。此人信仰极为坚定,是耶稣勇敢的追求者和基督教捍卫人。鸦片战争几十年后,为传教,他随英国一批传教士来到中国。在成都时,当他得知世界屋脊的藏地还听不到上帝福音时,便孤身一人化装潜往四川康巴藏地。在雅安他雇了一名翻译兼向导的藏地通,竟数次化险为夷冒死到达目的地。刚到藏地就病倒的他被喜喇活佛用藏药救治。正是约翰为信仰的献身精神感动了喜喇活佛,在活佛支持下他才得以在藏地立足。

后来,当成都基督教会得知失踪半年的约翰,竟孤身深入康巴藏地成功传教时,教会全体人员均被他冒死传教行为感动。他的事迹很快传遍英国和欧洲,一些报刊还连续登载他的传奇经历。在成都教会全力支持和打箭麓县令同意下,他终于如愿在康巴藏地修建起第一座教堂。正是受他行为感召,尼卡娅嬷嬷和另几名神职人员,才赶来同他一道在此传教。几天前,当牧师把赈灾物资送到县衙后,又有七八名藏族男女加入了教会。现在,约翰已成为若拉草原最受尊敬的外国传教士。

夜色中,被教堂歌声吸引,胖乎乎的巴登一直徘徊在教堂的院墙外。自遇到丹珠后,巴登几天来吃不香睡不好,丹珠的身影一直在他脑中晃动,单相思之苦开始折磨正值青春期的巴登。

月色诱人,歌声更迷人。巴登找来一架木梯,颤巍巍地爬上教堂高高院墙。丹珠领唱的声音再次传来。透过蜡烛映照的彩色玻璃,巴登只能看见隐约人影。尽管如此,趴在墙头的巴登,依然有着无限满足感。

闪烁寒星,宛若宝石镶嵌在深黛色的夜空。循着教堂传出的歌声,踏着月光的刀疤脸也朝教堂走来。很快,机警的刀疤脸就发现趴在墙头的人影。盗马人擅长夜间活动,似乎他的视力,比常人更具对黑夜的穿透力。

闪到大树后观察的刀疤脸,很快认出趴在墙头的胖家伙,那就是几天前骚扰教堂美女之人。眼珠一转,刀疤脸顿时有了恶作剧的主意。此时,巴登仍趴在墙头,双腿晃悠闭眼听着教堂传出的歌声。刀疤脸蹑脚蹑手走到墙下,悄悄搬走木梯又朝树后躲去。

不久,排演结束的基督徒纷纷走出教堂。约翰牧师和丹珠来到大门口,挥手送别教友们。墙上的巴登双脚一伸,满以为踩着木梯就可下地,谁知,双脚踏空的巴登一个跟斗从墙上摔下。“咚”的一声,肥胖身子重重砸在地上,疼得巴登趴在地上咧嘴叫唤。

躲在大树后的刀疤脸见此情景,忙捂嘴坏笑。稍后,刀疤脸昂头吹着口哨,优哉游哉朝酒馆方向走去。

老鹰岩洞中厨房内,戴着脚镣的卓玛一面抹泪,一面在奶桶中一上一下打着酥油。三天前深夜,被绑住手脚的卓玛终被黄大郎强奸。完事后,黄大郎对卓玛撂下一句话:“若你想活,就给老子听话点。”卓玛寻死觅活,企图撞墙而死。秃子和泽木剌整整守着劝了一宿。泽木剌向卓玛保证,一年后一定放卓玛出去与家人团聚。卓玛要求先见见自己女儿梅朵,秃子拍着胸口说这事简单,全包在他身上(其实,风雪中抢走梅朵,引诱卓玛出来的正是秃子。当时梅朵一直在马上哭闹抓扯,还狠狠咬了秃子一口。一气之下,秃子给了梅朵一刀就顺势扔在雪地里。不幸的是,小梅朵的哭喊声引来两头大狼。小梅朵就这样丧生狼口)。

万般无奈下,渴望同丈夫和女儿团聚的卓玛,信了泽木剌和秃子信誓旦旦的保证,答应当一年厨妇作为放她出去的条件。黄大郎怕卓玛逃走,下令秃子和三寸丁给卓玛戴上脚镣。第二天晚饭时,当黄大郎一伙吃着香喷喷烤牛排,喝着异常鲜美羊肉汤时,黄大郎大赞卓玛厨艺是若拉草原第一号。

雪花飘飘,刺骨寒风沿山谷呜呜吹出。

在沙沙作响的飞雪落地声中,两头大狼沿山谷悄悄朝谷口走来。刚到谷口,走在前的大狼竖起耳朵,用鼻猛嗅空中气味。它似乎感觉到异样,便不安地四处张望。

除落雪和风声,好像天地间没啥新动向。于是,两头大狼又慢慢朝前走去。忽然间,扎西从潜伏的雪堆站起,举起叉枪就撂翻一头大狼。另一头大狼立马朝山坡逃去,企图甩掉扎西。两眼发红的扎西猛追大狼不放。大狼见扎西死死朝它追来,开始蹿跳着朝雪坡高处奔去。扎西很快明白大狼意图,他要逼得大狼毫无退路,便朝雪坡靠崖处斜着爬去。

大狼终于逃上崖顶,回头见扎西又举起叉枪。大狼不傻,立即一跃朝崖下跳去,它企图跳进雪窝再躲过索命子弹。这时,扎西叉枪响了。扎西用提前量将坠落空中的大狼击中。扎西见大狼栽进雪窝,立即纵身也朝崖下跳去。

受伤大狼顽强站起,想挣扎爬出雪窝。扑来的扎西举起藏刀,直刺大狼脖子,接着又猛捅大狼肚子。很快,满身是血的大狼就不再动弹。喘着粗气的扎西,用刀割下只狼耳塞进怀中,便向谷口走去。

来到谷口,扎西寻着倒毙雪地的另一只死狼,也割下只狼耳塞进怀里。随后,扎西沿山边朝一洞口走去。山洞中,枣红马正悠闲吃着草料。黑獒蹲在洞口见扎西走来,忙摇着尾巴迎接主人。

篝火燃起,扎西忙烤吃食物。吃完食物的扎西偎着火光,从怀中掏出狼耳数了起来。反复数过狼耳的扎西,脸上终于有了些许笑意。“看呀,我扎西终于杀死六头大狼了。”

午后,丹珠抱着一包食物和洗干净的衣物,匆匆朝铁匠铺走去。正在铁砧上打刀的泽翁见丹珠进屋,放下铁锤就给丹珠倒奶茶。丹珠忙放下手中物品,拉着泽翁的手。“阿爸,我自己来,您歇会儿吧。”

泽翁笑着回道:“丹珠呀,阿爸不累,阿爸见你回来就高兴。”

丹珠打开牛皮纸包,说:“阿爸,这是我们教堂今天发的一点牛肉,我拿回给您烧个菜,咋样?”

泽翁呵呵笑了:“扎西德勒,你们洋教堂真好,还分给你牛肉哪。”“阿爸,我们牧师特叮嘱我,一定要我亲自给您老人家炖好牛肉汤,才能返回教堂。”“哎呀,你们洋牧师真是个好人,回去后记住代我向他问个好。”

丹珠笑道:“好呀,阿爸,我一定把您的问候带给约翰牧师。”

说完,丹珠将铜盆放到火炉上,开始烧水洗切牛肉。泽翁走到铁砧旁,吩咐小学徒尕娃拉起风箱,他又叮叮当当打起藏刀来。

泽翁原是卡钦部族农奴后代,年轻时因护送老曲巴头人儿子去打箭麓读书,路上遭狼群攻击,他舍命救下老曲巴儿子(就是现在的曲巴头人)。为报救命之恩,小曲巴求父亲解除了泽翁的农奴身份,并要泽翁去跟汉人铁匠陆铁锤学打制刀剑手艺。

有了自由身的泽翁,每年仍要买点礼物回部族看望老曲巴和小曲巴。五年后,当学到手艺的泽翁回部族向曲巴头人报到时,已长大的小曲巴被憨厚忠诚的泽翁深深打动。未经父亲同意,小曲巴带着家丁又将泽翁送回铁匠铺,并拿出二十两银子买下铺子,要陆铁锤同泽翁一道生活。直到这时,泽翁才真正相信自己不再是农奴了。万分感激的泽翁流泪跪谢曲巴,直至额头磕出血来。

从此,铁匠铺就成了泽翁唯一的人生世界。十年后,刻苦学艺的他就成为远近闻名的泽翁铁匠。他一直未婚,并为病故的师父陆铁锤送了终。后经好心人介绍,在他四十二岁时,收养了孤女丹珠。从此他细心抚养小丹珠。贫穷而又相依为命的岁月,使泽翁和丹珠的父女感情日渐深厚,令众多知情人羡慕不已。

待丹珠刚把牛肉汤烧开,头戴宽边黑呢毡帽的刀疤脸便走进了铁匠铺。凝视刀疤脸,泽翁诧异地问道:“这位大哥,你找谁呀?”

刀疤脸从身上掏出二十两银子,啪的一声放在桌上。“泽翁铁匠,我要订制一把藏刀。”

泽翁看看刀疤脸腰间挂的长剑,不解地问:“大兄弟,你不是有剑吗,还要藏刀做啥?”

刀疤脸唰地从腰间抽出寒光闪闪的长剑,用指尖弹了下寒气逼人的剑锋,有些遗憾地说:“泽翁铁匠,我这剑虽锋利无比,但它重量太轻,只能用来护身吓人,却无法对付猛兽和野牦牛的攻击。我想要把你们藏地最好又有一定重量的藏刀,这样的话,我这剑客行走藏地,不是心里更踏实些吗。”说完,刀疤脸唰地将剑插回剑鞘,然后打个响指,有些得意地笑了。

坐在炉前的丹珠,好奇地看着行为有些奇怪的刀疤脸。

泽翁拿起桌上银子,塞回刀疤脸手里。“大兄弟,即便我给你打制一把好藏刀,也要不了这么多银子呀。”

刀疤脸立即将银子又放回桌上,拱手说:“尊敬的泽翁铁匠,谁不知您是打箭麓的制刀大师,我这点银子不算啥,若是您给我打制的藏刀令我满意的话,我会再添酬金谢您。”

泽翁摇摇头:“大兄弟,你实在给的太多,我泽翁收了心里会不安的。”

刀疤脸微笑着偷偷看看丹珠,意味深长地对泽翁说:“尊敬的制刀大师,往后,我孝敬您老人家的日子还长着哪……”说完,刀疤脸将帽檐拉低,迅速朝门外走去。

没料想,刀疤脸刚出门就同巴登撞个满怀。

巴登手拿镶着宝石已摔坏的刀鞘,来求泽翁帮他修理,没想到,一到铁匠铺居然撞上突然走出的刀疤脸。虽出于嫉恨,刀疤脸暗算了两次巴登,但巴登并不知眼前这人就是捉弄过他的人。

巴登见撞他的是个汉人,就趾高气扬喝道:“喂,你他妈没长眼睛哪,本少爷来此,你也不知避让,太没规矩。”

刀疤脸一听,顿时火了,质问道:“谁没长眼睛?你小子嘴放干净点,别满嘴喷粪!”“喷你妈的屁粪!”巴登将袖子一挽,一副仗势欺人做派就拿将出来。随即,巴登挥拳朝刀疤脸打来。

刀疤脸侧身一闪,飞起一脚朝巴登胸部踢去。毫无防备的巴登一声大叫,便被踢得仰躺在地。并不怕事的巴登从腰间抽出藏刀,一刀朝刀疤脸踏在他胸口的腿砍去。刀疤脸立马伸手抓住巴登挥刀的手腕,使劲一扭,只听一声大叫,巴登痛得脸色刷白,手中藏刀顺势落地。

丹珠躲在屋内早已看清一切。小尕娃躲在风箱后大气不敢出。匆忙跑出的泽翁立马拉开刀疤脸:“好汉住手,你俩都是我的顾客,不要打架嘛。”说完,泽翁推开刀疤脸,忙扶起巴登。“哎呀,巴登大少爷,你没伤着身子骨吧?”

站起的巴登并不搭理泽翁,却狠狠盯着刀疤脸。此时的巴登终于明白,他眼前这个并不起眼的汉人,绝非等闲之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想到此,巴登将手一拱,对刀疤脸说:“大哥好身手,我巴登总有同你再较量的时候。”

刀疤脸轻蔑地将眉毛一挑,回道:“好呀,巴登大少爷,我一定奉陪到你下战书那天。”

踩着冬日阳光的暖意,桑尼背着几张捆在一起的兽皮,叩响曲巴大院紫铜门环。得到家丁禀报的波绒管家,来到门口问桑尼。“你是谁?找曲巴老爷干啥?”“管家大人,我是扎西女人卓玛的亲妹妹,我叫桑尼。我是来替我姐夫扎西求见曲巴老爷的。”

波绒有些吃惊:“你替扎西求见老爷,为啥扎西不来?”

桑尼解释道:“扎西在草原和雪山杀狼,他要替我姐和侄女报仇,所以,没时间亲自前来赔罪。”

波绒问:“扎西想求老爷开恩,不杀他,对吧?”

桑尼摇摇头说:“不是不是的。”

波绒有些不耐烦起来:“那为啥?”

漂亮的桑尼有些羞涩回道:“扎西交代过,要我亲自跟曲巴头人讲才行。”

波绒认真打量桑尼一番,想了想说:“好吧,你在此候着,我这就去禀告曲巴老爷。”

客厅内,待波绒禀告完毕,曲巴放下鼻烟壶,起身将窗帘拉开一道缝,仔细看了看脸蛋漂亮身段窈窕的桑尼。沉思片刻,曲巴便问波绒。“管家,我之前似乎没见过这年轻女人。”“回老爷,这桑尼父母死得早,之前她一直跟着扎西家在草原放牧。去年春,强巴结婚就是娶的桑尼。老爷您不是还送了一袋奶渣表示祝贺嘛。”

曲巴点了点头:“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事。当时我听说扎西为这婚礼,还跳了一整夜锅庄,对吧?”“是是,老爷记性真好。”

曲巴叹道:“真没想到,强巴这蠢笨的奴隶娃子,居然娶了个如此漂亮女人。”

揣摩一番后,有些领会曲巴意图的波绒,上前一步低声问曲巴:“老爷,是否让我去把桑尼叫上来,您亲自问问?”

曲巴正正色,平静回道:“管家,自己部族的奴隶求见,我曲巴似乎没理由拒绝嘛。”

波绒把桑尼领到曲巴面前,桑尼放下兽皮,忙跪下对曲巴叩头说:“尊敬的头人老爷,奴隶桑尼打扰您了。”

斜靠在软卡垫上的曲巴,挥挥手说:“起来说话,起来吧。”

桑尼头也不敢抬,仍跪在地上说:“头人老爷,我桑尼跪着就行,不敢站着跟您讲话。”

曲巴点点头:“也行,扎西有啥话要你捎来?”

桑尼跪着将几张兽皮展开,对曲巴说:“老爷,这有三张狐皮和两张狼皮,这是扎西让我送给老爷的。”

波绒盯着兽皮,顿时火了:“桑尼,难道这几张兽皮就能抵我家老爷一百多头大羊?”

桑尼忙说:“哎呀,管家大人,不是这样的。”

波绒又问:“不是这样,那送兽皮啥意思?”

曲巴见波绒自作主张插话,忙挥了挥手:“管家别急,让桑尼把话说完。”“哦呀,谢头人老爷开恩。扎西说,他家损失老爷一百多头大羊,他就是用三条命也不够赔偿。扎西还说,他每年分六次向老爷进贡上等兽皮,待他把若拉草原的狼杀光后,就亲自前来听候老爷处置。”

曲巴有些惊讶,忙问:“桑尼,扎西为啥要杀光若拉草原的狼?”

桑尼解释道:“老爷,扎西要为我姐和小梅朵报仇。”

曲巴蓦地站起,挥手说:“真是岂有此理!弱肉强食,这是天理。他扎西凭啥要杀光草原狼?狼若被他杀光,谁去处理那些因瘟疫病死的牦牛、大羊和众多旱獭?若没了狼,若拉草原就会变成腐臭的坟场,你知道吗?”

受到惊吓的桑尼忙回道:“老爷,扎西和我没您想的周全,我今后一定向扎西转达您的道理。”

曲巴接着说:“你见着扎西给他讲,就说我曲巴头人说的,让他杀十来头大狼出出恶气就行了,别成天想着再去杀狼。”

桑尼跪在地上不断叩头:“老爷说得在理,说得在理。”“你去告诉扎西,大狼也要生存嘛,它们不会吃草,只会吃肉,所以,谁撞在狼口上就算谁倒霉,知道吗?!”

待桑尼再次点头称是后,曲巴又对桑尼说:“你回吧,如何处置扎西,待我想好后再做决定。但你可转告扎西,这次,我曲巴头人决不会要他小命。”

桑尼刚走下楼道,曲巴再次从窗口凝视桑尼的背影。随后,曲巴招呼过波绒,在管家耳旁一阵低语。波绒听完曲巴之言,忙朝曲巴竖起拇指。

波绒赞叹道:“蒂姆,头人老爷不愧是若拉草原一代雄主,您这可是一箭三雕之计啊。”第三章阴谋:头人妄图将猎狼人变为杀人机器

由于疯狂杀狼,扎西已成猎狼人的消息,在若拉草原渐渐传开。有同类经常突遭猎杀,处于恐惧中的狼群,竟在乌岗狼王的带领下,开始在草原或大雪山中东躲西藏。发誓为卓玛和小梅朵复仇的扎西,早将自己生死抛到九霄云外。杀狼,已成扎西活着的唯一目的。

黎明,蜷缩在早已熄灭的篝火旁,扎西在洞中被冻醒。他看看偎在身旁的黑獒,理了理厚实的藏袍,又将眼合上。突然,洞外雪野传来几声狼嚎。已对狼嚎极度敏感的扎西,顿时睡意全无。他起身抓起叉枪,就朝洞外走去。

刚出洞口,一张大网就从扎西头顶落下。曲巴的一群家丁凶猛扑上,很快将扎西五花大绑捆个结实,推搡着他,朝卡钦寨落押去。

得到禀报的曲巴,命令波绒将扎西关进土牢,用皮鞭狠狠抽打。家丁头目郎嘎受波绒指使,用蘸过水的牛皮鞭,朝绑在柱上的扎西挥去。啪啪声中,被剥光上衣的扎西,胸膛和胳膊很快布满众多血印。

老谋深算的曲巴,岂能忘二十天前发生的枪战。天下人都知道,土匪喜欢的是钱财和女人。可那帮偷袭他的人却并未抢他马匹、牛羊和女人,而是直冲他防备森严的曲巴大院而来。这偷袭在曲巴看来,就是来索要他项上人头的!

曲巴自认为,数年来他和老鹰岩土匪是井水不犯河水,并没结下非要人命的梁子。这世上最恨他的,就是竞争对手萨嘎部族的贡布头人。卡钦部族和萨嘎部族,均属若拉草原两支最大最有实力的部族。两部族历史悠久,以草原中心地带的梭磨河为界,各自占据属于自己的草场繁衍生息。一百多年前,随两部族人口增添,便开始了争夺草场打冤家的部族战争。虽然惨烈的部族战争各有胜负,但却断断续续从未停息。

自那夜偷袭事件后,曲巴立即做了两件隐秘之事:一是验证被打死的人中,有无萨嘎部族的人;二是派出自己家丁化装成牧人,去打探贡布头人动向。令曲巴头人懊恼的是,面对被打死的家伙,除刀枪和破皮袍外,他竟无法分辨出这些人的来历和身份,甚至有两人还分不清是汉人还是藏人。打探消息的家丁回来禀报时,也没带回任何关于贡布是否是幕后主使的信息。

虽没确定偷袭事件的幕后真凶,复仇心切的曲巴头人,岂肯束手待毙善罢甘休。他派出家丁抓捕猎狼人扎西终于如愿。曲巴原本仍想用杀鸡儆猴方式警示别的奴隶,自昨天见到桑尼后,他就有了新主意。被管家奉承为一箭三雕的,其中之一就是改变对扎西的处置,施计让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下载完整电子书


相关推荐

最新文章


© 2020 txtepub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