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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03 05:19: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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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史蒂文·杰拉德

出版社:江苏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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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拉德自传:我的故事

杰拉德自传:我的故事试读:

作者按

我的第一本书《杰拉德》出版于2006年。这本新书专注于近年来发生的事件,并对我27年的利物浦生涯以及14年的英格兰国家队生涯做出了更深入的回顾,加之一份对我一生的高潮和低谷更为私人的分析。序章滑倒2014年4月27日,周日利物浦

坐在汽车后座上,我能感觉到顺着脸颊滑落的泪水。很多年没有哭过了,但是在回家的路上,我却无法抑制住泪水。在利物浦阳光未褪的傍晚,眼眶里的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掉。随着我们与安菲尔德渐行渐远,周遭变得非常安静。我早已记不得这段旅程究竟走了多久。我甚至说不出街上到底是拥堵不堪,还是像车里一样空空荡荡。我只感到生不如死。

一个小时前,同切尔西的比赛后,我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我们本赛季的倒数第二个主场比赛本该是决定冠军归属的一战。前一场坐镇安菲尔德,我们已经击败了争冠的最大对手曼彻斯特城。我们刚一鼓作气拿下11连胜,只要再赢一场,便几乎确定可以夺得球队自1990年5月以来的第一座联赛冠军奖杯。

24年前的5月,那时我刚满10岁。那支由肯尼·达格利什执教、队长阿兰·汉森率领的球队,是父亲和我心目中的梦之队。那支球队也属于麦克马洪和摩尔比,属于比尔兹利和拉什,属于惠兰和巴恩斯。

即便远在当时我都幻想着今天。彼时那个年方8岁刚刚加入利物[1]浦青训营的孩子,盼望着祈祷着有朝一日,他也能在Kop看台前为球队赢得冠军。我的一线队处子秀是在1998年。那年18岁的我全然不知,当一位33岁的男人在汽车后座上哭泣时,他会是怎样的一种感受。

我感到全身麻木,就像刚失去了一位家人。

好像我在这家俱乐部效力25年的一幕幕都涌现在我的眼前一样,当下午发生的事件在我的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回放时,我甚至都不屑去止住无声的眼泪。

我们的对手是一支全线退守的切尔西,穆里尼奥准备好了要阻拦我们的荣耀之路。就在上半场最后一分钟,悲剧发生了。中场线附近一次毫无难度的传球向我滚来——这只是平淡无奇的一刻,争冠道路上平凡的一个台阶。我迎上前接球,脚下打了滑。

一切就在那一刻反转。我滑倒了。我摔倒在地。

球被迅速劫走,切尔西展开了迅雷不及掩耳的攻势。我撑起双腿全力回追。我全力追赶着登巴·巴,如同我命悬此线。我很清楚如果没法赶上他将会面临怎样的结果。但事实就是那么无助,我没法阻止他。

登巴·巴破门得分,一切都结束了。我的滑倒损失惨重。

同在车里的还有我的妻子阿莱克斯,以及我的挚友保罗·麦克格拉滕。阿莱克斯和格拉滕都在极力安慰我、帮助我,他们说:“嘿,局势还会有改变,还有几场比赛要打呢……”

但我很清楚,争冠的命运已经掌握在了曼城手中,而他们绝不会出一丝差错,利物浦已经回天乏术。不会再有伊斯坦布尔奇迹——2005年欧洲冠军杯决赛,我们半场0︰3落后意大利的防守大师AC米兰,但我们仍然反败为胜点球击败对手。我是那支球队的心脏,早在那么多年前我就已经是利物浦的一队之长。对阵米兰的起死回生之旅,是我打进了第一球。伊斯坦布尔那个神奇的夜晚,在其他人触碰奖杯之前,我亲吻了欧冠奖杯,一次又一次。

我深知胜利的荣耀,一如懂得失利的绝望。两年之后,又是对阵AC米兰,我输了一次欧冠决赛。我是唯一在联赛杯、足总杯、欧联杯和欧冠决赛都进过球的球员。我在世界杯和欧洲杯为英格兰出赛上百场。我还身兼英格兰队长一职。很快,我们就要远征巴西,参加我的最后一届大赛。

与此同时在利物浦,为希尔斯堡惨案96名遇难者家属的昭雪之战还在继续着。我的表哥,当年只有10岁的琼保罗·吉尔胡利也是惨案的遇难者之一。我们刚刚度过了这次惨痛浩劫的25周年纪念,长久以来遮蔽真相的谎言和掩饰也被全部揭开。

光明与黑暗,喜悦和痛楚,每个人都感同身受。他们并肩而立,相距甚远但又形影不离,如同球门的两根立柱,一同伫立在安菲尔德。

联赛不同于其他的一切。我一直以来都期盼能和利物浦一同捧杯,现在又一次与它失之交臂。我没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泪水缓缓流下,这座我深爱的城市渐显模糊。

我没法原谅自己,一切都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对我而言这算是家族遗传,但那时我并不觉得我对自己太严厉,或是太过自责。职业生涯一路走来,经历了许许多多伟大的瞬间,也达到了比儿时白日做梦更卓越的成就。对于在利物浦郊区海顿的布鲁贝尔街区长大的我而言,后来参加过的大赛,进过的球简直就像来自另一个世界。我所经历的这些,换作儿时的我想必会目瞪口呆。

毫无疑问,我对利物浦足球俱乐部奉献了我的一切:在训练场上,在将近700场大小比赛中;在场下的时间里,我也作为球队和俱乐部的一分子,为社区和这座城市做贡献。能做的我都已经做了。我已榨干了自己每一分雄心、渴求和希望。到头来,这些还是不足以帮助我们赢得每个利物浦人都渴望的冠军奖杯。

没能一记斜长传跨越半场助攻破门,没能做出关键抢断力保城门不失,也没能弯刀出鞘直刺马克·施瓦泽把守的球门,取而代之的是我滑倒了。切尔西在终场哨响前再下一城,但真正的绝杀瞬间却只是那次幸运天平的稍稍倾斜。

马马杜·萨科的传球,皮球缓缓滚来,接着就打滑了。我滑倒了。[2]

Kop看台,乃至整个安菲尔德都在高唱《永不独行》,但坐在车里,我却感到孤立,感到无助。利物浦的队歌提醒你穿越狂风暴雨也要昂首挺胸;提醒你不要畏惧无尽黑暗;提醒你穿越风雨,即便梦想灰飞烟灭,也要心怀希望大步向前。

我不觉得自己还心存什么希望,反而感觉自己朝着自寻短见的方向去了。

最后我找阿莱克斯谈了谈。我让她给我的经纪人斯特鲁恩·马绍尔打个电话,让他安排今晚离开英格兰的航班。我想远走高飞,不能让我的三个女儿看到我这么失魂落魄。看到自己的父亲如此支离破碎只会给她们平添不安。我必须离开利物浦,因为我仍觉得自己让所有人都失望了。我需要找一个能让我们俩静一静的地方,只有我和阿莱克斯,一座如同鬼城的地方。也许到那时我可以试着埋葬我的痛苦。

我听到阿莱克斯正在和斯特鲁恩通话,但我感到一阵眩晕。汽车加快了速度,不久我们都安静了下来。我迷失在一个刺激又痛苦的赛季所带给我的思绪和记忆中,迷失在一段充满了祝福和爱的职业生涯中,迷失在了我的结局中。在汽车后座上,我擦拭着泪水却依旧湿润了脸庞。

不过,我却知晓,我再也不会感到如此孤独。第1章对峙

当我还是个孩子时,每天都会去布鲁贝尔小区我家门口那儿的艾恩赛德路上踢球。那一刻我就是约翰·巴恩斯。他也许要比我年长17岁,肤色也不同,但是在家门口这一大片水泥地上,利物浦最杰出的球员和我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在我们的小胡同里,我装得和巴恩斯一模一样——技艺精湛、万夫莫敌,是盘带机器也是世界波专业户。对手是我的哥哥保罗和他的朋友们,要知道他们可比我大上三五岁呢。他们抢球很凶狠,时常会带倒我,膝盖立马就皮开血流。我就地起身,忍住眼泪,在这条对我而言像是球场一般的街上再度化身巴恩斯。

上天的安排已经很明显了。约翰·巴恩斯在利物浦穿10号,我家在艾恩赛德路10号。我们都热爱足球。我们都热爱利物浦——尽管他是从牙买加去到沃特福德,再来到默西塞德,而我则在这座城市土生土长。

年少时我很瘦小。有时候我几乎变成了约翰·阿尔德里奇,虽然少了八字胡但满满都是利物浦人式的进球;有时候又变成彼得·比尔兹利,卖弄着相同的小急停急转和传球,尽管我没有他那一口泰恩赛德口音。我也会变成罗尼·惠兰,冷静的中场领袖,或是史蒂夫·麦克马洪,既是下脚凶狠的硬汉又是拉球大师,一口利物浦口音就跟我一样。我练过麦克马洪拉球:一边大步趟球一边又能让球保持在底线附近。我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组动作。利物浦的球星们都汇聚在我身上。在我的脑海里,在艾恩赛德路上,我就变成了他们。尽管每一个对手都比我大得多、壮得多,但我的决心从不输给他们。[3]

在我8岁那年,我获准加入利物浦卓越中心。父亲会带我去弗农桑斯特队,那是一家坐落于斯坦利公园里的运动中心,现在已经被拆除了。加入利物浦让我们俩都备感自豪。在俱乐部卓越中心,我会身穿利物浦的红色球衣。那些年风雨兼程,大冬天顶着寒冷和冰雪辗转两辆巴士去训练的日子,对我和父亲而言都算不上什么,因为我感觉好像每天都在阳光明媚的日子里踢球。

要是我真的累了——毕竟那时我还小——老爸就会在一旁帮我加油打气。赶上有些天我放学回家告诉老爸,我筋疲力尽实在没力气搭两辆车去桑斯特踢球了,老爸会帮我解决难题。他提醒我:“为了利物浦,多累都不算累。别停下。去换身衣服,冲冲头,打点干净我们就出发了。”待我们到运动中心的时候,我早就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再次上场了。

我对阿尔德里奇、巴恩斯、比尔兹利、麦克马洪、惠兰这一辈球星的爱从来没有停止过,但随着光阴流逝,当我正青春年少的时候,安菲尔德正在上演另一部梦幻演出。罗比·福勒成为了利物浦的箭头人物,身披标志性的9号球衣。和千万利物浦球迷一样如痴如醉的我,幻想着能和他并肩作战。罗比也来自利物浦,他是我们每个人心目中的英雄。他是那个被唤作“上帝”的托斯德男孩。我想象着自己送出手术刀般的直塞穿越防线,助攻福勒攻城拔寨。我早已深信不疑,我俩双剑合璧必将势不可挡。

梦想成真了。我们没能在彼此的生涯巅峰中成为搭档,但我们做了队友。我们一起效忠利物浦,甚至还一同为英格兰效力。

2013年8月,在利物浦待了整整25年后,一路从青训学院开心的少年时代到两年青年学徒计划的欢乐时光、再到成为那支癫狂的欧冠队队长的我,仍然能感受到当年在艾恩赛德路上、在安菲尔德球场里那份不断燃烧着我的炙热情感。我已经33岁了,但仍然是利物浦的死忠粉。我仍深爱着利物浦,以及那些卓尔不凡的球员:约翰·巴恩斯、罗比·福勒和路易斯·苏亚雷斯。

一如我看着巴恩斯和福勒时一样,我在苏亚雷斯身上看到了自己。路易斯曾经也在街头足球摸爬滚打,全身流淌着和我一样的痴迷。来自蒙得维的亚还是来自默西塞德并无区别,我们镌刻着一样的烙印。足球是我们的全部。

路易斯在2011年1月31日加入利物浦。来到梅尔伍德训练场的第一个全职日,他对足球之痴迷已让人有目共睹,让我神魂颠倒。路易斯是那种训练如同比赛一般卖力的人。周二清晨阴雨濛濛的梅尔伍德,和周六夜晚人山人海的诺坎普并无区别。路易斯力争赢下5V5对抗练习,和他追逐欧冠或是世界杯冠军的劲头别无二致。要是他那队在梅尔伍德的对抗赛里败下阵来,他会气冲冲地回家。他总是那么渴望胜利。

我喜欢他那份紧迫感和热情,但最爱的还是他的能力和技术。在我的职业生涯中,我曾和不少耀眼的巨星一同训练,但我一直认定自己也同样高高在上,是最强之一。这份自信必不可少,同时我也希望世界上最好的球员能加盟利物浦。我希望他们能把俱乐部撑到80年代的高度,那个我还是个艾恩赛德路上的小屁孩的时代。自私一点说,我想证明给那些伟大的球星们看,我能和他们并驾齐驱。

路易斯·苏亚雷斯给利物浦和我带来了很多美妙的机会。他还给了我们机会去抗衡曼联、切尔西和曼城这些有钱又有权的俱乐部。训练中、比赛中,路易斯一次又一次地证明了他和其他人可不是一个级别的。我比以往更努力地想要追赶上他——但路易斯确实比我技高一筹。

在一段长达17年的职业生涯中想要挑一个最最出色的队友绝非易事,但当我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答案很快就跃然脑中。在我效力利物浦和英格兰期间有四位出类拔萃的球员。

前三位都曾经帮助我更上一层楼。他们都说西班牙语,提起任何一个都能在我和每个利物浦球迷心中激起一片涟漪。

费尔南多·托雷斯,哈维·阿隆索,路易斯·苏亚雷斯。

另一位是韦恩·鲁尼,同样是利物浦人但却是一位“蓝血人”,一位埃弗顿人,他在2004年从古迪逊公园去了老特拉福德。他也是我心目中的最佳球员。在英格兰的训练和比赛中,韦恩也展示了那份天赋和渴望。

托雷斯,阿隆索,苏亚雷斯,鲁尼。

巴塞罗那在前场能摆出梅西、内马尔和苏亚雷斯这样的进攻三叉戟。或许我也有自己的梦之队:阿隆索和杰拉德坐镇中场,厮杀在战场中央;加上苏亚雷斯、托雷斯和鲁尼突前。

苏亚雷斯是个很真实的人。他可不是什么幻想中的球队的梦幻队员。他靠奔跑压迫对手、争夺皮球,然后继续奔跑——同时他还能做出超神的动作,打入精妙的进球。有段时间和路易斯搭档就像是沐浴在魔法之中。他的天赋让我呆若木鸡。

费尔南多是最接近路易斯的一个。我和他搭档过两年,他让我感到天下无敌。我随时都知道他在什么位置,下一步要怎么跑动。我并不是天生的10号位球员,不过那几年费尔南多帮我找到了感觉。2007—2008赛季,我出任10号位打出了当时个人最佳赛季,这都要归功于费尔南多。

那个赛季我交出了生涯最惊艳的数据——24粒进球9次助攻。每次和费尔南多一起走上球场我都很确定我俩之间总有一个会进球,而且我们会赢下比赛。和苏亚雷斯搭档时也有相同的感觉,和鲁尼之间偶尔也会。时常在大赛前,我会和鲁尼一起走上球场,思忖着:“今天胜券在握了,因为有他在。”

迈克尔·欧文是另一位非同凡响的前锋。我俩都还很年轻的时候就做过搭档。对于身为中场的我而言,迈克尔绝对又是一个梦幻般的存在。

不过说到底,最杰出的还是路易斯。我多么希望能在更年轻一些的时候,在我的生涯巅峰期和路易斯搭档,那样我们必然会是一个现象级的组合。这是我对苏亚雷斯唯一的一丝遗憾。

苏亚雷斯对我有何影响,我来举个例子。2012年3月13日坐镇安菲尔德对阵埃弗顿的比赛中,我完成了帽子戏法。这是默西塞德德比30年来首次帽子戏法,上一次还要追溯到1982年伊恩·拉什在古迪逊公园球场打进三球。有人告诉我这还是安菲尔德球场自1935年来的首个德比帽子戏法。纪录和历史在我对足球的热爱中占据着重要的一环,但即便是亲手书写历史,也比不上当晚和苏亚雷斯同场竞技来得刺激。

那场我入账了不少进球,还都是些挺精彩的好球,这也成为我记忆中最爱的一场主场比赛——不仅仅是因为我们赢了埃弗顿。我喜欢德比胜利的感觉,因为你难以想象埃弗顿球迷让我吃的积年累月的苦头,完全就是人身攻击。所以在他们身上攻入三球的感觉太美妙。更美妙的是,苏亚雷斯一整晚都在我身上挥洒着他舍己为人的魔力。这是一对罕见的组合,一位神奇的球员竟乐意用自己的天赋来为队友助攻,创造进球。伟大的梅西,也有着这份谦逊。

路易斯并不是一位圣人,我不确定他会不会也为丹尼尔·斯图里奇这么做。斯图里奇和苏亚雷斯之间总是有些微妙的竞争关系,但当搭档换作是我,尤其是对阵埃弗顿时,路易斯抛下了自我,选择了帮助利物浦、帮助我,表现出了王者之风。

那些从来没见过路易斯·苏亚雷斯本人却对他无端指责的人,如果有机会看到他毫无己念愿意为球队牺牲自我的精神,或许会大吃一惊。他会跑到自己累垮为止,正如他那晚所做的那样,简直像钻石一般绚烂夺目。我完成了帽子戏法,但是苏亚雷斯在我的周围奔走忙碌,发光发热,一手为我送上了两粒进球。

看苏亚雷斯踢球,每天和他相见,看着他为足球竭尽全力,这些都给我带来了很多美好的回忆。他从不去医务室,他是一位真正的斗士。苏亚雷斯比托雷斯更胜一筹的原因正是他有强大的内心。充沛的精力意味着他不会错过任何一次训练、任何一场比赛。他进球,他助攻,他坚韧不拔,是对手们的噩梦。他时刻准备着。有苏亚雷斯和你同在一队,击败世上任何人都绝非不可能。2013年8月,利物浦西德比,梅尔伍德训练基地

每当我看到远处的路易斯,难过和泄气的感觉又会涌上心头。这一幕让我脑袋里翻江倒海,几天以来这都是一种折磨。我随一线队一起训练,而路易斯和我们却相隔两片球场,只有一位体能师相伴。有时只有在我们训练结束之后,他才可以上场活动。利物浦和苏亚雷斯之间的矛盾变得激烈起来。

对此我有些左右为难。一边是俱乐部的美国老板约翰·亨利和汤姆·沃纳牵头的芬威集团,还有教练布兰登·罗杰斯;另一边,在梅尔伍德训练场最远端边线上的,是路易斯·苏亚雷斯。

路易斯对芬威很生气,对布兰登更是气恼。他非常生气,以至于在8月初一整个星期的训练中都毫不出力。路易斯想要表明自己的立场,他对罗杰斯很失望,因为他很确定自己的主教练,或者是芬威集团的某位高层,欺骗了他。

路易斯想要的只有足球,所以他连续一周不训练让我很难过。脑海中不断地盘旋着同一个想法:“难不成是有人教路易斯这么做的?”

我不确定到底是谁选择要赶走他,但我觉得布兰登握有最终决定权。他肯定觉得:“好吧,要是他这样消极训练,我可没法让他跟队训练。”我能理解他的决定,但我还是觉得我必须有所行动。

路易斯和布兰登之间的隔阂越来越深,这位球员和俱乐部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远。我看不到任何让他们重新走到一起的方法。冲突的根源来自阿森纳,他们在低得可笑的首轮报价之后,向利物浦报价4000万零1镑求购苏亚雷斯。

我不知道路易斯的合同里写了什么,但是传闻称任何超过4000万镑的报价都将激活他的解约条款。不过即便如此,阿森纳的报价上所附加的那寒酸的1英镑,仍让人感觉是个非常侮辱人又出人意料的行为。我认为这非常玩世不恭。阿森纳一直以来都非常有风度,他们的主帅阿尔塞纳·温格很优雅,一如阿森纳的球风,球员们也很出色。因为阿森纳行事总是妥善合理,我非常敬重他们——但这次除外。

阿森纳对苏亚雷斯的求购惹恼了老板,路易斯因为芬威拒绝出售他而气急败坏。

整个局面在过去四个月里不断升温。我和路易斯的关系还没有好到我会每天给他发短信或者离开俱乐部后一起吃饭,但是只要我们在梅尔伍德碰头,我们便无所不谈。我喜欢他的个性,他很有感染力,他的英语也一直在进步。路易斯和我互相敬重,我们可以开诚布公地交谈。

在更衣室里我们坐在一起。训练服和背心的号码从1号依次排到37号,不用说,他的7号就在我的8号旁边。我跟他靠得够近,可以面对面问他:“怎么了路易斯,最近怎么样?”

一开始只是闲聊而已。路易斯会说:“你知道的,有几家俱乐部正在试探我。”要么是,“我想踢欧冠。”

阿森纳风波过去几个月后,我开始担心路易斯会离开我们,因为我知道他的表现有多出色。

到2012—2013赛季结束时,他已经代表利物浦出场96次,打进了51球,其中有30球是那个赛季打进的。我们在主帅布兰登(在2012年夏天继任达格利什出任新帅)上任第一年取得了很大进步,这些进球也是关键因素之一。情况和托雷斯那时很相似。当你的当家射手脚感火烫,几乎场场进球,欧洲顶级豪门就会伺机而动。而当你无缘欧冠,球星又那么抢眼,你就如履薄冰了。面对想要花重金将托雷斯和苏亚雷斯这种球员挖走的死敌,对抗他们绝非易事。

我深知球员成为如此瞩目的话题人物是怎样的感受。2005年,就在我带领利物浦赢得欧冠之后,若泽·穆里尼奥差点就成功说服我离开利物浦。当时我已走到签约切尔西的边缘,但突然间背弃利物浦的念头让我感到恶心。即便我们曾为了续约闹了不必要的矛盾,我还是做了不带一丝悔恨的决定。我将自己献身给了利物浦。当我处在生涯巅峰的时候,那应该是在2006年到2009年间,不断有球队在争取我,我有很多大好机会离开利物浦:切尔西除了这次之外还争取过一次;皇家马德里则有两次,而第二次尤为吸引人,因为穆里尼奥又一次希望我加盟。身披皇马的纯白战袍在伯纳乌为穆帅效力,只有利物浦能让我再次说“不”。

即便到了2012年欧洲杯后,拜仁慕尼黑还接触了我的经纪人。那是我代表英格兰发挥最稳定的一届大赛,我还入选了波兰—乌克兰欧洲杯的最佳阵容。拜仁好奇我有没有兴趣加入他们。就在那个夏天后,他们在雅普·海因克斯的带领下夺得了三冠王,包括在2013年5月的温布利决赛上击败多特蒙德勇夺欧冠。也许我本可以成为那支球队的一员,但八年前拒绝切尔西时,我就已下定决心。我知道自己无法离开利物浦,只要我还在欧洲踢球,我就会一生一队。

我仍能体会被夸奖、被追捧的感觉。我非常仰慕的教练穆里尼奥,在他率领国际米兰夺得欧冠的那个赛季也谈到过想要签下我;巴塞罗那显然也对我有所想法,但我并不确定他们是不是特别感兴趣。我觉得他们也深知我和利物浦的联系有多紧密。

不用说,如果你是一名南美球员,来自巴萨和皇马的诱惑几乎是无法抗拒的。但是阿森纳?要是路易斯离开利物浦去了阿森纳,我会很伤心。

刚开始我置身事外,因为布兰登全权负责整件事。他和路易斯还在商谈。经历了之前费尔南多的种种——那次我拼命想要将他留在利物浦——这次我不想再参与其中了。我自己的状态还是问题,身为队长的我需要站在恰当的立场考虑,对一线队里其他30名队员我也需要承担一份责任。

我在利物浦的漫长岁月意味着我可能和足坛上任何一位队长都有所不同——在英超更不例外。利物浦的球员一直觉得我平易近人,所以他们会来找我答疑解惑,而我则尽力帮助每个人。

我感受到了这份职责的分量。说这是负担也许有失偏颇,因为大多数情况下这更像是一份荣誉。每次走进梅尔伍德基地都会看到我们伟大的主帅比尔·香克利刻在墙上的那段名言。这段话涵盖了香克利精神,作为香帅门徒的我们,每天都会被他所说的话提醒:

重中之重的是,我希望这样被铭记:一个无私忘我的人,他的奋斗和忧虑是为了让他人一同分享荣耀;他打造了一个大家庭,里面的每位成员都可以昂首挺胸地说:“我们是利物浦。”

比尔·香克利将利物浦从一支第二级别的球队打造成为一家欧陆豪门。他为俱乐部注入了我们所珍视的价值准则。我仅仅是一名球员,但我深谙这段名言的意义。这是一份信仰、一种气质,让我在俱乐部核心区域的小岗位上身体力行。

于是过去的十年里,我身上一直有着一份重任,在利物浦尤是如此。我感到我们热情的球迷需要帮助——其中很大一层含义是,无论是托雷斯也好,苏亚雷斯也好,我都要尽力挽留我们的明星球员。我必须协助教练,同时又要聆听球员的声音。他们不仅仅是队友,有时更是一位朋友。他们在与俱乐部角力时请求我的支援,所以我的处境很困难,感到很有压力——尽管和60年代香克利所克服的挑战相比,这根本算不上什么。

四年里我两次被迫卷入转会肥皂剧。两次我都竭尽全力挽留,前一次是费尔南多,这次是路易斯。这不仅仅是因为这对利物浦而言是正确的选择,自私一点来看,我知道有他俩在阵中,无论作为球员还是队长,我的任务都要轻松许多。

我明白要是没有路易斯,我们的2013—2014赛季看起来注定又会是一个平庸的赛季。有他在,我深信我们能突破此前联赛第七的排名,竞逐前四。就算无法争冠,我们也有能力竞争欧冠席位。我知道苏亚雷斯能给利物浦带来什么。

此前我败下阵来,眼睁睁看着托雷斯前往伦敦。我无法忍受在苏亚雷斯身上再品尝相同的失败,但我真的应该对此承担起责任,因为在路易斯的眼中,我和布兰登还有芬威集团有所不同。他看着我的时候,那种神情让我觉得我还有回旋的余地。我有一线希望,路易斯愿意听我一席话。

没有这份情感纽带,我们将会失去路易斯。若没有苏亚雷斯,我们又将回到一片混乱当中。别无他法,我必须介入,我必须努力找到解决方案。一切都是一团糟。

从前的生活可要简单得多。球员时代最美好的时光还历历在目,它们发生在我半辈子以前。1996年,我只有16岁,我在梅尔伍德度过了青训计划的前两年,除了拖地板、擦球鞋、给球打气,其他时间就是足球、足球,还是足球。

这就是天堂。要是我能重温职业生涯的任何时光,我的选择肯定会是这两年。

那时候没责任也没压力,我们对足球如痴如醉。进入青训计划还意味着我可以免去传统学校那些无聊的课程。现在我明白当初真的应该同时申请上学,因为我有能力也有足够的智商去做到更好。不过当时,我对学校真心无感。我还算有一点动力,但我真该再刻苦一些才对。我觉得自己有机会拿到合同踢上职业足球,而青训计划的那段日子让我品尝到了以足球为生的甜蜜滋味。我从每天可怕的学校生活,转而进入到梅尔伍德为我爱的俱乐部做全职工作。身边围绕的都是我的英雄们。

我每天早上从布鲁贝尔巷搭车去梅尔伍德训练基地。但要是我睡过头了——虽然很少发生,因为我可劲头十足——我就得改变计划转两辆巴士去训练。以我47.5镑的周薪,我可坐不起出租车。

我记得2014年我拒绝了一份去卡塔尔踢球两年的合同,那份报价的净收入是1350万欧元。

有时候,住在福特小区的托米·卡尔肖会捎我一程,他是个一年级菜鸟球员。他从来都不收我给他的油费。托米当时可帮了大忙,时至今日他仍是我的好友。

在青训营我们的工资是每月一发,不过我的父母保罗和朱丽每周能从俱乐部额外收到40镑以补助我的生活开销。一直都很支持我的爸妈也非常大方,要是我在家表现好,他们就会把一周40镑的补助全都给我花。利物浦和爸妈给的这些小钱,对我而言可能比现在那些天才新秀几千镑的周薪来得更弥足珍贵。

一到月末的发薪日,我都会进城买新衣服新裤子,然后就去麦当劳潇洒一番。这意味着剩下三周半我都会身无分文,但我才不管呢,足球能让我坚持下去。

几个死党陪我度过了那段美妙又疯狂的岁月。巴沃(伊恩·邓巴文)和波戈(约翰·博根)很早以前就跟我打成一片了。现在我们不太碰头,但我跟阿莱克斯结婚时,是波戈当我的伴郎。巴沃和我走得最近。他12岁加入青训营,比我晚四年,但我们却一见如故。[4]

巴沃当时是我们的守门员,后来他去了阿克灵顿守门,现在在利物浦柯克比青训营当守门员教练。我觉得现在青训小球员有独立基地,远离一线队真的很遗憾。我认为他们也应该待在梅尔伍德,就像我们当初第一年一样,这样他们就能近距离看看乔丹·亨德森和菲利普·库蒂尼奥这些利物浦新星每天的训练内容了。他们的专注和魔力,只需一点点便能感染小球员,让他们与众不同。

另一点让我感到遗憾的是,现在的孩子太娇生惯养,不会去做我们当时在梅尔伍德那种脏活累活。他们错过了我们擦地板、洗衣服所经历的那些癫狂岁月。除了波戈和巴沃之外,我们的小团体里还有尼尔·格雷格森(格雷戈)、马蒂·卡斯、史蒂芬·赖特(赖蒂),以及迈克尔·欧文——这位金童再过几年就要跟随英格兰闪耀世界杯了,但迈克尔此刻正准备着和我们打成一片,笑作一团。

我们就是一帮球场小流氓,经常作弄“唐大仙”。唐是梅尔伍德孔武有力的球员监护人。那时候我们自以为让唐的生活苦不堪言,我们感觉乐坏了,但事实并非如此。唐是个大好人。所有能做的恶作剧我们都对他做了,从往他的茶包上倒水到关掉所有灯然后朝他砸东西。我们自以为是在恐吓他,逼他生气,但唐还是能让我们继续干脏活累活,就算是泥泞寒冷的冬天也不例外。哪怕有时候我们一拥而上,把这个全利物浦最壮的男人扳倒在地,他也要确保我们保质保量完成工作。有时候我们都笑得人仰马翻了,但唐只是默默起身,提高嗓门让我们继续做苦力。

不同现时,往日那些孩子个个都是纯正的不列颠人。我们有着相同的文化、共同语言和嘲讽精神,一整天都笑话不停,每个恶作剧我都很喜欢——无论是把哪个小伙伴的衣服给剪了,或是我们被谁打击报复了都不例外。更衣室里统共就20个人,清一色的250镑月薪。人人都是穷光蛋,却没有丝毫的压力和负担。

每到周末,我们都等不及要为利物浦青年队出征,和埃弗顿、曼联或是其他死敌们战个痛快。作为青训学员,不是我自大,我看得出我和迈克尔是最优秀的。迈克尔比我大六个月,当他开始进入一线队打比赛后,我更觉信心满满。从一开始我便看到迈克尔是多么成功,这让我确信机会很快就会到来。这份确信让我放松身心,切实地去享受整个学习过程。我能一边梦想着日后过着天天有球踢的日子,一边眉开眼笑地干着我们的活儿。

利物浦传奇球员史蒂夫·海韦、戴夫·香农和休·麦考利,正是这三位教练塑造了我。他们向我揭示了利物浦的精神,在青训营是他们让我相信自己能成为一名职业球员。在他们的指导下,赖蒂和我被邀请和一线队一同训练。

我的艾恩赛德英雄约翰·巴恩斯,此时已接近自己十年利物浦生涯的尾声。曾经还幻想自己就是巴恩斯的我,转眼间正要从他脚下断球。但是“钻头”——大家都这么称呼他——每次都能把我挤开。我从未能限制住巴恩斯,或是断下他脚下的球。我对他也从喜爱转变成了对他绝妙技术的欣赏。

对抗杰米·雷德克纳普就更不走运了,他太强了。杰米很和蔼,他经常把我叫到一边表扬我或是建议我这位中场小将该如何改进,时不时还会送我一双崭新的美津浓球鞋。

罗比·福勒是另一位走进现实的英雄。我对罗比和史蒂夫·麦克马纳曼无比崇拜,因为他们的能力和成就,也因为他们来自利物浦。我的任务之一就是在一线队更衣室门口等他们,让他们给海报、球衣和足球签字,然后拿去送给当地医院和学校,或是拿去义卖。

我可能在青训营着实是个调皮鬼,但只要在福勒或是麦克马纳曼面前,我绝对不会让自己看起来像是傻帽。我敬畏他们,也希望有朝一日能变得跟他们一样,变成能在Kop看台前制造进球、破门得分的利物浦男孩。

多米尼克·马特奥,这位比我年长六岁的苏格兰人,1992年从邓弗里斯空降利物浦。四年后他以后卫身份登上一线队。1996年圣诞节他给了我200镑的分红让我目瞪口呆。所有这些利物浦成名球员都教会我很多,让我知道要善待从青训营一路走来的孩子们。

足球、一线队球星和到处插科打诨对我而言一直都比金钱更为重要。再无聊苦闷的工作,我们也能把它变成一场骚乱。知道每天早晨给梅尔伍德的皮球打气这工作我们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吗?因为只要有一颗皮球不在完美状态,伟大的利物浦老教头鲁尼·莫兰就会罚我们的款。所以才有我们在球室打啊打啊打的情景,并且每次都边笑边叫。因为我们可是伴着乔·科里根的屎臭在作战。乔大爷总是在早晨和厕所有个约会,他最爱的坑位就在球室隔壁。

乔是我们的守门员教练,这位70年代在曼城和英格兰国家队叱[5]咤风云的门神,一定爱死他的谷物早餐了。我们开出经典玩笑的频率有多高,他上厕所的频率就有多高。给球打气时,我们被迫听乔那简直跟时钟一样准点的蹲坑声。更痛苦的是,还要冒着被他的浓郁“毒气”熏死的危险。那间房里还有另外六个人,所以也许不止乔一个人在进行“晨间轰炸”。我们也没兴趣去近距离一探究竟,只是继续笑着打着,打着笑着,伴随着梅尔伍德办公室里恶臭的浓雾渐渐散去。

一阵不同的浓雾在2013年夏天笼罩了世界足坛。少了世界杯或者欧洲杯在休赛期给人们带来的余兴,只剩下又臭又长的转会传闻盘旋不散。无论是报纸、电视还是电台都充斥着各种最新消息和传闻。

这个夏天属于贝尔,属于鲁尼,以及令我很苦恼的苏亚雷斯。

贝尔刚在热刺度过了一个异常出彩的赛季,正受到皇马的密切追踪。大家都知道最后他以超过8500万镑的高价加盟了皇马,但热刺早已准备好能拖几个月就拖几个月,以便将转会费抬到这个疯狂的价格。

鲁尼的处境则让我想到了当年发生在我身上的那出利物浦和穆里尼奥切尔西的肥皂剧。离开英格兰多年在国际米兰和皇马执教的穆里尼奥,那年夏天回到了斯坦福桥。鲁尼和我一样被效力穆里尼奥的想法深深吸引。使整个局面变得更复杂的是,他似乎在曼联和爵爷有所不睦。

弗格森在上赛季结束后退休更使其徒增变数。大卫·莫耶斯离开埃弗顿入主曼联,尝试完成接班弗格森这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曾经在埃弗顿执教过鲁尼的莫耶斯,必须尽力留住这位英格兰头牌。

我被苏亚雷斯的闹剧弄得精疲力竭。这比贝尔和鲁尼的两出边角戏来得更纠缠、更激烈。

大家都知道路易斯·苏亚雷斯来的时候就已经麻烦缠身。他所到之处总是麻烦不断。苏亚雷斯因为在2011年10月对曼联的比赛中种族歧视帕特里斯·埃弗拉而被禁赛8场。路易斯始终坚称自己清白无罪,他和利物浦也对禁赛的场次之多表达了不满。

最后,我们熬过了禁赛期。但正当苏亚雷斯状态火热,进球如麻,全身心投入比赛时,更大的麻烦又来了。

2013年4月21日,在安菲尔德对阵切尔西的比赛中,他咬了伊万诺维奇的肩膀。苏亚雷斯双手抓住切尔西后卫的手臂,接着将牙齿深深扎进了伊万诺维奇的皮肤。这件事没有任何辩驳的余地。

当他被宣布禁赛10场时,利物浦再次上诉,其中包括2012—2013赛季的最后四场比赛以及新赛季的前六场比赛,这使得利物浦阴云密布。我把负责开导苏亚雷斯的任务留给了俱乐部,并希望路易斯有一天能学会远离麻烦。

毫无疑问,要是换作一个天赋不如他或者对我们无足轻重的球员犯下如此大的错,我们可能并不会这样支持他,这点我很惭愧地承认。但职业足球的现实就是,俱乐部更愿意帮助那些最能回馈俱乐部的球员,这是一笔残酷的交易。

从个人层面而言,我知道自己除了喜欢路易斯的球技,也同样喜欢他的为人。路易斯为家人和足球而活。他深爱着索菲——他的第一任女友,也是他现在的妻子——还深爱着他的孩子们。除了足球以外,路易斯只想和家人在一起。他的生活就这么简单,这让我很有同感。

家庭和足球也是我生活的重心,但我和路易斯有所不同。我会在利物浦从8岁留到35岁。我对家乡球队的深厚感情寄托是他无法体会的。路易斯从乌拉圭去到荷兰再到英格兰然后是西班牙,但我并不认为他是个雇佣兵,我只看到了一个为了自己和家人,一心想要在金字塔的最顶端踢球的男人。

我们纷纷离开俱乐部参加国家队比赛,然后各自度假。即便置身千里之外,路易斯的蠢蠢欲动似乎还是显而易见。我也无法视而不见,因为几乎和所有球员一样,我也看报纸。我上网搜索全球最新转会新闻,一天又一天,一周又一周,根本不可能错过路易斯·苏亚雷斯的消息。

一切始于路易斯在2013年5月29日接受乌拉圭电台Sport 890的一次采访。苏亚雷斯谈道:“我在利物浦很开心,之所以开心是因为那里的球迷。不过我不打算再对英格兰媒体忍气吞声。我和利物浦有合同在身,但你很难对皇马说不。”

西班牙电台为皇马主席弗洛伦蒂诺·佩雷斯播放了这段采访。他把水搅得更混:“是的,苏亚雷斯是位伟大的球员,跟卡瓦尼和莱万多夫斯基一样。我们不方便讨论别家俱乐部的球员……不过如果你问我喜不喜欢苏亚雷斯,那么答案是,喜欢。”

一天后,当佩雷斯将注意力转向另一位英超球星后,我总算松了口气:“贝尔天生就该为皇马效力。”与此同时,热刺已经全副武装准备好迎接皇马对他们的当家球星倾巢而出了。

6月,蒙得维的亚。在乌拉圭同法国的友谊赛前,苏亚雷斯召开了一次新闻发布会:

目前我处境很困难。英格兰媒体对我不好。因为狗仔队,我都没法去我家的花园或者超市。我想要离开英格兰的原因不是钱,而是我的家人和形象。在那里我再也无法感到自在。这和利物浦无关,我只是想换个环境。

到7月初,阿森纳将视线从阿根廷射手伊瓜因移到了苏亚雷斯身上——前者正打算离开皇马。他们向利物浦报价3000万镑,相较于热刺为贝尔标出的8000万至9000万镑价码,阿森纳的报价简直就是开玩笑。

然而,路易斯对Sport 890的再次开口,给我敲响了警钟。在谈及阿森纳的报价时,他说:“我不得不好好考量一下。这让我觉得我可以回去从头来过,还有英格兰顶级俱乐部想要我可是个好消息。”

苏亚雷斯的好友兼乌拉圭锋线搭档卡瓦尼给我心头再补一刀:“路易斯一定要踢上欧冠才行。我可以告诉你他对利物浦的爱非常真心实意。如果他们有欧冠可踢,他不会想走。但他知道在职业生涯的这个阶段,他需要打上最顶尖的比赛才行。”

7月22日,阿森纳羞辱性地报价4000万加1镑。老板约翰·亨利异常愤怒,他问道:“‘酋长’那头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们在澳大利亚和印尼踢季前赛时与路易斯再度聚首。尽管利物浦的全球影响力又再度浮现,他却显然心不在焉。墨尔本一场友谊赛前,9.6万名球迷齐唱《永不独行》,声色场面扣人心弦。我们在泰国人见人爱,在那儿我还被邀请觐见国王。

礼节仪式我都尽职尽责完成,但满脑子想的只有路易斯的事。他私下告诉我:“史蒂文,阿森纳已经开出解约金了,但俱乐部还是不让我走。布兰登和老板骗了我。”

这是他第一次直接来找我谈合同问题,或者任何真正和足球毫不相干的话题。在那之前我和路易斯从来只有说说笑笑,要么就是谈对手球队或是个别球员。我从来没和他谈过经济问题或是我们的合同。球员平时真的不会跟别人聊这些细节。

我的处境非常棘手。我对利物浦的忠诚,和我想要留住路易斯的渴望总是第一位的。但我必须承认,从法律和道德角度而言,我们拒绝出售他可能有失偏颇。

于是我转而谈了谈费尔南多·托雷斯的事。我说:“路易斯你想,就进球能力而言,费尔南多曾是利物浦有史以来最好的射手之一,他备受球迷爱戴。”

安菲尔德对托雷斯的爱称得上痴狂,曾经整座球场齐唱他的专属曲目:

袖标证明他是红血人 / 托雷斯,托雷斯 / 袖标书写着永不独行 / 托雷斯,托雷斯 / 我们从阳光明媚的西班牙买来这个小伙,他一拿球就得分 / 费尔南多·托雷斯就是利物浦的9号![6]

托雷斯2007年刚从马德里竞技加盟利物浦,立马就被Kopite视为“红军”一员。他在利物浦的处子赛季打进33粒进球,被奉若神明,因为安菲尔德素有热爱锋线球星的传统。在我的球迷生涯里这份热爱从未断过,从达格利什到拉什,到阿尔德里奇,到福勒,到托雷斯再到苏亚雷斯。最终托雷斯为俱乐部出战142场打进81球。

利物浦深爱着“圣婴”,很长一段时间里费尔南多也深爱着他们。我有着相同的感受,因为那几个赛季里只要费尔南多在状态,我们似乎战无不胜。

随后情况变得复杂起来。我们不再有欧冠联赛可踢,费尔南多开始施压要转会切尔西。利物浦压根不想和切尔西交易。他们想要留住托雷斯的心情就和我一样急切。

但费尔南多强行推动了这次转会。他还来寻求我帮助他离开利物浦以便能为切尔西效力。我说:“不。听着,费尔南多,我不能帮你走人。我并没有资格做这些决定,我也不想这么做。我希望你留下,因为比起作为这支球队的球员和队长,我更是这支球队的球迷。我没法帮你,因为我不想你离开。”

他摇了摇头。“史蒂文,事情没那么简单。我必须走。”

我能看出他在哽咽。他的经纪人,一个我不太认识的女人,那几天经常出现在俱乐部。所以我知道费尔南多一直在进出教练办公室试图迫使俱乐部放人,我看得出事情进展不顺让他很失落。不过在他对我说出那番话之后,我就知道我们留不住他了。

2011年1月,费尔南多以打破英国转会费纪录的5000万镑的身价转会切尔西,他伤了每一位利物浦球迷的心,包括我在内。让事态更糟糕的是,他在亮相斯坦福桥时说道:“我真的很高兴,因为加盟一家像切尔西这样的俱乐部,我确定自己的职业生涯向前迈了一大步。这是一家伟大的俱乐部。”

这番话狠狠地扇了每一位利物浦球迷的脸。当然我和费尔南多的关系还是很好。他是一位益友,而我也知道过去几年他过得很不如意。如果再经历一次那段时光,我相信他会更谨慎一些。我们互通电话聊过很多次,直到后来我感觉到,他后悔离开利物浦。他依然深爱着这家俱乐部,但多数利物浦球迷很长一段时间都对他嗤之以鼻。他们觉得被托雷斯背叛了。每当他跟随切尔西回来的时候,我们都能感觉到球迷的态度。

我对路易斯说:“你也想那样吗?在你为球迷奉献了一切,而他们也为你付出了所有之后?你有大把时间先在这里取得成功,然后你可以考虑更上一层楼,但千万别像费尔南多那样毁了跟球迷之间的关系。”

我向他解释了9号球衣在安菲尔德的重大意义以及为什么射手在Kop面前能得到其他人所不曾有的崇拜。他们膜拜球星、膜拜得分手,他们周而复始地带给你支持和鼓励,简直不可思议。

路易斯能切身体会到这份爱,但他还是怒火中烧。形势如箭在弦,但我仍相信还有一线希望,在我如此努力的挽留之下一定还有什么可以做。

其他球员也纷纷提供帮助——卢卡斯、库蒂尼奥、何塞·恩里克,我们都努力挽留他,但随着阿森纳事态的升级,我已经失去控制。路易斯和俱乐部之间的嫌隙,尤其是他和布兰登之间的,已经成为了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

除了为我们最好的球员操心以外,我在俱乐部还有份非官方的工作。过去十年里,我作为队长承担了另一份责任,我要试着去说服那些好球员加入利物浦。这已成了每年夏天的例行公事,俱乐部会知会我他们有哪位长期目标人选,并要求我去进行联系。他们觉得由我邀请对方考虑加盟利物浦,会更具影响力。

最近一位进入我们视线的球员是巴西中场威廉,他此前刚从顿涅茨克矿工转会去了俄超俱乐部安郅·马哈奇卡拉。那年备战期我们已经错过了一位主要目标——攻击型中场亨里克·姆希塔良,来自亚美尼亚的他在乌克兰为矿工队效力。姆希塔良选择了多特蒙德而非利物浦,我很清楚为什么。几个礼拜前多特蒙德还在欧冠决赛中角逐,那时的利物浦却早早确定无缘欧战赛事了。

对威廉的争取也变得更加紧迫。布兰登和俱乐部都希望我能说服他。我也知道要是我们能搞定威廉,俱乐部也准备为此掏出3000万镑,这些能让路易斯知道我们是认真的。

我沿用了接触明星球员的惯用套路:不直接通电话。我一般会先发一条短信,这样似乎显得更庄重一些,也让球员能在自己最方便的时候阅读我的短信。一通陌生电话感觉有些失礼。

我对威廉也是老办法对待。我先打了个招呼,然后希望他不介意我直接联系他本人。我表达了自己对他的喜爱,顺带提到我知道利物浦已经在对话他的经纪人,还用了标准辞令:“要是想聊聊或者有任何问题,随时都可以找我。”

这只是一出老把戏的开场白,威廉的回复又提起了那个老生常谈的问题。威廉对我表达了谢意,随后说了一段中规中矩的场面话:“我很愿意和你一起踢球,史蒂文,吧啦吧啦吧啦……但我还得跟另外几家打欧冠的球队谈谈。”

我知道热刺和切尔西也对威廉非常感兴趣。于是我理所当然地表示我很清楚现在的局面,但我接着又干起了我的销售工作:“我觉得加盟利物浦对你来说很不错啊。球迷非常棒,球队有着深厚的历史,我们也正在重建球队。在这里你能有所作为,我们也很想得到你。”

我的话也是出自真心,因为只有我本人也看好的球员,俱乐部才会请求我提供帮助。我一直都想通过真诚和尊重来说服他,我从未提及任何与球员在利物浦的经济待遇和合同相关的内容。

威廉随后的短信已经很明白了,甚至在还没有读之前我就能代他写这条信息了。他再次表示能和我同队会很荣幸,但是“我不确定利物浦能为我提供参加欧冠联赛的机会”。

无可厚非。对威廉,对过去几年里我接触过的所有球员,我都没法保证他们能随利物浦征战欧冠联赛。我仅仅能表达,有他的加入,我们能有一番作为,他也会享受为我们的球迷踢球。

这就像一场短信乒乓赛,每次都大同小异。偶尔会有球员说他妻子或是女友更喜欢在伦敦、马德里或者巴黎生活,而非利物浦。言下之意,就是比起利物浦,那些大城市来得更灯红酒绿。这时我就知道买卖黄了。

比起利物浦,威廉可能也更向往伦敦。我们没能得到他。有一阵子看起来他即将加盟热刺,但欧冠席位的老把戏和若泽·穆里尼奥又发挥了魔力,最后威廉去了切尔西。

起码我为下个转会窗准备好了短信套话,谈谈我在利物浦的生活状况。这似乎和当初擦地板、讲笑话的癫狂岁月已经相去甚远了。

2013年8月3日周六,利物浦为我举办了一场纪念赛。赛事筹集了超过100万镑的收入,全都纳入了我的基金会账下,致力于帮助弱势儿童。我们的对手是奥林匹亚科斯,他们没有索要一分一毫的出场费。他们的慷慨意义非凡。

2004年对阵这支希腊冠军时,我打进了那粒所谓“神迹”的进球。当时在欧冠小组赛最后时刻,我打进了一记25码开外的凌空抽射世界波。这意味着我们得以晋级淘汰赛,而那个赛季我们最终夺得欧冠冠军。奥林匹亚科斯在我的职业生涯中一直都占据着一席特殊的地位。

在纪念赛前有件事炒了很久。在一代已经渐渐绝迹的球员中我是[7]最后成员之一,可能还是最为出名的一个——一队之臣。在2013—2014赛季开始前,我为利物浦出战628次打进159球。除了欧冠之外,我还赢得了联盟杯、两次足总杯冠军和几次联赛杯。早在十年前的2003年,我就当上了利物浦队长。此外在2013年6月,我还将合同延长了一年,意味着我将在俱乐部至少待到2015年夏天,这将为我在利物浦长达27年的功劳簿上画下句号。

我为此感到自豪,不过私底下我还是为路易斯以及整出转会闹剧感到揪心。纪念赛那周我们又聊了一次,路易斯说:“那个,赛后的聚会我就不参加了,但比赛我会参加。我想为你出赛,史蒂文。”

我并不介意晚上他不来跟我们一起出去混,路易斯从来不去夜店。他非常顾家,只要训练或者比赛一结束,他就想回去陪家人,所以球队午餐或者晚餐他也从不参加。我很尊重作为球员的他,所以我接受他的做法。但他也向我坦言在纪念赛前他感到很受伤很困扰,阿森纳的交易仍然摆在台面上。

路易斯告诉我:“我理解球迷现在对我有点失望,但只要我穿上球衣上场就会为球迷倾尽全力。每次训练我都全力以赴,但我不能接受的是有人欺骗我。”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我只是祈祷路易斯能留下。对奥林匹亚科斯的比赛中他替补出场时受到了疯狂的欢迎,而他也被球迷的反应“征服”了。

但就在两天之后的周一,我们在安菲尔德进行了一堂公开训练,来了很多球迷。路易斯动都没动。这是他一周罢训的开端,他什么都不想知道,他很不开心,他身在曹营心在汉。

8月7日周三,路易斯用西班牙语通过《卫报》记者——同时也是他的自传作者席德·洛发表了一篇轰动性采访:

去年我曾有机会加盟一家欧洲豪门(尤文图斯),而我留在了球队,因为有共识称要是接下来的赛季我们没有取得欧冠席位的话,俱乐部会放我走。我所希望的只是利物浦能遵守约定。我有俱乐部的承诺,我们也有书面合同,我们很愿意把这些交给英超组委会请他们定夺。但我不希望事情走到那一步。

我26岁了。我需要参加欧冠。我已经等了一年,没人能说上赛季我没有尽全力和队友一起冲击欧冠席位。有人说我应该为利物浦付出更多,但我在不到100场比赛里进了55球,而且现在他们也能以收购我时两倍的价格出售我。

去年我跟布兰登·罗杰斯谈了好几次,他告诉我:“再待一个赛季,我向你保证,要是我们进不了欧冠我个人也会保证你能离开。”现在整个故事都变了,我只希望他们能遵守上赛季的约定。

布兰登和约翰·亨利重申不会出售路易斯,尤其不会卖给阿森纳。也就是从那时开始,布兰登让路易斯在梅尔伍德自生自灭。在向俱乐部、球迷和球队道歉并且同意留在利物浦之前,不允许他回到球队训练。在我眼里,路易斯就像两年半前的费尔南多一样失落。2013年8月8日,周四默西塞德,福姆比

阿莱克斯给我泡了茶,她把三文鱼、面条和沙拉放在我面前——这是我最爱的餐点。但那天傍晚我看着晚餐,胃里一阵不适。三个小女儿绕着屋子跑来跑去,踢一颗小球,就跟普通孩子一样。我的脑袋感觉快炸了,我连刀叉都拿不起来,晚餐一动未动。“怎么了?”阿莱克斯问道,“晚餐有什么不对吗?”

我摇了摇头,感觉我连话都说不出,别说吃饭了。“是足球的事?”阿莱克斯让姑娘们小声点,然后又问道。阿莱克斯对足球毫不关心,我们的女儿也是,不过她跟我一起生活了那么久,所以很清楚我的情绪波动几乎总是跟足球脱不了关系。我为利物浦感到担忧,无论是俱乐部还是球队。我知道有些球员只考虑自己的状态,考虑如何保全自己在队内的位置,但在家乡俱乐部待了十多年却让我对俱乐部牵肠挂肚。无论我们在场上或者场下有什么问题,我都觉得有义务提供帮助。

我时常会羡慕那些看起来如此无忧无虑的球员。我也明白了为何青训时期能这么开心畅快。任何时候回忆起乔·科里根大叔的毒气都是欢乐的回忆。我厌倦了现代足球的勾心斗角,利欲熏心。

冲突扭曲了2013—2014赛季的备战期。8月本该是任何足球迷最乐观向上的一个月,但也被此无情撕碎。在正式比赛开踢前的时光,原本应该满是憧憬和梦想才对:这个赛季会让心痛如家常便饭般的球迷感受到物有所值吗?

我空洞地注视着我的晚餐,感到迷失在了绝望之中。

距离新赛季开始还有十天。我们的最佳球员,本就已经被禁赛六场而且还遭到俱乐部停训处罚,现在一心要离开我们。“我吃不下。”我心里想,“我受不了了。”

我把食物推开,我再也无法忍受。拿起电话,我必须给路易斯打个电话或是发个信息。

我决定给他发条简单的消息:“路易斯,这都怎么了?我们得把事情理清楚。”

他立马就回复了:“嘿兄弟,教练骗了我,俱乐部骗了我。”

我又发了一条给他:“我想帮你和俱乐部把事情解决掉。”

路易斯一连发来好几条信息。他很难过,而他的英语即便是在短信里,也因为想要表达自己的失望而变得更为支离破碎。

我给他又发了一条信息。“明天能聊聊吗,我们早点在梅尔伍德见?”“好的史蒂文。”

看到他的回复我几乎笑了起来。

梅尔伍德,周五一大清早,利物浦的流放者和他们的队长本不该相聚在此。路易斯被告知在下午我们训练结束之前不准去训练场。但事态已经如此严重,我们应该无视禁令开诚布公地谈一谈。我向教练知会了我的计划。

我先开了口。“听着。”我告诉路易斯,“我不打算帮你离开俱乐部,因为我觉得你做了错误的决定。”

路易斯很安静。“坦白跟你讲,”我说道,“你应该再留一年。要是你能保持上赛季的状态,那些你真正想去的俱乐部,那些能负担得起你真正价值的俱乐部,会来找你的。”“万一不呢?”路易斯淡淡地问道。“他们现在来找你了吗?”“好吧。”路易斯说,“他们在四下打探。皇马已经转向贝尔,我们觉得巴塞罗那还没准备好。但他们对我有兴趣。”

我以亲身经历告诉路易斯,只要皇马想得到你,他们总是会卷土重来,巴塞罗那也一样。要是他们现在对他感兴趣,下赛季也会感兴趣。他必须相信我,我也有过和他一样的处境——同切尔西和皇马。

我更直接地说:“我所关心的只是你别去阿森纳。我不想和你做对手,而且我知道要是你去了,阿森纳会比利物浦更有优势。这都是真心话。所以我也希望你对我讲真心话,路易斯。你真的想为了阿森纳而离开利物浦?还是你想要离开利物浦而加盟一家超级豪门?”

路易斯迟疑了:“你说的超级豪门是指?”“好吧。”我说,“当你和我们的球迷建立了深厚的关系,答案很明显。换作是我,为你设身处地地想的话,我只会去两个地方,皇马或者巴萨。我知道这就是你想要的。”

路易斯的沉默说明我说得有道理,说得正中要害。他很认真地在听。“我曾经有机会去皇马,但我拒绝了。”我解释道,“但我的情况不同。对我来说,在这些球迷面前比赛意义更大,因为他们是我的自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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