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美人之剑指江山(上下册)(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6-08 01:38: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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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闻情解佩

出版社:百花洲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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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美人之剑指江山(上下册)

虞美人之剑指江山(上下册)试读:

图书在版编目(CIP)数据虞美人之剑指江山 / 闻情解佩著. -- 南昌 : 百花洲文艺出版社, 2018.12ISBN 978-7-5500-3042-8Ⅰ. ①虞… Ⅱ. ①闻… Ⅲ. ①长篇小说-中国-当代Ⅳ. ①I247.5中国版本图书馆CIP数据核字(2018)第228243号虞美人之剑指江山闻情解佩 著出 版 人   姚雪雪特约编辑许  玲责任编辑刘  云  黄文尹美术编辑   吴黛君制  作   朱明月出版发行   百花洲文艺出版社社    址   南昌市红谷滩世贸路898号博能中心A座20楼邮    编   330038经    销   全国新华书店印    刷   北京雁林吉兆印刷有限公司开    本   620mm×889mm  1/16     印张 40版    次   2018年12月第1版第1次印刷字    数   415千字书    号   ISBN 978-7-5500-3042-8定    价   69.00元(全二册)赣版权登字 05-2018-417版权所有,侵权必究邮购联系   0791-86895108网    址   http://www.bhzwy.com图书若有印装错误,影响阅读,可向承印厂联系调换。 序言江山千古江山如画,风景旖旎,引得无数英雄为之低眉折腰。多少花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以前无不是烽烟四起、残阳血色。世事风云变幻,沧海浮沉,此刻姹紫嫣红、喧闹无比,转瞬繁花疏落、饮尽孤独。历史,这是一个深沉又厚重的词,它古老又薄弱,寂寥又长情。那是一条漫长辽阔的河流,时而涛声翻涌,时而平静无波。秦皇汉武、唐宗宋祖,几多风流人物、传奇故事,都结下时光的茧、岁月的尘。明知千秋功业,一世荣华,终将付于苍烟夕照。然自古英雄,无不以争夺江山、天下而倒戈相向,仿佛唯有在战场,方能尽显王者之风。与佩佩初遇,是在纸上相逢。她的文字,看似清简朴素,又不失华丽背景。她每本书所构思的情节,皆是一波三折,步步惊心,读罢耐人寻味,百转千回。初读这本,原以为与后宫相关,写的是一群风华正茂的妃嫔,为一个并不十分优秀、真正值得的男子钩心争宠,换来红颜薄命,花落叶残。其实不然。这本小说,与江山权谋相关,与天下大势相关,行文间必然多了一些飞扬跋扈的霸气,以及纵横古今的谋略。她笔下的故事,如一盘棋,而江山,则如棋局。看似散乱无章,黑白人物纷纷而落,却环环相扣,井然有序,收放自如。有时落子如飞,有时举棋不定,为的都是一个主题—— 江山。胜者,坐拥天下,万物称臣;败者,亦可江河垂钓,随波而去。在这盘棋里,可以看到天下江山,看到金戈铁马,看到悲喜情感,亦可以看到百相人生。那么多的玄机和谜题,都在层叠铺展的情节中,渐次解开。虽说得失成败,转头即空,但世人痴迷的,则是那个惊心动魄的过程。每一步,皆要费心思量,以为断垣残壁,山穷水尽,岂不知还有峰回路转,柳暗花明之时。她落笔沉稳,深懂谋略,对人物心理,亦是透彻洞明。王权争夺,硝烟的味道,宫廷风云,脂粉的气息,尽落笔端,尽现纸上。盛世之下,金粉之地,歌舞升平,令人醉生梦死。“让我拱手河山讨你欢,爱不释手你的美。”试问拼尽所有换来的锦绣山河,谁会拱手相让?多少王者,沉浸在宝座之上,无法自拔,忘记初心。而那些败落者,疗伤之后,卧薪尝胆,又可以重新指剑问江山,煮酒论英雄。掩卷时,有一种山河阅尽、转眼沧海的怅然。倘若人生经历过这么一场江山之争,无论成王败寇,皆是英雄。此后,溪云卧隐,林泉归去,小舟江湖,当为造化。白落梅2013年5月8日楔 子隆宣十九年十一月初八 夜大雪依旧盘旋着往下压,地上很快便一片素银之色,四周静寂得骇人。马车一路东行,虞锦靠在车厢内,也如同死了一般沉寂。“此去宫门,谁也无法预知未来是何变数。你如果想反悔还来得及,我会沿路北上,送你去塞北苦寒之地,从此隐姓埋名度此余生。”赶车的人似是思虑了很久,语气郑重,待到离宫门前数十丈远处将马车停下,半侧着头朝后说道。良久,久到连那赶车的人都以为虞锦不会回应之时,马车上却缓缓传来清冷之音:“断曲,你走吧。我不会让虞家这么倒下去的,总有一天,我会让它再站起来,远比从前风光荣宠。”“好,到那日,我再回来。”断曲听到她的话,仿佛只是寻常话别,不久就会相见一般,弃了马车,拍了拍肩头的雪,远远而去。雪地上只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待到断曲走远了,虞锦才从马车上下来,看见车辕上留着一团揉得发皱的东西,虞锦淡淡一笑,捡起来放入怀中。世人只说雪如何洁净,却不知其裹藏了多少尘垢污秽,虞锦一步步用力踩过,毫无怜惜,仿佛要将这尘世纷杂一一践踏在脚下。倏地,虞锦驻足不前,望向四周的眼神已是接近冰点,感觉到杀气逐渐朝自己身侧袭来,虞锦掏出方才断曲留下的那副天蚕丝手套,缓缓戴在手上。远处只听弓弩崩裂的弓弦之声,数支利箭卷着地上的碎雪朝虞锦的胸前刺来,虞锦用手轻轻朝前一拍,那些利箭突然转变了方向,纷纷落在虞锦左侧脚下,整齐划一。虞锦摊开手,手心里躺着一枚利箭,是刚才趁着将利箭拍离的刹那搂在手上的一支,上面赫然刻了一个“睿”字。虞锦认得这是东梁摄政王宗政睿手下铁衣卫的专属兵器。自己进宫乃是临时起意,又未曾走漏风声,宗政睿是如何知悉,然后派人来截杀自己的?只是那些人出招狠厉,虞锦怕惊动宫门守卫,只得迅速出手将铁衣卫毙命。放眼过去,躺在暗处的一众七人都是被捏碎喉头、目露惊骇之色而死,浑身上下无其他伤痕,自然也不会泄露虞锦的武功路数。虞锦将天蚕丝手套摘下放入怀中,轻轻地拍了拍手,复又踏步而去。蓦地,斜刺里驰来另一辆马车,速度并不快,却直直朝虞锦冲了过来,虞锦站在原地,似是压根儿没有想过躲闪这回事,就在马车要撞到虞锦的刹那,车上伸出一只玉色的手将虞锦拉进了车厢内。那人握过虞锦冰凉刺骨的手放至唇边,哈着热气暖着,漆眸在这墨夜车厢内泛着奇异的光泽,疏离不羁外透着几许狂热,而虞锦见到他却没有一丝惊异,像是预料中的事一般。“你还是决意进宫?”誉王段无妄沉寂了许久,冷不丁说出口的话却是那般的低哑沉痛。“我还有别的选择吗?”虞锦试图抽回自己的手,发觉那人握得生紧,便打消了念头随他握着,反正这样的见面不会再有下一次了。虞锦稍掀起一侧车帘,见几个青衣人动作迅捷地搬动着地上的尸首,不过刹那那一片又恢复了安然,就连地上杂乱的脚印,也很快被大雪覆盖,完全不似刚才的生死之境。“你什么时候招惹上了东梁的摄政王?”“不记得了。”段无妄知道虞锦是不愿意说,无声地叹了口气,说道:“摄政王虽远离朝堂,可是其当年有救驾护国之功,又驰骋沙场多年,战功赫赫,被东梁先皇临终托孤,赐封为摄政王,手握三十万兵权,权势通天,幼主无力,这东梁谁能掣肘他?所以摄政王也一向跋扈惯了,杀戮成性,从不知道‘收敛’二字。你当真不该招惹他。”虞锦无声叹息,掩在袍袖中的另一只手紧紧攥了起来,说道:“这与你无关。”段无妄眼神越发沉郁,他显然有些疲惫,将虞锦的手抵在自己的额头上,虞锦起初并不觉得如何,过了一会儿才觉得那人的额头烫得吓人。“我一得到消息,就拼了命地从梁川赶来东梁,为的就是阻止你进宫。跟我走吧,到我的封地去……”“跟你走?让你为了我惹上通敌叛国的罪名,这样的罪孽,我虞锦背负不起。”猛然,虞锦用力抽回了自己的手,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可是……我就是不许你进宫!”段无妄有些急了,想再度挽过虞锦的手,虞锦朝后面欠了欠身,却不防抵在了车厢上,那人合身压过来在她冰凉的唇角处轻轻吻了下,只是轻轻吻了那么一小下,在看到虞锦冷然疏离的眼神后,挫败地放开了她,“我就知道会是这样,即便我今日为了你死在这宫门前,你连眉头也不会皱一下的。可是,我明知道你不会跟我走,却仍是日行千里奔赴而来,为的是什么?”“如今一进宫门,我就只是被人踩在脚下的尘泥。我要想救自己,救虞家,那即便这条路有再多艰险,我也要如履薄冰地走下去,你明白吗?”虞锦用冰凉的手抚了抚誉王段无妄的额头,滚烫依旧,于是不敢再耽搁下去,催促他离开。段无妄见虞锦要下马车,想也没想便攥紧了她的手腕。虞锦吃痛,蹙了蹙眉,未等用力挣开,便见段无妄又欺身压了上来。虞锦用手抵在他的胸口处,将他因发怒而紧蹙的眉心抚平,朝他微微笑了笑,似是初识他那年的妩媚。“你原本是站在云端俯瞰天下的人,你将你杀伐决断的那一面掩藏起来,留在远离帝都阳城的封地,你放任自己离权势越来越远,纵容别人开始以轻视的眼光肆无忌惮地打量你,为的又是什么?不过就是与我一样,活下去……”虞锦的话仿佛是一把带刺的刀,穿透了段无妄的胸口,他没有感觉到痛,只觉得气闷与麻木,闷得几乎窒息,麻木到没有知觉,抬了抬胳膊却毫无气力,眼睁睁地看着虞锦下了马车,迎着风雪走进了宫门。风雪愈发狂猛,吹得虞锦睁不开眼睛,只得半眯着眼,仰头看着宫门上的那三个白玉石刻大字—— 安平门。“喂,做什么的,不要命了吗?”虞锦站在宫门前多时,自然引起了守卫的注意,守卫刚靠近虞锦,看到了虞锦手里握着的信物,神色为之一怔,随即换了一种口气,低声说道:“跟我走吧。”就这么轻易地踏进了宫门,虞锦摸了下城墙内的青砖,仍旧有些难以置信的恍惚,这可是东梁的皇宫啊!皇宫内,雪如同薄毡一样,覆盖万物,除了来回巡逻的守卫,空旷的宫廷内再不见其他人。虞锦眯着眼辨不出层层叠叠的如云宫殿,只觉得四处弥漫着森严压抑的气息,令人发冷。那守卫将虞锦引至二道门的一个小太监瑞祥那里,赔着笑站在那里兀自不动,那小太监瑞祥不屑地斜睨了他一眼,从怀里取过一小块金子扔给他,打发他走了。“跟我走吧?”小太监瑞祥用刻意挑高了的音调,趾高气扬地说道。虞锦跟在他身后,不发一言,顺着廊亭回转,又进了第三道门,那边庭院更大,虞锦四处看了眼,不防脚下却踢到坚硬的一物,脚尖生痛。虞锦凭触感知道那绝不是石块,可是她猜不出会是什么东西竟被随意搁置在庭院中央。瑞祥听见动静,回头朝地上随意一指,说道:“这是昭兰阁的宫女烟屏,得罪了诚太妃,被送到御监典正司来,杖毙了事。”原来是个死人,在大雪天冻了这么久,尸体已经僵直发硬了。那负责收殓的人或许以为大雪盖住尸身暂时不会被管事发现,所以怀着侥幸的心理偷懒喝酒去了。虞锦只觉得阵阵恶寒,这诚太妃正是摄政王的姑母宗政慧,东梁先帝驾崩,除去生下幼主的周太后,其余妃嫔全部被赐殉葬,唯独摄政王宗政睿力保姑母的性命,朝堂无人敢言,宗政慧倚仗侄儿的声威,在后宫的势力远超周太后。虞锦蹙了蹙眉,将身上的墨色斗篷解下来盖在那尸体上,跟在瑞祥身后匆匆离去。进了正厅,虞锦立马感觉到了一股沉重压抑的气氛,从暗间慢慢走出一位老态龙钟的太监,伴着腐朽的气息,瑞祥早已收敛起那副颐指气使的模样,躬身候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喘。那老太监走路蹒跚,似乎下一步就要摔倒了,瑞祥却偏偏不敢上前去扶,见老太监阴鸷地扫了他一眼,骇得一抖,便疾步退了下去。老太监咳了几声,满是沟壑的脸上暗红不已,艰难地坐下身斜斜地歪在椅榻上喘息了半天。“老奴本以为你会远远逃了,没想到,你还是进宫来了。”“我没有选择。”虞锦说出这句话,才忆起仿佛刚才在宫门前,也是这样对段无妄说的。自己那样伤了他,或许他已经走远了吧,回到梁川将这段过去慢慢淡忘了。“怎么没有选择?宫门前不是有人要带你离开吗?”虞锦心中一惊,没有想到这貌似耳聋目盲、颤颤巍巍的老太监竟然这么快知晓此事,不过她很快便释然了,她面前的老太监李长桂岂是宫内泛泛太监可比的?李长桂先后侍候过三代帝王,论起揣摩圣意来,无人出其左右,偏偏他又最忠心护主,几次救帝王于危难之中。先帝曾下恩旨准其在宫内安度一生,传言之中还说李长桂死后还会再加封二等侯,被风光大葬。别人都以为这样的恩宠必会令他得意忘形,谁料李长桂却越发谦恭起来,并且向摄政王再三辞了总管一职,在这皇宫偏僻一隅安稳地住了下来,不问世事。虞锦坐在右首第二把椅子上,斜对着李长桂,本想作答几句,看了他一眼,谨慎地选择了沉默。“也罢,时局所迫,即便你不进宫,周太后还是会在三品以下官宦人家中另择一位资质尚可的女子进宫。”说到这里,李长桂没来由地问了一句,“你知道周太后为什么一定要在三品以下的官宦人家中挑选吗?”虞锦岂会不知,周太后位高权重不假,可是这种人往往更忌惮别人会借势上位,如若选择了一品大员的女儿进宫,谁知到最后扶持起来的会是如何的饿狼猛虎?只有三品以下官员,她才可以牢牢掌控,无后顾之忧。虞锦心里明镜一般,说出口的却是两个字:“不知。”而李长桂仿佛对她的态度有几分赞赏,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姜陵进宫那一天,也是坐在你这个位置,老奴也曾问过她同样的问题。那般聪慧的女子,又岂会看不穿这个中道理?只不过有人将那份聪慧深藏在心里,有人便轻易说出了口。所以她遭了那样的祸事,没人救得了。”姜陵—— 虞锦低低吟念了一遍这个似是陌生又万分熟悉的名字,感觉到那份绝望的凄美。如果还有下一次,姜陵肯定不会再犯同样的错。只是,恐怕她再也没有机会了。如今,她怕是死了吧……第一章宿命玄机 掩遗世风骨大盛唐朝,隆宣十九年六月初十,虞家。远处闷雷滚滚,渐似风雨欲来,原本打扫得干净清明的庭院,不知为何扬起风尘滚滚,诡异莫测。督律司大夫虞展石从府外回来,神色沉郁,似有满腹惆怅,推开书房门踏步进来,见有人影闪动,左侧书架后犹自还露出一截逶迤拖地的裙角,不禁轻蹙眉头。“屏儿,我说过多少次,不准你擅进为父的书房。”虞屏嘟着嘴,从书架后挪出身来,上前扯着虞展石的衣袖,说道:“父亲就是偏心,这书房谁都进得来,为什么偏偏不许女儿进来?大姐自幼离家便罢了,三弟也是父亲早早请了先生来习文断字的,唯独女儿,别说什么琴棋书画,就是连大字也不许识得几个……”见虞屏这副娇憨模样,虞展石的心里一软,涌在心口的话又顿了回去,半晌,才挥了挥手让她退下,那神情却是冷漠如霜,似是不愿意与她多说一句话。虞屏怔了怔,低垂下含泪的眼眸,不再恳求,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虞展石看着虞屏的瘦弱身影,低叹道:“屏儿,不要怪爹,爹是为你好,以后你总会明白爹这一番苦心。”端着燕窝进来的段丽华看见这一幕,有些不耐烦,说道:“老爷还不如将实情直接说给二小姐听了,二小姐是个明理的,她知天命,定不会再怨老爷薄待她……”虞展石冷眼看向段丽华,说道:“你若胆敢告诉屏儿实情,我必不会轻饶你。”“好,好,我不说便是。老爷,志儿昨日来我房里,说看上大小姐身上带着的一把匕首,自己又不敢开口讨,定要我去开那个口。可是老爷只怕心里也明白,大小姐瞧不上我这个继母,与我疏远得很。就连我刚才亲自给大小姐送碗燕窝过去,都没见到她的人影。志儿不是顽劣不堪的孩子,自小懂事,难得肯开口讨要一样东西,老爷又最是疼爱志儿,所以老爷能不能……”虞展石听着越发皱眉,思索半晌,似是无奈地说道:“告诉志儿,待以后我会给他选一把更好的匕首。”段丽华未曾料到虞展石会直接拒绝,正待要继续说话,书房的门却突然被人大力撞开,丫鬟元梅跌跌撞撞地闯进来时,已是满身大汗,她语无伦次地大叫道:“老爷、夫人,不好了,小少爷被人杀了!”“你说什么?”虞展石的声音陡然拔高,用手指着元梅,怒道,“你说,是谁杀了志儿?”元梅骇得跪倒在地,瑟缩不安地嗫嚅道:“是大小姐。”虞展石只觉得元梅的话似是晴天霹雳,在头顶轰然炸响。段丽华面色惨白,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虞展石,原本手里捧着的燕窝掉落在地上,溅在虞展石的袍角上,一片狼藉。伴着一声尖厉的声音,虞展石扶着已近瘫软的段丽华走进了后院,一名身形颀长的小厮迎上来,惊骇地指向水湖那个方向。虞府后院的水湖占地不大,却别有一番景致,一侧依着花圃,一侧耸立假山,另有一侧建有亭台楼榭。一位七八岁年纪的男童,静静地躺在地上,胸口处还刺着一把匕首,似是当场毙命,这就是虞家小少爷虞志。而另一位女子,十六七岁年纪,眉目冷凝,疏于脂粉,却有一股飘逸出尘的风流姿态,正俯身握着刺在虞志胸口上的那把匕首。虞展石脸色发青,颤声喝道:“锦儿,你……你住手,他还只是个孩子。”虞锦松开那把匕首,站起身来,用帕子拭过手,淡淡说道:“不是我杀的他。”段丽华抱起虞志的尸身,已是泣不成声,痛斥道:“大小姐心肠为何这般歹毒?如今我与老爷亲眼看到的,难道还有假不成?”虞锦似是未曾听见段丽华的话,环顾四周,将站在后院的人都扫视了一眼,那目光清冷狠厉,令人不敢迎视。虞锦半眯着眼睛,眼神落在一个脚步慢慢退却的小厮身上,心中略作盘算,嘴角已抿出一丝冷意。下人们在虞展石的吩咐下前来殓尸,段丽华却仍旧抱着不肯放手,推搡之间,虞志的尸身跌落在地,段丽华跪倒在虞展石跟前,抚着胸口哭道:“大小姐、二小姐不是我生养的,我晓得老爷认为我必不会待她们多亲近,可我是把她们看作与志儿一般疼爱的。大小姐才刚回府几日,我便将她的院子里里外外修葺一新,凡是这府里有的我都让人拣好的送过去,府里上上下下这么多人瞧着,我心里也是苦的。如今,大小姐因为接受不了我这个继母,竟然狠心朝志儿下了毒手,老爷,你就算是不为我,也要为那冤死的志儿做主啊……”虞展石只是紧握着拳,额头上青筋毕露,老泪纵横,看得出心中已是凄苦不已,却始终不曾朝虞锦发作,只是强压抑着悲戚,朝下人吩咐道:“好生安葬小少爷,对外只宣称是落水溺毙。今日之事,如若有人胆敢传闻出去,我必叫他落个尸骨无存的下场。”段丽华不可置信地张大嘴看着虞展石,号啕大哭起来:“老爷,志儿承欢你的膝下,你忍心叫他死不瞑目吗?”虞展石背转过身去,任凭段丽华撕扯着自己的衣袍,沉声说道:“将夫人扶回房,在少爷下葬之前,不得让她出房门半步。”段丽华双眼通红,披头散发地站起身来,看着虞展石的背影,又用手指向了虞锦,厉声说道:“好,好,你们父女好得很……”已有怕再生事端的伶俐丫鬟上前,架着段丽华离开后院,远远地还能听见段丽华尖厉的叫喊声。虞锦见后院的丫鬟和仆从已然走尽,正待离开水榭,才察觉身后有轻柔的脚步声走近。虞屏一脸柔和,带着无尽的信任与亲近,细声说道:“我相信杀了志儿的人一定不是姐姐。”虞锦微怔,心中泛起细微暖意,在眼角余光看到地上的血迹时随即消散,顿了顿足,疾步而去。书房内,虞展石背身站在窗口,手里握着一壶烈酒,猛然灌下一口,他不擅酒,被入口的辛辣呛得厉害,咳个不停,丝毫没有察觉虞锦推门而入,已走到他的跟前。“可是察觉到什么?”虞锦伸手将虞展石的酒壶拿过来,置于一旁桌上,又斟了一杯清茶递给虞展石后才点了点头,却始终没有言语。“是那些人出手害了志儿吗?”“暂时还不能确定。”虞锦终是开口,语气淡然,却又带着无法形容的坚定,说道,“不过,我总会查清楚的。”“志儿他从小伶俐,听说有你这样一个未曾见过的姐姐,一直嚷着想要见你。不管怎样,志儿死得冤屈,你一定要为他报仇。”虞锦心里已然默默应下,走出书房之前,突然开口问道:“父亲,你心里真的相信我没有杀了志儿?”虞展石苦笑,笑中尽是掩不住的满目疮痍,应道:“凭如今的你,杀人有很多方式,岂会被人当场瞧见?”似是虞展石的回答并没有说到虞锦心里去,她低垂眼眸,有些不能释怀,可是她情知,她又凭什么要求虞展石毫无保留地相信自己?虞锦离开书房之时,虞展石张了张嘴,心中酝酿的千言万语,此时竟一字也说不出口,毕竟,已有八年未曾相见。虞锦才踏出书房门口,便见段丽华披头散发,悲戚难耐,跌跌撞撞地闯进来,身后跟着一众仆从和丫鬟,还有娇柔清丽的虞屏。似是在回应虞展石眼神中的质疑,虞屏怯生生地说道:“夫人一直闹着来见您,否则就自杀,女儿怕出事,就做主带着夫人过来了。”段丽华似是对虞展石已然绝望,也不再指望他会为虞志申冤,只愤恨地盯着虞锦,厉声道:“我今日就是想要问你,你杀了志儿,良心何安?老爷虽然袒护你,可是我要你对志儿有个交代。”“我没有杀他。”虞锦看也不看她,似是眼中根本没有这个人,这更加激起段丽华的恨意,她双手紧紧抓着书房门前的门柱,连指甲崩断了也没有察觉。虞屏眼见段氏如此,似是生怕她对虞锦不利,焦急地说道:“姐姐,既然夫人有所怀疑,你为何不洗清自己的嫌疑?将那眼见之人传过来问个清楚,也好给姐姐你证明清白。”虞锦见虞展石也看向自己,心中无声叹息,于是说道:“父亲,你只需想一想,为什么丫鬟去书房禀报后,父亲才听见后院有尖叫声?而为什么我刚刚发现虞志之死,才要俯身去察看的时候,你们就已经进了后院,被你们抓住所谓的现行?”“你怀疑有人作祟?元梅……”虞展石将元梅唤到跟前,喝问道,“我且问你,你须老实回答,你是怎么知道小少爷是被大小姐杀死的?”元梅见虞展石肃严急迫,于是忙跪倒在地,颤声答道:“是奴婢从厨房出来往回走时,被一名小厮拽住,要奴婢赶紧去回禀,说大小姐杀了小少爷。”“你可还记得那人是谁?”元梅仔细回忆着,半晌才说道:“那小厮将这惊天消息说罢,奴婢便吓得差点儿昏过去,他又走得急,所以一时倒真记不得了。”“那父亲在后院可曾见过面生的人?”虞展石也隐约记起在后院那名相迎过来的小厮,似是面生得很,谁知那段丽华却猛然说道:“难道你要说是那名小厮杀了志儿?杀了志儿于他有何好处?如若我要找出这名小厮来对质,你待如何?”虞锦冷笑,说道:“恐怕你是找不到这个人了。”谁知,虞屏却带着几分不安与歉意,迟疑说道:“姐姐,我记得那名小厮,他叫吴远,负责后院的花圃,我不喜花,走到哪儿,他都会将花盆挪得远远的,久而久之,我倒是认得他了。”这时,那名叫吴远的小厮战战兢兢地走上前来,语无伦次地说道:“是奴才,是奴才在后院……看到大小姐杀死了小少爷。”段丽华满脸泪水,上前质问道:“这下你还有何话可说?”不待段丽华话音落下,虞展石突然喝道:“够了,不要再说了。锦儿不可能会杀志儿,此事勿再提起。”虞锦信步离开,经过虞屏身边时,淡淡地扫了她一眼,那虞屏眼神纯澈,眼中溢着平和信任,朝着她微微点了点头,似是高兴虞锦不会再被追究。身后,段丽华凄厉的叫喊声再度响起,虞展石喝令仆从将她送回房,虞屏娇声劝慰着,声音那般近,可是对虞锦来说又似是那般遥远,远到令心口冰凉。涌金楼。涌金楼在盛唐阳城盛名已久。前楼待客生意鼎沸,后院留宿却别有洞天,清雅幽静,最东面的房间外挂着两盏八角琉璃灯,一名身着白衣、俊逸雅致的少年缓步而来,似是寻访故人一般,毫不迟疑地推门而入,而房内有位二十岁左右、眉目清秀的男子,嬉笑着迎上来,说道:“怎么才来?我可是等你好些时候了。”“有事耽搁了。”这名白衣少年的声音如玉碎珠盘,随手将递过来的酒盏挡回去。“可是你那三弟被杀之事?”那白衣少年蹙眉,如水眸子倏地一沉,似是不满意这番说辞。另一名少年立即做妥协状,见那白衣少年的神色稍缓,才露出一抹笑意,推窗指着西南方向说道:“你瞧,从这里看过去,正将虞府看得一清二楚。当初,我选涌金楼作为落脚的地方,就是看中了这一点。”那白衣少年正是女扮男装的虞家大小姐虞锦,只见她眼中滑过一丝精光,说道:“那名小厮不见了,可是偏偏虞屏还另外找了个人冒充他。”“虞府的后院离这涌金楼不过二三十丈远,我瞧得清楚,那名小厮出了虞府往东街方向去了,路过这涌金楼的时候,我顺手在他身上撒了沉水香,要不是等你,我早就循着香味找过去了。”虞锦无视断曲眼中的得意,起身便要离开,断曲跟上来,说道:“我同你一起去追人。”“不用,我自己去便是。你去查一下虞屏这八年的过往,我要知道她的一切。”说罢,虞锦闪身出了房门,断曲来不及唤她,只是关切地看着她的背影远去。断曲的沉水香平日里与普通香料并无异处,只除了与虞锦身上的佩香相遇时,佩香会激发断曲在沉水香内添了的特殊香气,断曲称那香味为静水香。虞锦正是凭着这静水香,才轻而易举地便找到断曲所在的涌金楼。虞锦顺着香气找过去,走了小半个时辰,在一座朱红色门漆的府邸前停住,再仔细嗅了嗅,那香味又蔓延到前路,虞锦有些惊疑,于是顺着香味再度查找下去,便在隔街的小巷内站住脚,静水香便在这小巷内挥之不去,越发浓溢。虞锦一脚踢开堆在地上的竹笼,见一身青黑色的衣裳被人丢弃在地上,正是在虞家后院见过的那名小厮所穿的衣裳,虞锦嘴角泛起淡淡笑意,看来断曲的沉水香已被人识破,所以那人才会让小厮将衣裳丢弃在此处。这么说来,刚才经过的朱红色门漆的府邸,才最有可能是那名小厮真正想要去往的地方。虞锦再度返回到那座府邸,一个起身,利落地翻进府墙。虞锦四下打量这座府邸,虽然一眼扫过去,只见闲散几人,可是驻守在暗处的隐卫不下百人,看来此处府邸藏着的人来头不小。虞锦紧紧贴着府墙朝防守薄弱的东厢房疾步而去,待近东厢房之时,见远处走来几人,虞锦怕被发现于是闪进东厢房,如若里面无人则罢,如若有人便起了灭口的心思。谁知,东厢房却有一位正在执笔书写的男子,风华朗逸,一身紫衣轻袍,腰间坠着一枚莹绿如意玉佩,见虞锦闪身进来,眼角只微微眨了眨,并不惊慌,也不言语,仿若正等待着虞锦自己开口。房外脚步声渐起,虞锦拧身贴近那男子,手中的匕首已抵近男子胸口,压低声音说道:“说错一个字,你便再无开口的机会。”房门外,那几人的脚步只是暂作停留,谁知不过片刻又折了回去。紫衣男子似是感觉到虞锦明显松了口气,眼角泛起淡淡笑意,虞锦一恼,将匕首再度往前抵了抵,隔着质地绝佳的布料,虞锦甚至感觉到匕首刺破男子肌肤的温热血腥气味。“不用死算是你走运。告诉我,这府里住着什么人?但凡你一句不实,那么你便再……”“再无说真话的机会。”紫衣男子语气轻松,略有些调侃,接上虞锦的话。虞锦微怔,旋即仔细打量起这名男子:英挺俊朗,眼角颇有一分桀骜不驯的味道,此刻虽被虞锦的匕首要挟,却毫无惧意。没错,虞锦从他眼中丝毫看不到任何惧意,甚至在虞锦思量的时刻,还轻笑出声。容不得虞锦出神,被她所挟的紫衣男子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滑步退后,厢房内突然闯进数名黑衣人,持剑朝虞锦刺来。虞锦知道自己不能与这群黑衣人过多纠缠,否则引起这院中上百人围攻,绝无可能全身而退,所以将他们刺伤后又朝那名紫衣男子扑过去。那名紫衣男子倒也没躲闪,任凭虞锦用手肘将他抵在墙壁上。“主子……”那群黑衣人还想再动,紫衣男子随即挥了挥手,似是毫不放在心上,让那群黑衣人退出了房间。“我就是想看看我的小师妹在乾坤门下八年,到底习得何种本领。今日一看,果然……”紫衣男子笑了笑,眼角却带着不容忽视的讥讽,继续说道,“不容小觑啊。”虞锦用手肘将他抵在墙壁上,另一只手却把玩着那把削铁如泥的匕首,匕首在那紫衣男子的咽喉处比画来比画去,说道:“你师父当年被乾坤门逐出师门,你不是乾坤门弟子,自然也算不得是我的师兄。再者,你诛杀弱小,离经叛道,已经触犯乾坤门收徒门规,就算你今日是乾坤门弟子,你也会落得与你师父一个下场。”“看来你已知本王是谁。如果不小心伤了本王,你要如何交代?”紫衣男子笑着看向虞锦,那眼神颇有几分意味深长。“伤了你又怎样?只怕朝廷也只认得梁川的誉王段无妄,至于在帝都阳城的你……”虞锦这番说辞引得那誉王段无妄的笑意加深,说道:“罢,罢,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本王认了就是。”“你为什么派人杀了虞志?”“因为我想要看看我的小师妹在亲人误解之下,是否还是这般沉静如水,不动声色。”誉王段无妄伸手缓缓覆在虞锦握着刀刃的手上。虞锦恼恨之下,抵在段无妄肋下的手肘越发用了力,匕首险险划过段无妄的咽喉,削断他垂在耳边的几根发丝。段无妄趁机脱离虞锦的钳制,说道:“此前你从未见过你这三弟,本王不信你对他有何感情。你为了他,得罪本王,可是值得?”“值不值得,我自有思量。王爷即便手段再狠,心机再毒,也不能用这种方式来试探我的深浅……”“深浅?什么深浅?本王怎么不记得试探过?还是你期待本王来试一下……”段无妄略有些轻佻地笑起来,有些肆意地打量着虞锦。虞锦见段无妄出言无状,仍旧淡漠地看着他,正待开口之时,听见远处传来几声熟悉的凌厉笛音,这才面色微变,随即推门而出,沿着离院墙最近的路线迅疾踏步飞身而去。掩在暗处的黑衣人走出来,哑声问道:“主子,是否追过去截下她?”“不必,她迟早还会再找来的。”段无妄手里捏着一枚环形玉佩,正是虞锦随身佩戴的玉佩,有这枚玉佩在手,不愁她不回转来寻……然而,本有些得意的面容却在下一刻变了颜色—— 他袖中的那把金色羽箭也已消匿不见了。虞锦踏出府墙便看见街口处的断曲。断曲迎上来,说道:“你再不出来,我便只能冲进去寻你了。”虞锦斜睨了他一眼,说道:“就是怕你不知死活,所以我才急着出来。”“这府邸前后左右都布着暗卫,想必府内更多,到底住着哪位显赫人物?即便是那声名狼藉的誉王亲临,也不过如此吧?”“算你小子还有些聪明,正是誉王段无妄。”断曲微怔,旋即问道:“真是誉王?他不好好待在那梁川封地,跑到帝都来做什么?难不成真如传闻中所说,誉王有了反意?”虞锦摇了摇头,说道:“传闻未必是真。誉王果真有了反意,阗帝岂会不知?你可还记得两年前,宁王只是在家宴上说了句自己的封地南屏富饶广袤,不亚于东南小国乌雅国,不过十余日,阗帝便又封宁王的义子庞芴衣为仪王,同属南屏。只不过,宁王只占南屏方圆三百里内,那仪王庞芴衣的封地却占南屏三百里外的外圈,宁王在内,仪王在外……”此事在当年引起言论纷纷,成为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说起来也算是趣事一桩,断曲自然记得,说道:“阗帝果然心机深沉,偏又叫宁王有苦难言。只不过令人不解的是,谁都知道阗帝此举是为牵制宁王,可是那仪王庞芴衣到底是宁王李通一手带大的义子啊,仪王势必是亲近宁王多一些的。”“阗帝既然这么做,定是有外人不能明了的情由。我们不必费心思去猜测,也犯不着去猜测。”虞锦把玩着手心里的金色羽箭,继续说道,“如今,誉王出现在此,虞志的死又与他脱不了干系,咱们不能再出任何差池。否则我纵然身死,虞家也会受到牵连。”断曲面色凝重,说道:“果真是誉王,凭着这金色羽箭便能调动三万锦卫。你将这信物取了来,那誉王定不会善罢甘休。”“无妨,他拿了我的琅琊环佩,我便也取了他一样东西。旁的他自然不放在心上,至于这金色羽箭他是不敢轻忽的,至少在金色羽箭不回到他的手上之前,他不敢动我。”“可是,那琅琊环佩,你也丢不得啊。如若丢失了,宫里那……”断曲追着虞锦的背影急切地说着,在看到虞锦淡然自若,白衣飘逸,带着不容人怀疑的自信之时,只好无奈地叹了口气,紧步追了上去。虞锦回到虞府之时,虞展石正要出府。父女俩相见,虞锦客气地见过礼,便朝自己的独院走去,虞展石本想唤住她,却只是张了张嘴没有再说出口。远处,虞屏站在廊亭柱后,目光略有些酸楚。虞锦的独院内,服侍的人并不多,除了当日回府时段丽华拨过来的几名丫鬟,便只有虞锦从乾坤门带回来,自小跟在自己身边的程衣、程裳。虞锦回到房间,见只有程衣在,随口问了句。程衣说道:“怕小姐回来时裳儿叨扰,于是就让她去府里到处逛逛。”程衣沉稳踏实,程裳伶俐活泛些,也容易与人熟络起来,程衣定是要程裳去府里各处结交些丫鬟和婆子,打听下虞家的情况。虞锦心里明白,也不点破程衣的一片苦心。“姐姐的丫鬟可真是心思伶俐,听说前后转了几趟,不光洒水小厮,就连伙夫、厨娘,都是交口称赞人长得清秀,难得又亲切和气……”虞屏走进房门,笑意盈盈,娇声说着话,冷不防却被一道清脆的声音打断。那抹火红色的影子蹿进来,就着虞锦手里已经温凉的茶喝了一大口,说道:“二小姐只怕说的是自己吧?貌比花娇,又温良淑娴,虞府里里外外的人都说二小姐定能嫁个如意郎君呢。”虞屏被这火红色的影子骇了一跳,随即退了半步,待看清是虞锦身边的程裳时,才嗔怒道:“好个牙尖嘴利的,我好心夸你一句,你却挤对起我来了。今日即便姐姐心疼你,我也要撕烂你的嘴。”虞锦神情淡淡的,还没说什么,倒是程衣冷着脸朝着程裳低声喝道:“裳儿,不得无礼,还不赶紧给二小姐赔不是。”虞屏微怔,随即讪讪一笑,说道:“不必了,我也只不过是那么随口一说。”待虞屏走后,程裳噘着嘴,还不依不饶地扯着程衣的衣袖摇晃着,程衣嫌弃地推开她的手,颇有些不待见程裳的腻歪。虞锦看了程衣一眼,问道:“你不喜欢虞屏?”程裳与断曲都是快意恩仇的那类人,可是程衣性子温暾,极少疾声厉色,刚才不过就是句玩笑话,她虽是呵斥程裳,却是摆明了不亲近虞屏。虞锦看得清楚,想必虞屏自己也是明白,所以神情才会如此落寞。果然,程衣顿了顿,终是说道:“大小姐走后,二小姐曾经来问我,说大小姐既是出门见人,又怎的不带着我和裳儿一起去,又问起大小姐这八年的去处。”虞锦心下一凛,自己换了男装出府去见断曲,便是对程衣、程裳也未曾提及,虞屏又是怎么知晓的?程裳不满地说道:“我觉得这二小姐就是有些沽名钓誉,在府里赚个好名声,其实却虚伪得很。少爷的死,不见二小姐如何悲戚,倒领着人来指证起自己姐姐来。”程衣瞪了程裳一眼,程裳撇着嘴转过身去,程衣上前问道:“小姐,不如让我去见见那名叫吴远的小厮?”“不必了,你这会儿去,说不定他已经死了,白惹事端。”虞锦冷笑,声音虽平淡,程衣却听得出她内心无法言说的低落。待到次日,程裳急匆匆地闯进房门,见虞锦正在梳洗,于是上前接过虞锦手里的帕子,低声说道:“那吴远真的死了,府里的人都说定是小姐灭的口,真是可气至极。虞大人也不替小姐分辩,只让人将吴远拖出去埋了了事。”虞锦见随后进来的程衣始终没有说话,于是问道:“依你之见,你觉得会是谁?”“在咱们看来,自然嫌疑最大的就是当初将吴远找来陷害小姐的二小姐,只不过,府里上下皆知,二小姐自小从未习过书画,更别提武艺,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弱女儿家,怎么会生出这样的歹意来?又到底是为了什么非要陷小姐于不义?”程衣只是凭着猜测分析着,一时也判断不出虞屏的真正所想。“程裳,你去涌金楼找断曲,想必他那边已有些眉目。”程裳唇角微翘,眼神亮了亮,又摆出一副不情愿的样子,说道:“还是衣姐姐好命,能跟在小姐左右,只可怜我要去见那浪荡子。这次他若又要口出妄言,我便用刀削光他的头发。”程衣皱眉,疑惑地问道:“你既然这样烦他,又为何只削他的头发?”程裳看了虞锦一眼,说道:“那浪荡子只是少了一指,小姐便这般疼他,由着他平日里欺侮咱们,如若我再削了他的鼻子,剜了他的眼,小姐一定会让我赔给他。但是头发不一样,削光了也不打紧,顶多当出家做了几天和尚,头发长了便又还俗了。”虞锦、程衣相视一笑,虞锦嗔怒道:“就你贫嘴,你不欺侮断曲他便该偷着笑了,还敢说他欺侮你们?再者说,那断曲见了程衣就跟老鼠见了猫儿一般,你也能睁眼说瞎话扯上她?”见虞锦作势要上前拿她,程裳“咯咯”笑着便跳出房门离开了。“程衣,你跟我去见父亲。”关于虞屏的事,虞锦觉得有必要从虞展石那里先得到确认。“小姐……”程衣出言阻拦,低叹一声,说道,“今日是小姐母亲的忌日,不如小姐先过去祭拜一下吧。”虞锦怔住,内心中却似有什么东西被摧毁了一般,眼神中尽是落寞悲伤,她微微点了点头,朝虞家祠堂走过去。虞家祠堂。虞锦在母亲牌位前进香跪拜,良久未曾起身,因思母之情而流的泪水,早在进乾坤门的前两年便已流干。师父告诉过她,乾坤门弟子一向清心寡欲与世无争,进师门便离家门,从此亲情不再。年幼时不懂,待到明白些事理之时,曾经问过师父这跟遁入空门有何区别。师父只是苦笑,不答,只是告诉她,该悟到的时候便会悟到,无须明示。身后,有沉重的脚步声,虞锦知是虞展石,虞展石为亡妻进香祭拜后,对虞锦说道:“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恨……”虞锦起身,冷冷打断虞展石的话:“父亲此言差矣,我心里既无恨也无怨。倒是虞屏为什么会变得如此,父亲该给我说个清楚吧?”虞展石转过头,用衣袖拭了拭眼角,说道:“屏儿一向温顺谦和,今番如此针对你,想必是因为她误以为我偏心,将你送出府习得一身本事,却不许她识文断字,只是她却不知你这些年所受的苦楚……”祠堂门前光影变幻,虞锦看向虞展石身后—— 虞屏正俏生生地站在门前,紧咬下唇,死死盯着两人,心神恍若备受打击,几欲昏倒。虞锦上前几步,伸手扶过虞屏。虞屏猛然抱住虞锦的腰身,低柔地喊了一句:“姐姐……”说罢,未等虞锦反应过来,她又含泪拔腿跑开了。程裳从断曲那边并未得到什么消息,因为据断曲所言,这位二小姐经常吃斋念佛,轻易不踏出虞府半步,恍若一张白纸。更关键的是,她平日里极为疼惜虞志,半年前曾为了救患重病的虞志,在虞家佛堂闭门十日为虞志祈福。所以,虞屏不可能会杀害虞志,并串通外人嫁祸于自己的姐姐虞锦。那么,或者真如虞展石所言,虞屏不过是嫉恨姐姐,所以才借着这个机会落井下石?虞锦本准备去见虞屏,谁知在出房门时被程裳拦住,程裳告诉虞锦,她从虞屏的丫鬟雁儿的嘴里得知,虞屏已进佛堂,吃斋念佛,五日后才会出佛堂。在此期间,任何人都不得打搅,就连虞展石也由着她。“这个二小姐可真是个怪人,每月里都有十天八日守在佛堂。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家,也不觉得憋闷?”程衣瞪了程裳一眼,低声说道:“裳儿,二小姐好歹是小姐的亲妹妹,以后不许你用这种口气议论她。”程裳委屈地倚在虞锦身侧,虞锦笑了笑,没有言语,可是她心中也与程裳有同感,这个虞屏的身上有种说不出的怪异,虽然温言细语,却总令人觉得飘忽不定。“不过,断曲却无意中探听到了虞夫人的来历。”程裳本想卖关子,见程衣沉下脸来这才打消念头,说道,“她原本是宁王李通的侍妾,八年前李通受先帝召见回阳城之时,身边服侍的就是这段氏。后来却不知为何,李通就将段氏送给了虞大人。小姐的娘亲去世后,虞大人便将段氏迎进了门。”虞锦抬眸,眼里浮起一层冰霜。程衣、程裳见她如此神色,不敢惊扰她,相视一眼悄悄退了出去。次日,虞展石下朝后,便让人请虞锦去了书房。虞展石满脸愁郁,急道:“今日朝堂之上,数位大臣上奏阗帝,言均受到誉王锦卫的埋伏,虽无伤亡,却都受到了不小的惊吓。石相当即弹劾誉王擅离梁川回到帝都,又试图谋害忠良,实在是欺君罔上,理当处斩,众臣附议,阗帝一时不好裁决,交由督律司调查。督律司的郑岷郑大人抱病未曾上朝,石相当朝举荐,将这烫手山芋扔给我,阗帝竟也同意我来查办此事,期限为十日。”虞展石递手过来,只见他的手心躺着一枚缀羽利箭,上面刻了一个“誉”字,正是段无妄的锦卫的专属兵器,虞锦说道:“父亲可是也受到了埋伏?”虞展石点头称是,只是与其他几位大臣一样,这枚羽箭是射在轿门上的,所以在场之人无一人伤亡。“誉王的锦卫不是浪得虚名,如果都是这般箭术,也不足以震慑天下了。很明显,那些人根本不是想要你们的命……”虞展石紧接着问道:“那些人?锦儿,你也觉得这根本不是誉王的手笔?只是那些人为什么会嫁祸远在千里之外的誉王?这十日期限,为父当真是心焦不已啊!”“父亲唤我过来,是想要我帮着查案?”“正是。毕竟那誉王也算是乾坤门下的,你好歹能熟知他的路数,只盼着你能帮为父解了近忧才是。”虞展石目光满含期冀,望着虞锦,想得到她肯定的回答。虞锦暗自叹气,应了下来,让虞展石将今早上遭遇伏击的大臣名单给自己,临出房门之时,思量再三,还是不曾将誉王早已进了阳城之事说给他听,只稍一顿留,便提步而去。虞锦细想,那段无妄虽看似潇洒不羁,可实则心思缜密,擅玩权谋之术。今晨之事,只有两种可能:其一,派真正的锦卫刺杀大臣,这手段看似卑劣笨拙,可是谁知这不是段无妄的计谋,利用这无人相信是出自他手笔的手段震慑朝廷,否则又怎么说出他擅进阳城的情由?其二,有人拿了调动锦卫的信物金色羽箭,假借誉王之名,指挥锦卫袭击大臣,造成誉王有反叛之意、欺君罔上的假象。可是,这也有些说不通,那金色羽箭在自己的手上,不可能有人会拿着金色羽箭号令锦卫行动。虞锦伸手入怀,倏地,眼神一沉,神色已变得凌厉疏离。是夜,涌金楼。“昨日才叫程裳回去,你怎的又亲自过来了?是怕誉王那边有什么动静吗?别急,我替你看着呢,任何风吹草动都不会逃过我的眼睛。”断曲脸上一直挂着他招牌式的笑容,看起来没心没肺的,却又不知道哪一刻就会出手。断曲朝虞锦递过酒盏,这一次虞锦没有推拒,递入口中,饮了一口,又有些介意这酒不够香洌,蹙了蹙眉。“誉王的金色羽箭不见了。”闻此,断曲的笑容顿时消失,要知道能从虞锦身上拿走一样东西的人,绝非等闲之辈,琅琊环佩被誉王段无妄拿走倒也罢了,这金色羽箭又是谁从虞锦身上窃走的?“你怀疑,就是窃走金色羽箭的人调动锦卫行刺大臣,借机陷害誉王?可是又为什么不趁机将那些大臣杀死,那样岂不是更容易将誉王推上风口浪尖吗?”断曲正色道。“我也有此疑惑。”虞锦将一份名单交给断曲,说道,“你拿着这份今晨遇袭的大臣名单去查一下,看这些人到底什么底细,是谁人的党羽,平日里又与何人走得亲近。”断曲拿起名单,没有丝毫耽搁,从窗口一跃而下,迅疾掩在巷口后消匿不见。虞锦在房中略作停留,正待离开之时,却感觉到有陌生的气息逼近。虞锦伸掌将房内的灯烛拂灭,屏息隐在床幔后,见门被无声推开,有人影闪进藏匿后,再无声息。房间内,两人僵持着,谁也不肯先出手,暴露自己所在的位置。半晌,虞锦将发钗上的珍珠取下一颗来,朝门侧屏风掷去,趁着珍珠弹在屏风上的响声掩盖,虞锦正要滑近窗口跃下,谁知,已有人影先行一步堵在窗口,虞锦与其近身相搏,几招下来都没讨到任何好处,虞锦正要弹出袖口的匕首,谁知那人像是洞察先机一般,伸手朝虞锦胸前而去,虞锦伸臂一挡,手腕便落在那人的手中被紧扣脉门,而同时,虞锦另一只手也捏在了那人的咽喉处。“虞家大小姐深更半夜不在闺房酣睡,却跑来这涌金楼做什么?”不待话音落下,虞锦已然知道身前这人便是那令人闻风丧胆、伤坏脑筋的誉王段无妄,于是照搬原话,说道:“哦,照这么说,誉王深更半夜不在梁川坐拥娇妻美妾,却跑来这阳城的涌金楼做什么?”两人互相挟制,又贴得格外近,虞锦一只手被段无妄扣住脉门,另一只手捏住了他的喉咙,然而段无妄却闲下来一只手,而闲下来的这只手便准备找些事做了。先是在虞锦的腰间揉捏了一下,见虞锦无动于衷,丝毫不动声色,于是便沿着腰侧向上滑过去,待到那只手要触及柔腻高耸之处,虞锦猛然一抬腿朝段无妄的胯下踢去,段无妄伸腿抵住虞锦的腿,就势将身子压向虞锦。第二章荷衣莲骨 搏天定宿命“本王不过就是想来讨回一样东西,你犯得着这般凶狠?”誉王温热的气息扑在虞锦的脸上,虞锦捏住誉王咽喉的手,不自觉地便用了力,勒得段无妄咳了一声。“哦?我只记得那日不小心将玉佩落在了王爷手里,却不知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是王爷想要讨的。”“除了那样东西,本王确实还想从你身上讨点儿别的……”段无妄声音暧昧,似是调侃轻薄,虞锦却知他这短短片刻已将自己身上能藏物的部位都寻了个遍,即使没有从自己身上找到那金色羽箭,也没有当即翻脸,可见心机之深。虞锦松开勒住段无妄咽喉的手,环住段无妄的腰身,柔声说道:“王爷想要讨什么便来讨吧。”谁知,耳边却传来段无妄的讥笑声:“不用摸了,那玉佩本王压根儿没带在身上。”趁着昏黑暮色,虞锦庆幸自己脸上淡淡的浮红不会被段无妄瞧见,不用再假以辞色,趁着段无妄暗笑分心之时,变掌为刀砍向誉王的臂膀,逼他松开了自己的脉门,迅疾起身站在离他丈余远的地方,伸手点燃离自己最近的灯烛,房间内恢复了明亮。段无妄双手垫在脑后斜卧在榻上,似笑非笑地看着虞锦,说道:“你想要做什么,给本王说一声就是,看在你与本王同门的情谊上,本王不会不帮你,又何苦要自作主张惹祸,让本王来替你收拾这烂摊子?来,将那东西还给本王,本王不追究你的罪责就是。”虞锦不动声色,说道:“王爷口口声声说的那样东西,到底是何物?听王爷这口气,难不成真在我这里不成?”段无妄眼底郁色渐重,却始终不露怒色,轻笑出声,说道:“瞧你这一脸无辜的模样,要不是本王早知晓你狡猾得紧,真真就被你骗了。不过话又说回来,能从乾坤门里出来的人物,又岂能小觑?说不定本王见识到的还不及你深藏不露的手段的十分之一呢。”“彼此,彼此。”虞锦既不肯定也不否定,淡淡地问道,“王爷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你能顺着香味找到我藏身的府邸,我又怎么不能沿着这香味找回来?”虽是平平淡淡的一句话,虞锦却陡然心惊,要知道当日虞锦能够凭着特殊香料激发沉水香散发出来的静水香追过去,是因为香味刚刚散发在空气中不久,可是这几日过去,香味早已被冲淡,几近虚空,段无妄却仍旧能找回来,这份本事虞锦自叹弗如。虞锦记起师父曾经跟自己提过段无妄的师父慕容城—— 一身武艺出神入化,只可惜触犯门规被逐出了师门。虞锦永远都不会忘记,当自己追问慕容城触犯了哪条门规时,师父面如死灰的神色……以段无妄这样的资质,只要慕容城悉心调教,又何愁不能习得非凡本领?突然,房门外响起吵嚷声,好像是涌金楼的前院起了火。虞锦悄悄移步,想要趁乱离开,那段无妄仿若一眼就看穿了虞锦的心思,一跃起身站在虞锦身前,不急不怒。虞锦知道自己如若没有一个交代,势必难以离开这个房间,于是朝段无妄说道:“王爷告诉我此番来阳城的目的,我便如王爷所愿。”她只是说如他所愿,却没有说将金色羽箭交还,他也不点破她,只是说道:“乾坤门探听消息的本事天下无双,你自己去查便是,又何必要从本王口中捡现成的便宜?”虞锦见他不松口,于是也退让半步,说道:“三日后,城外天容阁,王爷将玉佩带来,我便将王爷想要的东西交还。”话音未落,门被一人大力撞开,虞锦知道定是断曲来接应自己了,趁着段无妄防卫之际,侧身滑步,就着断曲伸过的手借力飞跃而出。待到段无妄追出房门,那两人的身影早已消匿不见。断曲将手里的名单交给虞锦,说道:“这七名大臣,不包括虞大人,都是石相党羽;包括虞大人,则都受过宁王的恩惠。”“这么说来,我父亲是其中唯一的异数?他与石相不和?”“可以这么说。石相一直借机打压虞大人,近处不说,远在八年前就差点儿将虞大人以通敌叛国之罪问斩,后来查清是另有其人,虞大人才险险被释放。”虞锦水眸一暗,又是八年前,八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怀疑那金色羽箭是谁拿走的?”虞锦恍若未闻,心底却浮起一个人的影子,她望着涌金楼外,目光一直迷离,宛如思绪被这滔天火光吞噬,远处那抹紫色身影在火光中闪现又快速消逝。待到次日清晨,虞锦让程衣扮作书童追随在虞展石左右,一方面保护他安全,一方面可以探听案子近况。过了午时,虞锦则带着程裳去往佛堂见虞屏。路过段丽华的住处时,虞锦驻足,透过半敞的院门,虞锦见段丽华正坐在院中的石桌旁扎风筝,不禁蹙眉,低声说道:“不对……”程裳不解,问道:“小姐,有什么不妥?或许段氏就是思念小少爷得紧,所以才会扎个风筝缅怀下。”虞锦吩咐程裳,说道:“你去找断曲,要他去虞志墓前看看,如有异状,即刻回禀。”程裳这时似也悟到了什么,带着惊异又难以置信的口气,试探问道:“小姐,你是在怀疑小少爷……”见虞锦看向自己,再也不敢多言,疾步而去。这还是虞锦第一次进虞屏的院子,这前院是虞屏的居处,后院则是虞屏修行的佛堂。虞锦穿过前院时并没有人瞧见,走进虞屏所在的佛堂时,刻意压低了脚步声,待到佛堂门口便跃步攀上门廊的梁柱,看见佛堂内只有一个丫鬟雁儿守在里面,静寂无声,没一会儿有个丫鬟将饭菜送进来,雁儿接过去,与那丫鬟寒暄了几句。虞锦本以为会见到虞屏出来进食,再不济雁儿也会将斋饭给虞屏送去。谁知雁儿虚掩上门,将斋饭摆在桌上自顾自吃了起来,随后将吃剩下的斋饭又随手倒在院子的木桶里,不一会儿,墙角处的猫儿狗儿便跑过来就着那剩饭残羹吃了起来。虞锦趁机闪进佛堂内,隐在佛像后一动不动,直到雁儿略有些疲乏地伏在桌几上打盹儿,虞锦这才打量起佛堂内的布置来。这佛堂并不大,只不过三间屋子,供奉佛像的房间里并不见虞屏的踪影,西侧的房门虚掩着,虞锦闪身进去,见里面布置素洁,不过就是虞屏平日里潜心修行休憩时用的房间。虞锦将手贴在东侧紧闭的房门上,试探着用掌力推了推,那门却纹丝不动,里面也毫无声息,正待有下一步的动作,身后突然响起一丝讶异的声音:“咦,大小姐,你何时进来的?”虞锦心下一凛,以她的功力,竟未听出雁儿起身的任何动静,不由得更有些惊疑。虞锦拍了拍手,随意说道:“才进来,见你睡着便没叫醒你,只想着见一见虞屏,她人呢?可在这间屋子里?”说着,便要作势去推房门。说着话的工夫,雁儿已走近,正好拦在房门前,一脸急切地求道:“大小姐,饶了雁儿吧,如若二小姐知道雁儿将你请进了佛堂,铁定将雁儿剥皮抽筋。”“我倒不知这佛堂是我不能来的。”虞锦一脸冷傲,盯着雁儿。雁儿手抚在门上,似是不经意地扯了扯门框上的丝绳,又突然跪倒在虞锦脚下,哀求道:“二小姐平日里都好说话,只此一点,就是不许任何人进她的佛堂。当年,老爷也曾进来要看二小姐,谁知二小姐性子烈,竟拗着性子几日不进食,老爷也只得随她去了,并且吩咐府里任何人不得进这佛堂。”虞锦笑了笑,拉着雁儿的手将她扶起来,说道:“罢了,罢了,她不许人进她的佛堂,我不进就是。等她什么时候出了佛堂,你让她过去见我。”转过身走出佛堂时,虞锦掩去笑意,眼底泛起凌厉之色,冷然离去。虞锦回到房间时,程裳已从断曲那里回来,见到虞锦后,便忍不住上前嚷道:“小姐,这可是闻所未闻的怪事。我跟断曲一起去了小少爷的坟墓,你猜怎么着?”“可是座空墓?”“正是。小姐,你是怎么猜着的?”虞锦没有丝毫惊异,说道:“今日段氏在院内扎风筝,果真如你所说她思念虞志也罢,可是虞志才死不过几日,她却神色平和,无一丝悲戚之色,岂不是很奇怪?”“二小姐那边呢?你可曾在佛堂见到她了?”虞锦摇了摇头,说道:“没有。佛堂东侧房间的门紧闭,我用了三分内力都没有推动。那雁儿将送来的饭菜独个吃掉,吃剩的便倒在院子里喂了猫儿狗儿……”“小姐,你是怀疑二小姐,她根本就不在佛堂内?”程裳给虞锦斟了一杯茶,递过来。虞锦忆起今日将雁儿扶起来时的情景,嘴角挂着淡淡的冷笑,说道:“是。今夜我还要再进佛堂里看看。你盯着那雁儿些,一个精细的丫鬟怎么可能会满手的刀茧?”“是,小姐。”程裳应下,退了下去。三更时分,虞锦换过劲装要夜探佛堂,程裳跟随在左右,准备一同前去。“程衣还没有回来吗?”未等程裳回话,刚推开门她们便见程衣手抚着胸口倚在门框上,嘴角还带着几丝血迹。见虞锦和程裳紧忙过来相扶,程衣虚弱地笑了笑,说道:“我没事,只是受了些内伤,休养几日便会好。”“告诉我,是谁伤了你?”虞锦让程裳取过一枚承露丸,亲眼看着她给程衣喂下后问道。“那人蒙着面,我看不清,只是手底下的功夫确实了得。再者,他身侧还站着一队锦卫,乱箭袭来,所以竟抵不过他十招便中了他一掌,要不是断曲及时赶到,用迷药解了围,将我和虞大人救出来,只怕……”说不诧异是不可能的,程衣、程裳原本是虞锦的师父陆枫的侍剑婢女,虽不是乾坤门的记名弟子,可是武功也是由陆枫亲自传授,招式精妙,即便功力尚浅,可也绝非等闲之辈可比的。虽说程衣当时还要分心保护虞展石,不曾用尽全力,可是能在十招之内将她击倒,这人的功夫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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