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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05 10:0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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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杜欣欣

出版社: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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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一去万水千山:十年环球行记

此一去万水千山:十年环球行记试读:

代序

我和欣欣未曾见过面,她住在美国落基山麓,我住在新西兰奥克兰城郊,在早先讯息不通的年代,我俩或很难相识。但处于现代,一位纽约朋友通过伊妹介绍我们结识,因情趣相投,欣欣夫妇成为我的好友,而且有些关键事,他俩还帮了我大忙。

如去年我一本书稿结集准备出版,想请位道德文章都令人服膺的人写篇序言。老前辈们不是已仙逝,就是身体不好了。正着急间,欣欣的丈夫忠超为我提示请周有光先生,我却没有想到他。去年老先生104岁了,还笔耕不止,常有新著问世,当不会为难他。我认识周有光先生已经半个世纪了,于是我尽快致信并寄去我的文稿,不久如愿以偿。经欣欣推荐,书还未出,这篇序言就先发表在《万象》杂志上,国内的朋友们读到后,均称道不已。上述我的这本书,有了佳序,我又想要好的书名题签,但我熟悉的浙江老一辈书法家、文学家,诸如沙孟海、夏承焘、吴藕汀一代人物都已作古。虽然在我尚未有文集时,沙孟海先生已预先题写过《周素子文集》书签,可现在于此书却派不上用场。我也想到北京的周汝昌先生,我们通过多年的信,因为他的渊博,且写得好字,对他很佩服。于是写过信给他,请他题签。他女儿回信说,先生如今双目几乎全部失明,且双手颤抖,写不成字了。又是忠超提醒我,何不请张充和?充和是周有光夫人允和的四妹,书法家、文学家、昆曲表演艺术家,且与我们的交情也在半个世纪以上。她的书法似玉版十三行,向为书法界所推崇,有她的题签,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了。但四姐已是97岁,她还能为我题写吗?乃立刻致信周先生,请他见示与四姐通讯方法,很快有了回音,而且先为我打了招呼,我按地址给四姐写了信,请求题签。不久四姐请一位年轻人代劳,通过电脑传给我们。但她无法上邮局将原件寄给我。非常凑巧的是,一位美国读者索要我先前出的一本书,核对他的地址,正和四姐同住一区。我即为他寄书,顺请他到四姐那里代取题签,付邮寄我,我很快就得到了。如今我这本新书,尚待印行,但有了周有光的序,张充和的题签,我觉得很珍贵,我似拥有了宝山,但我得感谢他们,因为他们的智慧,我才会有此。

我不会使用电脑,和欣欣、忠超交流,只能打电话,与忠超谈得多,与欣欣仅通过一两次,只有一次稍长些。忠超低沉的男低音,常常听不清楚,猜个大概。欣欣声音悦耳,能一字不漏听清楚,又是标准的京腔。去年她回国探亲,从沿海走到内地,我让她谈谈感受,她说太热闹了,到处都在建设,到处热火朝天,机器轰鸣,人们也是匆忙躁动,熙熙攘攘,为利而往。她说她已不适合那种环境了,她只能过单纯的生活。这一点我也有同感,我抬头望新西兰上空的蓝天白云,乡思逐渐冲淡。

欣欣夫妇甚关心我的写作,他俩通过我的作品理解我,同情我,感情真实细腻。但是欣欣夫妇说,我所写的内容仅是我生活极少的部分,他俩希望我勤写,并希望我为我的哥哥、画家周昌谷作传,让我千万别浪费时间了。

去年,欣欣邮寄她的《恒河:从今世流向来生》一书给我。通过这本书,我较深层地了解印度。书中附来欣欣的头像,非常美,很清纯,正是我想象中的她。结合电话中她的声音,书中她文学的修养,我综合出一个风度儒雅、举止从容、温和高贵的女士形象。

欣欣要出版她的游记了。我也好游,于国内退休前,在一家旅游杂志社任过编辑、记者,然连五岳也未全到,没有到过恒山、衡山。大江南北,尚未入川,也未入新疆、西藏。在国外,除邻居大洋洲外,则到过欧洲。但欣欣属壮游,她到了全世界三十多个国家,除南、北极和大洋洲外,游历殆遍,如今写下数十万字的游记。她的游记固非普通泛泛之记录,从历史、地理,以至宗教、风俗、文学、绘画、音乐、舞蹈、雕刻、诗歌等人文,一无遗漏。她将希腊神话、世界名著、茶园风流并名人轶事都结合当地风景,使人们见了还能洞察历史,真是丰富。欣欣文字优美,风格大器,学识渊博,使她的作品非常耐读,这是我读过的最好的游记。她的游记,不但可作文学作品读,还可作历史读、地理读。欣欣写印度,印度是佛的诞生地和佛的行踪所在,也是玄奘法师的足迹所经。玄奘的《大唐西域记》,也是他的游记,是他取经行脚经历138国的记录,是由玄奘口述,辨机撰写的。今日印度历史上失传的事迹,许多均可从这部《西域记》里找到记载。欣欣的对恒河支脉的穷源探求,是否也具有《西域记》的意义!欣欣不止于印度,更于周游世界的著述,是“西域”的扩大。明季徐宏祖写游记,跋涉山河,详求地貌之实录,与玄奘法师“取经”并成《西域记》,同样都是从“足下”跋涉,得自坚毅不拔的探索精神。欣欣的游记亦是如此。只是从前,交通不便“行李萧条”,有时只凭借简单畜力和舟楫,主要靠麻鞋草履,今日虽有舟车银翼之便,但是行路的精神仍是一致的。《西域记》和《徐霞客游记》日久已成为“经典”。欣欣的游记,则非属一般的观光记叙,是多层次的历史文明之光,引人入胜,足可启迪人的智慧。加以她的文笔大器,对我而言,身居海外乡僻,能作“卧游”,已很快乐。

2010年元旦 新西兰奥克兰Chapter 1非洲 | Africa

帝王谷·皇后谷·来日之书

底比斯·卢克索

亚历山大图书馆九百年帝王谷·皇后谷·来日之书

这个星球上曾经存在过许多种文明,她们犹如河流,一些蜿蜒延续,一些消失得不见踪影。如今人类卫星从天上看到了一些古河道,我们才知道那些河流并非仅存于传说之中。1

凌晨4时,我们就动身了。寒风见缝就刺,车内温度几近冰点。我了解沙漠的脾性,它的温度虽大起大落,却并非喜怒无常。然而,同车人对此毫无准备,于是抱怨声四起。最终所有的不满都指向导游:“为何必须凌晨出发?”

导游苏海说:“早起是因为所有的旅行车要集结一处,再由警车带头断尾。只要出了开罗,就必得如此。”可是据我观察,却并非如此,只有从开罗“南上”才需警车开道。之所以说“南上”,那是因为就尼罗河的流向而言,埃及南部被称为上埃及,北部为下埃及,与我们常说的“北上南下”正好相反。

这条路是从虎加达(Hurghada)开往南部的卢克索。虎加达位于埃及中部,濒临红海。据我所知,对于西方游客,埃及南部、中部比北部危险,而且最好不要在中部亚西乌特(Asyut)一带留宿。

亚西乌特一带的问题由来已久。自上世纪70年代末期,亚西乌特大学就是伊斯兰原教旨主义的温床。那一带的宗教极端分子希望阿拉伯埃及共和国成为伊斯兰宗教国,并一直为此而努力。然而,亚西乌特也是基督教的圣地。基督教徒一直相信,为了逃避希律王追杀两岁以下男孩的命令,耶稣的父母带着小耶稣从伯利恒逃到埃及,就躲在亚西乌特附近的山洞中,许多冠以“岩间圣母”的著名油画表现的就是此事。对于伊斯兰原教旨主义的说法,苏海不置可否,他的说法是,那里的科普特基督教徒(Coptic Christian)经常给美英打小报告,制造摩擦。看来所谓的“事实”和人们相信或愿意相信的“事实”似乎相距甚远。

从虎加达向埃及南方旅行时,游客集中地

自上世纪90年代初,埃及中、南部地区就有攻击游客的事件。1997年,在卢克索附近的哈姬苏神殿(Hatshepsut)发生了屠杀游客的事件,死者超过300人。警车开道便始于那次血案之后。后来,我们来到哈姬苏神殿,苏海开玩笑地将绕口的“Hatshepsut”说成“Hot Chicken Soup(热鸡汤)”,当众却只字不提这里就是出事地点。我完全理解苏海的顾虑,1997年的惨案重创了埃及旅游业,而旅游又是埃及四大经济支柱之一。在此,和其他许多事情一样,我又听到不同的版本——那次血案的背后黑手是美国中央情报局。回美之后,我和一些美国最自由派、最反战的,甚至娶中东回教女人为妻的朋友谈及此事,他们众口一词:“那纯属子虚乌有!”

当我们驶入集合地点,太阳升起了。一辆又一辆的大型旅行车整齐地停在车场上。车场一侧搭着木头棚子,先到的旅客正围着桌子喝咖啡吃早餐。牵骆驼的小贩在四周游走,寻找着机会。站在这里,我才发现车队是如此庞大。不一会儿,打头的警车启动了,大旅行车跟在后面,慢慢地爬上沙漠之路。2

从开罗出来不过两天,我们已经从古埃及的老王国时期(约公元前2700年—公元前2200年)走到新王国时期,其间跨越千年。在这千年里,古埃及的首都从孟菲斯(Memphis)迁到底比斯(Thebes),也就是如今的卢克索(Luxor)。然而1000年来,相对于生命此界的尼罗河东岸,西岸依然是死亡的彼岸。新老王国时代的皇家墓地都建在西岸,距离当时首都不远。不过,新王国的法老们不再建设招摇的金字塔,而将墓地藏于山谷之中,今人称那片谷地为帝王谷和皇后谷。

顾名思义,帝王谷和皇后谷分葬着法老和他们的妻子。虽为生前配偶,死后却并不合葬,他们的墓地相隔数公里。从外观上,相对于宏伟屹立的金字塔,依山凿洞的墓地确实乏善可陈。然而,当我走入皇后谷中娜菲塔丽(Nefertari)的墓地,就审美而言,我觉得盗墓并未让访客损失什么,木乃伊实在不好看,黄金物品会令视觉疲劳,而皇后的墓道和墓顶的壁画却美不胜收。

娜菲塔丽是拉美西斯二世(Ramesses Ⅱ)的大皇后,古埃及语的“娜菲”是美丽之意。在古埃及王后中,有两位的名字以“娜菲”打头,分别是娜菲提提(Nefertiti)和娜菲塔丽,有时人们会将她们搞混。娜菲提提比娜菲塔丽要早近百年,她是新王国十八朝法老阿肯纳顿(Akhenaten)的皇后,丈夫死后,又成为女法老。娜菲提提的墓地从未完工,她的木乃伊至今下落不明,但在埃及中部与其同时代的知名雕刻家图特摩斯(Thutmose)工作坊的遗址里,人们找到了她的半身胸像。这座雕像头戴后冠,面目修长,因年代久远,左眼一片云翳。该胸像是埃及考古最伟大的发现之一,现存于德国的埃及博物馆。

虽然娜菲塔丽的身世依然众说纷纭,但她的美丽却举世公认——“比天上的美女还美”。据说,这位美女曾在孟菲斯的神殿中操琴,在底比斯绘制最漂亮的花布。娜菲塔丽身后的壁画也是谷地中最美丽的。壁画上的王后身着白袍,宽肩窄臀,侧身而立,巾袍飘散,犹如翅膀,眼神明亮无邪,宛若雏鸟。

走入戈壁中的帝王谷,周遭全是山坡。虽已过冬至,山坡仍被太阳晒得脱皮起皱,真是一片不毛之地,然而这里却是世界上最富有的考古遗址之一。

在帝王谷,已经发现的墓葬超过60处,其中包括新王国最伟大的法老:人称埃及拿破仑的图斯摩西斯三世(Tuthmosis Ⅲ)、塞提一世(Sety Ⅰ)和他的儿子拉美西斯二世。近十年来,由于法国作家克里斯蒂安·贾克的畅销小说,拉美西斯二世几乎与埃及艳后齐名,不过埃及人一再声明克利奥佩特拉(Cleopatra)是希腊人,而非埃及血统。

帝王谷门农像

哈姬苏神殿

哈姬苏神殿的壁画

在西方,相对于两河流域和古印度文明,埃及更广为人知。看看美国的童书,自然方面大概首推恐龙,异国情调则非埃及莫属。我想,导致埃及如此之通俗的原因,好莱坞固然功不可没,但追溯起来,则不能不提到法国人商博良(Champollion)。如果没有这位天才的埃及学家于1821年解读了罗塞塔石碑(Rosetta Stone),后人根本不知道埃及具有近7000年的历史,更不可能从腰牌(Cartouche)上解读出拉美西斯二世和埃及艳后的名字。

这个星球上曾经存在过许多种文明,她们犹如河流,有的蜿蜒延续,有的消失得不见踪影。如今,人类卫星从天上看到了一些古河道,我们才知道那些河流并非仅存于传说之中。学者解读了古埃及象形文字和古巴比伦楔形文字,大众才知道这个星球上曾经有过如此辉煌的文明。然而,我们至今依然无法获知玛雅文化是如何消亡,而复活岛上的文明又曾是多么灿烂夺目。

谷地的居民大多为古尔纳人(Gurna),其祖先原为游牧民族贝都因人(Bedouin),后来他们从平原迁至山边,开始在坟墓中寻宝。泥砖房依山脚而建,色彩十分鲜艳,上埃及人很怕下雨,因为这种房子根本经不住雨水。好在此地一年也下不了一两场雨,据说,最后一次落雨还是在6年以前。无雨,离尼罗河又远,用水自然困难。尽管政府早有搬迁计划,可当地人却并不领情,他们做着古墓发财梦。据说守在这里,或多或少都能从墓葬中找出些东西,卖给外国人,发笔横财。当然,也没准儿就找出另一座图帝(Tutankhamun简称图帝)之墓,再取出几个黄金面具。

即便没有招摇的金字塔,在法老时代完结之前,人们就已经开始了盗墓行动。两千多年以来,这里的墓穴被一盗再盗。也是因为盗墓,有价值的文物在市场上一经露面便引起了埃及当局的注意,西方的考古学家和寻宝人也蜂拥而至。可惜当他们来到这里时,陪葬品几乎已被席卷一空。然而,吉人自有天相,最终幸运带着它的魔咒光顾了两个英国人。3

霍华德·卡特(Haward Carter)17岁来到埃及,做了一个绘图员。在复制壁画的同时,跟随皮特里(Sir W.M.Flinders Petrie)学习考古知识。在群星灿烂的埃及学家中,这位皮特里也算大名鼎鼎,他并非是首位埃及考古的发掘者,却最懂得保护古迹,埃及考古发掘的文明化、制度化自他而始。然而,卡特的老师并不看好自己的学生。

卡特深信帝王谷至少还有一座未被发现的法老墓地。在他的说服下,英国贵族卡那封爵士(Lord Carnarvon)开始资助并参与发掘工作。从1917年起,卡特的考古队耐心地工作着,可是挖掘了将近5年,几乎翻遍了整个谷地,却未见斩获。伤心的爵士宣布不再给予更多的资助。当时,整个谷地只有在拉美西斯六世墓地附近的一块三角地未被翻找过。卡特回到英国,请求爵士容许他对此进行最后的挖掘。

当卡特回到埃及,他的仆人阿布和发掘队领班里斯到火车站迎接。他们对卡特怪笑着,里斯突然掀起手中的毯子,一只黄灿灿的金丝雀在鸟笼中蹦跳。里斯喊道:“金丝雀是个好兆头,它能带领我们发现坟墓。”

发掘队来到拉美西斯六世的墓地附近,在古代建墓工人的茅屋遗址上开始挖掘。几天之后的一个清晨,卡特骑驴来到发掘地,他感到异乎寻常的寂静。他的心一沉:“莫不是出了事故?”

正当他翻下驴背时,“卡特先生!”里斯一边跑一边喊,指着身后的一个孩子,那孩子羞涩地低着头,“他发现一段台阶……”为了找块平地放水壶,这个送水的孩子踢开土块碎石,他的脚碰到一块硬而尖的东西。于是人们发现了那段台阶,顺着台阶,找到了入口。

然而,当卡特精疲力竭地回到住所,仆人告诉他蟒蛇吞食了他的金丝雀。仆人拉住卡特的衣袖:“大人,法老的毒蛇咬死了那只鸟,因为它带领我们找到了法老的墓,求你不要再打扰法老了!”

1922年11月25日,卡特和卡那封爵士站在还未启封的第二道墓门之前。卡那封搬开几块石头,向里面望去。卡特问道:“你看见什么了?”卡那封回答:“是的,我看到一些奇妙的东西。”随后,他将位置让给卡特。“刚开始,我什么都看不见,蜡烛的火苗摇动着,似乎有股热气从里面出来。当我的眼睛适应了黑暗,它们逐渐显现出来。雕像装饰,奇特的造物,到处都是闪闪发光的黄金。那瞬间的几秒成为永恒的一刻,伴我终身……”

墓穴里埋葬着年轻的法老图特安哈门(Tutankhamun),他9岁继位,在位仅9年。埃及法老的墓地规模与其权力和在位时间成正比。也许是他太短命又不太出名,后来的拉美西斯六世竟将自己的墓建于其上。于是,图帝之墓因祸得福,逃脱了洗劫。

古埃及的法老集皇权神权于一体,他们自以为是神或神之子。太阳神之子图帝的木乃伊睡在镶金的水晶棺材里,并戴上重达11公斤的黄金面具。据说,面具能够让灵魂更容易辨认肉身,难道神的灵魂真的如此愚笨吗?

图特安哈门为其身后准备了大量的用品——家具、护身符、手指甲套、脚趾甲套、祭神用品、纸笔、珠宝首饰,真正是一应俱全。陪葬中还有300多个小人雕像(Shawabti)。法老身后的365天,每日一人伺候,每10个佣人配备1人管理。在几千件陪葬品中,那把黄金扶手椅最引人注意。扶手的顶端雕刻着狮头。椅子背上刻有一幅图画,这图画后来被印在埃及的钱币上。画中的法老坐在王座上,皇后面向他而立,一手触摸其肩膀。一轮金日直射在皇家夫妇的鼻尖上,象征着太阳给予其生命力。椅子背面的腰牌上铭刻着图帝的原名“Tutankhaten”。因为图帝之父阿肯纳顿离经叛道地独尊阿吞神(Aten),造成了国家的混乱,所以后来图特安哈门将名字改为Tutankhamun,以示与其父的信仰彻底决裂。

从1922年底发现图特安哈门之墓起,此后整整10年,卡特都在遗址里对3000多件文物进行登记、分类和移交。如今,这些“奇妙的东西”长期住在开罗国家博物馆二层的图帝专馆里,并不时在这个星球上旅行。最近的一次美国旅行令许多希望“一睹为快”者非常失望,因为展览票太有限。

然而,似乎法老的咒语再次应验。还未等墓地完全被发掘出来,卡那封爵士就于次年患肺炎去世。其后7年,与发掘图帝墓地相关的人员中,先后有11人去世。其中包括卡那封爵士的亲戚和卡特的私人秘书。4

谷地里一片安详,完全没有金字塔附近的熙攘。虽说这里的古墓多达60余座,但对大众开放的却十分有限。根据维修情况,年年开放的又有不同。一张门票可以任意选择三座开放的墓地,却并不包括编号为62的图特安哈门之墓。因为它的名气,人们多愿意另外购票。其实,那座墓地既小又不好看,大部分墙壁上都是空空洞洞的,远不如发现它的故事激动人心。拉美西斯二世之墓大部分已经坍塌,塞提一世墓中的壁画最为精美,可惜它不对公众开放。我选择了6号、9号和14号墓,那里分别葬着拉美西斯九世(Ramesses IX)、拉美西斯六世(Ramesses VI)和塞特纳克特(Sethnakht)。

古埃及人相信一个人生来就有两个灵魂,分别叫做“ba”和“ka”。人生在世,“ka”思索或做梦,呵护或忠告。一旦去世,“ba”就复活,脱离肉身,打着灯笼在墓地附近飞行,据说天上的星星多为亡者之灵。人虽故去,“ka”却未亡,它在墓地里吃喝,然后飞到阴间,为死者铺平道路。等“ka”飞回墓地,它将带上“ba”一起走向阴间。入门阴间之前,还得接受阴司之神奥西里斯(Osiris)的审判。通过审判,才能开始过阴间的日子。这阴间的世界完全是阳世的翻版。那里也有一条河,一条和尼罗河一模一样的河,当然它并不叫尼罗河。

看起来,就灵肉而言,印度人更有智慧,也用不着这么费事儿。相信轮回转世的印度人一旦故去,就将肉身烧成灰烬洒入圣河之中。他们把死亡看得很淡,正如克利须那对阿朱那所说,“死亡不过是灵魂换了一件衣服”(摘自印度史诗《摩诃婆罗多》),至于投成何胎,转为何世,能否避免轮回之苦,则看你前生或前几世的表现。

一条长长的墓道,这就是“ka”要铺平的通往阴间的道路。然而,坟墓中的壁画却活泼明亮,犹如人间天地。在翠蓝色缀满星星的背景下,苍穹女神努特(Nut)弓着身子,十个太阳正围绕着她的身体运行,她的嘴里含着一个太阳,另一个太阳正从她的产道涌出。太阳诞生之时,清晨来临。女神的私处画出稀疏的黑色。地神盖伯(Geb)躺在底下,他的“蛋蛋”和“小弟弟”摆放整齐,呈现在同一平面上。画法天真,犹如孩童。

花卉、树木、酒坛和香水瓶,据说那些无法陪葬的对象都画在墙上了,如有需要,它们就会飞下来,供死者享用。仔细看过去,几乎每幅画中必有浅浮雕。浑圆的腿部或明亮的眼睛就在这凹凸之间显现出来。一只长着鹰钩鼻子的猫头鹰盯着你,几分天真,几分警觉,还有几分精灵。这只鸟的身旁绘满了人物,人头人身或兽头人身。虽然他们经常采用换头术,可眼神中却少了几分警觉,多了几分天真,这是真实世界的图画吗?

从壁画上看,阴间的生活相当不错,可是你得先设法到达那里。为了到达那里,你就得遵从一本《来日之书》(The Book of the Coming Forth by Day)。按照埃及学家的解释,墓道两旁的壁画就是《来日之书》的图解本。这是一本用户手册,指导着死者闯过一道又一道难关,进入另一个世界。依我看,它也许是世界上最不需要更新的用户手册。

我沿着墓道,翻阅着这本手册。最引人注目的一章是“最后的审判”。在阴间的审判厅里,奥西里斯神和他的42个助手讯问死者生平,再由长着朱鹭头的月神、计算与学问之神(Thoth)将供词记录在纸莎草纸上。最后,真理女神玛特(Maat)还得称一称死者的良心。她的那杆秤也兼作测谎器。怎么称呢?玛特将自己的彩羽放在良心秤的一端,再将死者的心放在另一端。心轻者,善也,可入阴间。心重者,恶也,厉鬼吞食。轻重一样又如何?那就更糟糕,因为你的心已经死了。

比起印度阿旃陀(Ajanta)的壁画,这里的壁画又早了1000多年。这两个古国的壁画都非常典雅,典雅之中,却有很大不同。在用色方面,虽然它们都取自矿石或植物,不知是保护得力还是气候的原因,我以为埃及更胜一筹。埃及红,埃及黄,埃及蓝,千年之后,依然活泼艳丽,绝不俗气。埃及的象形文字(Hieroglyphics)具有装饰性,根据鸟兽面孔的朝向,既可从左读,也可反之,字画融为一体。

也许出于宗教的原因,阿旃陀壁画中的人物多取正面或大半侧面,面部丰润,嘴唇丰厚,形体饱满,姿态多为三曲式,表情淡定出世,微笑似有似无。埃及壁画中的人物绝大多数是侧面像,浓眉大眼,俏皮的下巴。他们都略微亢着肩膀,形体苗条,有些人似乎苗条得不合比例。无论动物还是人,他们的眼神和表情都非常相像,有着未曾入世的天真和稚气。

走出帝王谷的时候,我望见一座方正带半圆顶的黄色泥砖房,比当地人的房屋略大一些,也略微讲究一些,半圆屋顶是沙漠中常见的,用于通风散热。苏海说那就是当年霍华德·卡特的住房。卡特离开此地之后,移居卢克索,最后回到英国,于1939年在那里辞世。

我不知道,当这位考古学家走向另一世界的时候,可曾遵从《来日之书》?

记于2005年12月22日底比斯·卢克索

尼罗河的夜很深很黑。对岸的荒山野岭里,法老和他们的妻子依然沉睡在千年的梦中。

清晨,尼罗河起了雾。我离开客轮,走上卢克索(Luxor)码头。守码头的民兵包着披肩。印度男人也裹披肩,不过埃及的披肩织得特别紧密,花纹具有阿拉伯风格,除了御寒,还可当作跪拜时用的地毯。我对民兵说“撒拉买里孔木”(阿拉伯语问候语“祝你平安”之意),他们回答“买里孔木撒拉”。

我,其他的船客,当然还有导游苏海,向卡纳克(Karnak)神殿走去。我一边走,一边想埃及古语的“早上好”该怎样发音?天才的语言学家商博良(Champollion)解读了埃及古语的拼写。根据写法,学者们推断着、争论着它们的发音。古埃及语早已湮灭于时光之中,犹如这座古名为底比斯(Thebes)的城市。

底比斯曾两度为埃及首都。在最辉煌的新王国时期(大约公元前1550年至公元前1070年),法老的皇宫神殿和行政中心,平民的住宅和集市,熙熙攘攘地自尼罗河两岸一直没入沙漠荒山。也是那段时间,一个纸莎草编筐在尼罗河中漂着,筐子漂到河岔,漂到一个正在洗澡的女人身旁。筐里装着一个男婴,而那女人是法老的女儿。于是,他被法老的女儿收养,躲过了法老杀死所有犹太人的头胎男婴的命令。后来这个男婴长大了,成为带领犹太人跨红海出埃及的摩西,底比斯的名字也就出现在《圣经·旧约》之中。

孟菲斯的金字塔

新王国之后,底比斯逐渐衰落。公元前20年,一个希腊人来到这里,眼见黄沙一片,村庄零落。那是亚述人造的孽,他们在公元前600年洗劫此地,这件事在《圣经》中也有记载。在此之前,甚至在亚历山大大帝的军队到达埃及之前,希腊的盲诗人荷马也许曾跨海来过此地。那时,确实有一条商路从底比斯通到希腊。荷马曾称这里为“百门之城”,卡纳克神殿的若干塔门大概也在“百门”之中。

眼前的土路排列着羊头狮身卧像。小路的一头通向卡纳克神殿的第一座塔门,另一头原是一片湖,湖上的运河可达尼罗河。如今运河和湖泊已成黄沙,而塔门也是灰头土脸。看上去,这座古埃及最伟大的神殿更像一座废弃的监狱。

走过第一座塔门,只见廊柱环绕着开阔的庭院,前面又是一座塔门。那座塔门之内,似乎有许多建筑,建筑之间一条窄道,窄道尽头,方尖碑隐约可见。

第一座塔门之后,立着一个广告牌,里面嵌着一张平面图,那是乘热气球于1798年从空中拍摄的俯视照片。照片下的标识密密麻麻,往昔的辉煌躲藏在一片颓丧之后。

想一想,自埃及简朴的中王国时期(大约公元前2055年—公元前1795年)一直到鼎盛的新王国时期(大约公元前1550年—公元前1069年),在一代又一代法老的手中,卡纳克不断地修建、扩建了将近1500年。据说,那时的神殿工作人员多达8万—10万人。在《百万年神殿》中,法国作家克里斯蒂安·贾克(Christian Jacq)也描述了摩西如何在神殿的建筑工地上督工。不过那只是文学家的虚构。据《圣经》记载,摩西大约出生在公元前1400年,而塞提一世(Sety I)和其子拉美西斯二世(Ramesses II)执政之时却是公元前1294年至公元前1213年。

这幅俯视照片,不但拍摄了卡纳克神殿的全景,而且还有南面的卢克索神殿。从照片上看,卡纳克神殿和卢克索之间有一条斯芬克司路相通。在卢克索神殿时,我也看到了那条路。它大约2公里长,沿途曾经排列着羊头狮身像。自远古以来,尼罗河的涨水季(大概每年7月—10月)就是埃及人的节庆之时。节庆中,人们祭拜一个集鳄鱼、河马、狮子、人身为一体的女神欧佩特(Opet)。到了新王国时期,这一庆典更为隆重热闹,为时长达27天。每逢欧佩特节,这条斯芬克司大道十分热闹。卡纳克神殿的祭司抬着造物之神阿蒙(Amon)的圣舟,阿蒙之妻战神牡特(Mut)以及儿子月神孔苏(Khonsu)紧随其后,人们跟着底比斯的三位主神,载歌载舞,直到卢克索神殿。

卡纳克神殿第一座塔门的背面依然半掩在黄土中,我猜测那土堆也是废墟。可是苏海告诉我,这座盛世末代的塔门从未完工。古埃及的建筑以宏伟取胜,金字塔、方尖碑、巨柱、神殿和法老的雕像无不高大挺立。对区区百姓而言,高大意味着巨大的震慑力。聪明的古埃及人用沙土堆起平面或斜面的台子,再以平衡器吊装巨石,台子一级一级地上升,廊柱或塔门一层层加高。完成之后,再将沙土平台清理干净,而未移走的土堆说明建筑还未完成。

一座又一座的塔门,卡纳克神殿共有十座塔门。古埃及人似乎很喜欢建造塔门,塔门在此世保护着他们的圣所,在前往来生的路上,死者的灵魂也要经过一道又一道的塔门。精灵鬼怪守候在每道塔门旁,灵魂必须知道每道门的密码或咒语,才能顺利通过。这一切在古代的《来日之书》中都有详细记述,而《来日之书》的图解本则刻画在法老的墓道中。

卡纳克神殿主供奉的是阿蒙神和他的妻儿,但那些自认为是神的法老都留下了自己的痕迹。在第一座和第二座塔门之间,法老拉美西斯二世双手交叉站立着,几乎和身后的椰枣树一样高大。他头戴代表上下埃及的双皇冠,可惜粉色的花岗岩无法展示皇冠的红白两色。法老的脸大部分已经破碎,腰牌上的名字也遭后世法老篡改。法老的妻子站他的脚面上,姿态相同,大小却不及法老的三分之一。在卢克索神殿,法老妻子的雕像也不过法老的一半大小,而且还躲在他的身后。古埃及的雕像和印度有些类似,女神和帝王之妻的雕像最多只有其配偶的一半大。

卡纳克神殿遗址内的拉美西斯二世雕像,前面站立的小人是他的女儿也是他的妻子

哈姬苏神殿的雕刻

岁月的风雨吹落了神殿的屋顶,如今只剩立柱。古埃及人原来并不知道如何用石头堆砌圆柱,所以就将多捆芦苇绑在一起,并在外表上覆泥。在卢克索神殿,为了纪念芦苇捆的时代,人们故意将石柱做成多柱面体。

我游荡在巨型圆柱之间。这个多柱大厅(Great Hypostyle Hall)是卡纳克神庙保存得最好的一部分,它在无数书画中出现过,它也令无数游客惊叹赞美。134根红褐色的圆柱,间隔大概2米,每根须6个成年人张开手臂才能合抱。中间的12根高达23米,旁边的圆柱17米,这4米之差靠岩窗找齐。岩窗上嵌着石窗棱,柱子的顶盘或是莲花或是纸莎草,莲花和纸莎草分别代表了上下埃及,花草闭合,日夜交替。这里看不到爱神柱,那种柱子在哈姬苏(Hatshepsut)神殿倒是常见,柱头雕着哈索尔(Hathor)的头像。

每根圆柱上都雕刻着精美的图画、古埃及文字,也有近代人的刻字。1851年、1857年、1887年……那些刻字大概有两人高,不知怎么刻上去的。问过苏海,我才知此地原来堆满了沙子,先到的法国考古者就站在沙堆上刻字。1887年的刻字是阿拉伯数字,这数字不是我们现在用的西方阿拉伯数字,而是印度阿拉伯数字,又称东方阿拉伯数字。刻字者除了刻出年份,还标识出尼罗河的水线。据说当时的埃及人完全不在乎这些古迹,他们在卢克索神庙的廊柱上凿洞拴牛,也把神庙的砖石搬回家盖牲口圈。当时管理神殿的都是法国人,其中的一位为了清洗卡纳克圆柱上的盐分,曾引尼罗河水到此,想不到河水竟泛滥高达两米。

靠着圆柱,我抬头仰望,柱盘、残余的石梁和破碎的岩窗切割着蓝天。在石梁底部避光处的刻画依然色彩艳丽。游客虽然很多,但是一进入这间大厅,就像躲入森林的鸟兽,不见踪影,只是树木绝没有如此粗大。石柱之侧,偶尔飘过一角衣裙。石柱之后,忽而冒出一顶白帽。我想如果大厅顶棚依旧,光线只能透过岩窗流动在石柱之间,每根石柱都似一个巨大的神灵,一定十分恐怖。不知道古埃及人为何将圆柱建得如此密集,或许,他们以为只有密集的圆柱才能支持石头屋顶?

几乎每走过一座塔门,每经过一座神殿的废墟,我都会看到法老的雕像,似乎法老必须亲临或永恒地占据这处圣所。图斯摩西斯三世(Tuthmosis III)不但给自己雕刻了座像,还将臣服的地区之王雕刻在墙壁上。图氏南征北战,曾有埃及拿破仑之称。那些称臣的国王大概有70多个,一排排地侧着身,腰牌上刻着地区名。苏海指着其中的一个腰牌问道:“这两根羽毛念什么?”有人答:“Y。”“这个狮子呢?”“L。”“这只小鸟呢?”“O。”“最后一个是G,那么连起来是YLOG,这是什么地方?”无人能答,他再度启发道:“那是我们朋友住的地方呀。”依然无声。“那是以色列的伊拉特港。”哈,我们都知道埃以之战,埃及人很不喜欢以色列人,原来这是打了引号的朋友。作为学者的苏海严肃认真,除了讲解并不多言,可他会在你不防备时,冒个幽默的泡儿。

在卡纳克的圣湖边,哈姬苏的方尖碑高达30米,尖细如针,刺向蓝天。除了阿斯旺还未竖起的那座粉红方尖碑,据说这是埃及本土内最高的石碑。作为女法老的哈姬苏也在自己的下巴上雕出假胡须,胡须代表权力和智慧。女法老的石碑由一整块花岗岩雕成,远看却似两种颜色。原来,图斯摩西斯三世嫉恨继母哈姬苏,一俟继位,他就试图用围墙遮挡这座方尖碑,可他终未如愿。于是,这位大帝就修建了另一座高达40米的红色方尖碑。现在,图帝三世的方尖碑屹立在罗马的圣乔凡尼(Piazza St.Giovanni)广场上。怨恨似乎总是和光荣同在。

日落之后,我们走过神殿。桔色的灯光流泻在廊柱之间,如梦似幻。巨型立柱犹如火炬,辉映着远方紫色的天空。在桔色和紫色之间,迟归的鸟儿和早起的蝙蝠一掠而过。地面的灯光向上照射,拉美西斯二世的雕像显得更加宏伟高大。这位法老自我崇拜之极,如果看到电灯能够造出如此神奇的效果,他一定会重赏电灯的发明者爱迪生。

离开卡纳克神殿,已是傍晚时分。曾经辉煌过500多年的底比斯,如今周围全是田野。因为每年到访的游客多达百万,这座城已是游客的维生系统。自从底比斯衰落,黄沙逐渐淹没了一切,即便是高大的卢克索神殿,它的绝大部分也都曾被掩埋,后人又将清真寺和民居建在神殿之上。拿破仑的人来到此地,问及地名,当地村民说Al-Uqsor,即宫殿之意,可是法国人误听成Luxor,底比斯也就从此易名。

神殿的岩窗和廊柱

埃及的女孩子

卢克索神殿塔门之前,原有两座方尖碑,如今只剩一座巍然独立。福楼拜曾站在巴黎的协和广场上,对着那座来自卢克索的方尖碑发出感叹:“多么厌烦呀,……它一定非常想念尼罗河。”文学家的想象果然丰富,在伦敦、巴黎和罗马的闹市广场上,那些来自埃及各地的方尖碑矗立于尘世,哪有尼罗河畔清静脱俗。

走过卢克索神殿,就是集市。杂货店前摆着大筐,筐中五颜六色,红辣椒、藏红花、茴香、八角、绿色或黑色的孜然、大捆的月桂、紫红色的木槿花,还有许多稀奇古怪叫不出名字的东西。再过一家内衣店,那里挂出的小东西直追“维多利亚的秘密”。回头正好看见几个当地的女人,她们依然包得严严实实,仅能露出脸蛋儿。在一间茶馆里,人们正在打牌吃水烟。我比手画脚地问能否拍照。吹水烟的老人点头同意。拍照之后,他请我也抽上一口。呼噜噜……咕噜噜……啊欠,大家全笑了。我突然注意到店内外全是男人。

夜晚,尼罗河畔的大道清爽安逸。大道两旁的椰枣和桉树、埃及榕和柠檬树,高低参差。石板路上,载客的马车蹄音清脆。大道上似乎泛着水光,座椅围成四方形的小岛,岛上张着一顶竹草编成的伞。伞下坐着对对情侣。除了游客和情侣,这里依然是男人的天下。我看见两男相遇握手,不,那不仅仅是握手,而是相互把玩对方的手,把玩之后,再携手而去或牵手而坐。此情此景,我见到多次。如果在欧美,一定有人大惊小怪,为之侧目。

货亭打烊了,店主放心地把小商品留在门外。河畔和集市似乎千年未变,但是那些光着上身,仅围白金两色腰布的古埃及男人哪里去了?那些穿细吊带裙,裸露肩膀,戴各种饰物的古埃及女人又到哪里去了?如今的埃及女人从头到脚包裹密实,也许她们的手臂戴满金镯,也许她们的胸颈垂满金链,可这一切都深藏在灰黑色的长袍之中,犹如珍藏着青春和美丽。

卢克索城有许多人住在旅馆里,而许多作为旅馆的客轮浮动在尼罗河上。大多是五层客轮,一艘、两艘、三艘、四艘,每排四艘。一排、两排、三排……维多利亚号,金字塔号,埃及艳后(Cleopatra)号,商博良号……还有我们的客轮:海市蜃楼号。全都是好名字。

我们的客船鸣笛了,维多利亚号回应着。金字塔号鸣笛了,埃及艳后号回应着。据说这河上的客轮多达400艘以上,似乎今天全约齐了在此会面。我们的船碰巧停在最靠外的河面上。要走到自己的客轮,还得经过另外四艘客轮的大堂甲板。

尼罗河的夜很深很黑。对岸的荒山野岭里,法老和他们的妻子依然沉睡在千年的梦中。

那一夜,我睡得香甜。

记于2005年12月23日亚历山大图书馆九百年

稍有阅历的人都明白,几千年来野蛮独裁者阻止文明进程的手段鲜有改变。这个世界的文明积淀何其不易,文化复兴可谓是这个星球乃至宇宙的真正凤凰涅槃。1

列车颠簸着向西北而行,暗夜犹如魔法师一般,不动声色地将沙漠藏入袖中。晨雾模仿着它,但还是露出了破绽——那些最高大的椰枣树和棕榈犹如漂泊的岛屿。青色的蔗林托起青色的雾,昼夜在葡萄树下交替。太阳,还是刺眼的金黄。河水,还是柔和的菘蓝。苍白的沙漠却已遁入异域,尼罗河画出的绿洲也不再是被锁住的青蛇。在展宽的三角洲上,大河的支流以更快的速度向前冲去。阡陌交错,运河纵横,亚历山大城已近。

据说古王国时代,尼罗河分五条支流入海,三角洲亦被称为埃及最大的岛屿。最西边的那条支流名为坎诺比克(Canopic),它比现存的罗塞塔和达米埃塔这两条河宽得多。它的河口上有一座同名的城市,那是三角洲的一个港口,却非通商主道。后来那条河干枯了,“坎诺比克”的大众含义逐渐衍变为承装木乃伊的卡诺卜瓮。

埃及没有邻居,她的国界若非大海即是沙漠,然而早在公元前17世纪,三角洲就有外人来去。最初是闪族的西克索人(Hyksos)从三角洲东北进入并占领了下埃及。被法老击败后,他们留下了炼铜术、更有力的弓箭、弓背的牛和橄榄树。公元前661年,两河流域文明与尼罗河文明争斗又起,亚述人摧毁了上埃及的底比斯,当时那里作为世界的心脏已近千年。300多年之后,当尼罗河流域为波斯的紫色王袍覆盖时,法老的继承人溯河而上,躲入埃塞俄比亚的岩石瀑布和棕色裸体人之中。他们的运气太差,那里绝非中国南宋的临安。

新亚历山大图书馆对面的文明针

时近新年,亚历山大城依然温暖如春。柔润的海风中,驴子的蹄音均匀平稳,披穆斯林黑袍的女子匆匆而过。千百只鸽子飞出鸽巢,清真寺的早祈已过。我看看导游苏海,想象着他在列车上的早祈。几天前我们上溯尼罗河,我曾瞥见他跪在甲板上俯身祈祷,列车的行进可不如河船平稳。街市未开,清真寺却来人不拒,苏海要我们男女分开站队,从不同的门进入。一位女同胞对此提出抗议,苏海的说辞是男人跪在女人的前面,俯身而拜,其相不雅。“为什么男人一定要在前面?”苏海显然早有准备:“女人在前,其相更不雅。”在埃及苏丹时代,为了避免男人看见女人,清真寺的报时人尽可能挑选盲人,如今的男女有别已算很大进步了。在观看寺内外的同时,苏海顺便讲了如何做一个好伊斯兰教徒。

步出清真寺,街市正开。男人将成捆的甘蔗插放在蓝色大瓷缸内,拱门下吊着的柑橘和苹果好似花球。地中海沿岸楼宇林立,车行如梭,东湾在海洋中旋成完美的半圆。在托勒密时代的地图上,海湾并非如此完美。它的西边只有一道防波堤(Heptastadion),而与大堤连接的法罗岛(Pharos)犹如一只游动着的海马。如今这座“岛”好似卡在海湾顶端的弹弓,那粗大的手把已无可挽回地被大陆握住。2

早在公元前2600年,埃及就派出了大约40条船。舰队沿着尼罗河东部支流出海,航行至地中海西部的布鲁斯(Byblos,今黎巴嫩),从那里运回木材。大约400年后,克里特辉煌的文明延续千年。其后赫梯人自安纳托利亚高原向外扩张,控制了埃及对外通商的主道黎凡特地区。直到公元前1259,赫梯王国的公主嫁与拉美西斯二世,这两个帝国才缔和。埃及人绝不会想到,通商使居住在黎凡特一带的迦南人发展起字母书写,而后来使用这些文字的希腊和罗马人又统治了埃及千年。

公元前332年,亚历山大大帝离开孟菲斯之后,即顺尼罗河而下。他在三角洲最西端登陆,露宿于哈克提斯(Rhakotis)。那是一个夹在大海和马里欧提斯湖(Lake Mareotis)之间的渔村,与法罗岛隔海相望。24岁的马其顿王子为何走入那片孤悬之地?在若干传说中,最现实的说法是他需要一个避风的深水良港,而最文学的说法是他爱诗。据说王子出征时带着诗人,他的佩剑旁放着荷马的书。《奥德赛》里写道:“现在,滔滔大海中躺着一个岛屿,‘法罗——灯塔’,他们这样称呼它。从它近旁的良湾里,航船剪破大海。”在亚历山大之前,“法罗”岛已为水手所知,更为海盗所据,但最知名的传奇莫过于海伦的丈夫墨涅拉俄斯曾漂流至此。据普鲁塔克(Plutarch,公元46年—公元120年)说,亚历山大大帝显然梦到了荷马的诗句,他跳下床,立即命令在此建立一座以自己的名字命名的城市。年轻的战神将城市划为三个部分,东部为犹太社区,皇宫设在市区中央,那里也是希腊人的居住区,西面的哈克提斯居住当地人及其他族裔。他甚至选定了公共建筑物,命名了防波堤,还将街道设计成直角交错,并按字母排序。近两千年后,美国人在纽约模仿了他的设计。

在亚历山大设计城市的众多传说中,最流行的是那个吉兆。在勾勒城市轮廓时,设计师用光了粉笔,遂以面粉替代。他刚刚画完,各种鸟从天而降,啄食了面粉,那预示着这城市注定要成为世界之都。它建成的头100年就成为当时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城市。在其百万人口中,不仅有希腊和马其顿人,甚至吸引了阿育王的佛教徒。也是在那段时期,犹太人离开巴勒斯坦,移居安纳托利亚高原或地中海沿岸。后来在此定居的犹太人成为最有影响力的少数族裔,《圣经·旧约》的希腊文译本(Septuagint)也出于此地。马其顿王子并没有看到它,但这座城市标志了希腊化时代的始终——自亚历山大王去世而始,至克里奥佩特拉七世自杀而终。3

自西绕过东湾,再一直向东,走上狭窄的半岛,这里正是“弹弓”的一叉。沿着小道,我们走到法罗“岛”的最东端。建于公元15世纪的魁特尔堡(Fort Qaitbay)依然非常坚固。它好像海浪中的一只战舰,炮台上飘扬着埃及的三色旗。男人们在城堡周围垂钓,岩岸上聚集了许多猫,它们好奇而无畏地注视着海浪。当地人以城堡为傲,但他们更以为傲的却是城堡之下的灯塔废墟。那座灯塔建于公元前279年,共有四层,为方形柱廊所环绕。其底层大约60米高,内含300个房间。双螺旋梯从中盘旋而上,并依靠水力将燃料送至最高层。底层的顶部罩有巨大的飞檐,檐之四角各有海神雕塑。第二层约30米高,呈八角形,当中只有旋梯,顶部再覆以飞檐。第三层为镂空的圆柱形,内置火炬和反射镜。熊熊烈火通过反射镜能将光亮投到56公里之遥的海面。灯塔顶端站立着一尊7米高的波塞冬雕像。

据载,在穆斯林征服埃及之后,自东西而来的水手还能看到这尊海洋上的救星,但在公元700年左右火炬倒塌,1100年的地震毁灭了第二层,而1307年的大地震终于将其完全摧毁。时隔200年,到中国传教的南怀仁(Ferdinand Verbiest)在其所著的《七奇图》(《坤舆图说》的下卷)中写道:“法罗海岛高台,厄日多国多禄茂王建造,崇隆无际。高台(灯塔)基址,起自丘山,细白石筑成。顶上安置多火炬,夜照海艘,以便认识港涯丛泊。”如果南教士来过法罗岛,当时的景象与我们眼前的并无二致,不过我们现在称“厄日多国”为埃及,“多禄茂王”为托勒密二世。《七奇图》中的灯塔

魁特尔堡周围的钓鱼人4

亚历山大城建成9年之后,大帝在巴比伦突然病倒,他的妻子罗克珊娜还有几个月就要临盆。亚历山大从未想到自己的生命犹如母亲怀孕时梦到的闪电——明亮而短暂。当被问及征服之地的遗赠人时,他答道:“给那些最有力量的人。”于是在他病逝之后,将军们以其遗腹子的名义瓜分了帝国,托勒密分到了埃及。

托勒密一世出身于马其顿小贵族,是亚历山大最信任的将军之一。他曾拥有亚历山大的遗体,似乎比其他的继承人更具有某种合法性。但他摄政了17年,待亚历山大王所有的法定继承人去世之后,才接受了“苏特”的名号,其意是救星。登基之后,他即效仿法老塞索斯特里斯三世(公元前1842年—公元前1797年),侵吞昔兰尼(Cyrene),占据了叙利亚南部,甚至派兵去了希腊大陆。所幸他不仅好战,还是一个才智嗜好者和文化资助者。他提议建立皇家图书馆,并任用德米特里厄斯(Demetrius of Phaleron)组建和管理图书馆。

当德米特里厄斯来到亚历山大城时,他已40岁,而城市只有25岁。这位前雅典的政治家擅长演说,并撰写过大量有关历史、修辞和文学批评的文章。他走过一英里长的防波堤时,堤岸的这一端,灯塔还未建成,而另一端的月门之内,希腊式廊柱白光闪耀。他或许从那里看到了智慧的灯塔?也或许正如谣传,他怂恿托勒密收集图书仅仅为了私自研究。无论如何,他和托勒密一世都尊敬智慧,推崇亚里士多德书院。

托勒密一世着手收集当时和历史上所有的重要著作。据说在亚历山大港或埃及任何一个港口停泊的船只,都会被搜寻文稿,一旦发现立刻没收,复制后才予归还。那个时代的复制全靠手抄。托勒密二世后来驱逐了德米特里厄斯,但却继续收集书籍,图书馆也参加当时在雅典和罗德岛举行的书市。托勒密三世甚至收集到一般只保存于雅典的文稿,其中包括埃斯库罗斯(Aeshylus)、欧里庇得斯(Euripides)、索福克勒斯(Sohpocles)、希波克拉底(Hippocrates)等人的手迹。这里首次复制了荷马的全部诗稿,并将其译成拉丁文字。托勒密三代皇帝收集的图书数目可能多达40万—50万卷,又吸引了当时世界上最好的头脑,成就了一座类似亚里士多德书院的博学园。在那段时间里,中国才出现了竹简。

回望东湾,那里早已不是商港,港内的船也并非来去远方。在巨大的灯塔照耀下,法罗岛的西海面曾被称为安全返回湾(Eunostos),如今直白地叫做“西湾”,湾内停泊了太多的船。成捆的埃及棉滚入货舱,而纸莎草只点缀游客的行程。

几天前上溯尼罗河,看纸莎草在风中舞动,绿中带蓝,柔和忧郁。当船靠得太近,它们就会张开晕蓝色的小伞,似乎要抵挡现代怪物掀起的大风。其实它们十分坚韧,并不害怕风雨。人们将它们收割,浸泡,切剖,压平,去除糖分水分,再编织成纸片。因纸张出口领先,骄傲的托勒密曾以禁运纸莎草来阻止帕迦玛(Pergamum)王国建立另一座与之竞争的图书馆。埃及法老们刻意追求不朽,可真正不朽的却是那些承载文明的暗绿色植物。5

在托勒密时代的地图上,亚历山大城市中心布鲁却姆(Brucheion)区距离大海很近。那一带曾建有皇家码头、皇家花园、神殿剧场、体育馆和亚历山大图书馆的总馆,后来都沉没于海中。19世纪,这一地区又被疏浚清理,沿岸皆为摩登楼宇,几无岁月痕迹。

公元前的亚历山大图书馆到底是什么样子?据史载,它分为两部分,一为收藏珍品的缪斯庙,一为图书馆,但不知它们是否相连。或许它的外观更像雅典的巴特农神殿?或许殿内也刻着现在罗德岛大公殿中的九位缪斯?但我们确切知道欧几里得在此居住、教授和研究过,也知道他曾在雅典跟随柏拉图的弟子研习数学。

欧几里得之前,这世界出现过一些数学家,譬如伟大的毕达哥拉斯,但却未有著作传世。所幸欧氏吸纳了毕氏的成果,留给我们一部数学的圣经——《几何原本》。它不愧是人类最伟大的著作之一,直至1820年代,匈牙利的鲍耶和俄国的罗巴切夫斯基才改变了这部书中的平行线公设,发展了非欧几何。1931年,奥地利的哥德尔对欧氏原创的公理化纲领提出挑战。《原本》出版近2000年后,利玛窦和徐光启合译了《原本》,理性使者才姗姗来到封闭的中华帝国。此前它已影响了其他文明,令文明的后进者飞跃向前。然而,犹如曹雪芹之于《红楼梦》,欧几里得的生平却被《几何原本》的光辉所掩盖。

当欧几里得来到这座博学园时,他最先看到了什么?也许他绕过廊柱,驻足观看优美动感的雕像或充满激情的画作?法老时代埃及人的画作色泽富丽,奇妙的绿色鲜见于希腊的陶罐画,但他们画人时还是侧头侧足配予正面身躯。也许希腊人要嘲笑埃及人了:“没有人会采取那样的站姿,他们连正面的脚都画不好……”然而,曾处于黑暗时期的希腊人正是通过与近东的联系才重新学会书写,使之心仪的新巴比伦文明最早可追溯至埃及古王国时代,希腊人还模仿了埃及法老神殿的雕刻廊柱。

在公元前最后的三个世纪里,世界瞩目的中心是亚历山大城。这座城市充满才智激情,博学园更是群星灿烂。学者芝诺多托斯(Zenodotus)担任图书馆的首位馆长。评论家、诗人卡里玛库斯(Callimachus)为图书馆编目,当时那里已存有50万卷纸莎草纸手抄本,他编辑了120册目录。数学家、诗人、天文学家埃拉托塞尼(Eratosthenes)为第三任馆长,他首次计算了地球的半径和大圆,也许还算出太阳和月亮离开地球的距离。埃拉托塞尼堪称文艺复兴天才们的先驱,有趣的是,他还反对亚里士多德将人类分成希腊人和野蛮人的观点。后人惊异这些人物的涉猎何以如此广泛。

在这座书院里,希罗菲卢斯(Herophilus)创建了医学学派并成为最早的解剖学家。另一位几何学家阿波罗纽斯(Apollonius)撰写了八卷《锥线论》,其中仅存的七卷后来被英国天文学家哈雷刊印。阿波罗纽斯的学术贡献接近《原本》,其对开普勒的行星运动定律和牛顿的万有引力定律的意义是明显的。

托勒密第一和第二两世国王为世界上最好的学者提供资助,要求他们不要为金钱而牺牲信仰。牧歌诗人忒奥克利托斯(Theocritus)自西西里迁来,从那里来的还有阿基米德。大约公元前260年,阿基米德离开西西里的叙拉古,来到亚历山大城,其后追随欧几里得学派十几年。这位古代最伟大的科学家创立了静力学,也是无穷小分析和积分学的先躯。据说他在泡澡时通过解决冥思已久的王冠问题而创立了流体静力学。至今我们还能从现代发现者那里听到他的“Eureka!”……2007年,我在酷暑中拜访了位于叙拉古的阿基米德墓。6

现在轮到女人参与历史了。据说亚历山大的父亲菲利普因娶了一个名为克利奥佩特拉的女人引来杀身之祸。大约300多年之后,一个同名的女人却依靠天性保护了亚历山大城。在历史长河中,尽管那只是瞬间。也不必问动机,至少在她自杀前,埃及还是独立的王国。

自从罗马人打败迦太基人,托勒密皇帝就开始将埃及的谷物运往罗马。政治谋杀终结了500年的罗马共和国,近东和希腊也被纳入罗马人的版图,个人权力之争让罗马再次陷入内战,而危机时才许启用的任期三个月的专制者却成为终身的专制者。就在这段时间里,克利奥佩特拉的父亲去世,克利奥佩特拉七世和弟弟托勒密十三世登基。他们分别是14岁和10岁,罗马元老院的庞培被指定为两个小国王的监护人。

这两位小国王既是姐弟又是夫妻还是仇敌。当克利奥佩特拉遇到她的第二位罗马人恺撒时,她21岁,而他52岁。她是300年古城的孩子,而他的罗马控制波河以南的意大利半岛还不到200年。据说当时克利奥佩特拉已被驱赶到叙利亚,正准备起兵与弟弟争夺王位,而恺撒追踪政敌庞贝来到亚历山大城,并不知道托勒密十三世为取悦于他而谋杀了庞培。恺撒以征服者的姿态进入皇宫,她则乔装打扮,混在两只航船中,再把自己裹入毯子,让人带进皇宫。等待礼物的恺撒注视着那卷毯子,结果可想而知。

其后数周,恺撒试图说服这对姐弟共享皇冠,但收效甚微。10月下旬,托勒密十三世的军队开始攻击皇宫,据说恺撒和克利奥佩特拉正在宫中。恺撒从皇宫退入港口,但无论在港口还是陆地,其军力都无法与托勒密抗衡,唯一的生路是摧毁埃及舰队,于是他下令放火。几个小时的大火,烧毁了埃及的72条船、港口和岸上存储纸莎草的仓库,再蔓延至亚历山大图书馆的总馆。

大火烧毁了部分图书馆,无人知道有多少卷书被付之一炬,只知道早期有关语法和数学方面的书永远地毁灭了。这把火似乎照亮了克利奥佩特拉和恺撒的幽会,他走的时候留给她三个军团和一个儿子,而在她的影响下,恺撒计划建立罗马公共图书馆系统。

克利奥佩特拉的历史肖像是貌美而非智慧,但从存于梵蒂冈博物馆的雕像看(一般雕像都会美化),所谓的埃及妖后并不如传说中的那么美。不仅她不漂亮,她的先祖托勒密一世、二世、三世都不漂亮,我更怀疑若干代近亲通婚结出果实的质量。女王的媚(或魅)功恐怕更多地来自才智,当她为亚历山大图书馆部分被毁而烦恼时,另一个罗马人安东尼向她献出帕迦玛图书馆的藏书,据说多达20万卷。

在托勒密王朝的余晖中,一些学者离开了,但有些人回来了。人们开始对哲学和形而上的学科更有兴趣。其中的一位修改了从法老时代起使用了大约3000年的历法,制定了格里高利历的前身:儒略历。

恺撒死了,安东尼死了,克利奥佩特拉也死了,希腊化时代结束了,埃及变成罗马的一个行省。近两千年后,那对从阿斯旺运到亚历山大,俗称“克利奥佩特拉针”的方尖碑又被分别运到纽约和伦敦,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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