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英）肯尼斯·格雷厄姆
出版社：大连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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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想国世界经典名著：柳林风声?试读：
名著导读
一百多年来，《柳林风声》一直列在儿童文学的经典书单上，不仅孩子们喜欢读，成年人也乐于推荐。这部作品源于作家肯尼思·格雷厄姆给儿子讲的睡前动物故事，儿子喜欢听，爸爸愿意讲。当儿子不在身边时，格雷厄姆就以书信的方式将故事邮寄给儿子。这些故事最后成了《柳林风声》的蓝本。
在这部作品中，鼹鼠、河鼠、蟾蜍和獾四位动物朋友个个性格鲜明：鼹鼠家境贫寒，但心地善良、乖巧谨慎，处处为朋友着想。蟾蜍富有，爱吹牛，喜欢追求刺激，喜欢新鲜事物，喜欢被人关注，却接连不断地闯祸。河鼠浪漫，富有诗人气质，他喜欢舒适的河上生活，深爱着自己的家园。獾成熟稳重，虽然不善言语，却有着很高的威望，他对待另外三位伙伴严厉而又慈祥。
故事中始终贯穿着真挚的友谊。蟾蜍放荡不羁，最后身陷囹圄，祖宅也被侵占，三个好朋友一直不离不弃，帮他浪子回头。另外，河鼠和鼹鼠去帮老水獭找回走失的孩子，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表现出了乡邻之间的质朴关怀和友爱。
此外，书中处处洋溢着对大自然的赞美，对景物的描写清新脱俗，让人心驰神往。作者甚至说这是一本关于“生活、阳光、流水、林边、尘土飞扬的公路和冬日的篝火”的书。在作者的笔下，不仅动物是活的，就连静物也被赋予了生命。看似轻松优美的文字，写起来却要用心琢磨，正如作者所说：“我写下的每一行字，都要耗去我大量的生命。”
这部作品一经问世就大受欢迎。美国时任总统罗斯福把这本书一口气读了三遍。著名作家J.K．罗琳说这是她最喜欢的文学作品，在她的《哈利·波特》中，赫奇帕奇学院的象征獾就是以《柳林风声》中憨厚的獾先生为原型的。
20世纪初的欧洲，家长和老师们认为童话和神话等作品会对孩子产生误导，让孩子胡思乱想，主张对孩子进行理性教育，让孩子进入现实世界中来。但是一些作家则主张对儿童施以创造性教育，摆脱传统教化的束缚，否认幻想会对孩子心智带来伤害。格雷厄姆就是其中之一，他一直认为自己有责任激发孩子们的想象力，甚至进一步阐明，剥夺孩子们接触幻想儿童文学的机会才是对孩子们真正的伤害。这也是格雷厄姆对儿童文学的独到见解和最大贡献。第1章河岸邂逅
一个上午了，鼹鼠都在努力地忙活着，他在给他的小家做春季大扫除呢。先是扫地，然后是掸灰。接着就是踩着梯子和椅子，提着小灰桶刷墙，灰尘呛得他喉咙干干的，眼睛涩涩的，一身的黑毛也溅满了白灰浆点子，他的腰也酸了、背也痛了。不过，春天的气息已经在空气中，在泥土里，在他的周围出现了。就连他那昏暗低矮的小房子也感受到了春天美妙的萌动和渴望。难怪他会突然扔掉刷子，还不忘嚷着：“烦死了！” “去它的吧！”他烦躁地说，“去它的什么春季大扫除吧！”他连外衣都没穿，就跑出家门了。仿佛有着什么东西在对他发出呼唤，他沿着陡峭的地道奔跑着。这地道，直通向地面上铺满碎石子的大马路，那马路是属于那些住在通风向阳的屋子里的动物的。他又抓又挠又挖，嘴里还不停地嘟哝着：“我们上去喽！我们上去喽！”终于，噗的一下，他的鼻子钻出了地面，沐浴在了阳光下。接着，他就在一大块草坪上打起滚来。“真是太棒了！”他兴奋地说，“这可比刷墙有趣多了。”太阳把他的皮毛晒得暖融融的，微风吹拂着他晒热了的额头。在洞里猫了这么久，听觉都变得迟钝了，连小鸟动听的歌声听起来都好像大声喊叫似的。只有生活的欢乐，春天的欢愉，而且不用再去想什么大扫除了，他乐得使劲一跳，飞奔着穿过草坪，跑到了另一边的篱笆前。“站住！”篱笆缺口处，一只老兔子大声说，“此处是私人道路，过路费六便士！”
鼹鼠根本就没有把老兔子放在眼里，他很不耐烦地冲了过去。这让老兔子一时不知所措，而鼹鼠早就顺着篱笆跑过去了，他还不忘调侃兔子。兔子们都从洞口露出头来，想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笨蛋！笨蛋！”他嘲弄说，不等他们想出一句回敬他的话，就一溜烟地跑没影了。
兔子们生气地互相埋怨起来：“瞧你多蠢，你干吗不对他说……”“那你想什么了，你怎么不说……”“你该警告他……”不过当然了，他们总是这样，都是一些马后炮。
一切都那么美好，好得让人不敢相信是真的。他跑过大片大片的草坪，沿着矮树丛，跑过一排排灌木，东游西逛。到处都可以看到鸟在筑巢，花含苞待放，枝叶也正在孕育成长——万物都非常快乐，向上。此刻，他没有因为没去刷墙而感到良心上的自责，他只觉得在这些忙碌的公民当中，做一只唯一的小懒狗真是惬意。看来，休假这事最让人感到快乐的不是自己得到休息，而是看到别人都在干活。
鼹鼠漫无目的地闲逛着，忽然看到一条水流充沛的大河。他觉得自己真是快乐到了极点，他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样一条大河。这鼹鼠漫无目的地闲逛着，忽然看到一条水流充沛的大河。他觉得自己真是快乐到了极点，他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样一条大河。这是一个光滑、蜿蜒曲折、身躯庞大的动物，不停地追逐、欢笑。大河抓住什么就呵呵地笑，然后又哗哗地大笑着把它们放开，转而向前去抓新的玩伴。它们想要挣脱出去，结果却是再次被抓住。大河浑身抖动着，闪着晶莹的光，喧嚣着，打着漩涡，吐着泡沫，絮絮叨叨地说个没完。这情景看得鼹鼠如痴如醉，像着魔了似的。他沿着河岸一溜小跑，像个小孩子跟在大人的身边，听大河讲着有趣的故事，听得着了迷。他终于跑累了，在岸边坐了下来。而那河流仍然不停地向他讲述着这世界上最好听的故事。这些故事都发自它的内心深处，就这样讲着，直到最后向那听个没够的大海倾诉。
他坐在河岸边向对岸张望时，忽然看见那里有一个黑黝黝的洞口，那洞口正好在水面上。如果一只小动物的要求不高，只要有一个小巧玲珑的河边住宅，水涨起来的时候淹不到，又远离尘嚣，这应该是一个非常好的居所。他正愣愣地看着那个洞口的时候，忽然看见在那洞中央有一个亮晶晶的小东西闪了一下。只那么一闪，像颗小星星。只是，出现在那里，肯定不会是星星的。可要说那是一只萤火虫，又太亮太小了。就在他望着时，那亮光突然向他眨了一下，那么，可以确定，那是一只眼睛。果然，在那眼睛的周围慢慢出现了一张小脸，就像一幅镶在画框里的画。
这是一张棕色的小脸，两边还长着胡须。
这张小脸很圆，表情严肃，眼睛里闪着光，就是一开始引起他注意的那种光。
小小的耳朵，还有像丝绸一样的浓密的毛发。
是一只河鼠！
然后，他们面对面地站着，小心地打量着对方。“嗨，鼹鼠！”河鼠招呼说。“嗨，河鼠！”鼹鼠回应说。“你想到我这边来吗？”河鼠问。“唉，说起来容易！”鼹鼠有点儿生气，因为他可是第一次见到一条河，对在河边的生活方式还不是很了解。
河鼠没说什么，而是弯腰解开一条绳子，拽过来一条鼹鼠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的小船，然后轻轻地跨了上去。小船的外表是蓝色的，里面则漆成了白色。鼹鼠的心立刻飞到了小船上，虽然他还不太清楚这东西是用来干吗的。
河鼠麻利地把船划到岸这边，停稳后，伸出两只前爪，小心地搀扶着鼹鼠走下来。“扶好了！”河鼠说，“现在，轻轻地跨进来。”然后，鼹鼠惊喜地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了一条真正的小船的船尾。“今天真是太棒了！”鼹鼠说，“你知道吗？我这辈子还从没坐过船呢！”河鼠已经把船划离岸边。“什么？”河鼠非常吃惊地问道，“你从来没坐过船……你是说从来没坐过……哈……那你以前都干吗啦？”“坐船的感觉真的有那么美好吗？”鼹鼠有点儿难为情地问。其实，他斜靠着船上的座位，非常认真地打量着靠垫、船桨、桨架，以及所有那些神奇的设备，感到小船在轻轻地漂荡时，他的心里就已经有了肯定的答案了。“美好？这可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美好。”河鼠前倾着身子划着桨，“请相信我，年轻朋友，这世界上再也没有任何事——肯定不会有——比在船上更有意思了。即使你什么都不干，只是东游西荡。”河鼠飘飘然地说：“坐在船上，游荡，游荡……”“小心前面，河鼠！”鼹鼠猛然大声呼喊。
可是，已经晚了，小船一头撞到了河岸。刚才还飘飘然的鼹鼠一下子四脚朝天地摔倒在船底。“坐在船里，或者就跟着船。”河鼠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的，哈哈大笑着。“在船里还是船外都没有问题，这才是它最吸引人的地方。无论你去不去一个地方，还是到达没到达你要去的地方，你总是在那里不停地忙碌着，而且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如果你愿意，事情总是有的，你可以去做，也可以选择不去做。就像今天上午，你要是没有什么别的事，我们就可以一直这么划下去，就这么待一整天。”
鼹鼠乐得直晃脚，他舒服地长吁了一口气，安详地躺在软乎乎的靠垫上：“那我就要好好地玩一整天，我们快动身吧！”“好吧，不过稍等一下！”河鼠说。他把缆绳系在码头上的一个环上，然后爬进他自己的洞里，不一会儿，就摇晃着拿出一个很大的藤条午餐篮子出来。“把它放到你的脚下。”河鼠把午餐篮递给鼹鼠说，然后解开缆绳，拿起双桨。“这里面都装着些什么？”鼹鼠有些好奇。“有冷鸡肉，”河鼠一口气说，“冷舌头冷火腿冷牛肉腌小黄瓜沙拉面包卷三明治罐头肉姜汁啤酒柠檬汁苏打水——”“天啊，行了行了，”鼹鼠高兴地大喊着，“这可是真的太好了！”“你真觉得很多吗？”河鼠很正式地问，“我平时出游经常带这么多的，可就这样，还有别的家伙说我小气，带的东西不够多呢。”
只是鼹鼠并没有听他说这些，他正陶醉在这新奇的生活方式里，陶醉在波光、涟漪、芳香、水声、阳光里。他的一只后爪放在水中，做起了白日梦，而那善解人意的河鼠根本不去打扰他，只是自顾自地划着桨。“你的这身衣服真令人喜欢，老伙计。”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后，河鼠说，“等哪天，我手头宽裕时，我就给自己弄一件黑丝绒吸烟服穿穿。”“什么？”鼹鼠这才缓过神来，“你一定觉得我是个不懂礼貌的家伙，只是这一切对我来说太新奇了。原来，这就是——一条——河。”“是这条河。”河鼠纠正着。“那你真的就住在这河边？真是太美好了！”“我就生活在河边。在河上，有时也在河里，就跟河在一起。”河鼠说，“我觉得，河就是我的兄弟姐妹，我的姑姑阿姨，我的伙伴，给我吃喝，还让我洗漱，它就是我的世界。其他的我什么都不需要。河里没有的东西，也就是没有用的东西；河所不了解的东西，那也就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东西。我们在一起度过了无数美好的时光，不论春夏秋冬，它总是那么有意思和让人兴奋。二月份水势上涨时，我的地窖会被灌满，黄褐色的河水会从我卧室的窗前流过。水势回落后，泥土裸露出来，散发着葡萄干蛋糕的气味，河道会被水草和淤泥阻塞。我可以在大部分的河床上溜达，能够吃到新鲜的食物和一些船上的人不小心掉下来的食物。”“有没有感到无聊的时候呢？”鼹鼠试探着问，“只有你跟河，就没有其他人来聊聊天吗？”“没有其他人？……呵呵，这也难怪，”河鼠很大度地说，“你刚刚来，还不太熟悉。现在，河上的住户已经太多了，许多人忍受不了拥挤只能搬走了。现在可不同以前了，水獭、䴙䴘、松鸡等，每天都来找你干些什么，就像自己没什么事情可做似的。”“那是什么？”鼹鼠指着草地后面的一片茂密的森林说。“是说那边吗？是野林。”河鼠简单地回答，“我们河上的居民很少去那边。”“那边的居民不好吗？”鼹鼠有些不解地问。“嗯，”河鼠说，“松鼠呢，不坏。兔子嘛，有的好有的坏。还有獾，他就住在野林中央，哪儿也不愿意去，就是你花钱让他走都不走，亲爱的老獾！没有人打搅他，也最好别去打搅他。”河鼠意味深长地说。“有人打搅他吗？”鼹鼠问。“当然有，有那么一些动物，”河鼠吞吞吐吐地说，“黄鼠狼呀，白鼬呀，狐狸呀，等等。我和他们关系还可以，遇见时还会在一起玩一会儿，不过他们总喜欢闹事，所以，你没有办法真正地相信他们。”
鼹鼠知道，总是谈论可能发生的麻烦事是不礼貌的，所以，他便不再说这个话题。“那野林以外的地方又是什么呢？”鼹鼠问，“就是那蓝色的、模糊的地方，像山，又像城镇里的炊烟，或者就是天上的云？”“那里可是个广阔的世界，”河鼠说，“那里和我们就没什么关系了，我没去过，也不想去，你要是不糊涂的话也不会去。以后就请别提它了，我们该吃午饭了。”
他们离开主河道，来到一处水域。坡地上是绿油油的青草，还有弯弯曲曲的树根在水下发着光。面前是一个高大的银色拦河坝，水坝下浪花翻滚，旁边是一个灰色的磨坊。磨坊边的水车不停地转动着，发出单调沉闷的声音，磨坊里不时传出清脆愉快的聊天声。这一切都显得那么美，鼹鼠激动得上气不接下气：“我的天啊！我的天啊！我的天啊！”
河鼠把船停稳了，把仍然不太适应的鼹鼠扶上岸，然后摇摇晃晃地拿出午餐篮。鼹鼠想要自己独自来打开篮子摆放食物，河鼠欣然同意，便舒服地躺在草地上休息。鼹鼠兴奋地把餐布铺在地上，然后开始一样一样地取篮子里的食物，很认真地摆好，每次看到新鲜的东西都会发出惊叫：“我的天啊！我的天啊！”都摆好了，河鼠说：“好吧，老伙计，我们现在开吃。”鼹鼠乐坏了，因为这一早晨，他一直在打扫卫生，什么都没吃，现在又经历了这些事情，他感觉仿佛过了好多天一样。“你在看什么？”河鼠问。现在，他们已经都吃饱了，鼹鼠开始左顾右盼。“我在看水面上那些流动的泡沫，真好玩。”鼹鼠说。“泡沫？哈哈！”河鼠兴奋地发出一个呼哨，像是在发出邀请。
岸边的水里突然冒出一只宽扁发亮的嘴。一只水獭钻出水面，抖落掉身上的水花。“你们这些贪吃的家伙，为什么不叫上我呢，河鼠大哥。”他看着食物说。“这次的野餐是临时决定的。我来介绍一下吧，这位是我的朋友鼹鼠。”河鼠说。“你好。”水獭说。他们便成了朋友。“到处都闹哄哄的！”水獭接着说，“今天好像全世界都到河上来了，本来想清静清静，可还是遇到了你们。不好意思，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们应该能理解的。”
这时，他们的身后传来一阵琐碎的声音。在树篱那边，是好多陈年的树叶，一个带条纹的脑袋在树篱后面探出头来。“过来呀，老獾！”河鼠喊着。
老獾只向前跑了两步，就嘀咕着说：“哼，有陪着的。”然后就转身跑了。“他就是这样！”河鼠说，“他不喜欢社交，今天不会再见到他了。好了，说说看，还有谁到河里来了？”“蟾蜍，”水獭回答，“开着新赛艇，一身新衣服，啥都是新的。”
两只动物互相看了看，大笑起来。“前段时间，他迷上了帆船。”河鼠说，“后来厌烦了，就又玩起来撑船，对所有的东西都不感兴趣了，一门心思只玩撑船，结果搞砸了。然后在去年又迷上了带住所的船，我们就陪他一起住在船上，还得假装很喜欢。他准备一辈子都住在这船上了。不过不管是喜欢什么，都只是一会儿，用不了多久就厌烦了，转而喜欢上别的东西。”“不过人真是一个好人。”水獭若有所思地说，“就是不沉稳，特别是在船上！”
在他们坐着的地方，可以看到被小岛隔着的大河。恰巧此时有一艘赛艇划了过来，划船的是一个矮个子壮汉，把桨划得水花四溅，身体在船里不停地摆动，那么用力。河鼠站起来打招呼——那个划船的就是蟾蜍，他只是摇摇头，就又专心地划他的船去了。“他这么摆来摆去的，一会儿肯定得掉到水里去。”河鼠说着坐下了。“他肯定会掉下去的。”水獭笑嘻嘻地说，“我给你们讲过蟾蜍和水闸管理员的趣事没有？蟾蜍他……”
一只年轻的蜉蝣对美好的生活充满了向往，他正歪歪斜斜地逆流而上。突然水面上出现一个漩涡，一下子就把这个年轻的蜉蝣卷没了踪影。
水獭也不见了。
鼹鼠赶紧低下头来寻找，水獭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可是，从船边一直到远处的水里，哪里还有他的影子。
水上泛起了一片片的泡沫。
河鼠哼着歌。鼹鼠想起动物们中间是有规矩的，那就是你的朋友离开后，是不能够在背后乱加评论的。“好啦好啦，”河鼠说，“我想，我们也该走了。你看我们俩谁来收拾一下碗盘呢？”看来，河鼠是不想干这活。“呵呵，让我来吧。”鼹鼠说。河鼠自然是很乐意的了。
收拾碗盘可不像刚打开篮子时那么让人兴奋，不过，鼹鼠天生对所有的事情都充满了好奇。他把篮子刚刚收拾好，就看见地上还落下了一只盘子。当他把这个盘子也收拾进篮子后，河鼠又告诉他还落下了一只叉子。到最后，还有一只芥末瓶坐在他自己屁股底下，他却一点儿感觉都没有。虽然丢三落四的，但总算是把活干完了，鼹鼠倒也没觉得不耐烦。
太阳渐渐地要落山了，河鼠开始慢悠悠地往家的方向划船。他一面划，一面低声说着什么，也不怎么搭理鼹鼠。鼹鼠呢，吃得饱饱的，非常满足，觉得自己在船上已经非常自如了，于是他有了新的想法，他说：“嘿，河鼠老兄，我想试试划船！”
河鼠笑着摇了摇头说：“现在可不行，我的朋友，等你学一学再划吧。划船可不是看起来那么容易的。”
鼹鼠忍了一两分钟，可是他实在是太想划船了，眼馋得不得了。看河鼠划得那么轻松，鼹鼠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和河鼠划得一样好。他一下子跳起来，从河鼠手里抢下船桨。河鼠仍然在全神贯注地嘟哝着什么，一点儿防备也没有，一下子被撞翻在座位上，紧接着仰面朝天地掉到船底。鼹鼠赶紧占据了河鼠的位置，像模像样地握着双桨。“住手，你这个笨蛋！你还不行，你会把船搞翻的。”河鼠在船底急得大喊。
鼹鼠已经把船桨使劲地朝下划去，想要深深地插进水里，可是船桨根本就没有碰到水，于是他整个人都腾空跃起，重重地跌倒在河鼠身上。他惊慌地去抓船舷，一瞬间，扑通一声，小船翻了个底朝天，鼹鼠在水里拼命地挣扎着。
天啊，水好凉啊，浑身都湿透了。他在不停地下沉，下沉，下沉，水在耳边轰轰作响。过了一会儿，他又浮了上来，水呛得他不停咳嗽和乱叫。太阳看起来是那么让人喜爱！可是，他又沉了下去，就在极度的绝望和恐惧之中，一只强有力的爪子抓住了他的后脖颈。是河鼠，河鼠救了他，不过，鼹鼠分明能感觉到河鼠在大笑，因为这笑通过河鼠的手臂传到了他的脖子上。
河鼠把两只船桨分别夹在鼹鼠的腋窝下面，然后在后面推着鼹鼠游泳，一直把鼹鼠推到了岸边，拖出水面，来到岸上。现在，鼹鼠浑身湿漉漉的，软软地瘫在那儿，看起来非常凄惨。
河鼠给鼹鼠全身揉搓了一遍，把他的湿衣服拧干后说：“老伙计，现在沿着河道跑几圈来暖暖身子吧，直到衣服干了为止。我要下水去捞我们的午餐篮子了。”
受到惊吓的鼹鼠，内心羞愧极了，他穿着湿衣服在河边跑了起来，直到跑得身上差不多都干了。这时，河鼠也把小船拖回来扶正拴好了，把落水的物品一件一件捡回来，然后找到午餐篮子回到了岸上。
一切都安排好之后，他们再一次启程了。鼹鼠垂头丧气地坐到了船尾的座位上，他的情绪有些激动，说话时断时续：“河鼠老兄，谢谢你的宽宏大度。我真是个笨蛋，不该那么做，真的对不起。我差点儿让我们那美丽的午餐篮子丢掉了，我的心里现在充满了自责。真的，我真是太蠢了，太蠢了。你能不能原谅我的这次行为，还像从前一样对待我。”“这没什么，别在意。”河鼠看来没有生气，“一只河鼠弄湿了，其实算不了什么。我在水里的时间要比岸上还长呢，所以你就不要再寻思了。我其实挺希望你能来和我一起住段时间，不过我的家太简单朴素了，不像那蟾蜍的家。虽然你没见过我的家，不过你要是来我这儿，我肯定会让你住得非常舒服。而且，我还能教你划船和游泳，保证你很快就会有像我一样好的水性了。”
这番亲切的话让鼹鼠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只是用爪背抹去眼泪。河鼠怕他尴尬，把目光看向了别的地方。过了一会儿，鼹鼠的情绪稍稍有些缓和，他竟然能跟两只嘲笑他狼狈样子的松鸡打起嘴架来。
回到家里，河鼠在客厅里生起一炉旺旺的炉火，并给鼹鼠拿来衣服和拖鞋，让他在炉子边上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来，然后给鼹鼠讲关于河水上面的那些有趣的故事，一直讲到晚饭时间。鼹鼠是陆地上的动物，所以听到河里的故事让他感到既新鲜又刺激。河鼠讲拦河坝，还有突发的山洪和那些跳跃的狗鱼，以及乱扔瓶子的汽船——扔瓶子是事实而且都是从汽船上扔下来的，所以可以肯定，是汽船扔的瓶子。还有苍鹭，说话总是趾高气扬的，还有钻排水沟的冒险经历，还有跟水獭一起晚上捕鱼，跟獾一起在田野里远行。晚饭吃得太痛快了，不过吃完饭，鼹鼠就困得不行，于是体贴的河鼠把他送到楼上一间卧室里。鼹鼠在上面满意极了。他甚至可以听到他的那位新朋友——大河，在轻轻地拍打着窗棂。
对于来到地面上的鼹鼠，这一天只是无数相伴的日子的开始。随着夏天的到来，天更长了，也更有趣了，他不但学会了游泳，还学会了划船，尝到了和水嬉戏的乐趣。他把耳朵贴在芦苇秆上，有时还能听到风吹过芦苇丛时发出的轻声细语。第2章大路遇险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夏日早晨，鼹鼠忽然对河鼠说：“河鼠老兄，我想请你帮个忙。”
河鼠此时正坐在岸边哼着小调，那可是他自己编的，所以唱得很来劲，没有听到鼹鼠的话。一清早，他就和鸭子朋友们一起在河里游泳。鸭子喜欢头朝下扎到水里，这时候，河鼠就会跑到水下在鸭子的下巴（如果鸭子有下巴的话）上挠痒痒，搞得鸭子只能赶紧钻出水面，然后拍打着翅膀生气地跟他大喊大叫。因为刚才他们头朝下在水里，没办法像现在这样发泄怒气。到后来，他们只好求河鼠赶紧走，干他自己该干的事情去，别在这儿烦人了。于是河鼠就跑到岸上来一边晒着太阳，一边编着一首关于鸭子的小调。小调的名字就叫《鸭谣》：沿着静水湾，长长的水草，鸭子忙戏水，尾巴朝天翘。公鸭母鸭尾，黄脚轻轻摆，黄嘴水中没，河中在干活。浮萍水草密，小鱼乐其中，食品储存库，丰富又清静。人皆有所好，探头尾上翘，鸭子的心愿，悠闲水中漂。蓝蓝天空中，雨燕飞又叫，我们水中戏，尾巴一齐翘！“这首歌到底好不好，我还真不知道，河鼠老兄。”鼹鼠小心地说。鼹鼠不是一个诗人，所以，对于诗人也不是很在意，而且他是个性格耿直的人，总是实话实说。“鸭子们也不懂，”河鼠高兴地说，“他们会说：‘为啥不让别人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呢？还要有人坐在岸上挑刺儿，还编一些乱起八糟的破歌来嘲笑人家。’这些就是鸭子们的说辞。”“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嘛。”鼹鼠对此表示赞同。“不对，他们说的不对。”河鼠有些气愤地说。“好啦，他们说的不对，说的不对。”鼹鼠赶紧说，“只是我想问问，你可以领我去见见蟾蜍先生吗？我听了太多他的故事，很想见见他。”“当然可以，”好脾气的河鼠立刻跳起来，把刚才的那些不愉快都抛在了脑后，“把船划出来，我们这就去他家。你想要见见蟾蜍，这是随时都可以的事情。无论什么时候，他都是乐呵呵的。你去见他，他一定会非常高兴的，你要是想要走了，他还会舍不得呢。”“他肯定是一只非常好的动物。”鼹鼠说着跨进小船，拿起桨。而河鼠呢，则舒服地坐到船尾去了。“他确实是一只非常好的动物，”河鼠说，“特别单纯、温和，特别重感情。也许他不那么聪明，毕竟不可能每个人都是天才。他可能还有吹牛皮的毛病，但是蟾蜍的优点也是很多的。”
转过一道河湾，眼前立刻出现了一座美丽古朴的红砖房，房子前面是修理平整的草坪，一直延伸到河边。“那就是蟾蜍的房子了，”河鼠说，“左边那个小河道，有一个牌子上写着：‘私人河道，不许在此登陆。’这里直通他的船坞，我们在那里上岸，右边是马厩。在那儿你看到的是年代久远的宴会厅。你要清楚，蟾蜍可是相当有钱的，这房子也是这里最好的，只不过我们从不对蟾蜍这么说。”
小船慢慢地划进小河道，停靠在大船坞下面，鼹鼠收起了船桨放进船舱。他们在这里看到许多好看的小船，有的在横梁上挂着，有的在船台上，就是没有一条船是在水里的。这里充满了破败废弃的气息。
河鼠四处看了看说：“我知道了，玩船一定是已经让他失去兴趣了，转而喜欢上了别的什么新鲜玩意。走，我们一起去看看，很快我们就会知道原因的。”
他们上了岸，穿过长有鲜花的草坪，去找蟾蜍。不一会儿，他们就遇到蟾蜍了，他正坐在一张藤条椅子上，聚精会神地盯着一幅大地图看。“嘿！”看到河鼠和鼹鼠，蟾蜍高兴地跳了起来。“这真是太好了！”他非常热情地与两人握手，可是河鼠还没有介绍鼹鼠呢。“你们真是太好了！”他围着两人蹦跳着说，“河鼠，我正想派船去接你呢，让他们不管你在做什么，无论如何都要把你马上请来。我现在非常想你——不对，是你们。行了，说说想吃点儿什么吧，我们赶紧进屋先吃点儿东西。你们来的可太是时候了。”“蟾蜍老兄，我们还是先老实安静地坐一会儿吧！”河鼠说着舒服地坐在了一把椅子上。鼹鼠挨着河鼠坐在了另一把椅子上，一边夸赞着蟾蜍的家：“真是棒极了的房子。”“这可是这一带最棒的房子了，”蟾蜍大声呱呱着说，“就是在其他地方，相信你也不会找到这么棒的房子……”蟾蜍得意地滔滔不绝。
这时，河鼠用胳膊捅了捅鼹鼠，结果被蟾蜍看见了，他的脸一下子臊得通红。一阵尴尬的沉默后，蟾蜍大笑着说：“好啦，河鼠老弟，我这人说话就是这样，你也是知道的，话又说回来，这房子也确实挺棒的，不是吗？你不也挺喜欢的嘛，咱们都知道的。现在你们两位就是我的救星，你们得帮我这个忙，这事太重要了。”“我猜是不是跟划船有关，”河鼠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说，“你的进步很快，只不过是水花大了点儿而已，只要耐心练习，再有好的指导，就完全没有问题啦——”“啊，呸，不是划船！”蟾蜍打断了河鼠的话，很厌烦地说，“那是小孩子玩的东西，我早就不玩了，那纯粹就是在浪费时间。看到你们这些人都在干这毫无意义的事，我真是痛心疾首，你们应该明白这一点。不，我现在找到了真正的喜好，那才是我这辈子应该干的正经事。我准备把我的余生全部奉献给它。一想到我在那些无聊的事上浪费那么多年的青春，我就追悔莫及。现在，河鼠老弟，和你那善良的好朋友一起跟我来吧。如果你那朋友肯赏光的话，我们一起去马厩那边，不远的，到了那里你们就会看到我要你们看的东西。”
蟾蜍领着他们俩向马厩走过去，河鼠一脸疑惑地跟在蟾蜍后面。很快，他们看到马厩里有一辆崭新的吉卜赛篷车，车身是淡黄色的，点缀着绿色条纹，红红的车轮格外显眼。“看看吧！”蟾蜍叉着腿，腆着肚皮，喊着，“这辆小马车代表的才是真正的生活，宽阔的大道上、尘土飞扬的公路、荒野、工地、绿篱、山坡、帐篷、村庄，还有城镇、都市，这一切的一切全都属于你们。今天在这里，明天已经在他乡，不停地变换地点去旅行，无时无刻不充满了新鲜感和惊险刺激。整个世界仿佛都在你的眼前，地平线的风景在不停地变换。请注意，这辆车子可是同类车子中最好的一辆，没有之一。来吧，进来看看车里的装备，全是我自己设计的。是我自己！”
鼹鼠听了非常兴奋，他立刻踩着篷车的踏板，钻进了车里。河鼠却“哼”了一声，双手插兜，动都没有动。
车厢里布置得非常舒适合理，有几张小床，一个可以靠边收起来的折叠小桌，还有炉具、食品柜、书架和一只装着小鸟的鸟笼，以及各种型号式样的高锅、平锅、水壶和瓶罐。“一应俱全。”蟾蜍非常得意地说，同时打开一个小柜子，“看看，这里还有饼干、罐头龙虾、沙丁鱼——你们想要的东西这里都有。这儿是苏打水，烟草在那儿，信纸、火腿、果酱、纸牌还有骨牌。”他边走下篷车边说：“今天下午我们出发时你们就会发现，没有什么遗漏。”“不好意思，”河鼠嘴里嚼着一根稻草，慢悠悠地说，“我好像听你说，‘我们出发’，还是‘今天下午’? ”“好啦，亲爱的河鼠老弟，”蟾蜍说，“别这样刻薄地说话，你知道的，我肯定得让你们一起去的。没有你们，我自己有什么意思呢？求你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吧。我们别争论了，你不能总守着你那条乏味的老河吧，不要成天待在那个河边的洞里或者船上，和我去一起见见世面吧。我想让你成为一只有见识的动物，河鼠老弟。”“我才不会听你忽悠呢！”河鼠执拗地说，“我就是不去，说到做到，我就要跟我的老河、小洞还有小船在一起，和从前一样。而且鼹鼠也不会去，他也要和我一样，是吧，鼹鼠？”“那是当然了。”鼹鼠非常真诚地说，“我会永远陪着你的，河鼠，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只不过，这个东西看起来——嗯，好像蛮有意思的，是不是？”他可怜巴巴地说。可怜的鼹鼠，这样新奇的事对他真是太有吸引力了。他在第一眼看到这车和车里的配置时，就已经喜欢上它了。
河鼠看鼹鼠那期盼的样子，心里不免有些动摇，他是不愿让别人失望的，何况鼹鼠还是他的好朋友。而蟾蜍则在旁边看着两人的举动。“先进屋吃午饭吧，”蟾蜍使出缓兵之计，“我们可以慢慢商量，不用着急做决定，其实这对我来说没什么，我只是想让你们也高兴高兴。凡事要想着别人，这是我的人生信条。”
午餐非常精美，就跟蟾蜍住所中所有的一切一样。吃饭时，蟾蜍开始滔滔不绝，他不对河鼠说，而是专门去挑逗没有什么经验的鼹鼠。他天生就是一个演讲的天才，他把这趟旅行以及在途中会遇到的有趣的事讲得惟妙惟肖，把鼹鼠说得很快就坐不住了。这样一来，很快，他们三个的意见就统一了，旅行的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不过河鼠还是有些顾虑，只是他的善良让他最后还是同意了，他不想破坏了两个好朋友的心情。他们开始制订出行计划了，对出行进行了各种设想，谋划未来几天的事情。
出行前的准备工作基本妥当，得逞的蟾蜍领着大家来到育马场，他们要去找那匹老灰马。蟾蜍可没有事先征得老灰马的同意，所以老马对这趟又远又脏的活很不满意。要抓到他着实费了不少劲。趁着抓马的空当，蟾蜍又准备了更多的食物，还把饲料袋、几网兜洋葱、几大捆干草、几只筐吊到车厢底下。老马被抓住了，现在他们可以出发了。三只动物有的跟着车走，有的则坐在车上，一路说着话。下午的阳光明媚灿烂，就连扬起的尘土都透着美妙的香味。道路两旁的果树园里，各种小鸟欢快地叫个不停，路人路过他们身边的时候都微笑着打着招呼，有时还会停下来和他们说几句话，不停地赞美马车漂亮。树篱边的小兔子看到他们，都举着小爪子大声地赞叹：“天啊！天啊！天啊！”
天色已经很晚了，他们走出了好几里路了，虽然很疲惫，但是心情却非常好，他们在一处没有人烟的地方宿营了。他们把老灰马从车上卸下来，让他自己去吃草，然后他们坐下来。蟾蜍开始大谈他接下来几天的计划。星星在天空中密密匝匝，一轮明月无声无息地升到了天空中，仿佛在偷听他们说话。最后，大家都钻进了篷车，在各自的床上躺下休息。蟾蜍已经迷迷糊糊了，他说：“伙计们，这才是绅士的生活呀，那条老河就不要再提了。”“我没有说我的老河，”河鼠慢悠悠地说，“蟾蜍，只是我的心里总想起它，一直都不能把它忘记。”
鼹鼠从毯子下面伸出他的爪子，在黑暗中找到河鼠的手，握了握说：“河鼠老兄，只要你高兴，我干什么都愿意，不如明天早晨我们就偷偷地跑回那条老河的洞里怎么样？”“别，别，我们还是坚持住才对，谢谢你鼹鼠，我们还是应该和蟾蜍在一起。让他自己完成旅行，我还真不放心。不过不会太长时间的，他没有那个耐心的。晚安！”
这次旅行，果然结束得比河鼠所想象的还要早。
由于行走了一天，又非常兴奋，所以蟾蜍睡得很死，第二天一早怎么也叫不醒他。鼹鼠和河鼠只好先干起活来。河鼠喂马，生火，洗刷昨晚用餐时的碗盘并准备早餐。鼹鼠则走了很远的路去村落里买牛奶、鸡蛋，以及蟾蜍忘带的一些必需品。这些活都干完了，两只小动物累得瘫坐在草地上。这时，蟾蜍醒了，他看起来非常高兴，说这样的生活真是太爽了，不用干那些烦人的家务活了。
这一天，他们走过绿油油的草地，走过狭窄的小路，自由洒脱地走在路上。天黑时，他们再一次宿营在旷野之中。只是这次两位伙伴让蟾蜍干他分内的工作了。于是，在第二天，蟾蜍就没有兴致来说这生活如何简单美好了，而是赖在床上不肯下来，不过，他被硬拽下了床。仍然是穿过田野与狭窄的小路，跟昨天没有什么两样，直到下午，才来到公路上。这是他们此次出行遇到的第一条公路，可是，在这儿却遇到了他们意想不到的事。这可真是一个灾难，不但终结了这次旅程，还对蟾蜍的后半生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他们正在公路上优哉游哉地走着，鼹鼠和老马并列着，他跟老马说着安抚的话，因为老马觉得自己这些天都被冷落了。河鼠和蟾蜍则走在车后，蟾蜍不停地说着话，河鼠只是偶尔应付几句：“对呀，可不是嘛！你跟他说的啥？”心里却在想着别的什么事情。就在这时候，从后面很远的地方传来一阵隐约的轰鸣声，就像蜜蜂们发出的嗡嗡声。大家回头一看，后面灰尘滚滚，在那灰尘中，有一个东西以飞快的速度向他们冲来。那灰尘中发出的声音，就像一个受伤的动物发出的呻吟，大家并没有在意，可是，只是一瞬间，平静被打破了。只觉得狂风怒吼，那家伙猛扑过来，他们全都吓得跑到了沟里。那家伙发出的声音惊天动地，一股风般地过去了，大家只看到了它里面锃亮的厚玻璃板和华贵的摩洛哥山羊皮垫。原来那是一辆汽车，驾驶员正全神贯注地紧握方向盘。刹那间，尘土飞扬、天昏地暗，他们被尘土包围其中，什么也看不见。而那汽车则跑向远处，逐渐变成一个小黑点，声音也变成蜜蜂的嗡嗡声了。
那匹老马，正慢慢地走在大路上，满脑子想的都是在育马场里的幸福时光，这突然的惊吓，让他瞬间变得恼怒起来。他一会儿后退，一会儿又猛地冲向前，不管鼹鼠怎样使劲拉住他、安慰他，都无济于事。最后，恼怒的老马把车子拉到了路旁的深沟里，在一阵令人心碎的声音中，那承载着他们欢乐与骄傲的车子，变成了一堆废墟。
河鼠气得直跺脚，站在路中间暴跳如雷，挥舞着拳头大喊：“这帮混蛋、这帮强盗，你们……你们……你们就是一群土匪，我要去告你们，把你们统统送上法庭。”他的恋家情结本来已经消失了，可是此时，面对坏掉的篷车，就好像他的小船，而他正是那船长，被一群横冲直撞的家伙们逼停在浅滩上，他把从前痛骂那些小汽船老板的尖酸刻薄的话一股脑儿地骂了出来。因为，那些家伙曾经开船离岸边太近，激起的浪花常常淹了他家客厅的地毯。
蟾蜍则失魂落魄地坐在尘土飞扬的大路中间，两腿伸得溜直。眼睛则呆呆地望着汽车远去的方向。他呼吸急促，神情却很安详，还带着一丝满意，嘴里则发出轻轻的噗噗声。
鼹鼠则还在那儿安慰着老马。终于，老马平静下来，然后他去看了看躺在沟底的篷车。真是惨不忍睹，门窗摔得粉碎，车轴也弯了，一只轮子也掉了下来，沙丁鱼罐头滚了一地，而那笼子里的小鸟正在抽泣着，央求着赶紧放他出来。
河鼠跑过来帮忙，可是他俩的力量根本扶不起来马车。“嘿，蟾蜍老兄！”他们一起朝蟾蜍喊，“快过来搭把手。”
可是蟾蜍不声不响地坐在那儿，根本没有动的意思。他们赶紧跑过去看看出了什么事。只见蟾蜍正呆呆地望着那汽车扬起的滚滚灰尘出神，脸上甚至还挂着笑容，还在不停地发出噗噗声。“这多么令人震撼啊！”蟾蜍仍然一动不动地嘟囔着，“诗一般的存在！这才叫真正的旅行！旅行就应该是这样的，今天在这儿，明天就在另一个遥远的地方，什么村庄啊，城镇啊，都不在话下，每天都是新的世界，真是太幸福了，噗噗！天啊！天啊！”“别在那儿说些没头没脑的话了，蟾蜍！”鼹鼠喊着。“我根本不知道这东西，”蟾蜍仍然在恍惚之中，“我真是浪费了太多的时光，不但不知道，连想象都没有想象过，现在我明白了，我需要的是什么，我仿佛看到了我的锦绣前程！现在开始，我要在公路上横冲直撞，卷起漫天的灰尘，我要神气地一闪而过，把那些马车都挤到沟里去。那平庸的小马车！无趣的小马车！黄色的小马车！”“我们拿他怎么办？”鼹鼠问道。“不用去管他，我太了解他了，真的，他现在已经迷失了心智，又迷上这个新鲜玩意儿了。开始，他总会被折磨成这个痴迷的样子，然后就是一连多日的浑浑噩噩，就像是在美梦中遨游的动物，已经失去了任何能力，所以，不用去管他，我们还是看看怎么样来修理修理这辆车吧。”
他俩仔细地端详了一下篷车，即使把车扶正也不可能再坐着它去旅行了。车轴损坏得最严重，掉落的那个轮子更是被摔得粉碎。
河鼠把缰绳拴在马背上，然后一手牵着马，一手提着鸟笼，对笼子里惊慌的小鸟说：“我们走。”
他严肃地对鼹鼠说：“我们去到最近的镇子，最少也要走五六里路，而且只能靠我们的双脚来走，所以越早动身越好。”“我们不管蟾蜍了？”在准备上路时，鼹鼠有些担心地问河鼠，“我们总不能把他一个人扔在这路中间吧，看他那神魂颠倒的样子，真是太不安全了，要是万一又来了一辆汽车会怎么办？”“哼，让他在那儿待着吧，我可不想再理他了。”河鼠生气地说。
不过，他们没走出去多远，就听见身后传来吧嗒吧嗒的脚步声，是蟾蜍从后面追了上来。他把两只爪子分别插到河鼠和鼹鼠的臂弯里，然后仍然是呼吸急促，两眼直直地盯着前方。“嘿，蟾蜍，你听好了。”河鼠严厉地说，“我们现在到镇子上去，不过你要直接去警察局，去问问他们知不知道那辆汽车是谁的，你还要对他们进行起诉。然后再去找一家铁匠铺或者是修车铺，来把我们的篷车修好，这可能需要一些时间，不过那篷车还是能修好的。我和鼹鼠就去找一家小旅馆住下来等车修好了，而且你的神经也恢复正常了我们再走。”“警察局！起诉！”蟾蜍呢喃着，“要我去起诉这么美好的事物吗？还有什么修篷车，你要知道，我和那篷车要说再见了，我再也不想见到什么篷车了，更不想过问关于它的任何事情。河鼠老弟，你能和我一起来，我真的非常感谢你，如果你不来，这次旅行就不可能成行，那么也就意味着我永远也看不到这像天鹅、阳光、电闪雷鸣一样美好的、震撼人心的东西了，更听不到他那令人沉醉的声音，闻不到它那诱人的气味了！这一切的一切，都要感谢你，我最亲爱的朋友！”
河鼠无可奈何地转过脸去，隔着蟾蜍对鼹鼠说：“怎么样？我没说错吧，他就是这么个样子了。还是算了吧，我们一到镇子上就去火车站，如果运气足够好的话，也许还能赶上今晚就能回到河岸边去的火车。你看着吧，以后如果我再和这可恶的家伙一起玩才怪呢。”河鼠仍然余怒未消，他哼了一下鼻子，在接下来的跋涉中，他始终只跟鼹鼠一个人说着话。
一到镇子上，他们就直接来到火车站，把蟾蜍安排在二等候车室里，然后花了两个便士雇用了一个搬运工人来看着他。他们把马寄存在一家旅馆的马厩里，并详细描述了篷车所在的位置以及里面的那些东西。最后，他们坐上了一列慢车，回到了离蟾蜍家不远的火车站。他们把神情仍然恍惚的蟾蜍送回了家，并让管家给他弄点儿吃的，帮他脱了衣服，安顿到床上休息。他们俩这才离开蟾蜍家，从船坞里划出小船，回到下游他们的家中，直到很晚了，他们才坐到了河鼠家那舒服的客厅里吃上晚饭。此时，河鼠的心情才是幸福快乐的。
第二天，鼹鼠起来得很晚，他悠闲地度过了一整天，此刻在河边钓鱼，而河鼠去了好几个朋友家聊天，溜达回来找到鼹鼠说：“你知道吗？现在整条河上都在谈论一件事，那就是蟾蜍今天一早就坐火车赶去城里了，他订购了一辆又气派又豪华的汽车。”第3章恐怖的野林
鼹鼠很早就想认识认识獾，因为大家都说，獾是个响当当的人物，虽然很少露面，却对这一带的居民有着无形的影响力。可是每次鼹鼠表示想要结识一下獾的时候，河鼠总是顾左右而言他。他说：“别着急，獾经常出来，说不定哪天就会来的，到时候我肯定会介绍你们认识，他可真是一个天大的好人啊！不过你是不能去找他的，而是需要偶遇。”“我们不能请他来吃顿饭吗？”鼹鼠问。“他是不会来的，獾讨厌这些社交活动，请客吃饭什么的。”河鼠说。“那我们去拜访他怎么样？”鼹鼠提议。“嗯，我敢肯定，他不会喜欢的。”河鼠有些紧张地说，“他很怕羞的，如果我们就这么去了，他一定会生气的。我和他算是老朋友了，都没有去过他家。再说了，我们也去不了啊，他家可是住在野林的正中间。”“可是，那又怎么样呢？你不是说，野林是安全的吗？”“对，我是这么说的，”河鼠闪烁其词地说，“我们现在还是不要去的好，路途远不说，而且现在这个季节，他也不在家，你还是耐心地等一等吧，总有一天他会来的。”
鼹鼠只能作罢，他耐心地等待着，可是獾一直没有出现。他们每天都在快乐中度过，夏天很快就过去了。转眼，天气变冷了，风霜雨雪，道路也变得泥泞了，他们只能待在屋里。而窗外的河水也涨了起来，奔腾流淌着，根本不能出去划船。这时，鼹鼠又想起了獾，想他一个人在野林中央的洞穴里生活，一定非常孤单。
冬天的时候，河鼠非常贪睡，每天早早地就上床休息，早晨还迟迟不愿意起来。在已经很短的白昼里，他就是写写小诗，干干琐碎的家务活，偶尔去朋友家聊聊天。他们也只是互相谈些和夏天有关的自己经历的有趣的事。
不过，每次谈到夏天，动物都感叹着夏天的美好，像一幅五彩缤纷的图画。河岸边，盛大的游行队伍庄严神圣。最先登场的是紫色的珍珠菜，它那丝般秀美的头发，低垂在河水边，镜子般光滑的河面倒映着它的笑脸。紧接着是那摇曳的柳兰，犹如那粉色的晚霞般艳丽。雏菊，紫色的和白色的，手挽着手，无声无息地钻出地面，来到这队伍当中。而最后赶来的是野蔷薇，娇羞地来到舞台上，步履轻盈。就像弦乐队以它辉煌的和弦转入一曲加沃特，向世界大声地呼喊，六月终于来到了。不过，这队伍里还有一个人没有登场，那是水仙女所欣赏的牧羊少年，是闺秀们在窗口渴望见到的骑士，他是能吻醒沉睡着的夏天的王子。当那身穿琥珀色服装的大笑菊登场的时候，游行正式开始了。
真是一场好戏呀！在那寒冷的风雨敲打着门板和窗棂时，这些舒服地躺在洞穴里昏昏欲睡的动物们，想象着那清晨。白蒙蒙的雾气弥漫在水面上，不久，就由那灰色转变成金色，于是大地又鲜活起来。早春的水是那么凉，不过仍然让动物们感到无比刺激，他们欢呼跳跃着，大地、空气和水都呈现出一派生机。他们想着那炎热夏日的中午，在灌木丛的阴影下酣然午睡，阳光透过浓荫，洒下斑驳的光点；那午后的划船与戏水，在满是尘土的小路上，在金黄的田野中，随心所欲地闲逛；还有那凉爽而悠长的傍晚，大家都到齐了，在那里互述衷肠，描述着未来的美好愿景。冬天的白天真的是太短暂了，动物们围着火炉聊天，有着说不完的话题。不过，即使这样，鼹鼠还是觉得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利用。于是，在一天下午，当河鼠在炉子旁的椅子上不时地打着盹或者编写小诗时，鼹鼠便决定独自去趟野林，也许还能够遇到獾先生呢。
那个下午，寒冷而安静，鼹鼠偷偷溜出了温暖的客厅。外面好冷啊，天空中发着青色的光，大地光秃秃的，树叶都已经落光了。四周无遮无挡，看得好远啊。大自然也进入冬眠期了，不过好似在睡梦中蹬掉了自己的被子。那些矮树丛和小山谷，还有乱石堆，那些隐蔽的地方，在草木葳蕤的夏天，都是可以探险的神秘去处。可是现在，它们失去了遮盖，变得毫无秘密可言。它们好像在乞求鼹鼠忽视它们现在的惨相，等到新的一年，它们再一次穿上夏日的盛装，就又可以有那些有趣的秘密，逗他开心了。这虽然看起来有些怪可怜的，不过鼹鼠还是觉得挺开心，甚至有些小兴奋。因为没有了那些伪装的遮盖，自己可以清楚地看到大地的本质，那么质朴、健壮、本真。他不想要什么温暖的苜蓿，还有那迎风舞蹈着的青草，还有那山楂树、山毛榉、榆树组成的帷幔。他高兴地向着野林大踏步地走去。野林就在他的前面了，黑乎乎的，很是吓人，就像是南海里的一排黑色的礁石。
刚刚进入野林时，并没有发现什么令人感到恐惧的东西。干枯的树枝踩在脚下发出噼啪的响声。有树干绊了他的腿一下，树桩上的菌类长着怪物一样的脸，看起来很吓人。不过看起来既熟悉又陌生，还挺有趣的，这让鼹鼠很兴奋，不知不觉地一步一步走到了树林的深处。树木越来越密了，光线变得幽暗起来。两边的洞穴也好像是一张张恐怖的大嘴张开着。天渐渐地黑了，夜色慢慢地从四面八方包围了鼹鼠。
就在这个时候，各种可怕的鬼脸出现了。
在他的肩膀后面，他隐约觉得有一张模糊的面孔，那是一张尖尖的阴险的小脸，在一个洞里正窥视着他。当他猛然回过头去看它时，那张脸却忽然不见了。
于是他在心里宽慰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同时加快了脚下的步伐。一个个洞口被甩在了身后。是还是不是呢？他肯定是有一张那样阴险的小脸正在凶恶地看着自己，不过只是一闪就不见了。他犹豫着，壮着胆子往前走，可是突然之间，他觉得那些远近不同的洞穴里面都钻出一张脸来。时而出现，时而消失，那些眼睛都是不怀好意的，锐利恶毒的，在凶狠地盯着他看。
他想：“要是尽快离开这些洞穴，就不会再看到那些脸了。拐过一个弯后，他离开小路，钻到了人迹罕至的地方去。”
可是，一阵哨音响了起来。
刚开始听到时，声音很尖细，从身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这声音让他非常紧张地加快了脚步。然而，那哨音却跑到他前面很远很远的地方弱弱地响了起来。这让他很疑惑，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往前走。就在他犹豫不决时，那哨音突然就在他身边响起来，接力般地在整个野林里传递，一直传到野林最远处的边缘。无论是什么东西，现在看起来他们都已经惊醒过来，准备对付鼹鼠。而鼹鼠却是一个人，孤立无援，又赤手空拳。而那黑夜已经慢慢地降临了。
紧接着，他听到了啪嗒啪嗒的声音。
一开始，他以为那是树叶飘落的声音，但那声音渐渐大起来，还有一定的节奏，这让他明白，这只能是脚踩在地上发出的声音。还好，声音离得挺远。只是到底是从前面传来还是从后面呢？既像前面又像后面，他紧张得一会儿听听这边，一会儿听听那边。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大且越来越嘈杂，从四面八方向他袭来，索性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仔细倾听。突然，一只兔子从树林中向他跑来，他盼望着兔子能够停一停，或者是拐个弯什么的，可是兔子没有，直接从他的身边冲了过去，差点儿撞到他。“滚开，笨蛋，快点儿滚开！”兔子绕过一个树桩时，鼹鼠听到他这样嘟哝了一句，然后便钻进附近的一个洞里，不见了。
脚步声越来越大了，就像雹子打在四周的枯枝败叶上发出的声响。整个野林都像奔跑起来了似的，在拼命地围堵、追逐着什么东西，或者是什么人？这让他非常惶恐，漫无目的地撒腿就跑，时不时地撞到什么东西上，摔倒在什么东西上，落到什么东西上，从什么东西下窜过或者是绕过去。最后，他在一个老山毛榉树下找到了一个深深的黑洞，跑进去躲了起来，也许这个洞能给他带来些许安全吧，谁知道呢？他真的是累坏了，没有一点儿力气再跑了，只能瑟缩在那些被风刮进洞穴里的枯叶中，希望能够躲避危险。他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颤抖着躺在枯叶里，听着外面那可怕的哨声和脚步声。他终于明白了，那些田间和树篱下的小动物们之所以不敢来这里，河鼠之所以苦口婆心地劝他要避开的那可怕的东西，就是因为野林的恐怖。
这个时候，河鼠正舒服地坐在暖和的火炉边打瞌睡呢。那写了一半的小诗稿从他的膝盖上滑落下来。他向后仰着头，半张着嘴，正遨游在美妙的梦中河岸上。突然，一个煤球滚了一下，在炉火中发出一声噼啪的声响。同时蹿出一股火苗，把河鼠给弄醒了。他这才想起来他正在创作诗歌呢，于是赶忙捡起诗稿，若有所思，然后他回头去找鼹鼠，想向他请教一个问题。
可鼹鼠不在。“鼹鼠老弟，你在哪儿？”他一连喊了好几声都没有得到回答，他只好去客厅里看看。
衣帽架上，鼹鼠的帽子不见了，他那双总是放在伞架旁的靴子也没了踪影。
河鼠来到屋子外面，看了看泥泞的地面，想要找到鼹鼠的踪迹。找到了，那一定是鼹鼠的脚印，因为他那新买来准备过冬的靴子，后跟上有一个小的凸起。河鼠看到那足迹直奔野林的方向而去。
河鼠神情严肃地沉思了一两分钟，然后赶紧进屋，将一根皮带系在腰间，往皮带上插了几把手枪，又从大厅的角落里拿起一根粗木棒，撒腿朝野林跑去。
他刚来到野林边时，天就已经黑了下来。他没有半点儿犹豫，径直钻进野林。他焦急地四处寻找着他的朋友，到处都是一些不怀好意的小脸，从洞口向外张望。不过他们看到气宇轩昂的河鼠，以及他那腰间的手枪，还有他手里那粗大的棍棒，都赶紧躲了回去。刚到林子里时听到的哨声和脚步声也都随即消失了，一切又都静了下来。他勇敢地穿过野林，直到它的尽头，然后又选择不走小路，仔细地搜索了一遍林区，并不停地大喊：“鼹鼠老弟，鼹鼠老弟，你在哪儿？是我，我来啦。”
大约搜索了一个小时，他终于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回答，他高兴坏了，立刻循着声音找去，在黑暗中来到了那棵山毛榉下，在那里有一个洞口，洞里传出鼹鼠的声音：“河鼠老兄，真的是你吗？”
河鼠爬进洞里，找到了精疲力竭、浑身发抖的鼹鼠：“河鼠老兄，你真是不知道，真的是吓死我了。”“嗯，我能想象得到，说实话，你真的不应该来这儿，我一直在拦着你。我们这些住在河岸边上的动物们是很少单独来这里的，如果非来不可，也要找个同行的伴才可以。何况你要在来之前学会很多的窍门，这些我们都懂，可是你却还不懂。比如说那些有用的口令、暗语，以及衣服口袋里要带什么装备，反复背的那些诗句，还有一些逃生的技巧。只有你都学会了，这一切就变得简单了，作为弱小的动物，你必须学习这些，不然就会麻烦不断。当然，如果你是一只獾或者水獭，那就另当别论了。”“嗯，勇敢的蟾蜍先生一定单独来过这里吧？”鼹鼠问。“蟾蜍，哈哈哈，他才不会一个人来这儿呢，就是你给他整整一箱子金币，他也不会来的。”河鼠大笑着说。
听着河鼠那爽朗的笑声，再看到河鼠的手枪和大棒，鼹鼠不再那么紧张了，情绪也稳定下来。“现在我们得精神点儿，趁着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赶紧回家。在这过夜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你应该明白，这里也太冷了。”河鼠说。“亲爱的河鼠老兄，实在是对不起，可我真的是累坏了，需要好好休息一下才能走回家。”鼹鼠可怜兮兮地说。“好吧，那你就好好歇一会儿吧，反正天也已经黑了，一会儿走，说不定还能有月光呢。”河鼠体贴地说。
于是鼹鼠放松地钻进枯树叶中，舒展开四肢，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尽管睡得时断时续。河鼠把自己的身体捂得严严实实，这样才能暖和些，然后紧握着手枪，静静地等着鼹鼠恢复过来。
鼹鼠终于醒了，恢复了往日的精神和气色。河鼠说：“好吧，我先出去看看，如果没什么危险，那么我们就回家去吧。”
河鼠来到洞口向外望了望，他轻声地叹息着说：“哎哟，这下麻烦了。”“出了什么状况，河鼠老兄？”鼹鼠问。“下雪啦，好大的大雪呀！”河鼠回答说。
鼹鼠也来到洞口，站在河鼠身边，向外望去，只见那曾经吓得他魂飞魄散的野林，现在已经变了模样。洞穴、坑洼、池塘、陷阱，以及其他那些吓人的东西，统统消失不见了。整个地面都盖上了厚厚的雪棉被。这棉被太漂亮了，都不忍心下脚去踩。漫天飞舞的雪花落到脸上凉凉的、痒痒的，有意思极了。而那黝黑地树干，在白雪的映衬下，显得那样清晰。“唉，没有办法，只能碰碰运气了。只是有些糟糕的是，这样一场大雪，让我们完全分辨不清方向了。”河鼠若有所思地说。
确实是这样，鼹鼠简直分辨不出这就是原来那座野林。他们选择了一条自认为正确的路线，互相搀扶着，出发了。看起来是那么胸有成竹。把遇到的每一棵沉默的大树都看作是老朋友，把那些立在漫天白雪中的树干都看作是熟悉的空地、小路和沟渠。
走了一两个小时，他们现在已完全失去了时间的概念。疲惫、失落加迷茫，他们停下来坐在一个横倒着的树干上休息，思考着下一步的打算。此刻，他们腰酸背痛，身上也多处因为摔倒而受伤流血。好几次他们掉到洞穴里，把身上都弄湿了。雪仍然不停地下，厚厚的积雪让他们的小腿每抬起一次都非常吃力。树木越来越密集，看起来都是一个模样，难以区分。这野林仿佛永远也没有个尽头似的，更没有一条可以走出野林的路。“我们不能坐得太久，得想个办法才行。天太冷了，雪会越来越厚，我们必须加油，不然就走不出去了。”河鼠四下看了看后说，“现在，我有一个这样的想法，看到前面那个遍布小山包的洼地了吗？我们去那儿找一个可以容身的地方，最好是一个有干爽地面的洞穴，我们先在那儿好好休息一下，避避风雪，然后再说。这雪过一阵说不定就能停下来，那时情况也许就会好转了。”
于是，他们又站了起来，踉踉跄跄地向那洼地走去。去寻找那个想象中的洞穴，哪怕是一个干燥的地方也好。那样就可以躲避这刺骨的寒风和漫天的雪花了。就在他们在河鼠说的小山包上努力地寻找时，鼹鼠突然尖叫一声，摔了个嘴啃泥。“哎呀，我的腿！”鼹鼠双手抱着自己的腿痛苦地坐在雪地上，“我的小腿呀！”“可怜的鼹鼠老弟！”河鼠关心地说，“你今天可真是太倒霉了，你说是不是？我看看你的腿。”河鼠说着跪下身子仔细看了看，“嗯，你的小腿受伤了，没事，我用手帕给你包扎上。”“我一定是被那埋在雪下的该死的树根什么的给绊倒了！”鼹鼠边说边可怜地呻吟着，“哎哟！哎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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