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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02 12:29: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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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日) 盐野七生

出版社:中信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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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艺复兴的女人们

文艺复兴的女人们试读:

版权信息COPYRIGHT INFORMATION书名:文艺复兴的女人们作者:[日] 盐野七生排版:Clementine出版社:中信出版社出版时间:2016-12-26ISBN:9787508666617本书由中信联合云科技有限责任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序

在意大利愉快生活的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当一名作家,却在一个[1]偶然邂逅的人怂恿之下写出了第一部作品,那就是这本书。学习与执笔的时期是我29岁到30岁的时候。我记得这本书先是在《中央公

[2]论》杂志上连载的,大概是第二年吧,又集结出了单行本。

第二部作品是《优雅的冷酷》,这个没有经过杂志的连载,而是专为出版单行本新写的,是我在写完本书之后马上撰写的作品。因为一写完本书,我便立刻开始着手写《优雅的冷酷》了。尽管如此,它摆上书店的柜台已经是我32岁以后的事情了。

第三部作品是《优雅的冷酷》出版后的第二年就早早开始动笔的《神的代理人》。同本书一样,它先是在杂志上连载,而后出版了单行本,那时我35岁。也就是说,这三部作品都是我20多岁到30岁出头时写就的。

对于这些作品,如果要让撰写的本人用一句话来概括多年后重读[3]的感想,那就是“微苦笑”啊。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这三部作品都清晰地体现出“青年时代撰写”的特征,里面有些负面的东西让我觉得肩膀很吃劲。总之,就是有的地方会让我看到一股盛气凌人的架势。然而,如果说一切现象都具有两面性是一种正确的观点的话,那么这个写作也可能转变为正面的意义。因为,它们可以说是当时填满我胸中的想法一举喷出而成的作品。

我从前就不是大家通常说的那种“好孩子”。而且,过了思春期进入青年时代后,我越来越讨厌当时日本社会中充斥的那种不冷不热的氛围。什么“大家都很和睦”之类,我觉得完全是胡说八道。当时的日本精英都深信不疑地认为,只要大家和睦,社会便会因此进步,我对他们尤其厌恶。我的这种想法是在与西欧而且是古代西欧的历史相“对抗”之中产生的吧。

因为无论我写的是女人还是年轻的男子、成熟的男人,对象虽然变了,但是作为写作者的我,心中充满了感受,我想把这些告诉日本人——好孩子是无法生存的。在古代的欧洲,曾经生活着这样一些坚强的人。这种想要倾吐的心情简直就好似我自己就是等待被喷出的岩浆一般。[4]

在我还是姑娘家的时候,读过安德烈·纪德的一个作品,书名不记得了,他这么写道:“托尔斯泰这座山,你站在山脚下也看得见。但是,当你登上托尔斯泰这座山后,你能看见在他的对面耸立着一座叫作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山。”

本书与《优雅的冷酷》《神的代理人》都是站在山脚下便能看得见的山。所以,舞台都集中于我当时居住的罗马与意大利各地。这是即便闭上眼睛也能区别分明的土地,所以我选了它作为故事的舞台。

于是,当我爬到山顶,进入我眼帘的是对面高耸着的威尼斯与佛罗伦萨。登上这两座山的成果就是收获了《海都物语》与《我的朋友马基雅维利》。接着,当我登上这些山之后,进入我视野的是远方绵延不断的古罗马山脉。等我又花了15年的时间将其一一登遍之后,我发现夹在文艺复兴与古代之间的中世纪尚未沾手。于是,我决定还要登上能够体现1000多年的中世纪的“三座山”。

第一座山是以地中海为舞台展开的1000年中海盗与海军的故[5]事,就是我取名为《罗马灭亡后的地中海世界》的这部作品。罗马

[6]和平时代崩溃后,地中海成为从北非袭击而来的海盗与为了防御海盗而建设了海军与其对抗的南欧之间剧烈冲突的舞台,故事就从这里讲起。

第二座山,虽然也属于伊斯兰教徒与基督教徒之间的剧烈冲突,但这是从北欧向中东、近东攻击而来的基督教徒与为之迎击的伊斯兰[7]教徒之间展开的《十字军的故事》。

第三座山是正在准备的作品,题目尚未确定,所以在此还不能写[8]上。这三部作品加上之前已经完成的《海都物语》,凭借这四部作品,我认为大概可以“问鼎”漫长的中世纪的要地了。

就是以这样的状态,以“青年时代撰写的三部曲”为开端的我的作家生涯,也因为登上了眼前出现的一座座山而进行了下去。也就是说,这个“三部曲”成为作为历史作家的我的起点。

诚然,青年时代的作品存在着那个年纪的缺陷,但是我没有去改正它。因为我觉得年轻时候的那种气势就那么被保留着更好,因为在年轻的不成熟中也有其相应的好的地方。

我一直相信,神灵栖息于琐碎之中。所以,迄今为止,哪怕是一次,我也拒绝撰写所谓“一册书通晓世界史”“简明西方史”之类的书籍。因为我认为要描绘出历史这样一个复杂的人类世界,快速地总结是不可能逼近历史真相的。而且,最最重要的是,简单的归纳是对努力生存于那个时代的人们的不敬。

因此,我每次都会严谨地写好细节,就是因为这个,最后变成了厚厚的一册书。对于购买了我的书又读了它的您,我常常觉得很愧疚。但是,请您念在“真理就存在于细节之中”而原谅我吧。非常抱歉,我的态度是至死也不会改变的。

又及:

因此,这本书描绘的是生存于15世纪下半叶到16世纪上半叶的四个女人。在以往的历史叙述中,女人常常被描绘成男人的牺牲品。但是在这部作品中,我没有沿用这一观点。也许从一开始,作为著者的我就认为女人未必是男人的牺牲品。

另外,虽说是活在500多年前的女人们,对我而言,却完全没有遥远时空的隔离感。

伊莎贝拉·德·埃斯特(Isabella d’ Este),是一个让人不愿意与之交朋友的个性强烈的女人,与我有一点儿相似。

卢克雷齐娅·波吉亚(Lucrezia Borgia),看上去似乎是一个与伊莎贝拉相反的女人,却引起了我的共鸣。我身为长女,常常憧憬能有一个哥哥,甚至会想,如果能够有一个切萨雷这样的哥哥,那么无论是政治婚姻还是其他什么,我都会配合的。[9]

至于卡特丽娜·斯福尔扎那样的悍妇,就是我的模样。虽然明白对自己不利,却依旧奋勇前进的那一点,也是我性格中重要的一部分。[10]

至于卡泰丽娜·科尔纳罗一章,其实我对她没有一点儿女性的认同感,但我还偏偏用一章的篇幅写她,这是因为我对推动她的威尼斯共和国的政治与外交非常感兴趣。这一章与后来的《海都物语》也串联起来了。

就这样,当我回想起撰写本书时的情形,恍如隔世。等今年过完[11]生日,我就成为后期老年人了,时间真是无情啊。盐野七生2012年春

[1] 这个人指日本中央公论社总编粕谷一希先生,参见本书后记。本书中的注释均为译者注。错误之处,恳请专家指正。下同,略。

[2] 《中央公论》是日本的月刊综合杂志,1887年创刊,现今依旧发行。

[3] “微苦笑”一词是日本小说家、剧作家、俳人久米正雄(1891——1952)造出来的词语。

[4] 安德烈·纪德(André Paul Guillaume Gide,1869——1951),法国小说家,代表作有《伪币制造者》《如果种子不死》等。1947年6月,纪德获得英国剑桥大学名誉博士称号;11月,因“以对真理的大无畏的热爱和敏锐的心理洞察力表现了人类的问题和处境”而获得诺贝尔文学奖。

[5] 《ローマ亡き後の地中海世界》,[日本]新潮社,2008——2009年。本书的中译本是《罗马灭亡后的地中海世界》,田建国、田健华译,中信出版社,2014年。

[6] 罗马和平(Pax Romana),指罗马帝国的统治领域(地中海世界)内的和平。公元前27年元首制度建立之后,一直到公元2世纪,罗马帝国再没有陷入长时间内战,境内相对安宁。18世纪,英国学者爱德华·吉本(Edward Gibbon)在《罗马帝国衰亡史》中评价五贤帝时代为“人类史上最幸福的时代”,造出了一个拉丁语“Pax Romana”,“罗马和平”由此广泛流传开来。

[7] 《十字军的故事》日语版本为《十字軍物語》,[日本]新潮社,2010——2011年。

[8] 此处指的是《皇帝フリードリッヒ二世の生涯》,[日本]新潮社,2013年。

[9] 卡特丽娜·斯福尔扎(Caterina Sforza,1463——1509),文艺复兴时期著名的女杰、女性领主。米兰公爵加莱亚佐·马里亚·斯福尔扎(Galeazzo Maria Sforza)的庶出女儿,斯福尔扎家的领主吉安·加莱亚佐·马里亚·斯福尔扎(Gian Galeazzo Maria Sforza)的姐姐。

[10] 卡泰丽娜·科尔纳罗(Caterina Cornaro,1454——1510),15世纪塞浦路斯(Cyprus)的女王。她出生于威尼斯共和国的名门贵族科尔纳罗家,与塞浦路斯国王詹姆斯二世结婚成为王后。她1474年继承王位,至1489年一直统治塞浦路斯。

[11] 日本将65——74岁的老人称为“前期老年人”,将75岁以上的老人称为“后期老年人”。文艺复兴时期的意大利第一章最后的十字军“Nec spe nec metu.”(无望无惧。)达·芬奇所绘素描,收藏于法国卢浮宫博物馆伊莎贝拉·德·埃斯特家谱政治与美

传说的诞生,只需要一张素描和一个历史学家的评述。历史上的人物经常如此,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很多人物也不例外。伊莎贝拉·德·埃斯特就是一位因其部分传说而被广为人知的女性,这些传说已远远超出了她真实的全貌。

我们对伊莎贝拉·德·埃斯特的了解,始于收藏于卢浮宫博物馆内[1]的达·芬奇为她绘制的素描,其次是雅各·布克哈特在《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文化》中的描述。这些艺术作品和历史资料在500年后的今天,在人们描绘她的肖像时依旧发挥了决定性的作用。“……我们对夫人的判断,几乎全部依赖于在这位美丽的夫人庇护下而硕果累累的艺术家与著述者。另外,夫人自己的书信中则充分地向我们展示了一个不为任何事情所动摇,沉着冷静,总是以观看恶作剧的态度应对事务的和蔼可亲的女性形象。这个宫廷很小很软弱,其[2]金库也经常空空如也,但是当时名噪一时的艺术家们,例如本博、[3][4][5]班戴洛、阿廖斯托、贝尔纳多·塔索却都将他们的作品送入宫中。[6]自古乌尔比诺宫廷瓦解(1508年)以来,已经没有一个地方还能有如此高雅的社交集会了……伊莎贝拉夫人对艺术可以说独具慧眼。夫人虽然力量微薄,但看过她的集萃目录的艺术爱好者,无一不深受感[7]动的。”

布克哈特不仅在日本,在欧洲也很有权威。1903年英国人朱莉娅·卡特赖特出版了专著《伊莎贝拉·德·埃斯特,曼托瓦公爵夫人》,这也是迄今为止唯一一部关于伊莎贝拉的比较全面的传记。著者非常忠实于布克哈特的观点,即认为伊莎贝拉是一个意大利爱国者、文艺复兴艺术的资助者。

另外,1968年9月迎来了第五届“伊莎贝拉·德·埃斯特奖”,对从全世界范围内挑选出来的在文化、政治、科学等各领域内做出重要贡献的女性一并颁发了奖章。这就是我们对伊莎贝拉的印象。

可是,根据现今依旧保存于曼托瓦的她与别人来往的大量信函、[8][9]摩德纳保存的费拉拉年代记、威尼斯保存的萨努多日记、梵蒂冈古文书库中的史料,以及通过在19世纪末至20世纪初担任曼托瓦古[10]文书馆的馆长卢齐奥所进行的精密的学术研究,一个不同于以往我们所知的伊莎贝拉形象浮现了出来。

伊莎贝拉·德·埃斯特并没有度过这样一种虚有其表的漂亮而完美的人生。如同文艺复兴时期所有贵族家庭的孩子们一样,她也是自出生以来便被卷入了政治旋涡之中。复杂的政略和大大小小权谋之术构成了这个旋涡,而在其中生存就是他们的命运。今天的女人们,从出生到去世大都和政治没有关联,这与伊莎贝拉那个时代的女人们是完全不同的。

幸或不幸,都是因为伊莎贝拉出生于一个中等贵族之家埃斯特家。后来,她嫁给了曼托瓦的一个同样是中等贵族的贡扎加家族,终了一生。她不像身为教皇女儿的卢克雷齐娅·波吉亚,从一开始就是在万众瞩目的环境中出生的。可是,伊莎贝拉的自尊心并不允许她作为一个平凡的中等贵族的女儿度过一生,她利用了包括政治斗争、艺术乃至她自己在内的一切,只是为了超越自己被分配到的环境。

从15世纪到16世纪,意大利的局势一直处于混乱中。据马基雅

[11]维利称,15世纪的意大利有四大势力——米兰公国、威尼斯共和[12]国、佛罗伦萨共和国、那不勒斯王国。以1492年洛伦佐·德·美第奇之死为分界点,佛罗伦萨最先脱离了意大利。接着,同年,通过成为教皇的亚历山大六世而增强了势力的教会总部,罗马兴起。然后,仅仅在数年之中,以外国势力进攻意大利为导火索,米兰、那不勒斯相继脱离,只剩下威尼斯与罗马两大势力的意大利,开始无休止地受到德国、法国与西班牙的威胁。最后,终于在1527年爆发了罗马劫掠[13],为意大利文艺复兴画上了句号。两年后,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查[14]理五世在意大利举行了加冕仪式,西班牙的黑白两色涂盖了意大利原本丰富的色彩。

这就是伊莎贝拉生存的时代。母亲的娘家是那不勒斯的阿拉贡王[15]国,妹妹贝亚特丽斯嫁给了米兰公国,这两个王国在她的眼前相继崩塌。她要守护好自己的娘家埃斯特家族所统治的费拉拉,还要守护夫家贡扎加家族所统治的曼托瓦。这两个中等君主国最容易成为大国吞并的对象,为了坚守住这两个国家,只能凭借大胆而冷静的现实主义。与和她命运相同、置身于政治中的其他文艺复兴的女人们相比——卢克雷齐娅·波吉亚被卷入了政治争斗的旋涡;卡特丽娜·斯福尔[16]扎尽管从正面进行了对抗,之后却落荒而逃;维多利亚·科隆纳躲避于宗教之中——伊莎贝拉·德·埃斯特从来也没有忘记用冷静的双眼去观察现实。这就是意大利文艺复兴的精髓——透彻的合理主义。

伊莎贝拉·德·埃斯特是天生的政治家。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她具有政治家不可或缺的东西——贯穿了她一生的激情大胆的气魄和立足于精准的现实主义之上的理性精神。当有了这些东西的支撑时,权谋术数也会变得非常美丽,有一种艺术之美。

通过对艺术家的保护,她一直想要成为美之友,而且也被公认如此。通过她的一生所体现出的朝气蓬勃的大胆气魄与精准的现实主义理性精神——这一意大利文艺复兴的精神,与其说她是艺术的保护者,毋宁说她就是美之友。伊莎贝拉之所以能成为名副其实的文艺复兴时代之子,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虽然她一生都没有超越那个时代,但是也没有被历史的洪流卷走,至今还能久久打动我们内心的也正是这个原因。姐姐与妹妹[17]

意大利的北部,波河缓缓流经的这片艾米利亚平原,与佛罗伦萨附近的丘陵连绵起伏的风景完全不同,这里甚至连地平线都能够一览无余。四处矗立的白杨树在冬天落尽了树叶时,人们常常可以透过树干之间的间隙看到一个巨大的金黄色太阳正在缓缓下落。由南而来的道路在临近渡河的地方分了叉:蓝底白字的路标右边写着费拉拉,这是伊莎贝拉的出生地——埃斯特家族统治的城市;左边写的是曼托瓦,这是她的出嫁地——贡扎加家族管辖的城市。

我是在摩德纳的埃斯特家族图书馆里找到费拉拉年代记的。这座城市16世纪时曾经是费拉拉公国的领地之一,后来在正统埃斯特家绝迹之后,分家移居至摩德纳进行统治,所以埃斯特家族的史料几乎都保存于摩德纳。如今,这里成了意大利引以为自豪的赛车法拉利与玛莎拉蒂的城市。当我在距离试行跑道不远处的古老的石砌古文书馆里追溯着15世纪时用费拉拉方言撰写的年代记和已经变成墨色的信[18][19][20]函时,那些准备参加蒙扎、蒙特卡洛与大奖赛的赛车也在反复进行着试车。赛车的引擎发出如虎啸一般的轰鸣声,震得玻璃窗簌簌发抖。

根据那些佚名的笔者所写的费拉拉年代记,伊莎贝拉·德·埃斯特[21]于1474年5月18日出生,是费拉拉公爵埃尔科莱·德·埃斯特与阿拉[22]贡国王的女儿埃莱奥诺拉的长女。翌年,妹妹贝亚特丽斯出生,而后三个弟弟又相继出生。

父亲埃尔科莱公爵是一个很有才能的政治家,甚至得到了马基雅维利的认可。在当时的意大利诸国中,他以文艺复兴式的政治统治闻名。

虽然处于被大国包围的中等国家这样一种政治条件困难的环境中,但埃斯特家族一直保持着尊重文艺趣味的家风。宫殿中以皮萨内[23][24]洛、皮耶罗·德拉·弗朗西斯卡的壁画做装饰,在旧宫殿阳台的[25][26]墙壁上是雅各布·贝利尼绘制的示巴女王访问所罗门王的场景。此外,费拉拉还有当时意大利最为完备的大学,那里的教授在整个意大利都很有名。他们常常是宫廷里会谈的中心。在宫廷偶尔举行的音[27]乐会上,母亲弹奏竖琴,伯父莱奥内洛弹奏吉他,弟弟阿方索演[28]奏小提琴,伊莎贝拉与贝亚特丽斯弹奏鲁特琴。伊莎贝拉就是在这样的氛围中,在母亲的关怀下成长起来的。这个可爱活泼的金发少女很早就显示出不凡的才华,一直是宫廷里的小明星。比她年幼一岁的贝亚特丽斯,一头黑发,还有一双散发着深邃目光的黑眼睛,总是胆怯地注视着她。据说在那不勒斯的母亲那一方的阿拉贡家族中混有阿拉伯血统,贝亚特丽斯的身上就让人强烈地感受到了这一点。弗朗切斯科·贡扎加

1490年2月,16岁的伊莎贝拉与邻国曼托瓦国主弗朗切斯科·贡扎[29]加侯爵结婚。年轻的侯爵26岁,虽然在意大利贵族中属于长相不佳一类,但是他有着十足的男性魅力。他体格健壮,身材高大,脸上[30]胡须浓密。他扁平的鼻子遗传了祖母的血统,是勃兰登堡公爵家特有的。本质上,他是一名军人,马匹及马上的枪战才是他最钟爱的事情。在当时的意大利,他也是最优秀的骑士之一。另外,他也是一位翩翩君子。他有着活泼的北意大利性格,十分健谈,对待女人温柔殷勤,这也是贡扎加家族的传统——尽管还不至于说,因为是曼托[31]瓦所以才有了威尔第的歌剧《弄臣》的舞台。与歌剧里的侯爵相比,弗朗切斯科很爱妻子,像普通男人爱着年轻的妻子一样。

新婚的第一夜是如何度过的,谁与谁出席了婚礼,这在当时一般的贵族家里都会有所记载,但他们却违反了这个常规,没有留下记录。不过,据说伊莎贝拉对亲近的女官说过,作为丈夫的弗朗切斯科充分完成了一个值得信赖的男人的职责;伊莎贝拉作为妻子,也回报了应有的态度。听说她是得意扬扬地讲述这些事情的。以应该有的态度回报,这在她的一生中从未改变过,因为伊莎贝拉不是那种因为男人就会改变自己本性的女人。

伊莎贝拉嫁到曼托瓦家的第二年,妹妹贝亚特丽斯也结婚了,对[32]方是绰号为“伊鲁·摩洛”的卢多维科·斯福尔扎。他虽然只是摄政,却完全无视身为正公爵的侄子,是真正君临米兰公国的统治者。伊鲁·摩洛在10年前曾经向伊莎贝拉求婚,但是因为一个月前伊莎贝拉与曼托瓦侯爵定下了婚约,所以由妹妹贝亚特丽斯顶替订婚。因为这是出于针对米兰的宿敌威尼斯共和国而与费拉拉结成友好关系的政治联姻,所以伊鲁·摩洛对这个替换并没有表示出特别的兴趣而答允了。

1491年的冬天,伊莎贝拉随同要结婚的妹妹前往米兰,她第一次见识到大都会的生活。当时,米兰这座城市号称有着欧洲最繁华的宫廷,因实际的统治者伊鲁·摩洛的婚礼而沸腾。庆祝和祭祀的监督[33]由达·芬奇及布拉曼特担任。在伊莎贝拉写给留在曼托瓦的丈夫的信件中,表现出她对当时景象的震惊。她说,米兰的整个城市是曼托瓦与费拉拉无法比拟的大都会。接连不断举行的舞会、华丽而优雅的宫廷人,如此巨大规模的豪华让人对伊鲁·摩洛的权力深信不疑。

作为主角的新娘是以往总是躲在姐姐的背后、存在感淡薄的贝亚特丽斯,今天终于被推到了舞台的正前方。她迷上了这座豪华宫廷的中心——比她年长20岁的丈夫。伊鲁·摩洛也在众人的面前展示了这个年轻新娘的可爱。贝亚特丽斯在那几天之间突然就蜕变了,虽然还不能说是变美丽,但她孩童般的面孔上已经充满了魅力,在黯淡之光中沉睡已久的黢黑眼瞳,现在因为收获满满的幸福而变得自信,开始焕发出光彩。此时的伊莎贝拉第一次感到,只因一个月之差,她与10年前的幸运失之交臂。贝亚特丽斯·德·埃斯特

得到释放的贝亚特丽斯,看起来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停下来。伊鲁·摩洛也被这个热情奔放、自然随性的妻子深深吸引住了。

充满自信的贝亚特丽斯开始着手分开10年来待在丈夫身边的情妇——被称为米兰公国背后的女王,甚至连达·芬奇都给她画过肖像[34]的美丽的切奇利娅·加莱拉尼。首先,她至少成功地将其逐出公开场合的宴会。

贝亚特丽斯做的第二件事是向姐姐伊莎贝拉炫耀自己的幸运。80件最新款式、用黄金与珠宝镶饰的豪华礼裙,许多宝石都是一介小国曼托瓦侯爵夫人难以企及的东西。

对此,伊莎贝拉以独特的优雅穿着进行反击。清新素丽的装饰衬托出天鹅绒质地礼服的厚实感,这些与伊莎贝拉白皙而丰满的身材是非常匹配的。她一生穿戴都很时尚,后来,巴黎路易十二的宫廷女官们为了追赶伊莎贝拉兴起的流行风尚,甚至请求她寄来穿上相同款式礼裙的玩偶。伊莎贝拉并不是那种天生的丽人,但大家从来都认为她是美人。她选择礼裙的热情几乎就像在搞政治一般热心。

可是,最让伊莎贝拉接受不了的是贝亚特丽斯招揽了像达·芬奇与布拉曼特这样的大艺术家。慢慢地,对于妹妹的邀请,她开始寻找这样或那样的借口拒绝参加。与妹妹抗衡的方法只有一个。无论是财富还是权力,曼托瓦都完全不是米兰的对手,伊莎贝拉剩下的只有以自身为资本了。因极高修养而小有名气的她,需要加倍提高自己的名声,晚年时期在意大利乃至整个欧洲都极负盛名的“极高修养的曼托瓦侯爵夫人”就是从此时打下了基础。

婚后,伊莎贝拉重新捡起被中断了的学问。她将费拉拉大学的旧[35]师格里诺请到了曼托瓦,讨论希腊、拉丁等古典文学与历史,以及中世纪法国的浪漫主义。在她周围聚集的学者及文艺爱好者之间的谈话都使用特殊的语言,这种圈内的交流若不是她沙龙里的一员,是听不懂的。

与连续生了好几个女孩儿而沮丧不已的伊莎贝拉相比,两次都生了男孩儿的贝亚特丽斯似乎被允许做任何事情,但她也有不如意的地方,那就是她的丈夫伊鲁·摩洛。虽然是米兰的实际统治者,但正宗[36]的米兰公爵却是侄子加莱亚佐·斯福尔扎,米兰公国的第一夫人是相当于贝亚特丽斯外甥女的阿拉贡国王的女儿、加莱亚佐·斯福尔扎的妻子。因此每当出席公众宴会时,她都不得不落后于外甥女一步,这对于贝亚特丽斯来说是无法忍受的。卢多维科·斯福尔扎(伊鲁·摩洛)

贝亚特丽斯的心思与丈夫伊鲁·摩洛长年以来的野心完全一致,长年的摄政让伊鲁·摩洛慢慢地构建起篡夺公国的基础。米兰的民心也完全远离加莱亚佐·斯福尔扎公爵,这位公爵似乎综合了斯福尔扎[37]家族与维斯孔蒂家族性格上的缺陷,只对马匹、猎犬和女人感兴趣。而且,就连罗马教廷也在伊鲁·摩洛的掌控之中。1492年,在伊鲁·摩洛与其胞弟阿斯卡尼奥枢机主教的扶持下,罗德里戈·波吉亚以亚历山大六世的身份登上了教皇之位。

现在的障碍只有来自公爵夫人的娘家那不勒斯的阿拉贡王室的反对。必须将其摧毁,这成为伊鲁·摩洛的目标。对于贝亚特丽斯而言,那也是母亲的娘家,她也回忆起年幼的时候在那不勒斯宫廷里度过了8年的时光,但是这些事情对现在的她已经完全不成为束缚。

当时,法国国王查理八世对那不勒斯王国索求上至古代的安茹家[38]的继承权。伊鲁·摩洛为了摧毁阿拉贡王族而利用了这一点。以允许法国军队顺利借道米兰公国领土为交换条件,这也正是后来长达几个世纪的意大利悲剧的根源、外国军队入侵的导火索。

1495年,那不勒斯被法国军队征服的同时,伊鲁·摩洛也正式成为米兰公爵。可是,对于被尊称为米兰公爵夫人的贝亚特丽斯来说,人生的巅峰却没延续多久就匆匆结束了。丈夫伊鲁·摩洛的新情妇的出现让她抓狂。一天夜里,城堡里同往常一样正在举行舞会,贝亚特丽斯自然是喧闹不休的舞会的中心。突然,她感到一阵剧痛,大家将她抬进了卧室。深夜,她产下一个死婴,而一小时之后,她也死了,在她的22岁生日即将来临前。与力的相遇

意大利诸国在法国军队的身上第一次见识到了大国的权威。外国军队入侵意大利,让他们立刻感到自己身处危险境地。尤其对于刚刚成为正统米兰公爵的伊鲁·摩洛来说,他明白自己一手造成的这个局[39]面现在必须由自己去收拾,因为法国国王正通过与奥尔良公爵结[40]婚的瓦伦丁·维斯孔蒂这层关系向米兰公国索取权利。

意大利迅速团结了起来。1495年3月,包括教皇、威尼斯、米兰、曼托瓦及其他城市在内,成立了反法同盟。伊莎贝拉的丈夫弗朗切斯科作为该同盟的总司令官从曼托瓦出发,他将公国的政务都托付给了妻子。

这对于伊莎贝拉来说,是自觉对政治产生兴趣的最初机会。与军人传统的贡扎拉家族不同,政治家埃斯特家族的血统在她的身体里苏醒。年轻的公爵夫人以缜密的心思和冷静的判断力处理着政务,在听取了丈夫的参谋们的一切意见后,曼托瓦的领地内没有一处不在夫人的掌控之中。每个市民无论何时都可以求见夫人,她也主动地去听取他们的意见。伊莎贝拉就这样慢慢地学习治国的所有事务。

另一方面,丈夫弗朗切斯科斩获了他人生中最高的也是唯一的荣[41]誉。7月,在塔罗河战役中,弗朗切斯科率军大胜法国军队,查理八世历尽千辛万苦逃回法国。整个意大利都因这个胜利的捷报而沸腾了。弗朗切斯科·贡扎加现在已经成了“意大利的自由”的英雄,曼托瓦也沉浸在无比喜悦与自豪之中。在为了纪念这一胜利而建造的维[42]多利亚圣母堂里,宫廷画家安德烈亚·曼特尼亚绘制了《胜利的圣[43]母马利亚》,现收藏于卢浮宫。弗朗切斯科因此获赠2000达克特的特别奖励,而伊莎贝拉也获赠1000达克特。做梦也没有想到的“红包”令伊莎贝拉大喜过望,钱尚未到手便向威尼斯订购了礼裙与首饰。

可是,因为这样一点儿成功便高兴万分的伊莎贝拉的面前出现了两个男人,几乎将这喜悦一扫而尽。他们都是意大利文艺复兴史上一流的人物,一个是妹夫伊鲁·摩洛,另一个是切萨雷·波吉亚。因为这两个人,伊莎贝拉明白了真正的政治世界。

被称为伊鲁·摩洛而不知其权势之衰退的卢多维科·斯福尔扎,似乎也以1497年妻子贝亚特丽斯之死为转折点,运势开始走低。这一次,法国推出路易十二来逼迫米兰。

尽管如此,伊莎贝拉依旧信任伊鲁·摩洛的力量。在她的头脑中,曾经豪奢的米兰宫廷与国主伊鲁·摩洛光彩夺目的满满自信仍记忆犹新。再加上她经常想到自己本可以成为婚礼的女主角,却因为一个月之差而失去了机会,被妹妹取而代之。妹妹死后,这两人的关系也变得特别亲密,往复的信函更加深了伊莎贝拉对伊鲁·摩洛的爱恋与信赖。对一度想先拱手让出米兰而后再收复米兰而绞尽脑汁的伊鲁·摩洛,伊莎贝拉曾去信说:“如果我是个男人就好了,那我将率领军队前去帮助你。”

可是,伊莎贝拉这种多情善感的预见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教皇亚历山大六世让儿子切萨雷·波吉亚与路易十二的外甥女结婚,已经不再是米兰的同盟。米兰的仇敌威尼斯自不必说,不仅假装不知道,还去帮助法国。那不勒斯在5年前为赶走伊鲁·摩洛也出了力。所以,伊鲁·摩洛完全是孤立的。1500年,他在法国的逼迫下交出了米兰,[44]成为俘虏,晚年死于法国领地内的洛什城堡。

伊鲁·摩洛的没落让伊莎贝拉抛弃了幼稚的想法。即便在前一年丈夫弗朗切斯科因为伊鲁·摩洛的阴谋而被解除担任多年的威尼斯共和国陆军总指挥官的职务时,她也没有动摇对伊鲁·摩洛的信赖。但是这一次让她明白,对于政治,任何信任和亲近的感情都是无济于事的。而且,在米兰没落后,曼托瓦受到来自北部的法国的威胁与来自南部的切萨雷·波吉亚的恫吓。虽然是中等程度的国家,但曼托瓦位于意大利半岛的要害之处。如果不穿过曼托瓦,那么无论从南边还是北边,都不能纵横半岛。出于这一点,它注定成为诸国必争之地。德国的神圣罗马帝国与威尼斯也都是不能掉以轻心的对手。

在米兰逐渐走向没落之际,伊鲁·摩洛的两个情妇——切奇利娅·加莱拉尼与卢克雷齐娅·克里韦利逃到了伊莎贝拉的身边。她亲切地迎接了这两位著名的“爱的技能者”。对于切奇利娅·加莱拉尼,她附上了自己写的推荐信,送往法国国王的宫廷。而卢克雷齐娅则带来了伊鲁·摩洛写的一封推荐信。这是用拉丁语书写的讲究排场的推荐信,直译为:“她爱的技能总让我十分欣喜。”卢克雷齐娅·克里韦利带着这张证明辗转而来。

米兰宫廷没落后,逃至曼托瓦的何止伊鲁·摩洛的情妇们,还有[45][46]诗人尼科洛·达·柯勒乔、镂金匠吉安·克里斯托福罗·罗马诺。1499年年末,达·芬奇也在从米兰到威尼斯的途中经过曼托瓦。自从一年前切奇利娅·加莱拉尼给伊莎贝拉看了达·芬奇为自己绘制的肖像画之后,伊莎贝拉就羡慕不已。所以,得知达·芬奇来访,她欣喜若狂地迎接了他。

在滞留曼托瓦宫廷时,达·芬奇主动拿起了画笔。他绘制的是穿着日常服饰、披散了一头金发、没有佩带任何宝石等装饰品的伊莎贝拉的身形,这幅画现在保存于卢浮宫博物馆。伊莎贝拉希望达·芬奇画的并不是这种素描画,而是真正的肖像画,但是她的请求最终还是失败了。虽然伊莎贝拉给达·芬奇展示了她收集的众多艺术品,但他一点儿也不感兴趣,对著名的“新婚的房间”(Sala degli sposi)中曼特尼亚绘制的著名壁画也毫不关心。达·芬奇对曼托瓦唯一感兴趣的是被称为意大利最好的曼托瓦产的马匹。

伊莎贝拉在那之后也数次写信给达·芬奇,请他绘制肖像画,甚至还调动曼托瓦驻佛罗伦萨大使出面请求,但最终也没有得到他的一次回复。1506年,伊莎贝拉首次也是最后一次出访佛罗伦萨的时[47]候,虽然拉斐尔去了乌尔比诺不在佛罗伦萨,但她见到了佩鲁吉[48][49]诺、洛伦佐·迪·克雷蒂等艺术家。可是,达·芬奇因绘制壁画[50][51]《安吉里之战》失败而心情郁闷,正在菲耶索莱专心研究水力学,所以根本就不愿见她。新婚的房间

忽视伊莎贝拉的人不止达·芬奇一个。与此同时,她也请求乔凡[52]尼·贝利尼绘画,并且多次支付了订金,但威尼斯的乔凡尼没有传来一点儿消息。1504年,伊莎贝拉对这种持续了两年的情形大发雷霆,她写信给乔凡尼说:“如果不还钱或者不画画,那我就把一切情[53]况告诉威尼斯总督。”纵然是乔凡尼也只得回信了:“侯爵夫人,我收到了订金,但是我是那种做事非常迟缓的人,真的已经尽力了。画作我会尽快送去。”数月后,画作被送达曼托瓦。伊莎贝拉非常高兴并一直珍藏着,但可惜这幅画在1627年之后就流失了。

在历史上,伊莎贝拉·德·埃斯特是仅次于美第奇家族的洛伦佐·德·美第奇、卢多维科·伊鲁·摩洛的著名艺术资助者。但是,与前两名相比,伊莎贝拉持有的财力显得十分微薄。曼托瓦的国库经常亏空,一旦发生了什么事,她甚至不得不变卖自己的宝石。不过,她对于当时作为艺术资助者备受称赞的自己的修养与趣味显得过于自信,这使得她在最初的时候,连对待自己身边的来自费拉拉宫廷的诗人阿廖斯托也没有表现出特别的兴趣。阿廖斯托是16世纪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最优秀的诗人,古典名诗《疯狂的奥兰多》的作者,但当时在伊莎贝拉的沙龙里,现在看来那些都是三流枢机主教诗人之间,他几乎被淹没和忽视了。阿廖斯托曾在诗中褒扬过伊莎贝拉,还将诗集献给了她,但这对于不得不依赖于费拉拉宫廷以获得生活资本的诗人来说,也只能说是情非得已。

不受伊莎贝拉重视的艺术家还有曼特尼亚。曼特尼亚虽然是意大利北部著名的一流画家,但当时他的地位是曼托瓦的宫廷画家。所以,就算他为伊莎贝拉绘制肖像画也不足为奇,可是奇怪的是,他现今却没有留存下一幅画作。这是因为伊莎贝拉不喜欢他那有些冷峻的写实主义画风。在现今留存下来的她写给亲戚乌尔比诺公爵夫人伊丽莎白[54]的信中写道,她不要曼特尼亚给她作肖像画,所以希望派一个乌尔比诺宫廷画家到曼托瓦。根据她的这一请求被派到曼托瓦的画家是[55]乔凡尼·桑蒂,著名的拉斐尔的父亲。他是一个优秀的风景画画家,[56]伊莎贝拉似乎对他很满意。曼特尼亚画《哀悼基督》

其实在当时,以曼特尼亚的名声足以被邀请至罗马。伊莎贝拉也厚待了他,据说在他死的时候,伊莎贝拉个人替他偿还了生前的所有债务。伊莎贝拉只不过不想保留曼特尼亚用冷峻的写实主义之笔为自[57]己绘制的肖像画。很多年后,消瘦而老丑的教皇尤利乌斯二世在拉斐尔的画笔下展现出一副安然的姿态。这就是二者的区别。

对于伊莎贝拉·德·埃斯特来说,比培育艺术更为重要的是要世间都知道“曼托瓦侯爵夫人的艺术沙龙”。只有通过这个才能超越她作为一介小国的侯爵夫人的地位。只是,聚集于此处的多是一些需要贵族支持的艺术家,像达·芬奇那种受到很多人邀请的艺术家,对此根本不予理睬。她虽不遗余力地收集着艺术品,但那也只是为了装饰自己的书斋罢了,最终她也没能超越一个“小型收藏家”的格调。

1500年,对伊鲁·摩洛来说是毁灭之年,但对切萨雷·波吉亚来说,却是运势急速上升之年,对伊莎贝拉则是公私两方面都非常忙碌的一年。

先是5月份的时候,她生下了期盼已久的男孩儿,取名为费代里[58]科。而在选择洗礼的教父上清楚地反映出当时的政治形势,她首[59]先选择了神圣罗马帝国皇帝马克西米利安。皇帝与弗朗切斯科有着多年的友情。为了不得罪皇帝的政敌法国路易十二,这个选择的理由被说成是为了庆祝稍早之前皇帝的孙子诞生之喜事,皇帝的孙子就[60]是后来的查理。伊莎贝拉当然想象不到,这个刚出生的皇帝的孙子后来对意大利,对她自己的儿子带来了多么重要的影响。第二个教父选的是枢机主教圣塞韦里诺。他虽与米兰的斯福尔扎家族关系密切,但尚有潜在的势力。最后一个教父是现任教皇的儿子,在当时以不可匹敌的势力与才华而最令人敬畏的切萨雷·波吉亚。切萨雷在接到这封充满了喜悦的信件的同时也答应了这个请求。但是,弗朗切斯科与伊莎贝拉都不是单纯到接到他的信就会得意忘形的人。曼托瓦非常清楚这个男人的危险性。那时,费拉拉驻罗马大使写给伊莎贝拉这么一封信:瓦伦蒂诺公爵(切萨雷)对教皇具有十分强大的影响力。而且,看起来,公爵也非常清楚自己对坚强的精神与名声的欲望。可是据我判断,他虽然很擅长征服,治理和固守的手段却少得可怜。前几日,教皇对我说:“公爵虽然是一个异常优秀的男人,但若受到侮辱,他是绝对不会忘记的。我经常对公爵说:‘罗马是一个自由的都市。’于是,公爵这么回答我:‘那对于罗马来说是件好事啊。可是我要教会他们:罗马市民还是不要使用那样的自由才更合算。’”马基雅维利口中的“寡言而经常行动的男人”,对于曼托瓦而言是一个极其毛骨悚然的存在。

1500年7月,切萨雷的野心逐步付诸实践。首先,他在梵蒂冈宫殿里杀害了妹妹卢克雷齐娅的第二任丈夫、那不勒斯的阿拉贡家的庶子阿方索。之后,那不勒斯马上被与波吉亚联手的法国征服,切萨雷控制了罗马涅地区。数周后,波吉亚家又提出了刚刚成为寡妇的卢克雷齐娅·波吉亚与在安娜·斯福尔扎死后一直独身的埃斯特家的继承者阿方索·德·埃斯特之间的婚事。但埃尔科莱公爵与阿方索对此都毫无兴趣。得知这一消息的切萨雷让妻子——法国贵族家的女儿夏洛特·[61]德·阿尔布雷的亲戚,也就是埃斯特家的保护者、法国的路易十二强迫他们答应。埃斯特家再也不能拖延答复了。1501年8月,婚事谈妥。

卢克雷齐娅的婚礼结束后不久,一封信函让整个曼托瓦都感到恐慌。那是来自切萨雷·波吉亚的信件,他提出了贡扎加的继承人、两岁的费代里科与他女儿的婚事。没有一个人不怀疑切萨雷的企图。曼托瓦非常慎重。根据以往的事例,显而易见,无论教皇的近亲现在有多么大的势力,也不能保证将来。可是切萨雷的势力实在是太强大了,而教皇亚历山大六世尚十分健壮,更不知死期何时。伊莎贝拉与弗朗切斯科决定尽量拖延婚事,同时也要非常小心不能惹怒切萨雷。面对切萨雷接连不断的催促,曼托瓦侯爵提出了条件:将弟弟西吉斯蒙多[62]升级为枢机主教。这对拥有枢机主教任命权的教皇,也就是波吉亚来说,意味着最后一张王牌。罗马对此没有回复。

为了让曼托瓦调转这一要求的矛头,切萨雷这回提出的条件是在结婚的时候退还巨额的礼金。对此,伊莎贝拉回复如下:“现在曼托瓦的国库中可没这么大的一笔钱款,里面有的只是我的宝石。但是从年纪尚轻还很喜欢佩戴宝石的女子身上夺取宝石,就算15年后儿子结婚时再归还,到那时人都老了,早已过了喜欢宝石的年纪了。真正的绅士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呢?”就此,切萨雷再也没有提出这个要求。

在那期间,曼托瓦周边的公国也陆续被切萨雷征服。1503年6月,由达·芬奇担任技术总监的切萨雷大军征服了斯波莱托,侵入了乌尔比诺领地。乌尔比诺公爵与夫人伊丽莎白逃至曼托瓦。同月21日,切萨雷进入乌尔比诺城,将宫廷里的所有东西洗劫一空。接着佩鲁贾[63][64][65]、锡耶纳、比萨、卢卡也被切萨雷悉数收入囊中。

乌尔比诺公爵一家到曼托瓦避难的三天后,伊莎贝拉得知自己从前在公爵收藏品中见过的米开朗琪罗制作的维纳斯与丘比特的雕像都被切萨雷连同其他艺术品带去罗马了。那是她一直以羡慕的目光远眺的东西,所以特别想要得到它们。那个时候,她正在建造一间自己的藏品室。于是,在这个念头的催促下,她迫不及待地给罗马的弟弟枢机主教伊波利托·德·埃斯特写了一封信,希望他向切萨雷请求。数周后,切萨雷的家臣将雕像送至曼托瓦。喜出望外的伊莎贝拉为了表示致谢和庆祝战争的胜利,向切萨雷赠送了狂欢节上使用的100个面具,以及她满怀温柔女性情感所写的信函。此刻的她好像毫不在意被驱逐出国而寄身于曼托瓦的乌尔比诺公爵的痛苦心情。切萨雷立刻回了信,这也是一封充满深情的信件,信的结尾处没有署名罗马涅公爵,却代之以调侃的“来自你年轻的弟弟,切萨雷”。他比29岁的伊莎贝拉小一岁。

1503年8月,教皇亚历山大六世在梵蒂冈宫殿里短期患病之后突然去世,切萨雷也几乎同时躺在了病床上。很多历史学家都认为他们是被下了毒,但实际是患了疟疾。在得知教皇的死讯后,整日因切萨雷担惊受怕的意大利诸国都欢欣雀跃起来。

切萨雷在父亲死后将罗马涅地区拱手献给了新教皇尤利乌斯二世,可是他在前往那不勒斯途中却仍难逃脱被捕的命运,之后被押送至西班牙。世态炎凉,法国与那不勒斯也纷纷转过头去对他不再理睬,就连罗马也在不到半年的时间中便忘记了他。

可是,仍有很多人没有忘记切萨雷·波吉亚,伊莎贝拉就是其中的一个。18岁时因为父亲即位教皇而成为政治权力的中心,28岁时又因父亲之死而没落,这个将整个意大利乃至欧洲都搅和了一通的个性鲜明的男人,曾是波吉亚支持者的马基雅维利自不必说,就连称得[66]上是反波吉亚派的弗朗切斯科·奎恰迪尼也不得不承认切萨雷的行动力及其人格魅力。尽管素未谋面,伊莎贝拉却对他印象深刻。悲剧的间奏

无论是不是现实主义者,不伦之恋的禁忌都是不可触犯的,更何况还是别人引起的爱情纠纷。在一个阴谋与亲属之间的争斗属于家常便饭的时代,不伦之恋必然会以悲剧的形式来结束,这就是它的宿命。

首先是卢克雷齐娅·波吉亚与伊莎贝拉的丈夫弗朗切斯科的不伦之恋。切萨雷·波吉亚在1507年死于西班牙之前,从心底里关心的只有妹妹卢克雷齐娅。当四处散发的苦苦请求帮助哥哥的信件全部落空时,安慰绝望中的卢克雷齐娅并与她亲切商量的是伊莎贝拉的丈夫弗朗切斯科。他们两个人都处于拥有相互稳固的协作关系的埃斯特家族兄弟姐妹的外围,并且两人都不太能理解沉浸于深厚修养氛围中的埃斯特家族。

以往,对于弗朗切斯科的女性交往经历,伊莎贝拉都假装不在意。10年前,一个女子生下了丈夫的孩子而公开了恋情。但是因为两个孩子都是女孩儿,所以根据当时的风俗,她选择了无视,但这次的对手是她的弟弟阿方索的妻子。她非常爱这个弟弟,而且她也很清楚弟弟爱着妻子。当丈夫在波河河畔与卢克雷齐娅相会并将她带回曼托瓦城附近时,伊莎贝拉并没有感受到嫉妒或是愤怒,只有轻蔑。

弗朗切斯科与卢克雷齐娅的关系,究竟是单纯的亲密还是有更深的感情,当时没有留下任何记录。但是不久之后,两人不再通信,因为在他们之间传递信函的男人不知被谁谋杀了。阿方索派人杀害的嫌疑很快就被洗清了,也找不到伊莎贝拉指使的证据。

还有一个恋爱的悲剧,发生于1505年费拉拉的埃斯特家族。这场真实的悲剧在后来的半个世纪中,让埃斯特家族处于灰色的阴霾之中。

当时,卢克雷齐娅·波吉亚嫁到埃斯特家的时候带了一个女官安[67]杰拉·波吉亚。她与伊莎贝拉同父异母的弟弟、年轻俊美的朱利奥[68]相爱了。爱上美丽的安杰拉的不只有朱利奥,还有另一个弟弟、枢机主教伊波利托。可是,对于枢机主教的爱恋,安杰拉断然拒绝说:“你的一切都比不上朱利奥那双美丽的眼睛。”为此愤怒嫉妒得发狂的伊波利托在数日后的费拉拉城外,与几个家臣一同袭击了急匆匆地孤身一人回城的朱利奥,用手指抠掉了他的双眼。

受伤的朱利奥向哥哥阿方索诉说了这件事。可是,伊波利托是基督教枢机主教,所以就算是阿方索也无能为力。更让阿方索担心的是,在处置枢机主教的事情上,教皇尤利乌斯二世会如何刁难费拉拉,因为费拉拉从不掩饰与法国的密切关系,而被尤利乌斯二世视为永远的眼中钉。费拉拉是教皇册封的公国,正如曼托瓦是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册封的一样。阿方索命令朱利奥必须忍耐,并且恢复与枢机主教伊波利托的关系。

怀恨在心的朱利奥向另外一个哥哥费兰特吐露了心思,同情他的费兰特与朱利奥计划了一个谋杀阿方索的方案。但是他们始终没有实施的勇气,一拖再拖。就这样,计划被枢机主教伊波利托获悉,他紧急通报给当时正前往南意大利而不在费拉拉的阿方索。阿方索急忙返回费拉拉。费兰特跪在哥哥的面前请求原谅而被捕,朱利奥则逃到伊莎贝拉身边。伊莎贝拉为自己的弟弟们发生这起事件伤心不已。她虽然暂时让朱利奥避开了追捕者,但非常清楚这是没有用的,她能做的只有努力请求将死刑稍微减轻一点儿,至少减成终身监禁。只是,这么做的只有伊莎贝拉一个人。

处刑之日来临了。在费拉拉城前的广场上,费兰特与朱利奥两个埃斯特家的兄弟及其附和的家臣都被带了出来。在众人的目光下,先是家臣们被处以五马分尸之刑。最后轮到埃斯特家的兄弟时,国主阿方索公爵感念手足之亲,免除了二人的死刑,宣告终身监禁。人群中响起了如释重负的欢呼声。

费兰特与朱利奥两人分别被幽禁于城堡角落里一个白塔之中的上下两个房间,通往房间的入口被墙土牢固地封住,除了偶尔前来传达事务的人以外,禁止任何人会见。房间的上方只开了一个洞,餐饭由此传递。过了一阵,他们可以从面向费拉拉城外的窗户,眺望远方的人们往来的情形。又过了一段时间,上下两个房间被打通,变成一个可以互相联络、通风良好的大房间。26岁的费兰特在被幽禁了37年后病死于牢房之中,而25岁的朱利奥在费兰特死后还活了19年,他在这座塔中足足待了56年,直到他去世的两年前才被释放了出来,真正是半个世纪的执念啊。在这一期间,阿方索死了,埃尔科莱二世也死了,已经到了孙子阿方索二世的世代了。费拉拉的年代记中是这么结语的:“当这个老人从塔中走出时,他身上穿着的衣服正是半个世纪前最流行的款式。”

深受打击的伊莎贝拉在这场悲剧发生后的一段时间内都没有到访费拉拉,可是出于对娘家的深厚感情,后来当阿方索与教皇等人相继发生对立时,她总是帮助弟弟,帮助埃斯特家。阿方索也从这个姐姐的身上感到了超越任何人的真挚情谊。曼托瓦的防卫

1509年夏天,伊莎贝拉·德·埃斯特35岁,正当韶光年华。可是这个夏天发生的一件事却改变了她的人生,这件事将她置于一生中最大的试验场,将她从以往平静的宫廷生活中扔进现实的政治斗争的热浪之中。但忍耐过这场考验后,她成了一个真正的人,并获得了在意大利文艺复兴史上应有的地位。

通过各种各样的史料将这漫长而错综复杂的一年架构起来后,事件的大致经过可以追溯如下:

在1508年10月,威尼斯共和国依靠强劲的势力背景,开始明目[69]张胆地显露出对罗马涅地区与伦巴第地区的野心,得知这一情况的教皇尤利乌斯二世与法国国王路易十二、神圣罗马帝国皇帝马克西米利安、费拉拉的阿方索公爵、曼托瓦的弗朗切斯科侯爵等结成了同盟,对威尼斯宣战。此时,常年任职于威尼斯共和国军队的雇佣兵队长弗朗切斯科一反其以往的立场,第一次站到了反威尼斯的阵营中。

1509年4月,法国军队越过阿尔卑斯山;与此同时,教皇的军队[70]在乌尔比诺公爵弗朗切斯科·马里亚·德拉·罗韦尔的指挥下进军罗马涅。5月,威尼斯军队在各地的战役中遭受彻底的败北。威尼斯统[71][72][73]治下的都市维罗纳、维琴察、帕多瓦全部被同盟军占领。这个重创可称得上是“威尼斯在这800年间获得的东西全部失去了”(马基雅维利)。不过威尼斯的实力可不是这么容易就能被击垮的,7月,威尼斯军队反攻,首先夺回了帕多瓦。

事件发生在8月8日的夜间,指挥帕多瓦包围军队的伊莎贝拉的丈夫弗朗切斯科在大意的、毫无防御的睡梦中遭到了敌人的奇袭。根据历史学家奎恰迪尼的说法,“侯爵几乎是赤裸地从窗户逃跑,后来被假装帮助的百姓抓住。他向百姓请求愿意支付高额赎金,但是他们根本不理会,将他交给了威尼斯”。弗朗切斯科豪华的日常服饰与3000匹优良的曼托瓦马匹都落到了敌人的手中。

这一紧急通知在当天的半夜过后传达到了曼托瓦。伊莎贝拉简直[74]要晕了过去,她立即派特使急速赶往当时受教皇之命在马切拉塔担任枢机主教的同父异母的弟弟西吉斯蒙多之处,让他马上回曼托瓦帮助遭遇如此不幸的自己与国家。这个消息几乎在同一时间也传到了罗马,本来就易怒的教皇尤利乌斯二世这下更是怒火中烧,他“将头上戴着的贝雷帽扔到地上后,一边用可怕和不敬的语言叱骂圣人,一边怒吼着——你这个圣彼得的混蛋!”

伊莎贝拉再也没有闲工夫继续在宫廷中和女官们数落弟媳的长短,至于在教堂向神明祈祷或是依靠占卜术,那都是无用的。她日夜思索着能有效收拾这一不幸局面的办法,首先做了以下决定:1.守住曼托瓦,不让它落入敌人之手,更不能落入比敌人更为棘手的同伴的手中;2.营救丈夫弗朗切斯科,但是不能花费巨大的代价;3.通过势力或奸诈的计谋进行复仇。

曼托瓦本是一介小国,如今国主被擒,威尼斯势必乘此良机谋取曼托瓦,而同盟的马克西米利安皇帝、路易十二、教皇亦不可信。更直白地说,这些所谓的同伴甚至比敌人更可怕,更棘手。总之,谁也不能信。

曼托瓦的市民们通过伊莎贝拉迄今为止摄政的实绩,充分了解侯爵夫人的深思熟虑与坚定的行动意志,全体人员都同意追随她,追随在那个时代几乎没有一点儿胜出希望却依然直面巨大困难的她。她首先召集了曼托瓦全军,紧接着向全体市民下达了布告:“中止全国的一切活动,男女皆穿朴素服装,全国厉行节约,这些最先在宫廷内实施。农民也要准备拿起武器,全国都要奋进,让侯爵在归国之际看到和从前一样的曼托瓦。”税金的设定与以往一样,于是,在这不幸的一年中能够提高税金的就只是没有义务拿起武器的犹太人。文艺复兴时期的北意大利

另一方面,伊莎贝拉继续写信,想借助外部势力来营救丈夫。法国国王路易十二与王后、神圣罗马帝国皇帝马克西米利安、波旁公爵[75][76][77]、萨沃亚公爵、蒙费拉托侯爵、佛罗伦萨长官、锡耶纳与卢卡等地方的统治者、巴伐利亚公爵、勃兰登堡公爵等人、美第奇枢机主教、阿拉贡与圣塞韦里诺枢机主教、匈牙利国王,此外还有土耳其[78]的苏丹。

当然,伊莎贝拉明白在这些人之中,向教皇求救是最好的方法。事发还不到一个月,她就派遣卢多维科·布洛涅罗为特别使节前往罗马,这一举动令教皇尤利乌斯二世非常满意。教皇向布洛涅罗转达了意思:“侯爵夫人依赖于我是非常明智的,因为我把夫人当作女儿一般对待。”但是他也没有隐瞒自己对其夫弗朗切斯科并无好感,这是因为他以前就很不喜欢弗朗切斯科亲近外国势力的策略。教皇真正的想法是将外国人驱逐出意大利,为此从一开始就没有摧毁意大利第一强国威尼斯的意图。在适当的场合,将威尼斯拉入自己的阵营才是重要的,在此之前,弗朗切斯科一个人的生命根本不值一提。

伊莎贝拉也非常清楚教皇打的如意算盘,正因为非常清楚,反而对教皇寄予了解救丈夫的希望。比起法国与德国皇帝只是瞄准曼托瓦的想法,教皇的考虑显得更为深远,不如乘此良机,也许能使丈夫的问题被纳入其考虑范围之内。

伊莎贝拉的判断是正确的,路易十二并不同情弗朗切斯科的不幸。他对费拉拉大使说:“可别想用我这里的威尼斯俘虏与弗朗切斯科交换,就算不是最重要的俘虏,我也不会拿去交换的。”而且,在事件发生之后,他立刻给伊莎贝拉送来这么一封信:“如果你听从了我的忠告,也不至于发生这样的事情,为了守卫曼托瓦,我决定派100个法国士兵过去。”

伊莎贝拉非常担心法国派来的军士将成为征服曼托瓦的开端,但是其实她更害怕这会让威尼斯找到进攻曼托瓦的借口,毕竟曼托瓦与威尼斯的国境接壤。

特快信使飞奔至巴黎。“陛下,我衷心感谢您的好意。只是,对于这个不幸的事件,现在国民与家臣们都在非常忠诚地帮助我。倘若我接受了陛下的好意,那么在宣誓效忠的国民看来,这就成了我对他们不信任的证明。曼托瓦,将由曼托瓦的国民来守卫。”在这种危急关头绝不能树敌,无论是谁。于是她同时也寄给了法国王后一封信,一封完全改变了语气的想要博取女性同情的信。“如果没有法国的帮助,恐怕我只有死路一条了。请王后体谅体谅维持这种没有丈夫的生活的辛酸,对于女性来说,这真是比死还要痛苦。”

神圣罗马帝国皇帝马克西米利安在得知路易十二要求向曼托瓦派兵之后,也不能保持沉默了。他立即向伊莎贝拉转达了将要派遣德国军队驻扎曼托瓦的意思,而她也给皇帝送去了相同态度的信,拒绝了派兵。

另一方面,被威尼斯拘捕的弗朗切斯科在最初之时还高傲地忍耐其境遇。当他作为囚犯进入威尼斯的城市时,等得不耐烦的市民们用讥讽的语气向他打招呼:“欢迎曼托瓦侯爵。”对此,他这么回答道:“在这里的是弗朗切斯科·贡扎加,不是曼托瓦侯爵。曼托瓦侯爵是身在曼托瓦的我的儿子费代里科。”但是,一个月过去了,两个月过去了,丝毫没有要释放他的迹象,弗朗切斯科开始焦躁起来。他开始写信给妻子,无助地说道:“请代我向神明祈祷。”

伊莎贝拉也非常担心丈夫的身体。她向威尼斯派去了照看丈夫的仆人与医生,还有给他排忧解闷的乐师与小丑,但都被威尼斯遣返了回来。为了能够让丈夫获得良好的待遇,在送衣服的时候,她甚至还谎称“我们夫妇以前就很尊重威尼斯,对威尼斯很有好感”,但威尼斯丝毫不予理会。受此冷遇的伊莎贝拉十分窝火,她给罗马大使写信说,这实在是太无礼了,请如实转告给教皇。

然而,雪上加霜的是曼托瓦国库日渐亏空,伊莎贝拉还必须按照威尼斯的要求,支付丈夫及家臣们作为俘虏的滞留费用。不仅如此,威尼斯就连看管俘虏们的威尼斯警卫的薪水也要她一同支付。更让她头疼的是,马克西米利安皇帝以与威尼斯开战为由向她索取军费。皇帝在这个方面是非常有名的,连教皇尤利乌斯二世都说:“那个百家恶魔生出来的家伙,让全世界都变得贫穷。”因皇帝的索求苦不堪言的伊莎贝拉向教皇请求:“请转告皇帝,曼托瓦已经没有可支付的金钱了。”可是,教皇却对曼托瓦大使回复道:“就算我转告也没有任何作用,反而会成为皇帝转向我索求军费的好借口。”无奈之下,伊莎贝拉变卖了自己的宝石,总好过提高税金。

然而,最令她悲伤的是,丈夫弗朗切斯科开始对她产生了怀疑。心力交瘁、身心俱疲、动不动就生病的弗朗切斯科怯弱了,甚至在前来会面的威尼斯总督面前哭泣着乞求释放自己。然后,他相信了传入威尼斯的流言,说伊莎贝拉与娘家埃斯特家结盟后完全依附于法国,所以根本不希望释放自己的丈夫。

得知这一消息的伊莎贝拉向教皇倾诉,请教皇向身处威尼斯的弗朗切斯科解释清楚。教皇因为认可以往伊莎贝拉对待德国皇帝及法国国王的态度,便向威尼斯派遣了使节,向弗朗切斯科阐明了伊莎贝拉的立场,但是弗朗切斯科依旧心存疑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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