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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06 06:46: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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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湘莲子

出版社:四川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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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先锋诗歌地图·广东卷

中国先锋诗歌地图·广东卷试读:

重塑先锋精神,绘制崭新地图

——《中国先锋诗歌地图》首批五卷出版前言里所/“磨铁读诗会”主编

去年六七月份,由“磨铁读诗会”策划的“中国桂冠诗丛·第一辑”上市之后,沈浩波就和我说他想做一套按省份来编选的、能反映中国先锋诗歌地域生态的诗集。他的这一想法来自于在《新世纪诗典》上异军突起的广西诗人群,在广西诗人三个A不断地向《新世纪诗典》举荐之下,一群优秀而沉默的广西诗人浮出地表,展现出了广西先锋诗歌的真正实力。不仅仅是广西,在全国各地,那些沉默的优秀诗人都渐渐浮现出来,他们才代表着中国当代诗歌的真相。鉴于此,沈浩波与《新世纪诗典》主持人伊沙商议,决定策划一套《中国先锋诗歌地图》,首先出版五本,分别是北京卷、陕西卷、天津卷、广东卷和广西卷,为新世纪以来的中国先锋诗歌画一幅详尽的地图。

首批出版这五本先锋诗歌选,除了因为这五个省市的诗人于《新世纪诗典》上已经展现了强劲的整体实力,还因为在这五个省市都能找到最合适的主编人选。我们这次邀请的五位主编分别是:西娃、西毒何殇、君儿、湘莲子和三个A。邀请他们担任主编,一方面是对他们诗歌创作实力、先锋审美趣味和公信力的信任,另一方面,也考虑到他们都是最近几年越来越被所谓的诗坛重视的新一代实力诗人,代表着更新的诗人群体和视野。我们不希望永远将选编的权力用按资排辈的方式交给有老资格的“著名者”。

确定选题和主编之后,我们很快建了一个微信工作群,明确了编选细则,各位主编迅速展开工作。沈浩波和伊沙作为本套丛书的策划者均不干涉各卷主编的编选工作,在选稿上充分信任五位主编,完全采取“主编负责制”。事实证明,这五位诗人都完美地完成了选编工作,他们不仅有能力发现好诗、推举好诗人,更有魄力拒绝伪诗;同时他们还展现出了与本人的性格高度吻合的选稿特点。西娃的耿直、西毒何殇的严谨、君儿的稳重、湘莲子的认真、三个A的细致,他们五位的品格守住了这套诗集的价值标准:不以过往名气看待诗人,只凭近十年持续的创作;重视年轻诗人,广泛发掘新人的佳作;不固守某种单一的诗歌美学,在确保先锋性的前提下,博采众长。“重塑先锋精神,为中国当代诗歌绘制崭新地图”,是我们出版这套诗集的初衷,这里所指的“先锋性”,除了这个词所特有的前沿、创新含义之外,我们还想扩大它的外延,将真诚、扎实作为我们考量和评价诗歌的标准。相对于空泛的抒情和叙述,我们提倡言之有物、带着生命温度的写作,我们期待在每一首入选的诗作中听到真实的人的心跳;相对于水分过大的词语堆积,我们提倡言之凿凿、精准的写作;相对于含混不清的故弄玄虚,我们提倡结结实实的诗意。总之,“先锋”不只是一种姿态或标签,它是一个不断变化和生长的概念,它更指诗人在自我的写作领地之上与个人生活短兵相接的气魄,指一种能将自己的生命、生活、人生与诗歌创作焊接在一起的能力。

经过近半年的组稿和选稿,2017年春节之后,各位主编陆续如约交稿。在上述组稿逻辑下,各位主编也有各自的编选方法。西娃一共阅读了一千多首诗,她说除却诗歌的先锋性,她选择诗歌的另外几个标准是:文本个性、好读、经得起读;西毒何殇交来的稿件质量最为整齐干净,他在对外公布的约稿函里写道,他所主编的陕西卷“与名气大小无关,与世俗身份无关,无题材限制,无风格限制……”,他还表示为强调公平性,他要求诗人们在投稿时不要发个人简介和照片;君儿则以“葵”同人群体为坐标,同时关注天津其他诗人的整体写作,将她所关注的先锋的、决绝的现代诗写作者都纳入到她的编选视野里;湘莲子希望读者能从广东诗人的作品中感受到“广东制造”这个坚硬的词语所包含的体温、脉搏和呼吸,这正和我们试图以诗歌为眼,探求地域文化内部的结构相契合;三个A想通过他的努力,选出一本能让人常读常新、经得起时间检验的诗集,他把很多充满生命能量的广西诗人推荐到我们的视野里,让我们对广西诗歌的写作生态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在五位主编选定书稿之后,“磨铁读诗会”编辑部在充分尊重主编的前提下,做了两轮编辑工作,第一轮是一首诗一首诗地过稿子,筛选出其中作品质量偏弱的篇目,建议主编删除或者替换。在经过各卷主编同意后,我们也整体删去了个别几位诗人的作品,因为就诗论诗,有些作品无法放进“先锋诗歌”这个范畴内讨论。

第二轮工作比较重要,那就是我们对每本诗集都做了章节分布整理。之前的工作完成了“选”诗,这一步工作才算是真正的“编排”,使每一本诗集都呈现为有特点、有立场的诗集。最先我们试图按诗人的出生年代来分辑,比如把60后诗人放在一起、把70后诗人放在一起,但很快就发现那种排法无形中掩没了很多诗人的特色,不足以突出最好、最有创作实力的诗人。最后,沈浩波建议我们使用现在的编排方法,即第一辑为我们特别推荐的诗人作品,以新世纪以来出现的80后、90后诗人为主,但也不完全局限于年轻诗人,更是以他们的作品是否给我们带来全新的感受为依据,因此部分从年龄来看并不年轻,但其诗歌却具备新意的诗人也得以进入本辑。另外也因为这些诗人为我们展现了“先锋性”在各个向度上的范式。在这一标准下,五本诗集的第一辑重点推荐诗人分别是——北京卷:莫小邪、吴雨伦、鬼鬼、里所、易小倩;陕西卷:艾蒿、第广龙、刘天雨、左右;天津卷:闫永敏、奂孚、马国语、张甫秋;广东卷:苇欢、卓仓果羌、杨叉、许立志、旻旻、阮雪芳;广西卷:刚子、蓝敏妮、荷说、蒋彩云。其中的大部分诗人为此前并不“著名”的80后和90后诗人,但他们却展现着中国当代先锋诗歌新的生机。

除了第一辑是在上述原则下进行编选的,每卷诗集的编排和分辑的逻辑均略有不同,有些是按美学倾向,个别是按出生年代,但只要读者仔细区分,还是可以看出我们在篇章分布上的用心,那就是希望比较客观和立体地呈现新世纪以来,这五个省市先锋诗人创作的不同风貌和可能性。另外特别要指出的是,我们在北京卷的最后设置了第五辑,特别推荐了已经八十岁高龄,但新世纪以来仍然不断写出重要作品的任洪渊先生,以此表达我们对他的敬意。

在北京卷、陕西卷、天津卷、广东卷、广西卷之后,新世纪以来的《中国先锋诗歌地图》会陆续推出其他省市的专属诗集,当然这还有待于各种时机的成熟,比如该省市的先锋诗歌整体写作实力是否足以支撑一本诗集,以及能否出现一个足以担当主编重任的诗人。这不是一件能够一蹴而就的工作,“磨铁读诗会”有足够的耐心,我们愿意做中国当代先锋诗歌的守护者和推进者,关照深广的社会现实,体察幽微的人性秘密,为中国的当代先锋诗歌,不断绘制崭新而精确的地图。2017年6月20日

编选序言

湘莲子

提到“史”,某些惯性思维立马会联想到“使命”。

使命感的承载与否,那是摆在评论家书桌上的标签盒里的众多标签之一。

好诗人尤其是好的先锋诗人不会也不可能会顶着什么标签去写诗。

好诗会让你看到心跳,感触到体表温度。

好诗人深谙诗与肌体的关系。无论春夏秋冬,世事变幻,潮起潮落,会有自己的体温、脉搏和呼吸,会呈现自我的生命曲线,表达自我想表达而又不得不表达的东西。

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能让读者读到心跳,看到血液循环,看到生命曲线的诗。

我最大的奢望就是让读者开卷就能感受到,在广东这片热土上,“广东制造”在创造广东经济繁荣的同时,也用手指在纸张与键盘上存留了我们的体温、脉搏和呼吸。很多时候,我们,广东的诗人,与广东当下的这方水土严重不服。

水土不服,不恰好正是新世纪广东诗歌的最大特点?不就是当下广东史?

照理,在广东诗歌一直稳居“新世纪诗典”各省区诗歌排行榜前五甚至曾一跃进入第二的背景下编选一卷新世纪广东先锋诗歌,难度几乎为零。诗人伊沙已经将广东诗坛至底部掀翻,一网打尽了当今广东优秀诗歌,我编选只需按照“新世纪诗典”推荐表,将广东诗人一一选出。坦白讲,我不想这么做!我是诗人,诗人天性的逆反心理逼迫我无法选择捷径。于是,无难度成了一种高难度。

作为一名医务工作者,长期的职业训练,造就我基本做不到一心二用更谈不上多用的人格特质。半年来,读诗与选诗,我因太过专注而闹出不少乌龙。最乌龙的要数在成都机场,我提前两个多小时就过了安检,却在登机口误了登机。记得当时我在手机上读一位叫“桥”的女诗人的诗,我很难确定那是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先锋诗。我几乎读完了她诗生活专栏里的所有诗,确定后再找黄礼孩要她微信约稿。当机场广播“请肖功莲女士赶快到32号登机口登机”时,我就坐在32号登机口,等我反应过来“肖功莲女士”就是我时,登机口已经撤桥,我只好出安检重新购票。更可笑的是,在成都东等候往江油的高铁时,我正纠结着到底要不要选某位垃圾派诗人,结果竟然鬼使神差地随手往垃圾桶里扔进了一只新买的高跟鞋。

定稿后,我数了数两个征稿邮箱:来稿六百三十七封,诗一万两千一百零三首,且不包括我主动约稿以及从诗人博客和微信、微博上搜集的诗。

能入选的诗,当然是能令我眼前一亮并紧紧攥住我的诗。某些未选入诗,未必不好,按现行官刊标准,不少诗完全可以上《诗刊》,甚至本就是被《诗刊》刊登过的。舍弃时,我很犹豫,甚至痛苦。但我只能两两比较,在同类诗中选优。不管当下对先锋的命名如何,我必须坚持我自己对先锋的理解,拒绝肤浅、陈旧和故作姿态。

新世纪才十六岁。相对百年新诗,先锋诗只能是诞生或再生。

写下这段话,我与本套诗丛的总策划沈浩波先生正徒步于韩国首尔市的清溪川。而另一位总策划诗人伊沙正在附近大厦里喝咖啡。沈浩波指着清溪川清澈见底的石头说:在中国,这么一条小河若重建,说不定,河床会被铺上水泥。

水泥河床,一定是人类在本星球上最大胆、最土豪的行为艺术。

那么,是水泥河床先锋,还是将石头扔回河底,回归自然的原生态河床先锋?

我想,地球人都不会喜欢流水下浇筑水泥的河床。

其实,与清溪川伴行的还有一条暗川,它肮脏,淤积了这座曾被称作汉城的大都市的废水、雨水,永远藏匿在暗处不见天地,经现代化沉积、滤化处理,为新造的人工清溪川源源不断地补充水源。清与浊,成了不可或缺的长期合作伙伴。

我无意将清溪川与广东诗歌甚至中国诗坛刻意关联,可那一瞬,我就这么想的,并掏出手机,拍下并录下了。

好吧,读诗吧!

开卷有益,您肯定能从中发现您喜欢的诗和诗人。2016年7月31日于虎门第一辑我咽下一枚铁做的月亮苇 欢

原名崔钰炜,1983年1月出生于河南省潢川县。任教于北京师范大学珠海分校外国语学院。2012年开始创作、发表诗歌。中文诗见于《诗刊》《诗潮》《秦岭文学》《诗林》《三角帆》《新世纪诗典》等刊物,英文诗及诗歌译作陆续在澳大利亚、加拿大和越南发表。辩论

你说光是一切存在事物的显影剂

比如

立竿见影

立草木见影

立猫狗见影

立鸟兽见影

立亭梁见影

立车马见影

我说立你

立我

爱不见影

恨也不见刺

母亲把带鱼烧得很黑

用筷子刮刮

露出雪白的肉

我把鱼刺剔出

一根根摆在纸上

我看看女儿

她小小年纪

就会吐刺

哪怕是极小一根

我像她这么大时

每当爷爷做鱼给我吃

我就说:爷爷,你快吃给我看!

他就夹起一块

放进嘴里咀嚼两口

吐出一团白泥

我就笑他——

我的爷爷

经历了饥荒、战火、丧子、病痛

却一辈子也不会

吐刺

最后死亡

吐出了他元旦

新年第一天,上午

我路过一家

卖猪头肉的卤味店

一身油腻的中年大叔

正手拿镊子

动作快速而又轻柔

就像面对情人的腋窝

在一块猪脸上

拔毛第一句话

大雨

她没带伞

拎着两个沉甸甸的塑料袋

站在超市门口

等了很久

没有来电

她冒雨上了公交车

湿着头发进屋

撂下袋子

在窗边看了会儿雨

有半个月了

她在计算

没有话,也没有

任何接触

包括眼神上的

那天夜里

他爬上床

扒下她的衣服

半个月了

她听到的第一句话是“你真像个婊子”鸟

暮色中

看见一只鸟

从枝上,走了

又折回

停留片刻

终是走了

它一定留下了

什么重要的东西

比如,翅膀声音

我喜欢夜晚,

因为在白天消失的每个声音

都回来了。

门外,有人把伞折起

爬上楼梯。

邻居家的门铃

有时响起。

猫的狂叫刮过窗玻璃。

冰箱嗡嗡不断。

我倒了一些凉茶,它们汩汩地

从塑料瓶里流出。

闹钟在床边嘀嗒。

我俯下身,感到她的嗓子里

有痰。

屋顶外,星星和植物

静悄悄地长。

我侧躺下来,听见

一个乳房轻轻搭在

另一个上面。关于

关于今

关于雨后初

关于叶刃上的水

关于手推小

关于豆浆、油条、茶叶

关于拿着它们的女职

关于没有黑丝的高跟

关于穿舌环的少女令我想起的吊唇环的古老部

关于复杂的声

关于彩色英

关于腐烂的母语永远被搁

关于趣味和意

关于南半球的冬北半球的

关于在海边永远缺席的黑乌

关于整个世界在搅动的咖啡中

旋转,旋转

等它冷却被一张口喝

下世界

我看见

漂亮、精致的女人

像瓷娃娃纤尘不染。

看见其他

丑陋、粗鄙、日渐老去。

她们的脸部、肩膀、小腹、阴道

承载了一百个雄性的重量。

我看见

一个妓女轻轻抚摩丝袜上的洞,

一个年轻母亲在丈夫身后

拥紧发抖的孩子。

我看见

一些男人

像石块一样坚决。

看见其他

肤色比月光白。

他们穿裙子遮住

长满毛的小腿。

发声前他们取下假牙

放进首饰盒。

他们用口中的黑阴茎

宣布真理。

我看见

世界上一些暗处,

比另一些

更暗。云中

舷窗外

古老的太阳

接近它刚出生时的颜色

空中小姐不停变换

它的味道

有时它像橙味汽水

有时像中国茶

我感觉自己

逐渐接近神界

不远的某处

宙斯和玉帝正在谈论

如何追女孩

神们走丢的坐骑

躲进仙女的水袖

在夜晚

缺乏月光

星辰在漆黑中复辟

除了一对铁翼

除了寂静

没有别的

庆典卓仓果羌

原名赛维才旦,西藏安多卓仓藏人。有诗歌发表在《诗选刊》《诗刊》《中西诗歌》《青海湖》《白唇鹿》《青海日报》《甘肃文苑》等国内外杂志上,诗歌多次入选《新世纪诗典》《废墟上的花朵》等诗歌选集。喜马拉雅

亿万头黑牦牛托举亿万头白牦牛

狮子、雪豹、骏马、鹰鹫,

成群结队,在空中游荡。

哦,喇嘛嘉措就消失在那些神秘的野兽丛中,

他绛红色的袈裟,

被一轮弯弯的月牙叼起。加德满都

如果你找不到我

我肯定在加德满都

在博达哈大佛塔旁

一群鸽子喂养着我

你会看到一个长发飘飘的流浪者

黝黑的脸膛

浑身是尘土

坐在一块阳光灿烂的地方

喝着一杯施舍的奶茶

抽着丢弃的烟屁股

想念着遥远的亲人偷听

我在阿姆斯特丹温泉

听到隔壁

仅一道绿树红花之隔的“布拉格之春”里

一对恋人

女问男

韶关的房价

现在多少钱青海湖

一头牦牛

站在湖边

寻找相机

它的脑袋

缓慢移动

像城市上空

最古老的一台

电子眼乌兰巴托

他提着半瓶酒踉踉跄跄走出图雅的酒馆

弯着腰费尽周折解下绑在路边栏杆上马儿的缰绳

仰头又猛喝一口

牵着马在城市里四处乱撞

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蒙古包

马儿的头上冒着星星

城市的边缘荒草连天黑帐篷

阿妈走了

那些守夜的星星都还没回家

我还酣睡在香甜的梦里

梦中 阿妈拖着虚弱的身子

走向了草原深处的一顶黑帐篷

她站在帐篷门口

犹豫了一下

回头看了看我

突然笑了

醒来后阿妈就不见了

阿爸说阿妈走了

她走得很安静

没有一丁点儿痛苦

从此我一直带着一个疑问

在梦中寻找那顶神秘的黑帐篷

我在想啊!

在那顶帐篷里面

是不是还住着我的爷爷和奶奶河卡

所有的人都已入睡

所有的羊儿都已就寝

所有的牦牛都在做梦

所有的马匹都已安息

所有的声音都已窒息

供销社的铁门早已紧闭

只有月亮照着河卡

只有河卡照着月亮

注:河卡,青海省海南藏族自治州的一个小镇。杨 叉

本名杨剑波。1986年生,广东茂名人。世界上最美丽的童话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

有个善良美丽的公主

被邪恶的后母下毒咒

永远昏睡

直到那天

一只癞蛤蟆跳到身上

用力把她插醒

从此

两个人过着幸福的生活我们都是慷慨的人

因为没有钱

我们更加看重自己的身体

在见面的时候

我们把它当作最昂贵的礼物

赠送给对方美津子,你用什么占据我的口腔

我说的是早餐

是别一把牙刷的口盅

是块来自西方海岸的龙虾

和南方小镇的面包

是盐水

或者新制造的工具

用来敲牙

美津子,你并不是美津子

但在这里,他们说

需要个好听的名字

比如一盆刚搬来的盆栽

在猫第五或第六声

尖叫后

早晨,竟然可以感觉

阳光。那种来自地球以外

奇妙而精细的东西

让毛孔变得明显

可以勉强塞进只小跳蚤

明显的还有一粒皮屑

来自你,也可能

来自我

我提到了很多东西

包括皮包、洗面乳

银耳环、西瓜草

尾段装饰着孔雀毛的箭

那支叫作super的铅笔

美津子,当我说

美津子

的时候,并不表示

窗外飞过笨拙的超人

也不表示

18号那天,或7号

会下弹珠大小的雨

其实,我只是

说啊

我说啊

我说的不是别人说的

那些东西有时候我特别浑蛋,有时则不

我忽然想对你坦陈一个事实

我特别地浑蛋

我浑蛋的时候,像个地道的流氓,我可以把裤子提高,撒一泡尿在讨厌的人的鞋里,也可以对一个不好看的女孩说她是这个世界最让人心动的女孩

但我很少让女孩哭泣

一个哭泣的人是不好看的

1998年,在广东小镇的街头,我看到过一个女人在哭泣,我发誓,这辈子我看过的所有哭泣中,都没有她伤心,她的心和肺都哭了出来

她是我的母亲

一言不合,我的父亲用皮带教训了她

她哭泣的时候比没有哭泣的时候难看了很多

这是一件让我难过的事情我有一把枪

几十年来,我走在

那些欲望和危险交织的街头

只带一把枪

一把性格粗暴的枪

我从不恋战,但一直走火许立志

出生于1990年,广东揭阳人。生前曾在富士康工作两年。作品见于《打工诗人》《打工文学》《特区文学》《深圳特区报》《天津诗人》《新世纪诗典》等。2014年10月初在深圳跳楼身亡。远航

我想在凌晨五点的流水线上睡去

我想合上双眼,不再担忧熬夜和加班

此行的终点是大海,我是一条船悬疑小说

去年在网上买的花瓶

昨天晚上才收到

实事求是地说

这不能怪快递公司

怪只怪

我的住处太难找

因此当快递员大汗淋漓地

出现在我面前时

我不但没有责备他

还向他露出了

友好的微笑

出于礼貌

他也对我点头哈腰

为了表示歉意

他还在我的墓碑前

递上一束鲜花一颗螺丝掉在地上

一颗螺丝掉在地上

在这个加班的夜晚

垂直降落,轻轻一响

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就像在此之前

某个相同的夜晚

有个人掉在地上局外人

老祖母奄奄一息

僵在床尾

随时准备死去

爹放出体内咆哮的狼

在饭桌上

把娘撕成肉浆

姐姐缩在墙角

抚摩来自身体里的

黏稠的红

我踮起脚尖

趴在窗外窥视这一切

我面无表情我咽下一枚铁做的月亮……

我咽下一枚铁做的月亮

他们把它叫作螺丝

我咽下这工业的废水、失业的订单

那些低于机台的青春早早夭亡

我咽下奔波,咽下流离失所

咽下人行天桥,咽下长满水锈的生活

我再咽不下了

所有我曾经咽下的现在都从喉咙里汹涌而出

在祖国的领土上铺成一首

耻辱的诗我知道会有那么一天

我知道会有那么一天

那些我认识的不认识的人

会走进我的房间

收拾好我留下的残骸

清洗我淌满地板的发黑的血迹

把凌乱的桌椅摆好

把发霉的垃圾倒掉

把阳台上的衣服收回来

那首没来得及写完的诗会有人帮我写完

那本没来得及读完的书会有人帮我读完

那支没来得及点亮的蜡烛会有人帮我点亮

最后是那抹长年没拉开的窗帘

帮我拉开,让阳光进来逗留一会儿

再拉上,然后用钉子死死钉住

整个过程井然有序,庄严肃穆

收拾完这一切

人们排队离开

再帮我把门悄悄带上我就那样站着入睡

眼前的纸张微微发黄

我用钢笔在上面凿下深浅不一的黑

里面盛满打工的词汇

车间、流水线、机台、上岗证、加班、薪水……

我被它们治得服服贴贴

我不会呐喊,不会反抗

不会控诉,不会埋怨

只默默地承受着疲惫

驻足时光之初

我只盼望每月十号那张灰色的薪资单

赐我以迟到的安慰

为此我必须磨去棱角,磨去语言

拒绝旷工,拒绝病假,拒绝事假

拒绝迟到,拒绝早退

流水线旁我站立如铁,双手如飞

多少白天,多少黑夜

我就那样,站着入睡旻 旻

原名林旻颖,毕业于广东外语外贸大学。著有诗集《画出天空的彩虹》《风吹过叶尖》《他世界》,散文集《滴露成珠》,小说集《繁花碎》,长篇小说《雾庄》。他世界(节选)天空才完成一半

天空才完成一半

最后一滴拯救的水

从光中沉入地底

阳光编织好一顶草帽,缀上星星

而你,亲爱的,你手指温柔

触及之处,皆滑向衰败暮夏时节

暮夏时节,坐在纸莎草丛中

我闻着淡紫色的清香

看命运的星辰布好方阵

周而复始演绎着街知巷闻的传说

亲爱的路人甲,你来临前的美好时辰

我在时间的尽头,收集路过的光,并把火烧旺死神在即将盛开的花蕊上

死神在即将盛开的花蕊上

举行最后的盛宴

请戴上洁净的贝壳花冠,诗人及爱人们

请开始倾听,请自由歌唱

没有大片大片的时间

只有大片大片出逃的梦,盛满天空的酒杯那个在风中赋予黑暗翅膀的人

那个在风中赋予黑暗翅膀的人

在纸莎草盛开的水边睡去

他的梦摇晃着大地,拨旺篝火

他用耳朵畅饮光的回声

让水中长出天堂之梯紫藤花盛开的木窗

紫藤花盛开的木窗

白色窗帘晃动

因美而来的蝴蝶和蜜蜂

在枝头上歇息

珍珠一样的姑娘

像一首诗从窗前经过

被同样路过的阳光,明媚地晒

一切如此美好,如同天衣无缝的谎言她在芨芨草丛中沉睡

她在芨芨草丛中沉睡

请不要打搅她

请拿走那杯清水

以及水里守口如瓶的爱情

请把白天和云彩也拿走

只把黑暗和镜子留下每一个夜晚

每一个夜晚,我依旧光着脚丫

在水面上徘徊,一个个

脚印,在水面泛起涟漪

月光打着拍,和鱼儿起舞

亲爱的,我深林里的独角兽

夜已经走了很长的路,你还没来

那么多星星,全掉落水里我爱你一身白衣

这样的夜色

你会再听到我的笑声

——我的天使或死神

会再为我做花一样香的玉米汁

我爱你一身白衣,亲爱的

娇艳的石头窃窃私语

关于爱情、死亡以及我们隐秘的传说

亡灵在林间穿梭,她们轻轻唱阮雪芳

曾用笔名冷雪。韩山师范学院诗歌创研中心理事,作品发表、入选多种刊物及选本,出版诗集《经霜的事物》。现居广州。分居期的女人

冒雨访你。楼梯

一条上升的暗道

你的住处

声控灯一明一灭,夜晚

在身后跳着醉汉的步子

你打开门,长发的波浪

和影子的香气

两小时,我们静坐,喝酒

隔壁的孩子熟睡

我们打开画册看弗里达

嘶哑的色彩。这时

湿淋淋一只苍蝇撞在

窗玻璃上,你看着它

长时间沉默。大雨

仿佛一个裸体的女人

正抱紧她的灵魂

奔跑而过。肮脏的街道四处延伸

身体是孤独的教堂,你没有喝醉女市长

采访开始

无数次对准镜头

她圆熟、大方,老司机一样控制

语速

黑色羊绒西服衬着银灰短发

谈负责民族宗教、文化和新闻出版、计生

她坚定

如打磨光滑的方形石头

只有一次

我问及她的童年“父亲是一名国军飞行员,某场较量中被击落”

她合上眼

让那个六岁的小女孩

留在身体的黑刺丛中哭泣

仅仅停了

1.1秒

她又像老司机一样

加快油门每一个女人都是美丽的小姨

丁伟的妻子提出离婚

理由是丁伟干不了那事“窝囊货”

走出民政局大门

前妻狠狠地啐了一口

低着头

丁伟看见一群蚂蚁穿过路边草丛

他没对谁提起

五岁时曾看见父亲

把小姨按倒在茂密草丛间

第二天小姨投河自杀

随着长大他渐渐地淡忘

但某个夜晚

和女友亲热时

丁伟突然感到

每一个女人都是美丽的小姨杜小豆

——嘘!妈妈和叔叔有事要谈

他们在房间里

整个下午

杜小豆趴在客厅的窗台上

她无聊地虚构了一场雨

数数耳朵里的落叶

数数雨点

数数被打湿的毛毛虫

雨再大些

就淹没了

床上

沉重的打滚声皈依

有一段时间

我经常去韩江对岸的一座山

山上一座寺庙

不是为了烧香、听诵经

而是庙里有一个和尚

长得俊极了

看见他

我就感觉自己干干净净

仿佛从未受过伤害

从未历经生离死别第二辑向黑暗扔一块石头从 容

诗人、剧作家、跨界艺术家。毕业于上海戏剧学院。“中国诗剧场”和“第一朗读者”创办人、艺术总监。著有诗集《隐秘的莲花》《我心从容》《从容时光》等。曾获中国电影“金鸡奖”、“华表奖”、“中国戏剧贡献奖”、“诗歌传播贡献奖”、“诗歌成就奖”等,诗集获中国作协对外翻译工程资助项目。倒车

妹妹,我与你的声音相遇在涠洲岛

二十年前你录了一条广告只挣了七块钱

广告商对你说,你的声音会传遍天涯海角

黑暗的香蕉树下,你在说“倒车,请注意”

我被分配进一间客房412,怎么回事?

怎么会是你的生日号码?

你是提前来涠洲岛等我吗?

我从412房间望出去

比汉堡包要精致得多的层层火山岩

用硬朗裸露的姿势挑逗大海

而大海用一天亲近她,用另一天躲避她

他多像你爱过的男人

他们总是留给你一些细碎的贝壳、小石子

和比“黄金海岸”还要柔细的沙

硌疼你的眼睛

妹妹,更奇怪的是从涠洲岛回到北海

在老街那条窄得只能摩肩抱乳的摩乳巷

我与年轻时的姥姥相遇

她现在不姓陈了,她请我吃了一碗活着时最爱的银耳羹

还与我在菩提树下合影留念

我想到了你,故意让我听到的声音:“倒车,请注意!”

你是在暗示我:“过去,请注意!”

你们俩站在我到来之前的未来的树下等我吗?

小时候姥姥问,你们长大找个什么样的丈夫?“像爸爸那样的!”

直到你死去,我们俩都没有找到

难道我们的爱人隐藏在过去的某个拐角?“倒车,请注意!”

妹妹,你能再透露一点吗?

我将在未来的哪一天遇见前世的爱人?

如果他来了,你是让我替你爱他?减法练习

我的城市被雨水淹没

雷电笼罩的楼房总让我异常兴奋

每每想到一个男人在雨中关窗的动作

暴雨、警报、紧闭门窗、与世界隔绝

我开始删掉手机中的联系人

第一个删掉的是一位董事长

他的公司制造壮阳酒并已经大张旗鼓地上市

第二个删掉的是一位广告商,他在酒会上说

他曾经是记者

第三个删掉的是一位童星的妈妈

她孩子的笑脸比成年人更迷茫

据说人的一生会遇到两千九百二十万人

我只想在每座城市保留一个朋友“呵呵,你懂的!”

一千多个电话,我删掉了九百个

已经离去的亲人,有时我半夜醒来还会拨号

接电话的是一些陌生的男人和女人

死去妹妹的QQ,我一直没有删除

它就在那里隐身,她一定还在悄悄上网

此时,电视里的主持人拿着话筒焦急地说

每个街区都有人正在失踪

殡仪馆王主任的电话

我考虑再三,还是保留第一次见你褪去衣服后的疤

那是从未在众人面前显露的

生活的另一面,你的另一张脸

用布遮闭,密不示人

不完美的洞穴,被挖掉的眼睛

残忍地裸露在我的眼前

上天用这个黑色的疤提示我

你秘而不宣的悲伤

亲爱的,你连屁股都是悲伤的

不能和任何人说起,如同我们的爱情

你把悲伤坐在悲伤下

板凳与棉布磨损你黑色的童年

一秒钟前深情的凝视

转身,骨盆的黑色蜘蛛让我胆寒

我们都无法控制人类的善变

这黑色的幽默多么无奈,我不能

奉献你一个精湛的美容术

让她如你前额般光亮

我为你丑陋的疤痕哭泣

这一生,你是否把最难掩

最不可示人的黑暗

当作礼物送给了我

亲爱的,你用几个世纪的仇恨

在身体上挖出这黑色的陷阱

如此狂野地引诱我此生一起陷入

亲爱的,我多么渴望

你黑色的伤疤

被我凝视时,成为我我们本该有三个孩子

老大叫谷雨,她在春天发芽,在夏天的泥淖里枯黄

老二叫白露,她被风轮吸引,一个趔趄

被穿白大褂的人扔进生锈的铁桶,只活了三十天

老三叫小雪,她无法被更苍凉的子宫孕育

我无数次见过她们的眼睛——

比辽阔的黑暗大海还要深陷于无底的黑暗

比太阳的目光更尖锐地在夜晚刺痛我的太阳穴、承泣穴、大椎穴、劳宫穴与丹田

有时她们用会哭的眼睛在房顶整夜地盘旋

我屏息谛听,独自在寒夜三更披衣、点灯、燃香、诵经

领受她们对任督二脉和太阳穴以及所有穴位的突袭和击打

我要窒息,我要疼痛,我要头悬梁锥刺股

我要让头和身体的每一毫米在有生之年被她们银针一样的眼睛扎满、再扎满

我要扎满所有穴位,替她们受过

后来,在一个格桑花开的下午

她们再也没有触碰我的太阳穴、承泣穴、大椎穴、劳宫穴与丹田

她们离开了我的身体,她们去了哪儿

她们无视我、遗忘我了吗

我想要再一次疼痛!我要见她们

在青海湖边,我看见了

她们有高原女孩的眼睛,她们站在玛尼石堆,为我添加了一块玛尼石

她们在路边种下一排格桑花,等我经过时戴在我发白的鬓角

她们用眼睛长久地凝视我,凝视我的皱纹

凝视我的太阳穴、承泣穴、大椎穴、劳宫穴与丹田

直到我们都微笑着泪眼婆娑

就这样,我在她们的目光中融化

就这样,融化成为了她们的母亲

痛苦带领我们遇见最美的事物父亲

我对你的身体一直非常好奇

男人们在一间水房里哗哗地冲洗你

用白布和藏红花,用诵经声把你裹紧

我紧紧搂着你的头

我俩身体的汗味同属一种

终于在开往墓地的车上混合

你的一绺头发被我藏着,很多年

为了提醒自己,你还在

有时候我和女儿看到一个白色的人在白色的楼梯上招手

还在修地铁的十字路口和拥挤的车流中尾随我们

索性让我灵魂附体一次

你的藤椅已被我坐成了一截一截的盘香

一天夜里,你竟然来到我的卧室

黑暗中,无奈地俯视着茫然的我:

女儿,我多想帮你……宋晓贤

1989年毕业于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1992年到广州工作。《葵》诗刊成员,《白》诗刊发起人之一。作品发表于《一行》《葵》《诗参考》《诗文本》《天涯》《诗刊》《星星》《北京文学》《十月》《上海文学》《大家》《花城》《中西诗歌》等刊物。作品入选《1999中国新诗年鉴》。出版有诗集《梦见歌声》《马兰开花二十一》《逐客书》《日悔录》。异乡人

两个金发小姑娘

随着传教士父母

在中国出生长大

四五岁时第一次回美国

一下飞机就指着黑压压的

人群说:妈妈你看——

好多外国人乳汁在母体内变质

女儿刚两个月大

叶子就从桂林乡下

来广州找工(她没有钱养活孩子

她跟男朋友分手已经半年了)

但 事情并不顺利

她来信说我去医院看病了

宝宝没吃奶了

我的乳房痛得很

挤出来 却是脓卑微者

后来,我们说起那些残酷的事情时

有人曾向父亲问起他在“文革”中的情形

他有点含糊其词,只说最历害时也被放过飞机

没有细节,他似乎为自己没有受那一类大苦(坐牢、抄家、万人批斗大会)而愧疚(恨不能自己回过头去再承受一次大刑

其实我知道,他远到不了那个级别

受害不是最大的那个,之后也就不是最红的那个)

有一天,我去探望患肝癌的朋友

见了面,朋友对我腼腆地一笑

似乎为自己得病劳动朋友来而表示歉意

有时候,我觉得他们是同一个人

他们万事不求人,不惊动众人

众人也不为难他们

他们都可以平安地活着,平静地死去

但是追问与探望,对他们都构成一种伤害

他们不得不就范,被迫地迎合

于是,在人前,他们总是歉意地

赔着笑,并且手足无措琴

一把琴,被人爱惜着

是幸福的

一把琴,被懂它的人弹着

更幸福

我的琴在地铁里不作声

我是要把它带到一个

可以发声的地方

地铁里的人都不作声

就像制琴工厂,或运琴的货车

他们要去到哪里才会被人弹奏

他们要去到哪里才会被人珍惜出卖母语者

1807年

马礼逊化装

潜入广州

躲在十三行的洋行阁楼上

偷偷学习中文

他请的中国老师

收费很贵

很难理解,问为什么

中国老师说

自己偷偷来上课

衣袋里随身带着毒药

万一被清政府抓住

知道他

把汉语

出卖给一个洋人

他就死定了

他宁可自杀

还可以留点活命钱

给自己的家人这把泥土

一个德国老人

请香港的朋友

为他从中国大陆

带回一样礼物——

新安县浪口村的

一把泥土

老人的父母曾经

在那里生了他

并且死在那里梦

一聊起往事

母亲就说个不停

母亲这一辈子

劳碌、疾病、穷苦

疼痛折磨了她半辈子

然后,就说三个孩子

小时候的事情

我的故事比较多

因为1976年的一场疾病

现在,我也到了

母亲当年的年龄

她没有留下什么家当

从始至终,身无长物

母亲只有我们

从那时到如今

平淡、顺利

似乎没有什么可说的

还有些话,也不便说出

末了,母亲禁不住感叹一句养大你们几个

真像一场梦湘莲子

原名肖功莲,60后,湖南衡阳市人,现居广东。“新世纪诗典”第二届“李白诗歌奖”点评奖得主,第六届“李白诗歌奖”推荐奖得主,“长安诗歌节”唐名人堂成员,“葵”同人。著有诗集《火祭》《机车必须替轨道行驶》《未了集》《想好梦话再睡觉》等。基辅大雪中的女儿说……

妈呀——你给我买的皮靴不是雪地靴

你给我买的羽绒大衣不是风雪大衣

你住过的地方都没有雪

你见过的冬天都不是冬天

你以为是衡阳雪落盖不住屋顶

而地面只有冻雨打滑的寒冷加欢乐

你以为雪落大地纯净如初

混沌不染俗尘而又玉洁冰清

你以为纷纷大雪只是瞬息

而室内暖气可以温暖一个冬季

你居然从来没教过我在雪地上走路

你居然从来不知道在雪地上怎么走路

我每天被两个内蒙古同学架着去上课

我们发明了只有我们才听得懂的雪地口令

啊进、得哇、特哩

啊进、得哇、特哩

我们把中国的一二三

直译成俄语的啊进、得哇、特哩

我们高喊着中国句式的俄语口令

我们跌跌撞撞步调一致向前走

啊进、得哇、特哩

啊进、得哇、特哩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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