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年度畅销悬疑小说精选集(共6册)(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6-04 17:23: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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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詹姆斯·哈金斯,多特·哈奇森,罗伯特·马斯洛, D.M.普利, T.R.蕾根,劳瑞斯·安妮·怀特,海力洪,王丹,张曼,史笑,蔡君梅,黄勇民(译)

出版社:上海文艺出版社

格式: AZW3, DOCX, EPUB, MOBI, PDF, TXT

美国年度畅销悬疑小说精选集(共6册)

美国年度畅销悬疑小说精选集(共6册)试读:

总目录

CONTENTS

封面

版权信息

大美人

蝴蝶花园

爱因斯坦的预言

死钥匙

致命绑架

黑暗诱惑大美人

目录

CONTENTS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第十章

第十一章

第十二章

第十三章

第十四章

第十五章

第十六章

第十七章

第十八章

第十九章

第二十章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九章

第三十章

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二章

第三十三章

第三十四章

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六章

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八章

第三十九章

致谢

返回总目录献给琳恩和约翰。他们将孩子抚育成人,成了我的贤妻,他们自己,也都是非同凡响之人。第一章“我叫凯特琳·萨默斯。”她大声说道,即便此时正孤身一人。

她走着,脚很疼,两腿累极了。她弄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样不停地走动,但还是继续走下去。她横穿破裂的人行道,疼痛的双脚在发出抗议。

夜色清朗,她却像步入迷雾之中。今天是星期几?一大早得去上班吗?若要上班,她九点就得出现在办公室里了。片刻间,她想不起那是间什么样的办公室,接着想起来她是个房地产经纪人。她猜不出自己为何一度远离了这个事实。什么东西撞了她的腿,低头往下看,暗吃一惊,她看到自己的手正拎着一只小小的粗帆布袋的带子。它是从哪儿弄来的?

她穿过人行道,不知置身何地,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低头走着,看见条条褪了色的油漆白线逐一在脚下掠过。她是在一个停车场里。一个空荡荡的停车场。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她醒过来,是在这里醒了……可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不,没真的醒来,因为她未曾睡着过。虽说好像感觉已经酣睡了几天,梦境不断。虽说现在一缕苍白的记忆在迅速消散之前会在脑海里闪烁一下;醒来后的零星片刻间,梦的碎片也会短促地浮起。

我知道我是谁,她想,随后一个念头接踵而至: 为什么会不知道呢?

她记得的最后一件事……嗯,模模糊糊的。她想起……去了健身房。可能吧?还有,在一个商店里,很小的商店,门上挂着个响铃。她买了件东西……黄色的什么物件。

她不停地走着,不停地一左一右将疼痛不堪的脚移挪向前,直到她看到了前方停着一辆车,正被月牙发出的苍白光线照亮着。凯特琳觉得她仿佛一直在走向这辆车,即使她并不知道它的存在。她便朝它走过去。

她慢慢地一路走向停车场远端的角落,在那儿,汽车在一棵大树的阴影中等待着。她停下来,转过身。空空荡荡的柏油路延伸出去的远处,蹲伏着一幢方方正正的大建筑物,看起来像座仓库。从这个距离望去,即使就着昏暗的月光,凯特琳也能看见破碎的窗户和满是涂鸦的煤渣块墙。它是被废弃了的。她转身走近车子,透过乘客座那一侧的车窗往里窥看。没有钥匙插在点火器上。她把手伸进牛仔裤的前口袋,发现了一串钥匙。她取出来,不经意地拎出一把,插进锁眼开了车门。她溜进车里,把包放在她旁边的座位上。“我叫凯特琳。”她自言自语。

她启动了车,却不知道该去哪里。

回家,她意识到了。她当然该回家了。她丈夫一定想知道她到底人在何处。

咱俩都一样想要知道呢,乔什,她想。“我丈夫叫乔什。”她对着空空的车说道。

她瞥了一眼仪表板上的钟: 凌晨1:17。乔什一定要抓狂了。她左右俯身,拍了拍牛仔裤的两个后兜。感觉似乎她那瘪瘪的钱包在一个兜里,另一个兜是空的。奇怪,她总是把她的手机放在裤兜里的。

好吧,没手机,也没关系。那就直接开车回家,一到家就跟乔什说。

她开车缓缓穿过空空的停车场,到了出口,驶上街头。这条道两侧树木繁茂,颇显静谧。又看见了那座仓库,已经落在了远方。凯特琳看了看左边,接着看看右边,然后选择开上了左边的那条道……好吧,因为她终归要选择一个方向的。

她在树木环抱的公路上开了几英里,直到树影变得稀疏,人间烟火气开始显现——起先是几间房子,接着是几家商店,然后是一处沿公路商业区。她发现街道另一侧的商场那边有营业的壳牌加油站的亮黄标志。她正想要进站问问这是什么地方,找一条最快的路线回家,霎时,看到了91号州际公路的标志。

她对后视镜中的自己点了点头。眼下的处境根本不能让她安心,她被许多事情弄糊涂了。但她突然强烈地感觉到91号州际公路会带她回家。她检查了油量表,见燃料几乎是全满的。她摇摇晃晃地把车开上了入口匝道。过不多久,便经过了一块标志牌,上面写着“霍利约克”,她知道霍利约克是在马萨诸塞州。最后,她明白了她这是到了哪儿,即使她仍不知道是怎么来的。更重要的是,她知道她会在短短几小时之后,回到罕布什尔州布里斯托尔的家中。

对她而言一切都无从释解。她有满腹的疑团。但她突然便觉得很累了。于是她不再多想,只是盯着前方的道路。过不多久她就要回到家里了。回家真好啊。第二章

像往常那样,乔什·萨默斯又梦见了他的妻子。今晚,梦中的她穿着那条黄底的红花背心裙,这是她在他俩第一次约会时穿的。他们在一个没有什么特色的公园里漫步,被不知名姓的人们环绕着,享受着灿烂的阳光。他和凯特琳都笑了。他俩在一起时总是止不住朗声大笑。不知从何处,传来了教堂的钟声。“快点,”凯特琳说,“我们要迟到了。”

她转过身,开始小跑着离开他。背心裙摇曳着拂动她纤细的小腿,一头金发在她的后颈上跳跃。“慢点儿。”乔什叫道。

她回过头来,笑了,但并没有放缓步子。事实上,她开始更快地离开他。而她的腿似乎并没有移动得更快。不知怎的,尽管他迈步快跑起来,她却在越来越远地飘逝而去。“凯特琳,等等我。”

她没有再转身,也没有慢下来。她现在几乎是飞过草地,以应不可能有的行进速度轻快而优雅地前行。太阳消失在黑暗的云层后面,数秒之前,黑云在天空中还杳无踪影。一阵猛烈的冷风吹打着乔什的脸庞,让他放慢了步子,而这风却好像没触碰凯特琳丝毫。

教堂的钟声又响了。凯特琳已经登上了一座小山,她站上山顶的一刹那,如湿混凝土般黑沉与灰暗的天空中,仿佛溅上了一抹明亮的黄色。

乔什现在正拼了命似地奔跑,他双腿紧蹬,心怦怦直跳着。

铃声又响了,凯特琳隐没在山的背后。

她走了。

乔什在卧室的黑暗中睁开眼睛。他知道这从头至尾是一个梦,但他的呼吸仍然急促,脉搏还跳得很快。他望着天花板,将呼吸放缓,并试图让狂跳的心平静下来。他把手伸向床铺空荡荡的一侧,掌上感到了凉意。

门铃响了,他意识到它已经响了一阵子,化成了他的梦中教堂的钟声。他转身去看床头的钟: 凌晨3∶09。

到底怎么回事?

他掀开床单下床,套上一条牛仔裤,走去楼梯。这时门铃又响了。“等一下。”他叫了声,就快到楼下了。

他穿过门厅,透过门边小窗帘的缝隙向外瞥了一眼。眼中所见的,竟让他愣住了。等稍稍回过神来,他笨手笨脚地开了门栓,猛地拉开门。

凯特琳站在玄关。

真是她。这似乎不太可能,但那人就是她。“对不起,乔什,”她说着,从他身旁一闪进了屋,“我知道回来得晚了。把你弄醒了。我本该打个电话的,可我的手机没了。”

怎么回事……“我本来该自己开门进屋的,但我猜我把家门钥匙也弄丢了,”她说:“很可能和我的手机一块丢的,就是这么回事吧。”

他所能做的,便是盯着她。“我知道你一定生气了,有很多事要问我,”她补了一句。乔什听着她的话音,觉得就像某个刚从药物引发的深睡中醒过来的人。“相信我,”她说,“我也想弄明白。但我已经开了几个小时车,我累极了。我们可以早上再谈吗?”

她看上去确实很累,还显得有点儿……迷茫。她与那个他娶的女人大相径庭。“凯特琳?”他问道,“你真的是凯特琳吗?”

她正向楼梯走去,这时停了下来,转过身,面对着他。“我预料你会问好些问题,”她说,“但这个问题没料到。”“你预料的是什么?”

她微微耸了耸肩。“也许像‘你去哪儿了?’之类的。”

他点了点头。“好吧,你去哪儿了?”

片刻间,她一言不发,陷入了沉思。最后,她说: “我真的没法告诉你。”“是说真的吗?”他问道,尽管想要压抑住,他的声调还是提起了几分。“我知道你离开时生我的气,但是你这一走就是七个月,你就不能告诉我,你去了哪里吗?”

凯特琳正要张口回应,然后,似乎忽然意识到了,她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第三章“什么,”凯特琳叫道,“你说什么?七个月?”

这话听起来完全不着边际。片刻间,她还以为她丈夫可能是假装的,要和她开个玩笑。但是他看上去是那么……震惊,表情又如此严肃。她怀疑他是不是生了什么病,比如中风什么的。末了,她不得不考虑这种可能性: 是她自己而不是他,出了错。“啊,凯特琳!”乔什说,“你只是忘了时间?莫名其妙地七个月就——”

他忽然顿住,瞪大了眼睛。“这是血吗?”他问。

凯特琳低头去看。她的低胸紧身毛衣是栗色的,所以乍看一眼,很难辨认出那些深红色的斑点。但它们就在那里,落在她的腹部和袖子上。现在,她也看到了深色牛仔裤裤腿上的红棕色小斑点。她回过头,望着乔什。“天啊,凯特琳,”他说着,飞快地靠上来,“你受伤了。”“我没觉得受了伤。”“我的上帝,出了什么事?”“我……我不知道。”

他敏捷地、安慰似的触了一下她的胳膊,然后缓慢地轻轻掀起她的毛衣。瞥见毛衣下的情形前,他的脸甚至还抽搐了一下。凯特琳一直盯住他的脸,她不想看到伤口。乔什皱起了眉头。他的手还提拉着她的衣服,他仔细检视她身体的两侧,然后去看她的背。“什么伤口也没有,”他说,“这不是你的血。”

她并不是很吃惊。她没觉得受了伤。当然,那回避了问题的实质——“是谁的血?”乔什问。

她希望她能知道。

淋浴似乎让凯特琳的头脑清楚了些许。她低头站在水流下,让热水冲洗全身,水汽渗进了呼吸之中。她累了,但她不再感到麻痹。她走出淋浴间,发现乔什已将她最喜欢的那件满是茶杯图案的法兰绒睡衣放在了卫生间台面上。她擦干了身子,溜进了那堆茶杯下面,感觉很奇妙。

她走到盥洗盆前,用毛巾的一角在蒙着水汽的镜子上擦出一个小圈。就在这时,她几乎尖叫了起来。

镜中,正看着她的那人不是凯特琳。

她向后退去,撞到身后的墙。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趋身向前又看了看镜子,水汽又覆满了镜面。她用毛巾在上边清出另一小块地方,然后再吸了一口气,更深地吸了口气,将视线投向镜子。

见鬼,到底是谁?

她的金发不见了。镜中人染了红发。

要是在淋浴洗头之前她不是如此迷惑的话,可能就会注意到,她的一头秀发比平时保持的长度短了恰到好处的四英寸。现在她的头发不再及肩,成了齐耳短发。

凯特琳俯身靠近镜子,仔细察看她的脸。她瘦了些。过去没人说她超重,现在她仍然看起来很健康,但可以从她的双颊看出她的体重下降了。她把手伸到身侧掂量。轻了五磅,也许十磅。这是你一旦开始健身,就可以看得出来的减重。体重在哪里减了?

时间到哪里去了?

乔什说她已经失踪了七个月。

七个月。

凯特琳走出浴室的时候,乔什正坐在床上,等着她。门一打开,他便向她走来,拥她入怀,紧抱着她,仿佛他从未打算让她走。她也紧紧拥抱着他,感觉很好。他亲吻她潮湿的头发。她吸了吸他身上的气味。

在这个一生中最为持久,最是意味深长的拥抱过后,凯特琳说:“我要喝茶。”

下到楼下,乔什用蜂蜜和柠檬给她泡茶,她坐在厨房桌子边;然后,他跟着她走进客厅。她蜷缩在沙发的角落里。乔什坐在一旁。不是坐在沙发的另一端,而是贴她的身坐着。“感觉还好吗?”他问道。他看上去想要显得轻松随意,但凯特琳可以感觉到他在探究她。事到如今,她想,这很自然。“我没事。”她说,尽管说出的只有几分实情。她觉得身体还不错,精神方面就不是这么乐观了。她抿了一口茶,捧紧了两手掌中的超大号茶杯。“在你淋浴的时候,”乔什说,“我把你穿的一身衣服捡进洗衣袋了。我还出门去看了停在车道上的车,发现前排座位上有个健身包。”

他朝搁在房间对面的一把椅子上的黑色帆布包点了点头。凯特琳看着它。似乎很熟悉。“谢谢。”她说。“谈谈吗?”他轻声问道,试图显出不是那么一门心思地正盯着她。

她耸耸肩。她不知道她能说多少。所有的事情,她都一无所知。“好吧,”他说,“我来说。在你七个月前离开的时候……”“真有那么久吗?”“有这么久了。”

上帝啊。“我想不起来,乔什。这七个月里的任何事情,我都想不起来。”

他皱了皱眉,然后不自在地笑了笑。凯特琳觉得他好像在费劲揣测她的诚实。嗯,为什么他不可以呢?整件事情够疯狂的。与她对视了长长的一阵子,他收回目光,落向桌面。“亲爱的。”他开口了,声音异于平常。他感到难过,也许吧。他开始说别的事情,然后停了下来。

0大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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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心在往下沉。他不相信她。

最后,他点了点头,似乎对自己说:“你已经走了半年多。”当他再抬起头,眼眶湿润了。“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凯特琳。每个人都以为你死了。”

他颤抖着深吸了一口气。凯特琳伸出一只手来,握住了他的一只手。“对不起,”她说,“我无法想象你曾经经历的一切。”

见鬼,她还无法想象她自己经历了什么。“你真的不记得了吗?”乔什问。

她摇了摇头。“真糟糕。刚才在楼上,我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都没认出来。我满身是血回了家。是谁的血?我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还能记得的最后一件事,是什么?”

她试图集中精力回想。一个停车场,和……“我发现了一辆车子。”她说。“停在外面的那辆吗?谁的车?”“我不知道。但我发现钥匙在我的口袋里,还有,就在——”一个可怕的想法霎时浮现脑海。她的手摇晃起来,几乎让杯里的热茶溢出,洒到她的大腿上。“你认为……你认为车是谁的,血就是这人的?”“凯特琳……”“你认为我干下了——”“不,”他急忙说。“当然不会。不是你,凯特琳。不可能。”“但是——”“不是你,亲爱的。我不相信,我绝不相信。我们把车那事放下一会儿。你只不过是上了那车,这就是我们现在要知道的。接着发生了什么?”“我看到了一个91号州际公路的标志牌,就开车回家。”“当时你在哪儿?哪个镇上?”“我不确定。我……不记得了。我觉得,我可能一开始开车就知道的,我好像看到一些标志。可我莫名其妙就忘了。我的意识现在……还不是很清楚。不过,我知道是向北开的。”

他点了点头。“好吧,但在你发现车之前呢?你记得起的最后一件事是什么?”

她摇了摇头。“什么都记不起来。”“凯特琳,”乔什轻声说,“你记得你住在哪里。你记得我。还记得别的事吗?”

她点了点头。她还没能思虑清楚所有的一切,可她当然记得桩桩件件的事情。实际上,她几乎能记得此前发生的所有事。她记得她母亲的歌声,她的父亲永远会在他的口袋里放一卷“救生圈”薄荷糖。她很容易就回忆起那些年间各种各样的圣诞清晨。她记得起她抽的第一支也是此生唯一一支香烟,高中的舞会,她在查理·格兰杰那里失去了童贞。她记起了驾照怎样到手,和她的大学室友怎么会了面,听她的大学男友要命的摇滚乐队的演奏。她记得她二十岁那年可怕的一日,她接到消息,她的父母在一场车祸中双双离世。她记得在星巴克邂逅乔什,两周后,当他们在另一家星巴克偶遇对方时,他约了她出去。她毫不费力地记起了他们的第一次约会,在床上过的第一夜,他们的婚礼。她记得她在房地产办公室的工作,还有他们搬进这所房子的时候,乔什怎样试图说服她买下特别丑的斗牛犬小狗,末了却徒劳无功。

她记得所有的这些。但过去的七个月显然是……荡然无存。好像有人拍下她一生的故事,却撕碎了整整一个章节。“你还记得的最后一件事是什么?”乔什问,“记得起的,你发现汽车前最后的一件事?”

她闭上了眼睛。“我买了一只新钱包。一只黄色的钱包。”

她睁开眼睛。“没错,”他说,“你把它拿给我看了。是你失踪一周前的事情。”

她又闭上眼睛。他是对的。她现在记起来了。她在一个星期三买下了钱包。那天她下班后去了健身房,在回家的路上,停在一家她一直都想进去看看的小精品店。“我记得我和弗兰克在上班时争吵。我觉得他竭力要拉拢我手上的一个客户。”“你告诉过我那事。是在你消失前一两天。”

她一直闭着眼睛,全神贯注。“我记得奔跑当中我跌倒了,在岩石上弄伤了我的脚踝。”“是的,伤得不轻。你一回家我就给你包扎。这事发生在你……离开的前一晚。”

她低头看着她裸露的脚踝,见到一处淡淡的疤痕。过去的伤全都愈合了。“我记得……我记得跟你动手了。”

他沉默了片刻。“没错,”他点点头,阴沉地说。“我们吵架,你就离开了。你真是疯了,你离开后就……就没有回家。”“我不记得我们为什么事情争吵。”她说。

他耸耸肩,难过地黯然一笑。“现在,那事好像过去很久了。但曾经发生过,失控了。我记得很清楚。你没回到家里,我不得不怀疑……是不是有可怕的事情发生在你身上。你只是……走了。”他摇了摇头。

他看上去很伤心。她放下手中的杯子,去吻他。然后她将头倚靠在他的肩膀上。她闭上眼睛,感觉黑夜开始从她的意识中消逝。

这七个月去哪里了?第四章

他的个头有凯特琳的两倍,闻上去是一股正在腐烂的垃圾味。他的皮肤是鱼腹的那种苍白。光头上坑坑洼洼,伤痕累累。他那两只黑色的小眼睛隔得太远了。双手强壮得不可思议。他是妖怪。他紧紧捉住了她的手,用爪子抓她,想把她拖到地上。“逮住你了,我可爱的凯特琳。”他说。恶臭的呼吸中,弥散着一股死物的味道。

这是她自小反复做的同一个噩梦。只有这一次,在她醒来的时候他没有像以往那样马上消失,没有重施他这二十多年间一而再再而三的伎俩。不,这一次,虽然她是清醒的,她仍能看到他的眼睛,感觉得到他的手还在她身上,她还能闻到他身上如影随形的恶臭。

但清晨到来了,这一切便开始消退。

多年来,她一直在做这噩梦。反反复复,无尽重演,却丝毫没有削弱这梦的黑暗力量。他的眼睛……他的手……他的腐烂气味。可爱的凯特琳。

她躺在客厅的沙发上。松开身上缠裹着的毛茸茸的盖毯。显然是乔什在昨夜的什么时候把毯子搭在她身上。她在噩梦中从魔鬼那里逃脱时,也显然扯起盖毯裹紧了身子。她花了点时间使自己镇定下来,让呼吸变得平稳。

她觉得自己很蠢,觉得自己就像个孩子。但她无法否认梦的恐怖已经慢慢渗入她的灵魂。

噩梦最后的痕迹消失了,腐烂的垃圾气味从鼻尖飘散,凯特琳觉察到一阵新的气味。它闻上去妙极了。因为毕竟没有什么气味闻着比培根更香的了。她很少吃培根,但她是爱吃的。她还闻到一阵浓郁的咖啡香气。她愿打赌附近有人正在做鸡蛋。

快快上过洗手间后,她循着美妙的香味来到厨房。看见乔什将煎蛋卷在煎锅里滑炒过,盛进一个盘子里。“我懂,我懂,”他说,“培根是魔鬼,但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我爱吃培根,”她说,“没益处,但我就是爱吃。”

她坐在桌边,他把盘子搁在她面前,旁边放了一大杯茶,然后坐到她对面自己的那个盘子前。“太棒了。”她说。“不,不行,”他微笑着说,“你我都知道,在厨房里,我就是个笨蛋。”

她轻轻一笑。他没说错。煎蛋卷半生不熟,里面的火腿切得太大块,奶酪又放得不够。独自过活了七个月,他也没变成个更好些的厨师。“培根很好,至少。”她说。

凯特琳咬了几口煎蛋卷,即使不是太好吃,也是乔什亲手为她做的。而且,她饿了。“我一直在想。”她放下吃的,说道。“用什么时间来想?你沉沉地睡了好几个小时。一闭上眼睛,几乎动都不动。”“你怎么知道我睡得沉呢?”“我查看了你几次。”

她望着他的眼睛。“好吧,”他补充道,“不止几次。多得多。两分钟以前你还睡得天昏地暗的。”他退缩了,好像为他的措辞而后悔。“我刚才是在浴室里想。”“好吧……”“我要回去。”“回去哪儿?”“不管我走过哪儿……你知道,不久前去过的……”

乔什放下手中的叉子。“怎么回事?你说你不知道去过了哪里。”“我想,我可以沿路返回去,回到我头一次意识到身在何处的那地方。在那里我会……弄明白的。我相信我会认出些什么来。”

乔什显得有些犹豫。“我没法肯定,说这是个好主意。”“我得这么做。”“凯特琳……我们都不知道你去过哪里,发生过什么事,但显然出的事挺严重,留下了创伤。我们得去医院,让你接受一次彻底检查——”“我感觉很好。”她说。“你可能会感觉很好,但有些事情不太对劲,如果你不能记住七个月来你的生活的话。”

话可没说错。“我想,去到那里可能会帮助我记起来。”

乔什深吸了一口气。“亲爱的……你回家时满身是血,还记得吗?回去可能会有危险。”“那不是我的血。”她提醒他。“我不确定危险性会因此而减少。你肯定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不可能是好事。也许……”“什么?”“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如果对你坏到足以让你忘了它七个月,也许你就不应该记起来。”

凯特琳不知道如何让他明白,但她需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管是什么事情。不管是好是坏,她需要知道……她去了哪儿,她干了什么,谁流的血。“假使我犯下了罪,会怎么样呢?”“假使你犯了罪,”他开始显得小心翼翼,“现在一切也都结束了。”

这下,她放下了叉子。“说真的,假如我伤害了谁呢?”“你不会那么干的。”“我们怎么可能知道呢?显然,你,甚至我自己都不太了解我。我们都没想到我会流落某地七个月之久,但我真是如此。所以,我不觉得我们真的心知肚明我会做什么。如果我伤害了某人,乔什,我得知道。”

乔什盯着他没吃完的煎蛋卷。“如果那里的警察正在找你呢?”“如果他们在找,那么他们应该能找到我。我不愿逃避任何事情。如果我干下了什么可怕的事,我该为此受惩罚。”“等等。如果你做了什么事——我不是说你做过了——但假如你做了,显然你不是在神志清醒的时候干的。那不是你犯的错。”“这得由陪审团来决定,不由我们。”“你是认真的吗?”“是的。”

他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投向窗外。当他回过头时,她与他四目相对。“我得知道。”她说,“我不能忍受对自己何去何往、所作所为竟一无所知,不论我做了什么……坏事。看看我们只花几天时间,能找到什么答案。之后我会去看医生,让医生用尽手段,把我有病没病查个一清二楚。当然,除非我进了监狱。”

乔什摇头叹气。但过了一会儿,他问:“只是几天?”“我保证。”

他盯着吃了一半的煎蛋卷,跟着又再和她对视了一眼,“只在浴室里三十秒钟,你就想了这么多。”

早饭后,凯特琳洗净身子,穿好衣服。衣服穿到身上,比以前有点儿宽松。虽说并不明显,但她能感觉得到。

她边刷牙边在心里想事。她觉得乔什可能正如出一辙。她能听到他在楼下将餐具一一放好,弄出的响动稍大了些。这听起来倒不像生气摔碟子——更像是边干家务边分心考虑事情。

她下楼时见到他。他走进客厅,在裤腿上弄干手。“我们有这么多事情要谈。”他说。“我们可以上路后在车里说话。你肯定可以离开工作几天吗?”凯特琳自己当然不必为请假操心,毫无疑问,她的雇主和同事一定以为她和别的男人跑了,或是死了。她怀疑她的办公桌是否仍一如往昔,虚位以待。桌上她的笔记本全都堆放齐整,铅笔支支削尖,就像过去她总在每天的收工时让它们保持的样子。“他们甚至不会知道我走了,”乔什说,“你失踪后,他们没有解雇我,一切如常……他们说他们要照顾我,给我一些时间,可他们开始把我的客户派到别的业务代表手里,让我把佣金分出来。我们推出了一个新的数据存储产品,我甚至没被邀请参加预展会。是啊,我想我可以放心离开,办公室不会因为我这一走,就分崩离析的。”“上帝,乔什,我很抱歉,真的——”

他挥挥手,似乎并不需要这个道歉。“我们要去哪里?”他问道,“你知道吗?”“上了高速公路,我想,我就能记起来,我们就从那里出发。你看起来糟透了。”“看,这就是我为什么会想念你。”

她笑了。“我的意思是,你看上去不像睡好了。”“我没睡好。有这么多的问题。像我刚才说的,好多事得谈谈。”“也像我刚才说的,我们可以在车上谈。”“凯特琳……”他脸上严峻的表情,顿时让她止住了。“怎么啦?”“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我知道。我很抱歉。”“每个人都以为你死了。”他顿了一下,“妻子消失之后,大家都会怀疑谁呢?”

她明白了。哦,上帝。“乔什,我真,真的很抱歉。我没法相信人们会……任何人都知道我们……”“他们认为我杀了你,宝贝。”“谁会这样想?”“每个人。警方。不认识的人。朋友们。每个人。”“但我还活着。他们会看得到的,会知道他们错了。是哪些朋友?”

他摇摇头。“告诉我,”她说,“我们的朋友中,谁以为你杀了我?”“没有谁言之凿凿放出这样的话来,但我可以告诉你,他们全都这么想。特别是最初的几周过去了,你没回家,也没被……发现。起先,他们支持我。他们愿随时来帮我。可是,很快,他们不再来走访,接着不再打电话,再后来,他们甚至不回我的电话。”“哦,乔什。”“警方没有给予任何帮助,还有媒体。”“媒体怎么啦?”“他们还不如直接过来,明明白白地说,我杀了你。”

凯特琳的眼泪夺眶而出。听他说经历了些什么,想象这一切给他带来的折磨,她的心都要被揉碎了。“好吧,我们现在就去警察那里,告诉他们我还活着。再举行一个新闻发布会。你可以给所有不相信你的混蛋们送上飞吻,包括我们那些所谓的朋友们。”

他一时无语,像为什么事情而纠结。她能从他的双眼中看出这种情绪。“凯特琳,”末了,他说,“如果我们那样做,会碰到问题。你不能回答的问题。”“比如说,我去了哪儿。”“首先。他们会质疑你怎么会离开,而且离开这么长的时间。他们不会仅仅只质疑你。他们还会评估你。也许允许你找家医院或是……”“或是去精神科。”

他耸了耸肩。“我不知道。我知道的只是当我们走到光天化日下,警方会向你要答案: 你去了哪儿啊。你干了什么啦。呵,老天,还有媒体。他们会爱上你的。好几个月里你都会成为热门报道,至少在本地是这样。在全美范围内,也会弄出点儿声响。”“全美范围内?你说真的?”

他点点头。“所以,如果我们现在公开宣布你回来了,你会忙上很长一段时间的。如果是这样……你不会得到你想要的答案了。”“我还以为,你不想让我寻找答案。”“我只是担心,你可能不喜欢你发现的东西。或许,甚至更糟,你会受伤。但我希望你能完好如初。我想你需要答案使你变回原来的样子。所以,如果我们得回到那地方去找答案,无论去哪,我们这就去把它找出来。”“好,”她说,“去找,直到弄清了那段时间我在做什么为止。然后我们回家,直接去警察局,好吗?”“行。”

她看着他。“你是一个好人。”“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个好人。但是我爱你。我想起来一件事……”他穿过客厅,拿起放在扶手椅上的黑色运动包。“你在车里放了这只包。你把它从……什么地方……带回来。我猜可能只是换下的衣服,但也许里面有些什么,可以告诉我们……什么。”

他把包放在沙发上,在一旁坐下。凯特琳坐在它的另一边。他朝这包点了点头。“嗯?”

她吸了口气,打开了包的拉链。她立即后悔了。“哦,真该死,凯特琳,是枪吗?”

的确是的。“那些是什么?是……人手?”

看上去就是人手。第五章

凯特琳不知从何处带回的那只运动包里,有一支黑色的手枪,躺在像是要满世界寻找其主人的六只人手之上。其中的五只手肤色较浅,另一只是深棕色的。没有流血。凯特琳凑近一看便发现这些手是假的。全都是假手。拨动其中的一只,她甚至可以看到手腕上金属的闪光。

她要算一下,这可用不上大学微积分。她带着一把枪回家,满身是血。甚至没将假手包括到方程式计算中,她也明白自己已经做过了什么。“我杀了人。”她说,站起来,开始踱步。“等一等,”乔什说,“我们还不知道。”“好吧,即使我没杀过人,我肯定见鬼一样地朝人开了枪。干嘛开枪?为这袋假手吗?”她把手指伸进头发里挠。至于头发,比往常短了些。她不记得曾经剪过发……或是染过色。“我们甚至不知道你向谁开了枪,凯特琳。先冷静下来吧。”

她的手再次滑过头发,这时,像感觉到出了错。“我的戒指在哪儿?”她叫道,眼瞪着她赤裸的无名指。“不见了?”

她情绪不稳,一时难以自持。她记得当年乔什手拿订婚戒指,在另一家星巴克里单膝跪下——毕竟,这地方再合适不过了——告诉她,如果她同意嫁给他,她会让他成为新罕布什尔州最幸福的男人。她问,为什么只是新罕布什尔州呢?他答道:“嗯,在别的州我不认识几个人。我也不知道那些家伙有多幸福。”然后他对她使了个眼色,她当场便接受了戒指。星巴克经理给他们每人送了杯焦糖玛奇朵,这咖啡可不便宜。“我喜欢这戒指。”她说。“嘿,别担心。至少你没戴别样的婚戒,对吧?我们仍然不清楚你一直在干什么。”

他笑了。她笑不出来。她还没能接受这件事。“我没法相信戒指没了。真不敢相信——无论我在干什么——我居然让它离开了我的视线。”她伤心地摇了摇头。“戒指可能被偷了,亲爱的。”“可能吧,”她说,“也可能是我抵押给了当铺,赎回我习惯拿来射人的那把枪吧。”

她没想开个玩笑,可他笑了。“有点像这么回事,你不觉得吗?”“我不知道该怎么想。”

乔什·萨默斯不喜欢他妻子的主意。她想要回过头,将长时间失踪这事查个水落石出。他只愿她留在这里,和他一起待在家中。坦白地说,他想雇一支军乐队,车载着凯特琳,慢慢地穿过他们小镇的街道,来一次花车大游行——在警察局门前来来回回走上好几趟——让那些本来指控他谋杀的记者们睁眼瞧瞧。更重要的,他想让她接受医疗护理,调养身心,以确保她安然无恙。也许,凯特琳之所以消失,是因为她遭遇了某种祸患——重症,甚至生命受到威胁。或许她在离开的时候身体已在某种程度上受了伤,她记不起,回避掉,是因为它太令人痛苦了。上帝保佑她,也许她被侵害了。或遭受过某种精神崩溃。虽说他没有理由怀疑她对他的诚实度,但他承认自己感到羞愧: 他确实怀疑她,哪怕这种怀疑只有一点点。失忆是肥皂剧里的东西,不会是真实的生活。昨晚,凯特琳睡着后,他到互联网上搜了搜,读了些似乎真的遭受失忆的人的经历。但他也读到很多故事,讲到大多数失忆症患者都是骗子。然而,在他的内心深处,他信任她,这是最重要的。即便是这样,便能帮助她记起经历过的事情?还是会导致更严重的心理或情绪问题?会真的对她有好处吗……或是上面的两种可能必居其一?要是她记起了所有的事情……

但她似乎急需一个不管什么样的最终说法,她觉得可以通过返回曾经到过的地方去获得。而他无法想象一个人的记忆中存在着这样一段彻底的空白,那是多么可怕和令人沮丧啊。试想,你生命中的七个月失去了,会是怎样一种滋味?超过半年的时间,瞬间无影无形。所以无论最后出现怎样一种结局,他打算跟随着她前往她需要去的任何地点,接纳他们将发现的任何东西。事情如何入手,他也有了个主意。“我马上回来。”他说。

凯特琳盯着运动包里躺在一堆假手上的手枪。“碰都不要碰,好吗?”乔什说,“我可不希望你的指纹留在上边。”“至少,枪上可能已经到处是我的指纹。”“但也许根本没有,所以我们就不要弄上去了,好吗?”“别担心,我一点儿都不想碰那些东西。”

她看上去像是说真的,于是乔什便向外走去。一辆红色的别克云雀停在私家车道上。乔什盯着车窗看了一阵,手搭在额前遮光,想要看得更清楚些,然而他关心的东西并没有看见……比如,他早先来时,可能因大意错过了后座上的尸体。他打开乘客门那侧的车门,进了车里,猛地拉开了杂物箱,取出一个塑料口袋。在那里边,他发现了车辆登记证。

乔什回到屋里,见凯特琳已经拉上了运动包的拉链,不禁松了口气。她还在沙发上,头后仰,闭着眼睛。“睡着啦?”他问道。“正想事呢。”“想起什么吗?”“没。”“好吧,我这里有样东西,能帮我们缩小点范围。”

她睁开眼睛。“我们原先的计划,是回到91号州际公路上你记得起来的第一个出口。嗯,我想,我们可以更有针对性了。”“是吗?”她说,“怎么做?”“用上这个。”

他举起云雀车的登记证。“从外面的那辆车里弄来的吗?”凯特琳问道。

他点了点头。“车是凯瑟琳·索瑟德注册的。她住在马萨诸塞州的史密斯菲尔德18茉莉花街1号。我们从那儿开始吧。如果我没弄错,沿91号州际公路向南,我们就能到那里。”

乔什原以为她会为这个有根有据的好主意而兴奋。可正相反,她看上去都快要哭了。“凯特琳……你怎么了?”

她发出空洞的话音。“我可能杀了这个女人。我可能杀了她开走了她的车。”“怎么你现在成了个抢车贼!?”“那你怎么解释我开了她的车?再捎带上血和枪。”“可能你和她是朋友。也许她是把车借给了你。”“也许我跟着她,到她停车的地方,从她身后开了枪,拿走了她的钥匙。这就是为什么我,嗯,醒来时是在停车场。可能我真朝她开了枪。”

她似乎下了决心,要在自己的这桩案子里身兼法官和陪审团两职,并最终发现自己有罪。

乔什问:“你可记得在……在你醒过来的时候,看到了一具尸体吗?”

她摇摇头。“但这并不意味着它不存在。我醒来后,一开始意识并不是很清晰的。”“你又想得太多了,亲爱的。我们先上谷歌搜一下怎么样?我们有她的名字和地址。看看我们能不能搜出些什么东西。”

他去厨房拿他的平板电脑。昨晚他在厨房里花了几个小时上网。他回到客厅,坐在沙发的另一头。万一坏消息忽然在屏幕上冒出来,他不想让她从他的肩头上方瞥见。他不认为凯特琳有暴力倾向,即使她不在心智正常的状态下,但万一他的信念大错特错,他也不想让她看到粗体显示的大标题: 本地女子在盗车案中被杀。他抬头看着凯特琳,给了她一个浅浅的微笑。她回他一笑,笑得更显不经意几乎难以觉察,无非是为安慰他而在脸上挤出来的。

他上了一个搜索引擎,输入凯瑟琳·索瑟德这个名字。搜出了好几条,包括叫这个名字的前北卡罗来纳州小姐,于是他添加了个搜索项“马萨诸塞州”。没有再搜出什么相关网页。

他抬起头。见凯特琳在看他,咬紧了下唇。“什么也没有,亲爱的。看起来你没杀凯瑟琳·索瑟德。”“没有她头部中枪,在重症监护病房的消息?或者只报道她失踪了。一点类似的都没有?”“都没有。我没发现一个网页提到了马萨诸塞州的凯瑟琳·索瑟德。”

凯特琳如释重负地轻轻吐了口气。“现在,”乔什说,“看看她的车是不是报失窃了。”

他的手指快快地轻点平板电脑上显示的键盘,直到他找到一个史密斯菲尔德当地警方的警务网站。他检查了一通,并没有发现最近有提到凯瑟琳·索瑟德或被盗别克云雀的内容。“那么,接下来怎么办?”凯特琳问道。“我们试着打电话给她。告诉她我们在什么地方发现了她的车。”“如果是我用枪威胁她,偷走了她的车,她受惊吓太过,以致没有报告丢车呢?”“如果她当时很害怕,她就会马上叫警察的。我会打电话给她,说我发现她的车被人丢弃了。”

她想了想他说的这番话,接着点点头。

乔什用他的手机给史密斯菲尔德的查号服务台打电话,询问那个镇上凯瑟琳·索瑟德的电话号码。对方说查不到此人的号码。“这是什么意思?”凯特琳问道。“也许她的号码没有编进电话本,或者编进的是她丈夫的名字。或者她只用手机。”“但要是我们不能打电话给她,”她说,“那我们该怎么办?”

他叹了口气。“我们能做的,就是开车去史密斯菲尔德18茉莉花街,敲她家的门。”“好吧,接下来就遇上大问题了……假设她没死,她来应了门,接着我们怎么办?”“她能应门,是因为她没死。就像我说过的,我们会告诉她我们发现了她的车。然后我们会尽力探究你和她之间存在的联系。也许你会记起她。也许她会记得你。”“这就是我们的计划?”“除非你还能想到个更好的。”

她盯着地板,过了一会儿,抬头看着他。“是的,我没什么计划。我们什么时候出发?”“我们收拾好几天内要用的东西,立刻就走。离开几天,然后我们就回来。我们不能永远把你当做一个秘密保持下去,凯特琳。这个世界得知道你还活着,你回来了。我真的想去告诉警察我没谋杀你,做这事宜早不宜迟。”“这我看得出。显然,我们所谓的朋友也需要听到这消息。”她补了一句。“是的,他们也是。如果几天过去我们一无所获,我们可能就需要尝试一种不同的策略了。雇个私家侦探,或者想些别的什么法子。”

他没有说出来的是,他们在马萨诸塞州史密斯菲尔德待的时间越长,凯特琳可能陷入危险的时间也越长,无论那是什么样的危险……或许,是更大的激变。如果她犯了罪的话,警察会找到她,逮捕她。“好吧,”凯特琳几乎是用高兴的语气说,“我们去收拾东西,赶紧上路吧。”

他理解她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毫无疑问,她认为他们是在恢复她的记忆和解开谜团的途中——但他无法完全分享她的这种热情。就目前的状况来看,尤其是考虑到枪、血和无疑是偷来的假手,他希望此行不会是他们犯的一个大错。第六章

夏洛特·汉莎克侦探勘查了现场……就是说,她没在进入这巨穴般的空间后,便在那些黑暗的角落里迷路。头顶上有天窗——值得注意的是,大部分甚至仍然有完好无损的玻璃——它们四十英尺高,表面满是污垢,所以并没有驱走下方地面上的阴影。灯具固定架从仓库高高的天花板悬挂下来,但废弃大楼的主人显然很久以前便已断了电,所以汉莎克周围的大片区域都陷入了黑暗。犯罪现场技术人员已经配置了电池动力,三脚架上安放了高强度照明灯,但他们只照亮了仓库后部的一小块地方——货架之间的一块空地。升降机该是早前就停在那儿的。起头的几排金属货架伸展进阴影中,她所能见的最远处至此为止。此刻,她只对地板上一片血泊里的尸体感兴趣。尸体正躺在这块照明空间的正中。

她锐利的目光投向尸体所在的位置。枪落在死者手边不远处——看起来它更像为受害者所有,而不属于开枪的人——枪口的指向揭示杀手当时可能站在什么位置,能猜测他在这儿作案后往哪个方向逃离。汉莎克知道,当她将杀手想作“他”时,她已经成为一个性别歧视者,尤其是考虑到多年来,她在执法机关这个仍然明显由男性主导的领域里与自己的性别偏见所进行的斗争——有关暴力犯罪的统计数据支持这种偏见,所以在她心里,凶手仍将是个“他”,直到结果证明不是为止。

汉莎克看着排成长行的架子——其中的六个正空置着,每个架子可能有15英尺高,40码或许50码长,上边搁了发霉的盒子和一些落满灰尘的东西,东一个西一个乱扔,看上去像是汽车配件。她想知道凶手是从哪一个通道逃离的。可能选了一条外侧通道,因为这能更快到达出口——无论是主入口还是最近的后门,他们还得一个接一个地进行检查,这地方需要时间来爬梳一遍。这开始看起来像要大海捞针了。但这回也许他们能走点儿运。可能罪犯会照顾一下他们,在离去之前把他的一丁点儿DNA落在什么显眼的地方。“我看,不像老手干的利利索索的一票。”汉莎克对她的拍档道,“我猜是什么交易出了意外。”

哈维尔·帕迪拉点了点头。“我也看出来了。受害者拔出了他的点22手枪,但另一个家伙枪掏得更快。”汉莎克又扫了一眼受害者手边的枪。这人的两手都套上了塑料袋,在手腕处扎紧。验尸官已经处理了那双手,取了指纹。“他开枪了吗?”“验尸官说他的手上有射击残留物,”汉莎克说,“那东西不会撒谎,所以我希望他打中了凶手,这样我们就能在这周围什么地方发现凶手的血迹,弄到一些DNA,查查和我们怀疑对象的DNA是否匹配。”

她看着受害者苍白的脸,他空洞的眼中一片空茫。除了脸颊上的弹孔,这骇人的死状,他看上去就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路人。“我不认识他,”汉莎克说,“你呢?”

帕迪拉摇摇头。“有人在这里找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吗?”“还没有。得等一会儿,让检察官去弄份搜查证。”

尽管在电影和电视里,警察一出现在谋杀现场就开始四处搜寻证据。而实际情况并非如此,除非他们足够幸运,遇到受害者死在他自己的房里。在现场行事之前警察都很慎重,先确保他们有搜查证在手,这需要通过检察官办公室。若是没有,将来在法庭上收集来的证据就变得毫无意义,不被接受。所以,直到不久前搜查证送抵,他们才放手在现场干了起来。“第一个来到现场的警察说,停车场上一辆车也没有。”汉莎克说。“那这家伙怎么来这里的?”帕迪拉问道,“买了杀手车的单程票吗?”“可能坏人不止一个。或许他们约在这里见面。他们杀了他之后,有个家伙就把受害人的车开走扔到什么地方去了。但为什么把尸体留下来呢?为什么不把尸体塞进车里弄走呢?”“车尾箱放具尸体,万一查出被捕呢?是不是不想冒这风险?”

汉莎克点点头。“也可能是他们离开时太匆忙。可能还来不及计划怎么处理这家伙的尸体。想想交易弄砸了,情况紧急,局面失控,这家伙吃了颗子弹,罪犯慌忙逃跑。记下来,通知我们的人,得好好检查征集到的或是巡逻中发现的被遗弃的车辆。如果其中一辆属于我们的这位受害人,车里就极可能留有坏蛋的指纹和DNA。”

帕迪拉点点头,从他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小记事本,潦草地记下些什么。“验尸官说了什么?”“说我们这位不幸的朋友被一颗打在脸上的子弹杀了。你也得正式记录在案,我猜测过了多种死因,这个猜都猜不到。”“这就是你能赚大钱的原因,夏洛特。”帕迪拉说。

他明白事理,不会叫她查理。当年汉莎克在执法机关开始警务实习后,回到学院,似乎每个人——男的女的——都想把她叫作查理。但她从不允许别人这样叫她,过去不让,现在也不让。没错,她是个警察——在过去的十年间身为凶杀案侦探,但实际上——她也是个女人……在她自己眼中,是个保持着相当好体形的41岁女人。当一名警察无损她身为女人,就如作为女人同样没有让她不像警察一样。两种角色她都擅长并为之自豪。所以她不介意她的丈夫叫她查理,而他也经常这么叫的。真见鬼,自她出生的那一天起,她的兄弟们也是这样叫她的。警界外的好友叫查理也没关系。但大多数人和她共事的人都称她汉莎克侦探。熟人叫她夏洛特她甚至还可能会应,可叫查理绝对不行。很遗憾有个菜鸟新手竟叫了她查理,她上去便把这230磅重穿制服的大块头放平了。从那时起,警界里就再没人这么叫了。

汉萨克说:“验尸官做的最佳估计,那是颗直径9毫米的子弹。”“我们知道大致的死亡时间了吗?”帕迪拉问道。

这又是件让好莱坞弄得面目全非的事情。在电视上,验尸官总是给出一个两小时的死亡时间小窗口期,落在这窗口期之外,甚至仅仅超出五分钟的范围就完全能让嫌犯免罪。在现实世界中,这样的估算难称精确。有太多变量能影响估算——环境温度、受害者死亡前的健康状况、在被杀前不久是否吸了毒,以及许多其他方面的考量。尽管测定死亡时间不是一门精确的科学,一个经验丰富的验尸官能结合科学、可用信息和经验猜测这三者,做出在绝大部分时间里与实际情况很接近的估算。“死亡时间可能在昨晚九点至午夜之间,”汉莎克说,“验尸官有个女助理,在这儿附近做完了常规事务。他正等着我们完成要在尸体上干的活儿。他说如果我们想起了什么问题,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就可以问她。他说她很厉害的。”

过了一会儿,汉莎克看着犯罪现场技术人员干起他们那些辛辛苦苦、井井有条的工作。他们拍照、测距、拍摄现场、画草图,在可证明为物证的东西旁设置竖起的小旗。他们显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于是汉莎克离开他们,返回现场。她穿着易损的小套靴——在犯罪现场需要穿上这类鞋子,以避免现场受污染。她讨厌这鞋子,这让她感到有点像是穿上了小丑鞋,但要是她看到谁脚上没这鞋还在现场四下走动,她会第一个对其严词谴责。一分钟以后,她抬头看到一个穿制服的人迅速朝他们走来。他那激动无比的肢体语言表明一定发现了什么。“你该看看发现的东西,侦探。”他说,眼睛忽闪忽闪的。汉莎克虽说已年过四十,可她仍然记得年轻和热情是什么样子。“你带路。”她说。

他们跟上这穿制服的,他的手电光照射在建筑后部最外的一条通道上。他们经过几间小办公室,所有这些地方都得彻底搜查一遍。汉莎克看见前方的后墙上有扇门,一道阳光透显在门的底部。“我们要从这后面出去吗?”她问道。“不,女士。”穿制服的回答。

就在他走到门口前,他将手电筒的光束投到墙上的一个孔隙,它开在出口右边几英尺处。这里曾是一间密室,安了双开门,但门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不过,密室里没空着。有一些毯子堆在一个角落里,整个地方被压抑的气息笼罩。这让汉萨克想到了一个巨大的鸟巢。“我可以用一下吗?”她问,从穿制服的手里拿过了手电筒,将手电光照进密室里。照见皱巴巴的快餐包装盒、烟头、破烂的色情杂志,几个横躺在地的空啤酒瓶。“会有人一直住在这里吗?”帕迪拉问道。“或者仅仅偶尔到此一醉方休,”汉莎克说,“找个地方单独与他的梦中女孩待着。但他是谁?至少我不认为他是我们的受害者。我们要在这里洒指纹粉收集指纹。但受害者看上去太健康了,不可能在这样的地方生活。”“所以,这里如果不是我们受害人的老巢,就是某人的老巢,”帕迪拉说,“这个‘某人’有可能是目击者,甚至是我们要找的开枪的人。”

汉萨克知道住在这里的人,如果真有这么个人,甚至有可能谋杀发生时不在仓库里。如果当时人在,也有可能已经烂醉如泥,或睡得天昏地暗。或正起劲盯住色情杂志上七月小姐身上哪个可爱的部分。但话又说回来,如果他们走运的话,也许这人当时在这幢建筑里,也确实看到一些事……或什么人。

她将手电光照向横躺在地上的啤酒瓶,瓶子是打开的,里面还剩有些啤酒。几英寸以外地板的尘垢中显出一块不规则的形状,看上去就像在灰尘和污垢包围中形成了一个干涸的水坑。汉莎克走近些,没有进入密室,蹲下身来。“你看,像溢出的啤酒留下的吗?”她问帕迪拉,“那瓶子还没滚出去几英寸之前,从里面泼洒出来的?”“看起来像。”帕迪拉说。“那家伙在这里闲逛,喝便宜的啤酒,他不会是那种会把啤酒剩在瓶子里的人,对吧?我的意思是,即使他是不小心打翻了瓶子,可瓶里还剩有啤酒啊。看到了吗?”

帕迪拉接过话,“所以,可能他给什么东西吓着,把瓶子打翻了。他心惊肉跳的,顾不上捡起瓶子喝光里边的酒。也可能是他猛然起身,向我们的受害人开枪。”“或是他听到了枪声,意识到他得快快溜。无论如何,如果他在这里,我们想跟这家伙谈谈。”她转向穿制服的,说,“干得好。”这男的报以潇洒和专业范的颔首,汉莎克知道今晚他会告诉他的妻子或女友,今天在一起谋杀案的调查中他起到了何等重要的作用。她对帕迪拉说,“我们能指望从这里弄到些想要的指纹。在这种地方打发时间的家伙,如果他的指纹在我们的指纹检索系统里发现有匹配,我不会感到丝毫惊讶。”

她转向穿制服的,他站在一旁,神情显得非常专注。“你是头一拨赶到现场来的一个,对吧?”“是的,女士。”他说。“我和我的拍档。”“你询问过发现尸体的小孩吗?”

受害者是被两个小学生发现的。他们计划那天早上进入一个废弃的仓库探险,把得去学的几何抛到一边。令人惊讶的是,他们发现尸体后没有逃离现场免得暴露他们早晨旷了课,他们用手机打911认真地报了案。汉莎克认为孩子们太年轻不该有手机。她再一次对孩子们的事情显出了无知。她没当过父母。“我问了,女士,”穿制服的回答,“没问太多话。只是确认了他们没觉得受到什么威胁。我们把更多问题留给你们的人来问,女士。”

汉萨克和帕迪拉将会和孩子们谈一会儿。“他们有没有提到,除了受害者还看到了什么人?”汉萨克问道,“比如说,就像我们的密室住客?”

穿制服的摇摇头。“他们说,没有看到别的人。”“你相信他们的话吗?”“他们说的好像是真话,但我不能发誓说我信。”

汉萨克转向帕迪拉。“他们会不会偶然见到过这家伙呢?我们得了解清楚。不管怎样,想尽办法找到他。找了他出来,如果我们幸运的话,就找出凶手了。”“即便他没开枪……”帕迪拉补了一句。“那他也可能看见了是谁开的枪。”汉莎克替他把话说完了。第七章

凯特琳坚持自己开车。她知道,她回家以后乔什就没合过眼,而她好歹算是断断续续睡了几个小时。当然,睡得不好。翻来覆去,汗流浃背中,她又做起了那个噩梦,遇到了妖怪。但不管怎样,她睡了一会儿,乔什则根本没睡觉。除此之外,她希望再走一回昨晚开车经过的路——尽管是白日行车,反向而驶——也许此举可当作精神方面的哈姆利克急救法,能让她唤起些许宝贵的记忆。

凯特琳此行想要单独开一辆车,这对她来说意义重大。她想开那辆云雀——真希望是跟凯瑟琳·索瑟德借的——乔什开他的斯巴鲁紧随其后。这样,不管他们将在史密斯菲尔德,嗯,在那儿做什么,完事后能再开着他的车回家。但乔什坚持要和她一起开云雀,说他们返回新汉普郡时可以租车。凯特琳不愿让步,争着说从家里开两辆车出发上路更方便,但后来她意识到,在神秘地离去七个月,乔什刚迎回她不久,她离开他的视线稍长一会儿都可能令他神经紧张。

于是,凯特琳开车,乔什在旁保驾护航,在他的平板电脑上使用GPS导航系统,引着他们开往凯瑟琳·索瑟德的所在。离家之前,她想打几个电话出去,给那几个她觉得她有所亏欠,该报个信说她还活着——至少命还在——的人。可她马上不带丝毫伤感地意识到,除了乔什没有这样的人了。她的至爱双亲几年前就已经去世。在她五岁的时候,是他们将她这个孤女带回家中,收养了她。凯特琳没有兄弟,也没有姐妹。她父亲是独生子,多年以前,凯特琳从她母亲在圣安东尼奥的妹妹索菲娅姑姑那里收到过信,后来便再无音讯了,尽管凯特琳每年都给她寄上圣诞卡和生日卡。至于她的朋友,似乎已经没有朋友可言。在消失之前她有些朋友,当中有些挺要好的,她想。但自打她失了踪,他们拒绝帮助乔什的那一刻起,他们就不再是她的朋友了。所以,她一个电话也不需要打。

凯特琳和乔什上了路。一路开行,她得尽力了解对她来说陌生新奇的事物。乔什要告诉她七个月来的新情况,他的所作所为,但对她来说,时间却好像紧密无隙,她没有这七个月间做过什么事的任何记忆。她最不想记起的显然是她消失前一天发生的事情。然后,就只记得在仓库停车场的那一幕了。所以此时和乔什谈话,听着他把种种事情倾倒进她的脑中也难言轻快。凯特琳起初想自在些,便问起她“离开”这段时间影院里上映过什么电影,现在哪些名人在约会交往。又问起总统是否卷进了什么引人关注的丑闻,世界各地的独裁者中,是否有人入侵了邻国。于是,乔什便给她补上了些无关紧要的要闻时事。

在他们越过州界进入马萨诸塞后不久,凯特琳终于开口了。她问乔什,她走后他还好吗?怎样过活的?他沉默了一会儿。凯特琳将她的目光从马路上收回,偷看了他一眼。他的眼睛紧闭着,看起来好像正累积着气力,准备回答她的问话。末了,他看着她,说:“本来,一切都很好。我们在一起,过快乐的日子。但突然,你就……离开了。一眨眼的工夫,一切都改变了。我当时不知道,但很快……”

他顿了一下,深深地吸了口气。“起先,当然啦,”他说,“我觉得事情的起因,是我们那晚的争吵。你需要一些个人空间。但几个小时后我打你的手机,你没有接。”

直到这时凯特琳才记起她已经不再有手机。她突然觉得没手机就像没穿上裤子赤条条一身就离开家。她拿定主意,一有机会就去买只新手机。“那天早上我给你打了三个电话,”乔什接着说,“我想你一定是待在朋友家里。我先打了露西的电话,然后打了迈克尔的。”“你把他们弄醒了?”“是啊。你不在。你也不在宝芬妮和卡尔家。”他顿了一下,又说,“我甚至给瑞克打了。”“瑞克?”她又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了。“你觉得我会待在我前男友的家里?”

他不好意思地耸耸肩。“我不知道你有多抓狂……不管怎么说,我们吵过架的。”

哇!她透过挡风玻璃,望着高速公路在他们面前延伸。“打个赌,我不在瑞克家,你可松了一口气。”她补了一句,想让心情多少放轻松些。“亲爱的,我只是想知道你在哪儿。只要你是安全的,我不在乎你在他家。”

她为让他所经历的事情,感到一阵愧疚的心痛。即使她并没有故意为之……或者正相反,是为她的故意为之,她甚至还能记起她这样做了。“时间到了早上6点,我真担心了。我打电话给警察。他们接了电话,但就像电视上的那样,他们对只失踪了8个小时的人是不上心的,特别是当我承认你是与我吵了一架后才离家的。他们说,你可能会在稍稍冷静下来后回家。我说离家出走不是你的做派,你此前从来没有过类似的行为。他们对此并不在意。他们告诉我,如果你在晚餐时间前回来,就给他们回个电话。老天,晚餐时间!再熬个12小时。”

他沉默了片刻。她让他沉浸在自己的情绪和回忆之中,她只是专心开车。末了,他又开口说道:“到了第二天,大家都在找你,大家都看着我。人们只在最初几个小时——短短几个小时中——对我投来同情的眼光。但是,我猜,你离开的时间越长,我身上无罪的印记看起来就越淡薄。警察开始问我些问题,谁要是看过警匪片,甚至只看过几个小时,都知道那意味着我已经变成了嫌犯。他们问我们的关系怎么样,你是不是可能见过了什么人,是不是弄得我为此冒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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