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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07 08:4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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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王金锋

出版社:辽海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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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曲巨星曹雪芹

文曲巨星曹雪芹试读:

总序

我们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崇拜的名人。这样可以增强我们的自信心和自我认同感,有益于人格的健康发展。名人活在我们的心里,尽管他们生活在不同的时代、不同的国度、说着不同的语言,却伴随着我们的精神世界,遥远而又亲近。

名人是充满力量的榜样,特别是当我们平庸或颓废时,他们的言行就像一触即发的火药,每一次炸响都会让我们卑微的灵魂在粉碎中重生。

名人带给我们更多的是狂喜。当我们迷惘或无助时,他们的高贵品格就如同飘动在高处的旗帜,每次招展都会令我们幡然醒悟,从而畅快淋漓地感受生命的真谛。只要我们把他们视为精神引领者和行为楷模,就会不由自主地追随他们,并深刻感受到精神的强烈震撼。

当我们用最诚挚的心灵和热情追随名人的足迹,就是选择了一个自我提升的最佳途径,并将提升的空间拓展开来。追随意味着发现,发现名人的博大精深,发现时代赋予我们的使命,发现最真实的自我;追随意味着提升,置身于名人精神的荫蔽之下,我们就像藤蔓一般沿着名人硕大粗壮的树干攀援上升,这将极大地缩短我们在黑暗中探索的时间,从而踏上光明的坦途。

不要说这是个崇尚独立思考的年代,如果我们缺乏敬畏精神,那么只能让个性与自由的理念艰难地生长;不要说这是个无法造就伟人的年代,生命价值并不在于平凡或伟大。如果在名人的引领下,读懂平凡世界中属于自己的那本书,就能够成为最好的自己。

名人从芸芸众生中脱颖而出,自有许多特别之处。我们追溯名人成长的历程,虽然每位人物的成长背景都各不相同,但或多或少都具有影响他们人生的重要事件,成为他们人生发展的重要契机,并获得人生的成功。

名人有成功的契机,但他们并非完全靠幸运和机会。机遇只给有准备的人,这是永远的真理。因此,我们不要抱怨没有幸运和机遇,不要怨天尤人,我们要做好思想准备,开始人生的真正行动。这样,才会获得人生的灵感和成功的契机。

我们说的名人当然是指对世界和人类做出突出贡献的伟大人物,他们包括著名的政治家、军事家、发明家、文学家、艺术家、思想家、哲学家、企业家等。滚滚历史长河,阵阵涛声如号,是他们,屹立潮头,掀起时代前进的浪花,浓墨重彩地描绘着人类的文明和无限的未来,不断开创着辉煌的新境界和新梦想,带领我们走向美好的明天。

政治家是指那些在长期政治实践中涌现出来的具有一定政治远见和政治才干、掌握权力,并对社会发展起着重大影响作用的领导人物。军事家是指对军事活动实施正确指引或是擅长具体负责军事行动实施的人,一般包括战略军事家和战术军事家。

政治家、军事家大多充满了文韬武略,能够运筹帷幄,曾经叱咤风云,纵横天地,创造着世界,书写着历史,不断谱写着人类的辉煌篇章,为人们留下了许多宝贵的精神财富和物质财富。

科学发明家是指专门从事科学研究和发明,并做出了杰出贡献的人士。他们从事着探索未知、发现真相、追求真理、改造世界和造福人类的大学问。他们都有献身、求实、严谨和持之以恒的精神,都具有一颗好奇心。从好奇心出发,他们希望探知事物规律,具有希望看到事物本质一面的强烈意识与探索激情。还有就是他们都有恒心,他们在科学研究中不断努力,努力,再努力,锲而不舍,具有永不止步的追求精神。

文学家是指以创作文学作品为自己主要工作的知名人士和学者等。其中,诗人是指诗歌的创作者,小说家指小说创作者,散文家指散文创作者,而文学家则是指在诗歌、小说、散文、戏剧等各种文学体裁领域均取得一定成就的创作者,他们是人类精神财富的创造者。

艺术家是指具有较高审美能力和娴熟创作技巧并从事艺术创作劳动而具有一定成就的艺术工作者。进行艺术作品创作活动的人士,通常指在绘画、表演、雕塑、音乐、书法及舞蹈等艺术领域具有比较高的成就,并具有了一定美学造诣的人。他们是生活中美的发现者和创造者,极大地丰富着我们的生活。

哲学家、思想家是指对客观现实的认识具有独创见解并能自成体系的人士。思想主要是用言语和符号来表达的,而致力于研究思想并且形成思想体系的人就是哲学家、思想家。他们用独到的思想解决生活中遇到的问题,且在此过程中逐渐认识自我与宇宙,以此解决人们思想认识上矛盾迷惑的问题。他们是我们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塑造着我们的人格,探讨所有人类重要的问题和观念,并创造出一种思考和思想的能力,闪烁着智慧的光芒,照耀着人类前进的步伐,推动着人类思想和精神不断升华,使人类不断摆脱低级状态,不断走向更高境界。人是有思想和精神的高级动物,因此,哲学家和思想家是人类不可或缺的,是我们人类的伟大导师。

企业管理家是最直接创造财富的人。他们创造物质财富,推动社会不断进步,使得人们更加幸福。财富虽然只是一个象征,但它与人们的生活、国家的发展、民族的强盛等息息相关。企业家也创造巨大的精神财富,他们在追求财富过程中所表现出来的创新、冒险、合作、敬业、学习、执著、诚信和服务等精神,是我们每一个人学习的榜样。

我们追踪这些名人成长发展过程中的主要事件,就会发现他们在做好准备进行人生不懈追求的进程中,能够从日常司空见惯的普通小事上,碰撞出思想的火花,化渺小为伟大,化平凡为神奇,从而获得灵感和启发,获得伟大的精神力量,并进行持久的人生追求,去争取获得巨大的成功。

影响名人成长的事件虽然不一样,但他们在一生之中所表现出来的辛勤奋斗和顽强拼搏的精神,则大同小异。正如爱迪生所说:“伟大人物最明显的标志,就是他们拥有坚强的意志,不管环境怎样变化,他们的初衷与希望永远不会有丝毫的改变,他们永远会克服一切障碍,达到他们期望的目的。”

爱默生说:“所有伟大人物都是从艰苦中脱颖而出的。”因此,伟大人物的成长也具有其平凡性。正如日本著名歌人吉田兼好所说:“天下所有伟大人物,起初都是很幼稚且有严重缺点的,但他们遵守规则,重视规律,不自以为是,因此才成为名家并进而获得人们的崇敬。”所以,名人成长也具有其非凡之处,这才是我们应该学习的地方。

英国著名哲学家培根说:“用伟大人物的事迹激励青少年,远胜于一切教育。”为此,本套作品荟萃了古今中外各行各业最具有代表性的名人,阅读这些名人的成长故事,探知他们的人生追求,感悟他们的思想力量,会使我们从中受到启迪和教育,让我们更好地把握人生的关键,让我们的人生更加精彩,生命更有意义。

简介

曹雪芹(?~1763),清代小说家,著名文学家。名霑,字梦阮,号雪芹,又号芹溪、芹圃。先世原是汉族,后为满洲正白旗“包衣”人。贡生。祖籍江西南昌武阳镇曹村。

曹雪芹出生于江宁,就是现今南京的一个百年望族的大官僚家庭,后因家庭的衰败而饱尝了人生的辛酸。曹雪芹晚年移居北京西郊,生活更加潦倒,靠着卖画和亲友的接济过日子。

曹雪芹就是在这样极端困苦的条件下,以坚忍不拔的毅力,完成了“字字看来皆是血,十年辛苦不寻常”的《红楼梦》的创作及修订工作。这部巨著耗尽了他毕生的心血,但全书尚未完稿,曹雪芹因贫病无医“泪尽而逝”,终年还不到50岁。

死后遗留《红楼梦》前八十回稿子。另有《废艺斋集稿》等著作。

曹雪芹的最大贡献在于小说的创作。他的小说《红楼梦》内容丰富,思想深刻,艺术精湛,把中国古典小说创作推向了最高峰。《红楼梦》为我们展示了一幅封建社会晚期的全景图画,反映了封建社会各个方面,预示了封建社会不可挽回的衰败命运。《红楼梦》通过以贾宝玉为代表的封建叛逆者与封建势力的斗争,猛烈地抨击了封建道德的虚伪和腐朽,热情歌颂了新生的、不可抗拒的叛逆精神,表现了作者进步的社会思想和民主主义思想,这是全书的一条主线,标志着《红楼梦》思想达到的新高度。

毛泽东称它是“中国封建社会的百科全书”,还称赞它是“中国的第五大发明”。

曹雪芹所著的《红楼梦》在文学发展史上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据不完全统计,《红楼梦》迄今已有18种文字,60多种译本,在世界各国发行。它是世界文学宝库中第一流的珍品,并且必将越来越多地获得世界各国人民的欣赏和赞扬。

在现代,更是产生了一门专以研究红楼梦为主题的学科,被称为“红学”。除文学外,世界“红学”研究甚至涉及服饰、民俗等各个领域。

国外学者把“红学”与“甲骨学”、“敦煌学”一起列为关于中国的三门世界性的“显学”。国内有人把“红学”与《易经》一起称为两门“玄学”,甚至有学者认为:“在中国够得上专学之资格的,仅一部《红楼梦》而已。”《红楼梦》是中国古今第一奇书,是中国古典小说的金字塔。鲁迅说,《红楼梦》将“传统的思想和写法都打破了”。中国红学会会长冯其庸大唱:“大哉《红楼梦》,再论1000年。”

可以这么说,研究红学的人,实际上是与5000年中华文化、与百科知识打交道,所以它是永恒的、永远研究不完的,永远是一个世界文化之谜。《红楼梦》一书被评为中国最具文学成就的古典小说及章回小说的巅峰之作,被认为是“中国四大名著”之首。

出身于官宦世家

江流滚滚,昼夜不停。古称龙盘虎踞的石头城江宁,虽不及当年六朝时的繁华,然而,作为大清帝国在江南施行政令的头号重镇,它依旧保持着一个水陆交通发达的大都会所特有的气魄与风致。

大约是为了显示满族封建统治者统一中国的功绩,清王朝把明朝称作南京的这一地方改为南唐旧称江宁,江宁府治就设于城内。其实,这个地方在之前也称金陵。

在府治东北角,总督衙署前边有一条叫利济巷的大街。这里坐落着一处较江宁府治和总督衙署更为富丽恢弘的建筑群,这便是赫赫有名的曹家江宁织造署的所在地。

曹家的江宁织造署是一座外观略呈正方形的大院落。署衙门前蹲坐着两只高大雄健的汉白玉石狮子。据说,这是一种显示主人身份与威严的镇物。从高大的朱漆大门看进去,深不可测,宛如当朝王公巨卿的府邸。

时值盛夏,整个署衙院落里,林木葱郁,枝柯相接,竹树联袂投于地下的浓荫,与天际山雨欲来的滚滚乌云叠合,恰像一个硕大的华盖笼罩下来,让人感觉有些压抑和沉闷。

曹家当时屡遭不幸,非常不顺利。在康熙五十一年,最受康熙皇帝宠爱信赖的江宁织造曹寅去世了。经过这位老皇帝的特谕恩准,由曹寅的长子曹颙承袭了父职,继任江宁织造。

谁想这曹颙命运不济,刚接任不满三年,就身染重病,因医治无效,于康熙五十三年也命归黄泉。康熙哀痛之余,可怜曹家屡遭变故,人丁不旺,为了挽救这一家族的颓运,特又传下诏书,命时已亡故的曹寅弟弟曹宣的儿子曹頫过继到其名下,以侄为子,承嗣曹寅一脉的香火,仍袭任江宁织造这一重要世职。

康熙对于曹家,真是恩泽有加,关照无微不至。这中间的干系,还得从曹家的先祖曹世选说起。曹世选又名曹锡远,原为汉族人,祖籍江西南昌武阳镇。

明朝时,曹世选曾任过沈阳中卫的地方官。明熹宗天启元年,清太祖努尔哈赤攻陷沈阳,曹世选于乱军中被俘虏,沦为满洲旗主的奴隶。不久,他跟了多尔衮部,被编入汉军旗籍。

曹世选的儿子曹扼言,年轻骁勇,也随他父亲加入了多尔衮的军旅。后来他因作战有功,转入满洲正白旗籍,担任佐领的军职。

清世祖顺治六年,曹扼言追随已做了摄政王的多尔衮西征大同,多次立下战功。

满人入主中原以后,曹扼言历任山西平阳府吉州知州、大同府知府,一直升到浙江盐法参议使。他的地位逐渐显赫起来,身份也由奴隶一跃而成为了享受世代俸禄的官宦之家。

曹扼言后来被调回北京,分派到宫廷内务府,直接为皇室服务,隶属正白旗包衣汉军。从此,曹家与掌握政权的皇室建立起了一种十分特殊而亲密的主奴关系。

曹扼言生有两子,长子曹鼎,次子曹玺。由于曹家有直接为皇室服务的机缘,曹玺的夫人曾有幸被选进宫内,当了太子玄烨幼时的乳母。玄烨后来继位做了皇帝,就是康熙帝。

等到康熙登基做了皇帝,曹玺便自然而然地受到了这位新皇上特别的信任与关照,他便成为了康熙的亲信近臣。这样,曹玺对内是皇帝的忠实奴才,对外却能代表皇帝,如同皇帝亲命的钦差大臣一般。

皇帝有什么特殊使命,往往交给像曹玺这样最信得过的奴才去办。康熙登基的第二年便委曹玺以重任,派他到江南去,担任江宁织造之职。曹家从此更加显贵起来,移居江南达60年之久。

江宁织造表面上好像只是一个替皇室督办丝绸、染织,采买各项衣物货品,专向宫廷内务供应的官署,其实不然。康熙派曹玺去南方,还交给他一项秘密的重要使命,就是要他到那里暗做皇帝耳目,帮助康熙了解江南的社会动态和吏治民情。

在当时,大清帝国建立未久,南方一些地方的反清斗争还没有完全停止。特别是有一些明末的旧臣宿儒,耻于做顺民,仍有较强烈的反清复明情绪。这都有待于最高统治者恩威并施,用大力气去做细致的团结与争取工作。

曹玺有相当的文化修养,他既是汉人,又属旗籍,兼有这两重身份,担任这项职务,当然是最为合适的人选了。所以,康熙派他到江南专差其任,并赋予他“有事可以直接向皇帝密奏禀报”的特权。有着这一层干系,曹家也就在江宁深深扎下了根。

待到曹玺的儿子曹寅、曹宣长大后,更受到康熙皇帝的特别恩宠。曹寅少年时,就到皇宫里做康熙的伴读。在16岁时,担任了康熙皇帝的御前侍卫。

曹寅又十分聪敏勤学,饱读经史,擅长琴棋书画,诗也写得特别好。加上他又有卓越的政治才干,所以,当曹玺于康熙二十三年病逝后,没有过多久,康熙就命曹寅承袭父职,继任为江宁织造。

从曹玺算起,到曹頫这一代,祖孙3代4人,总共做了59年的江宁织造。康熙皇帝一生6次南巡,4次都以曹寅任内的江宁织造署为行宫。由此可见,康熙与曹家的关系,确实非比寻常。

由于这些关系,曹頫的两个女儿也都被选为宫妃。曹家可谓煊赫一时。几十年间,真有所谓“烈火油烹,鲜花着锦之盛”。

遗腹子的降生

曹頫在康熙五十四年三月初六日,开始走马上任。那时候,曹颙的丧事刚刚料理完毕,整个织造府里,都还处在举哀守丧之期。不要说亲族妻室个个都身着孝服,连家中丫鬟仆役一辈人等,也一律只许穿皂色或月白色素装。妇女不簪花饰,不施脂粉,连廊下挂的鹦鹉,似乎也哑了,不再像往昔那样多嘴多舌。转眼间到了这年的夏历五月,有一天,天空阴云越聚越浓重,闪电划过,紧接着便响起“轰隆隆”的雷声。一阵凉风,挟着蚕豆般大的雨滴“噼噼啪啪”落了下来,好一场暴风雨。

在大雷雨中,曹府内宅里人影幢幢,进进出出,好像在忙碌着一件什么要紧的事情。不多时,曹颙寡妻马氏分娩的喜讯终于传了出来。这喜讯首先由丫鬟禀报到曹寅的遗孀李老夫人居住的“萱瑞堂”里来:“恭喜老祖宗,贺喜老祖宗,大太太喜得贵子,给您抱了长孙了啊!”

李老夫人闻讯,自然是乐得眼含喜泪,简直合不拢嘴儿,真个是喜出望外。自打丈夫曹寅和儿子曹颙不幸相继亡故,她是日日想,夜夜盼,就指望着身怀六甲的寡媳马氏能为曹家生育个男孩儿。那样也算曹家祖上有德,血脉宗室也就有继了。果然苍天有眼,李老夫人感觉,可要好好报答佑福曹家的神灵啊!

想着这些,李老夫人心里乐滋滋的,像注满醇酒一般。她禁不住眼望上苍,双手合十,连连谢天谢地。一时间,喜讯不胫而走,大家都知道曹府添人进口,得了一位小少爷。这位遗腹子,便是后来写出《红楼梦》这一文学巨著的伟大作家曹雪芹。

再说那日,曹颙寡妻马氏分娩生下一男婴的喜讯传到织造衙署正堂,正在处理公务的曹頫闻讯,当然也显出一些喜庆的模样,他连连说:“同喜,同喜。天恩祖德。”当然内心里不免掠过一丝莫名的苦涩滋味。

按照祖上传下来的规矩,堂兄曹颙既已过世,自己又是奉当朝皇上钦命,名正言顺过继给伯父曹寅做了儿子的,那么,这遗腹而生的侄儿,也就应该当做亲生儿子一样,他应该自觉承担起做父亲的责任。

然而,这遗腹子到底并非己出,再加上他自知自己夫人王氏生性是一个心地褊狭的人,日后不要在这孩子身上闹出些磕磕绊绊的事儿才好。

还有一个原因,在封建社会里人们大都迷信,日常生活中有诸多禁忌。譬如丈夫死了妻子生下遗腹子来,闲言碎语的议论就很多。什么这孩子命硬啊,未来到世间就克死了亲爹啊;什么“白虎星降世”啊,长大也是个“孽障”啊……

曹頫还算是个知书识礼的人,虽然这些观念也影响着他,但他表面自然是显露不出来的。曹頫立即放下公务,略微整一整衣着,离开衙署,快步赶回到内宅“萱瑞堂”里来,向母亲请安。这位母亲,就是曹頫昨日还唤作伯母的曹寅遗孀李老夫人。请安施礼后,曹頫便在一旁落了座。“多日干旱,今日降了喜雨。大太太又在这‘轰隆隆’雷声里,生下贵子,真可谓是双喜临门啊!我说呢,这就是上天的恩赐,咱曹家福缘不浅啊!”李老夫人掩饰不住自己的激动之情,对儿子先说了话。“是的,是的,母亲。入夏以来,数这场雨声势大,下得透。这孩子乘龙而来,莫不是雷公爷爷给咱曹家送来的骄子?哈哈哈……”曹頫竭力顺应着李老夫人的话。

不知什么缘故,李老夫人眉宇间略略显出有些不愉快来。她白了曹頫一眼,嘴角嗫嚅着,却并没有再说出什么话。这时,曹頫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回话的唐突,赶紧从上衣口袋里掏出白丝巾手帕,擦拭额头渗出的涔涔汗水。

试想,雷公原是凶神恶煞,哪里会有送子娘娘的慈善与吉祥呢?果真是雷公爷爷送子,那么这孩儿长大以后,保不定也会成为一个不守本分、桀骜不驯的孽障了。曹頫自知失言,讪讪地微微低下头去。“我看我这孩子有些来头,随着天上的甘霖降到世间,倒很应着一个吉字。呼雷闪电的,说不定是天神送他降世下凡排就的鼓乐、仪仗呢!送子娘娘栉风沐雨把他护送到我家,只怕将来必是个大福大贵之人。我看就应着这场及时好雨,先为我这娇孙孙起个名儿是正经。”

李老夫人见多识广,很会说话,气氛顿时祥和了许多。“母亲说得极是,孩儿这就去翻查一下经书。”这曹頫深知祖辈的家风,为子孙起名字都十分讲究,要出于经书的。依照先祖都取单字为名的先例,曹頫很快地从《诗经·小雅》的《信南山》篇,找到“益之以霡霂,既优既渥,既霑既足”这样的吟咏喜雨的诗句,念诵给李老夫人听。

李老夫人比较再三,最后选定了一个“霑”字。霑就是雨露润泽之意。就这样,这孩儿的本名叫“霑”,字“芹圃”。

李老夫人很满意她的这个长孙命名为“霑儿”,她虽说未必听懂《诗经》里什么“既优既渥,既霑既足”的话,但“霑”字从“雨”从“沾”,这就很为贴切和吉祥,也很合她的心意。

李老夫人觉得,这个名儿还有更深一层的意思,便喜滋滋地教训儿子说:“咱们曹家,世世代代蒙受皇恩,当朝万岁爷大力提携扶持才生生不息,才有了今天。咱们不就仗着霑润皇恩祖德吗?这喜讯儿赶紧命人报到宫里去。万岁爷要是知晓了,说不定会替咱家多么高兴呢!”

李老夫人的话说得并不夸张,曹家能有显赫的局面,确是霑润了皇恩祖德的。于是,“曹霑”这个名儿,就有了两重含义。

李老夫人指望着这位遗腹而生的乖孙孙,能够维系曹寅一门的命根子,希望他长大后能够继续霑润皇恩、承嗣祖业、报效朝廷和光宗耀祖呢!

夏日的天气,像小孩子的脸一样多变。合拢上来的乌云,在电闪雷鸣“噼噼啪啪”下过一阵急雨后,早已渐渐散去了。到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夕阳的余晖从云层缝隙里透射出来,给曹府鳞次栉比的屋宇院落,镀上了一层浅浅的红中透紫的亮色。

人们的心里也好像敞亮了许多,都指望着这个在大雷雨中降生于世的曹家小少爷,真个有一点什么吉兆,能像他的祖父曹寅一样,日后重整基业,光耀门楣,把这曾经赫赫扬扬过了数十年,总是交着华盖运的大家族,再度中兴起来。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新放晴的深蓝色的天幕上,已有几颗星星熠熠闪光。这个曹霑是不是曹家中兴的希望之星呢?还是眼看着曹家这个大家族继续颓败下去呢?他是不是生于末世运偏消的灾星呢?

抓周的预示

转眼一年过去,小霑儿快满周岁了。像曹府这样大的官宦人家,孙儿周岁,可算是一桩喜庆大事呢,必定要热热闹闹大大操办一下的。何况这曹雪芹乃是老织造曹寅、曹颙一脉,遗腹单传的根苗,日后曹家盛衰,万贯家资,将全系在他一人身上,这周岁生日自然应当办得越隆重越好。

这些大户人家,也要借这样那样的机缘,彼此走动走动,联络联络,有事也好互相通个吉凶,有个照应。一则亲戚嘛,总会是越走越近的;二则收受礼品,也会有一项可观的收入呢!

康熙五十五年刚一入夏,曹府上下早就忙活开了。为霑儿办周岁的帖子刚刚发出去,远亲近邻、各方宾朋都纷纷前来。送贺礼的人络绎不绝,几乎要把曹家门槛踏平了。

曹家虽非皇室,却也有几门有名望有权势的亲戚。现任苏州织造李煦,即是曹寅的大舅子,也就是曹雪芹的奶奶李老夫人的亲哥哥。这李家同曹家一样显赫,甚至有着几乎一样的发迹经历。

李煦的母亲文氏,与曹寅的母亲孙氏,几乎同时给小时的玄烨(康熙)做过乳母,两家后来的联姻,也就因为有着这一层关系。曹寅之子曹颙死后,就是这位做舅舅的李煦领了皇命,选定曹頫过继给曹寅做子嗣,继任江宁织造之职的。

现如今妹夫曹寅、外甥曹颙都不在世了,幸喜外甥媳妇马氏为曹家生下这个遗腹子,正应该来大庆大贺一番。李家早早备下厚礼,派家仆由苏州送来。到时候李煦也要亲自到江宁来向妹妹祝贺的。

再说富察氏傅鼐,是曹寅的妹夫。这傅鼐的先祖额色泰,早年跟随清太宗皇太极出征,驰骋疆场立下过赫赫军功,荫及子孙,傅鼐也算当今京中显赫的家族了。

娘家有了这等添人进口的大喜事,姑奶奶自然是很放在心上的。玉坠金锁乃至大红绸缎一应礼品,均由傅鼐的妻子曹夫人亲自选定。很快,礼单就送到府上,礼品即日也就要送到了。

更有平郡王纳尔苏,系曹寅的长婿,也就是曹雪芹的姑父了。这纳尔苏是大贝勒礼烈亲王代善的五世孙。代善是清世祖努尔哈赤的第三子,皇太极的哥哥。这可是曹家一门货真价实的皇亲啊!

纳尔苏的儿子福彭,比曹雪芹大几岁,听说大舅母生了个遗腹子,天天嚷嚷着要去亲自见一见名唤“曹霑”的这位来历不凡的小表弟。

曹家的显贵亲戚并不止这一些。再加上慕名来投靠的,借故来续宗的,官场中的同僚,不远不近的朋友,还有攀龙附凤之辈,趋炎附势之徒,真个是来客如云。

这场生日大戏的主角,自然是抱在马夫人怀里那个刚满周岁的小婴儿,也就是曹雪芹。曹雪芹刚学会爬,还不会走路,在妈妈怀里一蹿一蹿的,非常活泼可爱。

那么,这场大戏的中心人物,自然就数他的祖母了。曹家的老祖宗李老夫人为孙儿满周岁生日非常高兴。她的兴致出奇的好,满是皱纹的脸颊,像聚着两朵盛开的菊花。

那些显贵的亲戚、客人,都聚集在她的“萱瑞堂”里,各自寻找着机会,凑上去向李老夫人贺喜,说一些叫老太太高兴的吉祥话。

霑儿本是由他的生母马氏抱着的,这时,曹頫的妻子王夫人走过去,从马氏怀里接过来,马夫人便自觉退到了众人后边。

因为曹頫既然已经过继给曹寅为子,这霑儿就应叫曹頫爹爹,叫曹頫的妻子王夫人妈妈,对自己的生母马夫人就只能喊娘了。

夏时天热,霑儿赤条光光,只系着一副绣花红肚兜儿,脖子上和两只小手腕上都戴着闪闪发光的金项圈和手镯,项圈下端挂着一块宝玉和一个锁状的饰物。据说,宝玉可以避邪,金锁、银锁象征着长命百岁。

小霑儿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滴溜溜地东瞅瞅、西看看,大约他弄不明白,今天这么多人都是干什么的。人们争着用手指头在他的小脸蛋上轻轻拂弄一下逗他开心,有的还伸手要抱抱他。他有些个认生,或者厌烦的时候,就会“哇”一声哭了起来。

旧时有抓周的习俗。就是在给孩子过周岁生日的时候,把纸、墨、笔、砚、书卷、字画,以及居家过日子的各种生活用品、玩具等物件,摆在桌子上,或摆在床上,让孩子用小手随便去抓取。

如果伸手先抓取了书籍,便说这孩子将来必有出息,仕途发展就算有希望了。如果抓取了算盘,便预示他长大会经商,虽于仕途无望,但由商致富,也不负家人的一番苦心养育。

最忌讳只去抓吃食、玩具之类的。因为那些东西代表吃喝玩乐,抓那些东西说明孩子将来只知道吃喝玩乐,岂不要于国于家都无望了吗?这当然是一种带有迷信色彩的陋习,一个人一生的生活道路,最重要的是受家庭、社会的影响,哪里会是随便一“抓”,可以预测终身事业的呢?

今天曹雪芹的周岁庆典,就精心安排有“抓周”这项活动。只见“萱瑞堂”的红漆几案上,摆满了曹府里但凡能找得到的各式各色物件。挨着四书、五经、朝笏顶戴,不知是谁还放上了女眷施用的胭脂、水粉,戴的钗簪、耳环,五光十色,琳琅满目。李老夫人从儿媳王夫人怀里接过霑儿,先在霑儿的小脸蛋上亲了亲,就扶他趴到几案边上,任凭他一双胖乎乎的小手去抓取。

这霑儿晃着两只小手,不抓别的,径直抓起一支胭脂来,当做糖果往嘴里放。曹頫在一边看着,心里生气着急,抓胭脂说明好女色。这可不行,不能让他抓到。于是曹頫手疾眼快,一手夺下霑儿手里紧紧抓着的胭脂,一手赶紧取过一本经书,往霑儿的手里塞。

这霑儿偏偏任性,不要什么沉甸甸的经书,他使劲一推,经书掉到了地下。客人们不禁都哄堂大笑起来。

曹頫见这情状,心里有些恼火,便瞪了霑儿一眼,嘴里轻声骂道:“不成器的东西!”经这一声吓,霑儿又“哇”一声哭了起来。这一哭,尿也憋不住了,“哗哗”地从两腿间流下来洒在地上,正好浇湿了刚才掉在地上的那本经书上。那是本孔老夫子的《论语》。

曹雪芹的抓周经历和他日后书写的《红楼梦》里贾宝玉的抓周经历极为相似。原来在这位宝二爷身上,我们看到了曹雪芹的影子。

老祖宗李老夫人看见抓周出现了那样尴尬的局面,马上站出来打圆场。她哄着怀里的小孙孙霑儿说:“小心肝儿,小乖乖,不怕,不怕。他爷爷在世时,每到夏天都要晾晒他的藏书。霑儿这是提醒咱们,让咱们别忘了晾经书呢!我看,这霑儿长大了,保准像他爷爷一样爱惜书,爱读书,咱书香门第的曹家又会出一个知书达理的做官人了。”

众人虽然明明知道,这不过是老夫人在自我解嘲、自我安慰,却也都随声附和说:“不错,不错。龙生龙,凤生凤,有爷爷在天之灵的保佑,有奶奶心肝宝贝似的关爱,这孩子将来准是前程远大之人。”大伙儿心里明白,这种场合,凑趣总比没趣要好。“不哭了,给你这个。”这时,曹頫从怀里掏出一块玉。

那块玉一拿出来,众人眼前一亮,原来这玉并不是常见的碧玉或白玉,它有红色、紫色、黄色诸种颜色,五彩斑斓却又不显得杂乱无章,各种颜色调和得极其和谐,仿佛从玉的内部渗透出来,宝光流转,玲珑剔透。“你们可别小瞧了这块玉,”曹頫娓娓说道,“这种玉的玉质晶莹鲜洁,触手生温,行家管它叫‘刚卯’。而它更为难得的是,它的彩色不是天生就有的,而是由于入土的年代久远,受有沁蚀,才呈现彩色。据说,这便是女娲娘娘补天留下的那块石头幻化而来。”“哦?真有这么回事?那可真难得了!”大家听得入神,忍不住好奇地拿起玉来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这上头怎么好像还有两行字似的?”“不错,这上面啊,刻着八个篆字,”曹頫笑道,“‘莫失莫忘,仙寿恒昌’。”“这个好!”李老夫人听曹頫读了玉上的话,高兴地说,“什么来历啊年代啊,我都不稀罕,我就稀罕这几句吉利话儿,保佑霑儿一世安康。”那块玉刚拿到小曹雪芹眼前,便被他一把抓住,一边抽抽搭搭止住了大哭。“我说霑儿最聪明吧。”李老夫人得意地说,“你们看,他也知道这是最贵重的!”

曹頫开怀大笑,一屋子的人也都跟着笑了起来。就在这时,曹雪芹突然将手中的玉一把塞进了嘴里。“唉呀呀,不得了,不得了,霑儿快吐出来,这个可吃不得!”老太太大惊失色,连忙把手伸到曹雪芹的嘴前,“霑儿,快吐!快吐呀!”“快!快掏出来!”老太太吓得脸都白了,“你怎么就不瞧着点呢?”她一个劲儿埋怨抱着霑儿的王夫人。“是,是。”王夫人急得直冒冷汗,又拍又哄,奈何曹雪芹就是咬紧了牙关不松口。这下连曹頫都急起来了,跺脚道:“这可怎么得了,这是玉啊,吞下去可不是玩的。”想了想又道,“去,拿筷子来,把他的嘴撬开了!”“老爷,使不得,孩子吃疼会咽下去的。”马夫人急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怎么办?”老太太焦急地喊道,“怎么办,你们倒是说说到底怎么办啊?”

一片闹哄哄中,唯有一个叫梅儿的丫鬟是镇静的,她去厨房端了些蜂蜜水来。曹雪芹还未断奶,脾胃极易上火,有时梅儿也常拿蜂蜜水喂他,平日他最爱喝的便是这个。梅儿把蜂蜜水放到曹雪芹嘴边,温柔哄道:“霑儿,乖,喝蜜水喽。”

曹雪芹睁大眼睛,瞧了瞧梅儿,又瞧了瞧蜂蜜水,突然张开了嘴,折腾了众人大半天的宝玉终于从嘴里吐了出来,“啪”的一声落到了蜂蜜碗中。

梅儿连忙拾出玉,不想曹雪芹竟望着她手里的玉,不依不饶地大哭起来。“这可怎么办呢?他还是要玉!”老太君皱眉道。“老夫人,我有个法子,”梅儿道,“何不将这玉用丝线穿了,挂在胸前?他既可以拿着玩,就算再含在口里,也吞不下去了!”“这法子好!快,依样穿了给他戴上!”

梅儿拿了丝线,将玉穿了起来,系到曹雪芹脖子上。孩子果然不哭了,抓着玉,“咯咯”笑了。

都说《红楼梦》里贾宝玉是衔玉而生的,并不是没有依据,原来曹雪芹小时候就这样“衔”了一回玉。《红楼梦》里贾宝玉的玉,原来就是曹雪芹周岁时得到的最珍贵的生日礼物。

爱好广泛的少年

曹雪芹长到4岁,他的四叔曹頫就开始教他认字读书了。这曹雪芹也真是聪明伶俐,什么《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之类的幼童启蒙读物,只要他跟着念上两遍,很快就能学会,一字不漏地琅琅背诵出来。

他还特别喜欢念一些古诗,读的时候故意学着大人们的模样,拉长声调,摇晃着小脑袋,非常可爱。

有一天,他学会了唐代诗人骆宾王的一首题目叫《咏鹅》的诗,只见他神气活现地伸长着脖子,两只小手模仿着鹅儿拨水的动作,拉长奶声奶气的童音歌唱起来。

他那认真而又淘气的怪模样,逗得一家人哄堂大笑起来,祖母李氏更是笑得前仰后合,眼眶里都笑出泪来了。

她把这样一个聪明过人的乖孙子搂在怀里,左边脸蛋上亲一下,右边脸蛋上亲一下,不住地亲啊亲,还一个劲儿地夸奖说:“我的娇孙孙,好乖乖,心肝宝贝儿,长大好好念书,做大官儿,为咱曹家光宗耀祖!”

祖母李氏的这番话,可不是随便说着玩儿的。她是过来人,曹家几十年的宦海沉浮,至今历历在目。

单说丈夫曹寅在世之日,那赫赫扬扬的气派,还就像昨天才发生过的事情。每回为康熙皇帝接驾,都要大兴土木,修筑园林,备置百物器用,“把银子花得淌海水似的”。

她当然还记得,康熙三十八年那回南巡,曹家接驾就以织造署为行宫。那时身为曹玺之妻的婆母孙夫人还健在,已经68岁。皇帝玄烨见了老保姆孙夫人,十分高兴,视为“吾家老人”。

因见庭中萱花正盛开着,古人正是以萱为母,于是亲笔题写“萱瑞堂”三个大字为赐,悬挂于内院正厅上,也正是如今她的起居之所。可是,风光是风光了,热闹是热闹了,千里搭长棚,天底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历年为接驾欠下的亏空银两,任你拆东墙补西墙,总也补不上了。

虽说康熙老皇帝在时,心明如镜,体恤他曹家的为难处,也曾采取过减免税银,或以盐税代补等项办法加以宽解,可惜是杯水车薪,管不了多大的事儿。再加上曹府上下讲排场惯了,挥霍无度,结果是旧账未了,又添新账,就像江河决了堤一般,堵也堵不住。

老夫人心里明白,现今的曹家,外面的架子虽还没有倒,内府里可是一日比一日地经济上吃紧。加上曹家人丁不旺,丈夫曹寅、儿子曹颙相继故去,曹家成了一座将倾未倾的大厦,一直让人悬心。

不过,正如俗话所说,“船破还有三千钉”呢!何况,托老皇上洪福,曹颙去世后,康熙特谕关照,让侄儿曹頫过继过来,继任江宁织造之职,极力支撑着曹家这座华美的大厦。如今好了,有了小曹雪芹,又如此聪明,重振曹家雄风有了指望了。

事实上曹雪芹的幼年和少年时代,依然是赫赫有名的江宁织造署的小少爷,过的依旧是锦衣玉食的贵公子生活。这样的大家庭,正像《红楼梦》里描写的贾府一样,食则饫甘餍美,衣则锦衣纨绔。

小曹雪芹也就像幼小时候的贾宝玉,一群丫鬟、小厮围着他,服侍他,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所谓生活在富贵温柔之乡,那是一点儿也不假的。

祖母李氏对他的过分宠爱更不用说了,真是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还总张口闭口叫他“小祖宗”。祖母的这种溺爱,就像在他头上高高地张开了一顶无形的保护伞,曹雪芹自小就得到府内最高权力人的关爱,让他从小就顽皮淘气。这对他日后的成长和个性发展,产生了相当大的影响。

曹雪芹长到七八岁的时候,家里要给他正式设馆读书了。封建时代,“读书”两字是有特殊含义的,指的是必须读官方指定的教科书“四书”和“五经”。“四书”包括《论语》、《孟子》、《大学》、《中庸》, “五经”包括《诗经》、《书经》、《易经》、《礼记》、《春秋》。读书的目的很明确——“学而优则仕”,也就是读书是为了做官。“四书五经”被尊为古圣先贤的经典,里面讲的封建阶级“治国平天下”的深奥道理,哪里是七八岁的孩童能够懂得和接受的呢?

对于小孩子来说,读这些书无异于读天书,真是活受罪。什么“子曰”呀,“诗云”呀,“孟子见梁惠王”呀,读得晕头晕脑,也弄不明白说的是什么东西。

多亏这曹雪芹的记忆力特别强,尽管书里那些“之乎者也”念起来怪拗口的,一点儿不能理解,他还是照着老师的要求都背下来了,虽然从内心里,他对这些枯燥乏味的玩意儿厌烦透了。

更令曹雪芹叫苦的是,稍长了两岁,塾师又要布置他学做文章了。古时候的做文章,可不像现在的学生写作文,可以随便写自己的所见所感,而是必须写八股文,又叫做制艺。

更要命的是作文题目都得出自“四书”里的语句,只能就这题目去揣摩古人的意思,这叫做代圣贤立言。

一句话,写八股文就是为了控制青少年的思想,逼着你脱离现实生活,脱离实际,弄得你脑子僵化,好成为服服帖帖地为封建君主制度服务的工具。

少年曹雪芹恨透了这一套。他身在书塾,心却向往着窗外的蓝天,向往着生机勃勃的大自然和丰富多彩的市井社会生活。

尽管那些功课并不能难倒他,每次背书也好,对课也好,他都能应答如流,文章也写得颇受老师称颂,而从他的内心里,对这些陈词滥调真是厌恶透了,他痛骂那些一心只读圣贤书以求取功名的人是禄蠹。在厌恶读圣人书这一点上,曹雪芹和贾宝玉如出一辙。

那么,他向往的天地在哪里呢?第一是他家的西园,那是他的乐园。园林里绿树繁荫,鸟翔虫鸣,有他的无限乐趣。第二是爷爷的大书房。

曹寅一生爱读书,爱买书,他藏书之富在江南也是有名的。今存《楝亭书目》载藏书3000余种,在万卷以上。曹寅在世之日,曾在扬州天宁寺设立书局,选择家藏的宋元珍本,邀请一大批学者进行校刊,刻印了《楝亭五种》、《楝亭十二种》等古籍,又替玄烨主持编刊《全唐诗》、《佩文韵府》,一时称为盛事。

如今,大书库里还藏着爷爷在世时刻意搜求的成千上万卷各种各样的珍版图书。曹雪芹厌倦于在书塾里读枯燥乏味的圣贤书,却十分神往爷爷大书库里那些前人的诗集、文集,美妙的词曲歌赋,动人的戏剧小说。

有时候放学,甚至是故意逃学,一有空子,他就一个人偷偷钻到书库里躲起来,什么屈原、庄子、嵇康、阮籍,往往一读就是一天。

有时候,他悄悄地从书库把自己心爱的书拿出来,到西园找个幽静的地方,一边读,一边还和书里面的人物说话儿,读书入了迷,连吃饭都会忘记掉。

有一回,他从藏书的大楠木格橱里,偷偷拿出一部我国著名剧作家汤显祖撰写的《牡丹亭》,躲到假山背后如饥似渴地读起来。读到动情的地方,他好像变成了剧中人物,时而唉声长叹,时而引吭高歌。

读到《游园惊梦》一段,他深深为杜丽娘和柳梦梅纯洁高尚的爱情感动了。读到杜丽娘“感梦而亡”时,他竟禁不住失声哭了起来。可巧,正当这时候,他的叔父曹頫正由西园经过,听到传来哭声甚是奇异,便命人四下找寻。

终于发现,原来是自己的侄儿曹雪芹,在这里阅读闲书着了魔,发起呆来。

见这般情状,曹頫真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不由分说,叫家人拉回厅内就是一顿痛打,大骂曹雪芹是“不成器的东西”、“贱胎”!直至惊动了老祖宗,祖母李氏赶来,曹雪芹才算得了救。

小曹雪芹投在奶奶的怀抱里,只觉得委屈极了,他心里想说:“爷爷的藏书,我读了有什么错呢?”

说到曹寅的藏书,那确乎是曹家的一大骄傲呢!曹寅少时也非常聪慧好学,还曾进宫做过幼年时的康熙皇上玄烨的伴读。康熙喜欢唐人的文章诗歌,曹寅随主子所好,自小对唐诗就背得滚瓜烂熟,能与主子应答自如,深得主子赞赏和欢心。

曹寅还是一位戏剧爱好者和热心提倡者。他不仅自己千方百计收集天下话本小说、曲词传奇,还与当时的著名剧作家洪昇非常要好。他听说,洪昇的《长生殿》在京城演出时,因为触了皇室的禁忌,引起麻烦,曹寅却并不因此冷落朋友。

后来洪昇来到江宁,曹寅遍请当地名流,大开盛会,为他接风洗尘,一连三天三夜,演完了全本《长生殿》。看戏时,他和洪昇接席而坐,对戏文逐字逐句地进行斟酌评赏。这在文坛上,一时曾传为佳话。

这些盛事,曹雪芹当然都不曾赶上。然而,他听长辈们不止一次地谈起过这件事,因为这实在是曹家历史上的骄傲。

爷爷的藏书完整地留了下来,如今就摆放在那里,插架万签,琳琅四壁,怎不令他心向往之?毫无疑问,这些书籍为丰富曹雪芹的文学知识,提高文化修养,肯定起到了相当大的积极作用。如果曹雪芹不是读了这些所谓的闲书,他就写不出让人肝肠寸断的《葬花词》。

他像爷爷一样,也非常喜欢唐代诗人的诗。他喜欢初唐四杰王勃、杨炯、卢照龄、骆宾王,以及陈子昂的敢于打破沉闷空气、纵情呼叫;他喜欢盛唐诗人如李白、杜甫的博大的胸襟、宏大的气魄;他喜欢中唐诗人李商隐、李贺的辞章瑰丽和富有奇气;他喜欢晚唐诗人聂夷中、杜荀鹤乃至李绅、罗隐的伤时悯农,感慨民生疾苦的一片真情。

这中间,他最喜欢的是有“诗鬼”之称的李贺的诗。他后来写诗学李贺而不受李贺的约束,被他的朋友们称赏为“诗追昌谷破樊篱”,足见所受影响之深。

这样,《全唐诗》和爷爷的《楝亭诗钞》,几乎成了他每日必读的教科书。他觉得读这些诗人用真情写的诗歌,比起读那些枯燥僵化的“四书五经”来,不知要好上多少倍。

除了读书,少年曹雪芹的另一乐趣要算是出外交游了。他必定不止一次地去过属于江宁织造衙署管辖的缫丝工场、织锦工场。他对于蚕茧是怎么样在工人们的手里,一道工序一道工序地变成为闪闪的锦缎,十分好奇,也感到非常有趣。

他晚年之所以能在他所编撰的《废艺斋集稿》里,立出专章,把编织和织补诸项技艺叙写得那么准确精当,恐怕就跟他少年时期在织锦工场用心观察过分不开。

缫丝、织锦工人劳动的沉重,生活的艰辛,他必定也是亲眼目睹了的。这为他在《全唐诗》里读到过的“昨日入城市,归来泪满巾。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一类的悯农诗,恰恰提供了现实证据。他真正切身感受到贫富的悬殊、社会的不公,是在被抄家播迁以后的事。

随祖母家人到苏州、扬州一带地方去串亲访友,是少年曹雪芹又一乐事。老祖母李氏的胞弟李煦,任苏州织造几年,几乎与世袭江宁织造的曹家有着同样的富贵荣耀。

苏州在当时是江南的一个戏曲演出中心,李府就有很出名的家养昆曲戏班。曹雪芹来到舅爷爷家做客,不像在家时受到叔父那么严厉的管束,他可以陪祖母一道看戏,并且有机会结识了戏班里他喜欢的戏子。《红楼梦》里写了芳官、琪官这些演艺伶人,就跟他早年在苏州与一些演员的交流有很大的关系。他认为这些戏子比看戏的爷儿们要高尚些,他爱他们,尊敬他们。

他还跟这些演员学过戏,扮相很不错。而演出成功的结果,必然是要遭受叔父又一次痛打。叔父骂他不守“礼法”, “不走正道”,认定他将来必是个“天下无能第一,古今不肖无双”,于国于家无望之人。

苏州还是个天下独秀的去处,苏州的园林建筑艺术,称得上是中国园林的一个橱窗。俗话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这一点不过誉。著名的拙政园、狮子林,还有弥漫着神话色彩的虎丘,以及钟声悠悠的寒山寺,均是令人神往的去处。

曹雪芹每回来苏州,总忘不了要到这些地方去游玩一番的。瘦、皱、透、露的天然美与巧夺天工的人工美,浑然融为一体,使他得到比读诗词歌赋更为怡情悦性的建筑艺术的陶冶。《红楼梦》里,大观园的布局构思与景物渲染,就很有一些苏州园林的影子呢!

只可惜这样的生活时间并不长,在他13岁那一年,即雍正五年,因骤然发生的一场抄家横祸,一夜之间,这富贵安乐的生活都梦一般结束了。

为读闲书而失踪

爱读闲书的曹雪芹有时到了忘我的状态,以至于失踪了一次。这可让曹家上上下下着实着急了一回。

有那么一天,那位曹家太夫人忽然心血来潮,想唤爱孙霑儿过来陪她说说话。丫鬟中有两位名叫明珠和双燕的赶紧答应着,分头出门去找。

等了大约有半个时辰,还没见小宝贝进来问安,这太夫人就有点急了,不禁大声问道:“霑儿呢,怎么还不带他进来?”

正好双燕找了一圈回来,没找着。她脸儿煞白的,还不敢说实话,只是回禀道:“正派人去找,请老祖宗稍等。”

一会儿明珠也回来了,也同样是脸儿煞白煞白的,小声回禀大夫人道:“已经派人去叫了,一会儿就会过来的。正好金凤也不在,说不定是金凤带他上外面玩儿去啦!”

这里说的金凤,是府上专门安排来侍候曹雪芹的一个小丫鬟。这太夫人一听就来气,怒声道:“这,这金凤把霑儿带到哪儿玩去啦?怎么半天都找不着?快!快去把他们找回来!”

实际上金凤倒是在的,她也正为找不着霑儿着急哪!三人见面一嘀咕,金凤告诉双燕和明珠说,她一早儿就开始侍候着霑儿,一步都没离开过。后来霑儿提出要自个儿独自去找一幅什么画,这才离开了一会儿,谁知就这么一眨眼的工夫,他就不见了!

霑儿上哪儿去了呢?金凤找了画楼,又找了书库,就是不见这位小祖宗的身影。这还能上哪儿去找呢?于是金凤就找了另一位丫鬟茶花,想让她和自己一起去找。

那茶花嘴快,一听说霑儿丢了,就跟金凤说:“哼,外边早就传说那霑儿可不好侍候,要不依着他,他就给你一蹦三尺高,屁股上像着了火似的。还说他小小年纪,却从不爱读个正经书,专爱看杂七杂八的野书,还爱在漂亮丫头堆儿里混……”

金凤一听这话就生了气,说:“你都胡说八道些什么啊!外边说这些话的人,肯定都是些坏坯子,你都信啊?人家急在火里,你却闲在水里,还不闭上你的臭嘴,赶紧帮我去找人!”

茶花说:“好了,我也不跟你扯这些闲篇儿了,你就告诉我上哪儿能找到他吧!”

金凤说:“我估摸着啊,这边没有,他说不定会跑到西边的花园里去了。那个地方那么大,我一个人可不敢去。”

茶花说:“行,那我就陪你走一趟。”

这个西园,就是曹雪芹爷爷曹寅苦心经营了30年的花园,里边亭台楼阁,水树山石,布置得曲径通幽,极其复杂,一般人进去,弄不好就会迷路。当时金凤执意要拉茶花一起去找也就是这么个道理。

她俩首先来到的地方是一处驿宫。驿宫也就是当年康熙皇帝南巡,他们曹家接驾,将皇帝接到金陵时皇帝下榻的行宫。她俩一进到那里面,几乎就分不清东南西北。

金凤想想前边的朝房、执事房霑儿是不会去的,于是就从西角门进入,走过戏台、长廊、万春楼、红莲殿,一边走一边喊:“霑儿!霑儿!”然而除了回声,哪有他的身影!

后来两人又爬上一个高台,走到一座大殿门前,只见那门上挂着两把足有五六寸长的大铜锁。从窗棂里望进去,里面有团龙黄垫,还有鸾扇交叉摆放,一切都像是戏台上皇上登临宝座时的模样。

那茶花是和戏班的十多个苏州女孩一起进曹家的,戏班子演皇帝上殿朝见文武百官的戏文时,就常常摆这样的阵式,所以她一看就知道这肯定是皇帝的行宫了,因此很想瞧个仔细。但金凤心急火燎的,拉起她就走。

茶花说:“再让我看看嘛,这里面那么多宝贝,却像是从来没人住过的样子。”

金凤呵斥道:“还不小点儿声!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这是当年万岁爷到咱曹家时起坐的地方呀,别人是任谁也不许进去的,还不快走!”

这一说,就将茶花吓住了,于是她俩又沿着石级往下走。东弯西拐的,忽然来到一个池边,只见池壁上嵌有一个用大石块凿成的龙头。那龙头的嘴巴里含着一个圆圆的大石球,有一股泉水从那喉咙里喷出,推着石球滴溜翻滚。之后,那泉水才又倒挂下来,恰恰形成一道瀑布,煞是好看,引得茶花又不想走了,只想在水池边汉白玉栏杆旁的石椅上坐下歇息。

金凤着急,将她一把拉起,继续往前寻找。这回是穿过竹林,来到一个湖边。那湖水碧蓝,平静如镜,所以这个地方名叫“镜中游”。湖上有九曲朱栏板桥,桥头又有一座八角亭,经过这亭便到了钓鱼台。见有一个老者守着,便上前打问:“大爷啊,可曾见过霑儿来这边?”

老汉说:“没见呢!怎么你俩把霑儿看丢啦?这可是要命的事啊!”

金凤答道:“就是。老祖宗正找他说话儿哪,您看急人不急人!”

这时正好大厨房里有个小工来老汉这里领鱼,听见了便接茬说:“急什么呀,这不都快吃中饭了吗?霑儿肚子一饿,也就自个儿回去了。快回去看看吧,没准儿就已经坐在屋里吃饭了。”

金凤苦笑着回答道:“唉,你可不知道我们那位小祖宗,他呀,一看书准入迷。什么书要是让他看进去了,就能不挪窝地一直读下去,哪会晓得肚子饿要吃饭呢!”

一席话说得那老汉和小工直嘎巴嘴,连说:“啧啧,真是奇人奇事,看书还能当饭吃!”

金凤的这一段话,可真是说中曹雪芹的要害了。他是真正喜欢读那些他爷爷搜罗收藏起来的野史和小说啊!这就有点像他后来所写的贾宝玉,放着正经的四书五经不读,却偏爱去读那劳什子《西厢记》一样。

著名红学家周汝昌先生也说过:

曹雪芹自己选择的道路不是功名的道路,也不是杂学的道路。他所选定的是杂作的道路,甚至是比杂作还低级得多的为人所不齿的道路——写作小说。

当然,这些又还都是后话。现在的关键是这个小祖宗究竟躲在哪个角落里读书,读的又都是些什么书?

离开钓鱼台之后,金凤和茶花又到了塔影楼,还是没人。然后她们又去假山洞里找。那洞深而且长,里面曲里拐弯,黑漆漆的。难道霑儿能猫在这里读书?她俩半信不信的,只得扯开喉咙叫喊:“霑儿!霑儿!”

只听那洞内的回声也像是曲里拐弯的既深又长,却不曾听见霑儿的回答。又接着往前摸索着走了好一会儿,渐渐看见天光,这才知道终于走出山洞了。那么,这霑儿究竟到哪里去了呢?难道会自个儿出了园子去看望哪个奶妈了吗?

霑儿幼年时有4个奶妈,有一个还留在府中,其中的两个因为太夫人已经为她们的丈夫捐了功名,有了家产,所以也就回家当太太去了。

但她们仍记着霑儿,凡月头月尾,逢年过节,总是要回府里来看他的,并且一来就会将他搂在怀里问长问短。

那第四个奶妈更年轻一些。她是因为有病才被劝退回家的,所以平时也不敢再进曹府,更不敢来看霑儿这个宝贝,生怕将病传染了,担当不起,因此就只能经常让家人进府来探望探望。

倒是那霑儿自小聪明懂事,一直记挂着她,也说过想出府门去看望她的话。难道他真的会自作主张跑出府去看望她?

想到这里,金凤便决定不再寻找,抱着一点侥幸心理,直接回老祖宗那边复命去了。待她三步并作两步地赶到上房,一见屋子里的几个丫鬟个个脸色慌张,便知道另外几路人马也没找到霑儿,于是就只能硬着头皮来到太夫人面前,“扑通”一声跪倒,只是哭,说不出话。

太夫人果然生气斥责道:“我又没打你,你哭什么?还不从头说说霑儿是怎么被你看丢的,也好让她们帮你一起找啊!”

金凤听太夫人这样说话,知道她还没怎么生气,于是就收住眼泪,从头道来:“霑儿早起就到射圃去射箭练武,回来时一身的汗。奴才想侍候他换衣服,他却急着说要去找一幅什么画,预备过年时好挂。还说就这一身练功服行动利落,找起画来也方便。“奴才想想也是,就由着他到‘百宋千元一廛楼’去找画去了。趁这个工夫,奴才就到小膳房去吩咐准备中饭。另外又七七八八办了几件事,回屋一看霑儿尚未回来,我就赶到‘百宋千元一廛楼’去找他,谁知听那边管事的老伯说:‘霑儿早走啦!’“我问:‘他拿画没有?’“老伯说:‘没拿啊!’“于是我又往画库去找,心想说不定他看迷眼了,还没找着呢!谁知到画库一看,那边看库房的回说根本就没见他来过。这一说奴才就有点急了,拉了茶花到西园驿宫那边找了一圈,还是不见。就这么会儿工夫,霑儿会去哪儿呢?备不住跑到城里去奶妈家玩儿啦?这事都怪奴才大意,不该放他一个人去找什么画,请老祖宗重重发落吧!”说罢又“嘤嘤”哭泣不止。

太夫人听了半天,虽然心里有气,但也知道现在不是责罚的时候,还是先找人要紧。于是吩咐府里的总管,组织上下人等,各处去找,一时间弄得全府不宁,各种主意纷纷出笼:有说要出赏重赏找着霑儿的,也有说要去求签、测字、问卦的。

反正各种办法都提了出来,个个出谋划策,要找到那曹家的命根子。然而,府里也有这么一人,他倒是并不为此而着慌。这人是谁呢?说来话长。

前面我们说过,曹家世代都是文人,尤其是曹雪芹的爷爷曹寅,爱书如命,自己出版诗词集不算,还组织刻印各种有价值的图书,这就有点像当今办出版社和印刷厂了。

另外,他在花巨资收集各种珍本善本书籍的同时,对于他的特殊爱好——野史、小说,也同样出资购置。因此园内除亭台楼阁外,画库、书库自然也不能少,并且一个个都很成规模。

据确切的资料记载,他家的藏书,光是精本,便达3287种之多。有了书库便要有管书库的人。南方潮湿,尤其是黄梅时节,阴雨连绵,那潮气会顺着地面直爬升到桌面。

书库里的书当然更是怕潮,所以梅雨季过后,晒书、晾书的活儿就已经够那些管理者忙一阵的了。

书破了要补,这补书可是技术活,得细工慢做,所以又有一大批这方面的能工巧匠裱花、补书。这些人在一起便要有人管理,因此整个书库有一个德高望重、学问也大的大总管。前面所说全府上下只有一个不慌的人,指的便是他了。

再说大总管为何不慌呢?因为他心里有底:这霑儿肯定又是躲到小书库的暖阁那块儿去偷看闲书去啦!他这么想着,便行动起来。

当然,年纪大行动不便,做什么事都是慢悠悠。他先慢慢地将那水烟袋放下,咳嗽几声扫扫喉咙,再“咕噜咕噜”喝几口茶水,这才站起来,活动活动腿脚,然后拉起衣襟,提起挂在裤腰带上的那一大把钥匙,朝小书库走去。

老房子暗暗的,他拿钥匙开门就开了半天。按说这小书库锁着门,霑儿又是如何进去的呢?

这书库是最怕有老鼠的。老鼠不仅啃吃书背上的糨糊,而且还会将书页嚼碎了用来铺“床”养小老鼠,所以就要养几只猫,并要在板壁上开个小方窗子,放猫出入。

这个窗子,除了猫知道,书库的大总管知道,再有就是霑儿知道了。霑儿从这扇小窗子里爬进去,到小书库偷看他爷爷藏着的野史小说是常事儿。

那大总管进得门来,先慢慢地习惯了那小书库里面的黑暗,又吭吭咳嗽两声,像是给自己壮胆,又像是在通知里面躲着的人:“哈哈,我来了!”

但等了半天,还是没有动静,他就在心里叹道:“唉,这小家伙,准是看书又着迷了,我这么大声地给他发信号他都没听见。”边想着,边又往里走,直走到暖阁那儿,看到绣墩安静地摆着并没有人。

以前,就在这个绣墩上,霑儿坐着偷看小说,有好几次被他逮着。每回霑儿总是央告:“可千万不许告诉别人啊!”

他从心眼儿里喜欢曹家的这个聪明的独苗,也很高兴他能躲到自己掌管的小书库里来偷偷地看书,并且在心里感叹:“多像当年他爷爷啊!”所以他是不会将这个秘密告诉别人的。

然而,这回却不见霑儿。那么,他究竟在哪儿呢?正在大总管纳闷的工夫,他的眼前忽然一亮:咦,这帷幔那儿,怎么露出一角锦袍?

再仔细一听,还有“呼噜噜”的鼾声从里面传出来呢!大总管不禁喜上眉梢,一撩那帷幔,果然见那霑儿将头埋在翻开的一册书上,正就着从板壁缝里漏进来的阳光,聚精会神地看呢!倒是他身旁睡着的一只老猫,在打着呼噜。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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