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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08 12:1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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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八重樱妖

出版社: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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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梦师

入梦师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入梦师作者:八重樱妖排版:Cicy出版社: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出版时间:2016-09-01ISBN:9787539991528本书由天津中作华文文化传播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第一章噩运

张瞎子脸上神情数变,犹豫、彷徨、纠结,像是一个老戏骨的演员。我随着他的表情,心里七上八下,就在我被他纠结的表情快要吓死的前半刻,他才悠悠道:“她生前,是找过我。不过,她死后——找的你。”1

其实,我和张瞎子不熟。只是因为他租我的房子,所以每逢月初,我和他才会有以下对话:“张瞎子,该交房租了。”“容我几天,小哥。”张瞎子低头哈腰地说,“等我几天,有客人就好了。”表情猥琐得像是旧社会娱乐场合的拉皮条。“要是没有怎么办?”我调侃道。“放心吧。会有的,就快有了。只要这个世上还有人做梦。我就饿不死。”“笑话。”我刚开始对此是嗤之以鼻的,“我可告诉你,我这里不是老年人收容所,我也是要吃饭的。”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对于在本市孑然一身的张瞎子,我还是深表同情。他那副妆容,如果不上街摆个摊,上书“要饭”二字,简直是对不起那张被岁月刀斧神功的脸。尤其是那对深隐于眼窝的深洞,一看就让人充满同情。如果他拄个棍,拿个破碗,挨家挨户地说句台词“可怜可怜我这个看不见的人吧”,估计月收入不会在我之下。但如果他真交不出房租来,我还真不一定能忍心将他弄走。

见我如此,张瞎子脸上的肌肉就没由来地抖了两下,那张只剩几颗白牙的嘴强裂出一道笑,枯干的指头,指着不远的楼梯,仿佛那里就是要来的客人:“就快了。老夫闻到了。”

他说完这句话不出一天,就会有或妖艳、或清纯的女子找上门来。她们看到张瞎子就像看到了自己或“亲”或“干”的爹,一口一个张大师地叫着。

我就亲眼看到本市一个官员的老婆,故作高冷地走进屋,不一会儿,屋子里传来“咿咿呀呀”的哭泣声,再紧接着是一声刺耳的叫声。我可不想惹什么麻烦。当我就要破门而入的前一秒,张瞎子的门开了。我看到那位贵妇像是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走出了门。他们刚才做了什么?我满脑子的少儿不宜画面。但张瞎子真的不是这种人呀,再加上这么漂亮的贵妇,宁可死也不会和张瞎子有什么事情的。但贵妇那一脸满足的样子还真让人看着不爽。

我暗自观察了张瞎子几天,他还是照常吃饭、睡觉,与往常无异。

就在我差不多忘了这事的时候,电视上播出了某官员被双规。不过在双规前妻子就去了国外。而那位官员的妻子,就是那天的贵妇。看来这女人还真有先见之明。也许现在正在加勒比海品着外国的原汁海水也说不定呢。夫妻本是同林鸟这句话还真没说错。

但作为张瞎子的邻居还是有些许福利的。有一次我看到一个女孩子,漂亮、清纯得只应天上有。她从张瞎子的屋子里跑出来,突然就伏在我的肩上:“借我用一下。”

这一用就是差不多十分钟。她在我的肩上哭够了,才说了句“对不起”,然后就离开了。这个女孩真漂亮,和我的梦中情人长得一样。我为此心神荡漾了好多天,非常后悔没有问张瞎子这个女孩是谁。后来当我再问的时候,张瞎子一副不记得的样子。我也只当作缘分未到。

不过张瞎子也有惆怅的时候。不知为什么,每到月圆之夜,他都会倒上一杯烧酒,拿出二胡来拉一曲。不过他拉得真不怎么样。用难听来形容都觉得难以表达对耳膜的伤害。

张瞎子喝多了会来敲我的门,一口一个“小哥”地叫着。而这时候往往都是后半夜。我就破口大骂:“你还让不让人睡了!”“小哥,我心里难受,让我看一眼活人吧。”张瞎子趴在我的门上,像一只发情的母猫。“你去死吧。”“你真忍心让我去死?”张瞎子的语气突然变得柔情万种,像是对着极深爱的人说话。“大爷,我要睡觉。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行不?”我打开门,害怕他出意外。

而这时,我就会看到张瞎子已经倒在我的门前呼呼大睡。这家伙,把老子弄精神了,他倒睡了。我想把他搬回到他的屋子,却发现他的门是锁着的。对于房东来说,最不怕的就是这点。而让人悲催的是,我居然没带他屋里的钥匙。更让我悲催的是,此刻我才发现,我连自己屋里的钥匙也未带。一阵小风吹来,我屋子的门像是孩子恶作剧般地合上了。

我看着明月,顿时睡意全无。还好是盛夏,我和张瞎子就这样坐在外廊上睡了一夜居然没有头疼脑热,真还是幸运。如果我可以选择的话,我想要一个年芳二八的妙龄女子,让她靠着我的肩头,陪我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理想。2

和张瞎子做邻居差不多一年。就在我已经适应了张瞎子不定期精神病的时候,又有一件事情发生了。这天我喝得多了点,回来晚了。

离开那群狐朋狗友时,天色早就黑了。我醉眼惺忪,一路上不知为何悲从中来:要知道父母知道我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早就有先见之明地给我买下了这幢公寓,希望我靠着收租子可以了此余生。至于娶不娶得上媳妇他们就没办法了。毕竟现在是新社会,不流行童养媳那一套。

难道我张平安就注定孤老吗?为什么没有女人肯勾搭我?

至今我还记得,那夜的路灯有些朦胧,像是初月淡微的鹅黄抛下的媚眼,而凉凉的夜风下,许多穿着短裙的女子,在我身边走来走去,那混着夜色和体香的风,就一层层地在我身边荡漾着。

在我扶着电线杆子吐了一顿后,我感觉到上帝为我开了一扇门。我至今还记得那个女人短至大腿根的裙子、纤细的小吊带,每走一步,胸前都波涛起伏有节奏地抖着。她似乎和我一样喝多了,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其实我真不是那种好色之徒,说白了,我是一个正经人。但不知为什么,那天的目光就是没办法从那纤细的小臂、短至腿根的裙裾旁移开。我硬生生地看着她离我越来越近,直至——她像蛇一样攀上了我的手臂,顿时那种成熟少妇特有的香气让我失去了理智。

我问她:“我们认识吗?”“大哥,我们现在不就认识了嘛。”女人答道,我感觉自己被一条蛇缠住了,想要挣脱但一点力气都没有。那张千娇百媚的脸,对着我嫣然一笑。而那双抓住我的手臂,则搂得更紧了。

怎么说我也是个正派人物,想起上学时老师教导我们思想品德要端正,作风正派,连钱包捡到都要上交,更甭论和来路不明的女阿姨混在一起。不过另一个原因就是——我的口袋里只剩下两块八,不知道一会儿能不能赊账……

那女人却顺势将一双手顺着身体环在我的脖子上,“大哥,天这么晚了,我没地方睡。能不能……借宿一夜?”“我家没地方。你还是回自己家吧。”我要是早横下心收房租就好了。人要为自己的善良买单,不知是哪位说的名言。“别骗我了。”女人娇笑道,“我知道你有幢公寓,里面有许多空房子。”“你怎么知道的?”“我就是知道。”女人笑着,拉着我的手。这只小手冰冷冰冷的,盛夏之夜里摸来倒是可以解暑。一只小蛇,就这样横冲直撞地钻进我的心里,冰冰凉凉,未知的魅惑一点点蔓延。什么道德观,在我这个三观本来就不正的未“恋”青年眼里,一点点地灰飞烟灭。

我就这样阴差阳错地把她带了回来。一路上都在傻笑,一路上都有人在指指点点。这群看不得别人好的路人甲们,让他们羡慕嫉妒恨吧。

要是我当时清醒点就好了。我就会对事情有所怀疑。无数前辈用血的事实告诉我们:便宜没好货。代表人物:宁采臣。

不过要是推开了,也就没有后来的那些事了。那夜,我只记得那个女人很香,很凉,像是一盒被开了封的“圣代”般陪我走了一路。靠在她身上的感觉不错,又香又软。尤其那只手,凉得入骨,而又软得出奇。

我这一路上都迷迷糊糊,回到家,看着属于我的公寓,心里才落了底。一层层楼梯在我眼前蜿蜒开来。我的房间在二楼,现在有点后悔了,为什么住那么高。这一层层的楼梯,我得爬到什么时候?我摸出钥匙,在女人的搀扶下一阶阶地上着。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觉得心跳得好快。也许这是恋爱的感觉?我不清楚。因为没谈过。但明显和喝多的感觉不一样,还有点小期盼。

二楼的第一间是张瞎子的屋。这个时间他应该睡了,希望他别出来。否则黑夜里他的那副尊容要吓坏我的女人的。

正想着,我在那个女人的搀扶下,终于来到了我的房间。我笑着对她说:“我是房东,这里的房子……呃……都是我的。”那个女人此刻的脸色却变得很平静,似乎一点都不期盼接下来的事情。

正要打开自己的门,突然听到身后一声巨响:“孽障,你怎么又来了?”

要知道,虽然不是午夜,但这惊雷的声音,还是犹如在池塘中投下一颗石头,脑海中只觉得嗡嗡作响。不是张瞎子是谁?那文绉绉像戏文一样的台词由那破锣般的嗓子挤出来。“什么?我只是带位朋友。”我侧着身子,面向张瞎子,迷迷糊糊应声答道。那女人似乎受到了惊吓,忙躲到我身后,用我的身体挡着张瞎子。“嗤——她真的是你朋友?”张瞎子声音里充满着调侃。我甚至能想象出张瞎子此刻嘴角牵起来的微笑,像是一块即将被撕裂的布。

心底突然出现一个声音:不对。张瞎子……他不是看不见吗?他怎么知道我带了位朋友回来?难道他一直装瞎?还是不对。他的眼珠子都没了,眼眶只留下两个凹陷的黑洞。那是……我转过身,当我看到张瞎子的样子时,酒登时醒了一半。

张瞎子空洞洞的眼眶已经打开,里面像是硬给塞进了什么东西。那是两块像白玉般的东西占据了眼球的位置。我看到夜色下,一个衣衫不整、面目消瘦的老人。他唯一与众不同的地方,就是那双都是眼白的双眼,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和后面。他的中指食指并拢,指着我耳边一厘米的地方,隐约中,我感觉到一股凉气从我的身后靠近。这种凉绝对不同于一路上走来的那种带着香香甜甜的凉,而是那种,像是放在冰箱里的腐肉的凉。那种恶心的感觉让我想吐,我的后面有什么?“不要回头——”

这是我听见张瞎子最后的声音。然后世界开始旋转起来,无数的黑暗向我袭来。我感觉接下来发生了一些事,是什么事情我记不太清。只听见是女人绝望的叫喊,还有无数的灯光,还有许多人的叫喊。那些人像是遇到了极其可怕的事情,他们拼命地叫我,叫我不要去。

但我哪里也没有去,我就那么呆在原地。那些人还是叫,叫我快些跑、快些回头。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快速地跑。但随即,我听到了重重的叹息声,像是大家又觉得我做错了。

再接着,就像是坠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和每次入睡前一样,慢慢地,身体没了知觉。我在想,张瞎子叫我不要回头,到底是什么意思?

彻底进入晕迷前,我突然想起我看到了什么,我的身后有什么。虽然张瞎子不让我回头,我还是想知道我的身后到底有什么。我从来就不信张瞎子说的那一套。不就是那个我带回来的女人吗?我的头微倾,一点点地微倾,眼睛撇到最大限度,慢慢地感觉身后的东西。我的目光由下往上,地上一片空白,还是如水般的月光。有什么不对劲?我慢慢察觉一点点靠近真相。

影子——她居然没有影子。月光下是我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那我是和谁回来的?

我情不自禁地往上看,多么雪白的衣裙呀,多么雪白的大腿呀,多么雪白的……牙齿。只看到这里,我就觉得大脑一阵刺痛。像是有什么东西硬生生地往脑壳里钻。

酥酥痒痒的感觉随之而来。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吃掉我的脑子,却又怕我太痛,只能边吃边打麻药。你丫也太变态了吧。

但我醉得太厉害了。我看到张瞎子那双黑洞洞的眼窟窿。

紧接着,就是我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女人在叫,许多人在喊,还有重重的叹息。

第二天醒来,我躺在自己的床上。身上盖着被子。昨晚一定是梦,我对自己说。否则一个喝醉的人怎么能自己进屋、上床?还有昨晚那么恐怖的东西。对,都是梦而已。就连昨晚和那群狐朋狗友瞎闹也只是在梦里而已。只是这样的梦也太香艳刺激了吧。

张瞎子还是拄着根棍,哆哆嗦嗦地摸着下楼。那低头哈腰,看谁都矮三分的样子,怎么瞧都不像昨晚的那个人。一定是我又想多了。我打了个哈欠,去吃早餐了。张瞎子还是那句老话:“小哥,租金能不能再宽裕两天呀?老夫我这阵子身体欠安,不能接客呀。”“张瞎子。你就拖吧。”我叹道,“早餐用不用给你带一份?”“那敢情好。小哥。我要吃楼下的肉包子,再配碗皮蛋瘦肉粥。”

想不到这老家伙事儿还挺多的。不过既然答应了人家,就一定要照办。我多看了张瞎子几眼,这老家伙一定不是一般人。而张瞎子那张枯瘦的脸上,则是一脸的平静。3

楼下的煎饼油条很好吃。从小到大都是吃这一口长大的。煎饼油条店的老板娘和我已经相熟。她对我说:“小伙子,以后少喝点酒吧。昨天晚上差点被车撞到。”“什么?”我心下一紧问道,“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谁让你喝那么多了?”老板娘拉着脸道,“要不是你那个房客张瞎子拉了你一把,你现在早就横尸街头了。”

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有点理不清头绪。看来昨晚应该不是梦,至少酒醉得一塌糊涂不是梦。

但我的记忆里没有一丁点被车撞到的事情,只有关于那个香艳女人的事情。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无心吃早餐。本来想径直上楼问张瞎子,但一想到答应给他买早餐,还是去了转角的店。

店里的客人不多。我就一边看电视,一边等老板将东西包好。电视里照样的是外市新闻、本市新闻。

而就在这时,电视里播出了一条新闻:“我市一女子因欠下巨额赌债于昨晚跳楼自杀。”

镜头一晃而过跳楼的现场,就在我们小区内。而且那个地点怎么这样眼熟呢?不就是昨天晚上我和那个女人相遇的地方吗?按理说女人跳完楼后,警方呀、电台呀,都应该跟进报道,我们这个小区应该很热闹。而昨晚我发现这个小区虽然也有人,但绝对不像是发生大事故后的现场。而且这一路走来,直到回家也没有人和我说过话。

黑色的塑料袋裹着女人的尸体,我见不到那个女人的相貌,不过不看也罢。相信跳楼而死的女人好看不到哪里去。

不过在女人被抬起的时候,一条手臂垂了下来,黑色的长发、雪白的手臂,在我眼里是那么对比分明。

我看到了女人手腕上一条非常漂亮的金手链。那条手链我早就相中了,只是价钱太贵一直没舍得买。我想以后等我有钱了,一定给我女朋友买一条。但我知道我可能一辈子都买不起。不过,我也极有可能一辈子也追不到喜欢的女人。“平安,给你包子。”老板是一个五十开外的男人。一张白胖的脸上,永远带着如包子褶般的笑容。他那一张脸,就是包子铺的活招牌。

他抬头看着电视,一张大嘴边咂巴着不知道何方的吃食,一边和我讨论着电视里的节目,一根韭菜就像是急着撤退的国民队伍,极不体面地在他的牙缝间若隐若现:“真是可惜了。听说这个女人死前还找过张瞎子呢,说是总梦见跳楼什么的。张瞎子不给她看,叫她直接准备后事呢。据说——是命中注定、改不了,怪只怪她当初做的事情太绝了。”“她做什么事儿了?”我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这只包子,挤眉弄眼,我只觉得韭菜在我眼前晃来晃去:“这个张瞎子没和我说。不过,据说——”包子铺老板拉长了声,一脸神秘道,“这女人就住在咱们小区。说是和有钱人关系不正常。你懂的,这世道,当女人只要胸长得比包子大就成。这女人也真是混,明明都吃喝不愁了,玩什么不好,玩跳楼!真是可惜了。咱们小区的房价又要降了。”“老板,你是听谁说的。说她找过张瞎子?”“听你们家楼下卖豆浆油条的人说的。”包子铺老板露出一个生意人特有的笑,“我们这些人,天天闲着没事,就喜欢说说话。不像你们年轻人呀……”

我拿着包子往回走,突然觉得手腕上一沉。这是什么东西?我抬起手腕一看,居然是一道金光。手腕上不知何时多了条金手链。手链上刻着专卖店的名字“tudou”。我什么时候买的?

不会的!

这条手链是我在专卖店早就看中的那条,记忆里有一条缝裂开了。上面的花纹,层层叠叠,散着金色的光芒。我这种人是不会买这种奢侈的东西的。而这条手链,不就是那个刚刚跳楼的女人戴的吗?

——死人的东西?

有没有可能,是某个人相中了我的美色,然后趁我不注意为我戴上的?

——更不会。谁瞎得这么有个性?

心跳就在这时莫名加快,好像是有一只脚踢在了上面。

突然间,脖子里就感觉有凉凉的风灌了进来,从后脖子,“嗖”地凉到了腰间。我转身看包子老板,老板正津津有味地看着电视,不再理我。厨房传来排烟机的“轰轰”声,窗外是鸟儿的“喳喳”声,还有汽车从店门前经过的发动机声。但这些所有的声音,又离我那么远。那种冰冰凉凉的感觉又一次靠近我。手链!该死的手链!

死人的手链!

这东西就是再好,我也不能戴。我忙放下早餐,用另一只手慌慌忙忙地拆链子。还好手链的扣子很好弄,两三下就弄开了。“啪”的一声,手是手,链是链。

金色的光芒从手腕散去,心脏像是恢复了正常的节奏。

我长舒了一口气,头上满是冷汗,后背湿了一片。

我二话不说,拎起早餐,快步朝家走去。别忘了,我们家还有一个老神棍呢。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得让他帮我算一卦。

老神棍站在楼梯口,脸上一片茫然,不知道在想什么。枯骨般的身材随时都像要挂掉的样子,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个活僵尸。再这样下去,我这房子就改“鬼屋”了。严重影响我生意。但现在老子的命都快不保了,我得问问,到底是谁往哥的手上挂这东西。

我“噔噔”地跳上楼梯,远远地喊:“大师救命呀。”

张瞎子将脸转向我,鼻翼动了两下,没剩几颗牙的嘴吐出两个字:“酸菜肉馅……还有一碗粥。”“死瞎子,大清早就堵道。”一个胡子拉茬,一张大饼子脸,眼睛瞪得贼大的男人急匆匆地下楼,将张瞎子推到一边,张瞎子差点就倒在地上。幸好他一双枯手抓住了楼梯扶手。

张瞎子皱皱眉头:“客官,老夫今天心情好,替你算一卦吧。今天你的猪肉铺子里会有一劫。还有,小心女人。”

那猛男本来急着下楼,突然停住了身体:“大师,你,不,您——您居然知道我是卖猪肉的?还知道我最近——最近要离婚?”“唉——”张瞎子长叹一声,“客官,老夫只能提点你到这里了。还望好自为之。”

张瞎子右手几个指头不停地来回掐着,长长地叹了口气。他的表情望向猛男时,就像是和遗体告别,有着说不出的悲伤和无奈。搞得他们很熟一样。“大师,求大师指点迷津呀——”猛男说完磕头如捣蒜,“那个死女人,背着我偷人。老子我天天早出晚归,没想到那女人拿着我的辛苦钱养小白脸。我刚才得罪了大师,大师见谅。求大师破解之法。”“是我先来的。”我将那猛男挤到一边,以膝蹭地,跪得离张瞎子更近:“张大师,我今天早上,手上多了一样东西。”

张瞎子突然间就握住我的手,脸色数变,将我的手腕凑到他的鼻间,闻了两下,紧接着,身子一震:“怎么会这样?东西扔了?对,是应该扔了。不过扔了也没用。”“张大师,我到底怎么了?我,我是不是惹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我吓得抖如筛糠,“我,我才二十出头,还未娶媳妇,连孩子都没有。”“没老婆好呀。”那猛男在一旁像电视解说员一样道,“没老婆省心,自己挣钱自己花。张大师,您还是先给我看吧。”猛男一阵狂磕,把我的地板都震得响了好几下。“张小哥,随我回房。”张瞎子像是能看到路似的,抓起我的胳膊就往他屋里跑。不过跑到跟前又停住了,“还是去你的房间说。”

那猛男在后面穷追不舍,张瞎子冷冷地转身,说道:“客官,你按照老夫说的去做,保你今天无事。肉案前供一支菊花,肉价按平时一半卖,说话只说两字。你命相里缺水,而话又太多,以至于阳水枯干。今日若能平安过去,你可多活半月。若半月内照老夫所言,则可多活一个月。到时,再来找老夫,老夫教你如何续命,可好?”

那猛男听到这里,油光锃亮的脸上露出欣喜之情,站起后,又跪下磕了三个响头:“多谢大师。”

只有我看到,在那男子低头行礼之时,张瞎子的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无血色的唇角抖动地裂开,肌肉一跳一跳,甚是怕人。“平安小哥,咱们走吧。”张瞎子淡然说完,扶着我的手,进了我的房间。

虽然我是房东,但我的房间还真不干净,几天前看的碟片还散落在地上。好在张瞎子看不到,也不会出去乱讲。

张瞎子坐定,那张干瘪的脸抖动了两下,拉长了声音说:“平安小哥——呀,你摊上事儿了。”“大师救我。”我就差给他磕头了。“不怕。你的事儿,就是老夫的事儿。有福你先享,有难老夫当。”张瞎子用手捋着半灰半白的胡子,“小哥,老夫不想吓你。有些事你还是少知道的好。”“我昨天晚上到底怎么了?还有,今天早上,我的手上突然多了条金链子。噢,我记得——”我恍然大悟,“昨天晚上,我好像带回一个女人。那个女人,会不会是她,先给我系的金手链,然后再跳楼自杀?嗯。这样就说得清了。不过,那新闻就不会拍到那个女人的手链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据说那个女人死前找过你?”

张瞎子脸上神情数变,犹豫、彷徨、纠结,像是一个老戏骨的演员。我随着他的表情,心里七上八下,就在我被他纠结的表情快要吓死的前半刻,他才悠悠道:“她生前,是找过我。不过,她死后——找的你。”

凉意就在这时,顺着我的后背升起来。死后?开什么玩笑?“小哥,说起来你也不会信,所以老夫也没打算和你解释那么多。孩子,你小时候就胆小,这么多年过去,胆子还是这么小。这叫老夫怎么放心得下呀?呀~~~”张瞎子带着哭腔说,“平安呀,老夫拼尽这条性命,一定保你周全。你放心,只要老夫活着一天,任何邪祟都近不了你身。”“大师,给我点东西护体吧。”

张瞎子一愣,我恍然大悟,将买的早餐递到张瞎子的手中:“大师,只要保得小的一命,从今后,包食宿三餐,以及五险一金,而且死后一条龙服务呀!”

张瞎子点头:“我只是想说,我给别人的那些东西,都是让他们放心的。我还真没有东西给你。”“不会吧。”我有些后悔自己一时口快。“真的。”张瞎子诚恳地说,“老夫哪有什么东西护体?”“可电视里——”“那都是唬人的。你想想,别人花了大价钱,要是不从你这儿拿点什么走,心里怎么好受?那些东西,遇到真正的邪祟,也就只是摆设。而真正能降妖除魔的法器,都是历经万难才得到的,谁敢就这么给人?”

我想想也对。“大师,您还是告诉我遇到什么事了吧。”

张瞎子摇头:“平安小哥,机缘未到呀。等机缘到了,你自然就明白发生了什么。现在告诉你,你也什么都做不了。”“大师,我这就算完事儿了?”我推开门问道。“是呀。你把东西丢了,暂时应该不会有事。”张瞎子识相地往外走。他走到门口又站住,“小哥,记住你说的话,我不要什么五险一金外加死后一条龙。只要三餐一宿就可。”“好,我答应你还不成吗。”我对天发誓,就算我再心疼钱,也更心疼自己的命。

被人死后找到,好比是秋后算账。怎么想后背都发凉。4

傍晚,张瞎子走到我的门口,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连忙往里边请。

他轻咳一声,说道:“小哥,老夫没事,只是随便走走。”

他背着手,像是能看到似的,在我的屋里走来走去。散落一地的各色光碟和吃剩的食品塑料袋居然没踩中一个,连我这个能看见的人,都不一定走得这么有型。

他走够了,似乎累得够呛,靠着我的门板坐在地上:“小哥,要是我能活到明天,记得包我的三餐。”“张大师,我这屋里到底有什么东西?我——我招惹到什么了?你快说呀。”“你这屋子里——不干净。”张瞎子又咳了一声。“大师,不会是有……”已经是傍晚时分,据说天黑了,说什么招什么,我硬生生地把那个字压了下去。“不是。不是有鬼。”张瞎子一脸无奈,“你这房间多久没扫了,呛死老夫了。”“没有就好。”“不过话说回来,今个没有,不一定明个没有。明个没有,不一定后个没有。你只要记住老夫一句话——”张瞎子运气,似乎要有什么重要指示向我传达,而就在这时,门被推开,张瞎子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夹至门后。我面前出现早上那个开猪肉铺子的猛男。

猛男一抖腱子肉,中气十足地喊道:“张大师,请受刘大富一拜。张大师呢?听别人说张大师过来了?”“过来你妹。”我没好气地试图推开他,“张大师恐怕被你夹死了。”

那猛男往旁边一挪,张瞎子细微的声音传来:“平安……我还活着吗?我有话说。”“什么都先别说,我送你回房。”

听到这句,张瞎子打了个机灵:“我没事。我自己能走。小哥,我先活到明天再说。”

张瞎子鼻子动了动,把手搭在猛男身上,命令道:“扶我回房。老夫有事交待你。”

猛男刘大富心领神会,巨大的身躯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一只手微抬,让张瞎子以最舒服的姿态走出我的房间。

远远地,我听到刘大富笑呵呵地对张瞎子说:“大师,真是神人哪!我今天——对。不能,超过,两字。我改。”

关上门,我总觉得房间里有什么不一样了。虽然光碟还是那些光碟,垃圾还是那些垃圾。

一夜无梦。我睡得十分香甜。自己都奇怪为什么会睡得这样死。

大清早,我按照昨天的约定,买好了早餐,一边付钱一边想:张瞎子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活过今晚,才能告诉我剩下的事情?他昨天到底要和我说什么?

走在回家的路上,这个问题想的我头疼。可刚过路口,我就看到那老家伙,站在楼梯口等我。

我心里说:张瞎子,你不用这么痴情吧。弄得像个望夫崖。

我把包子和粥往张瞎子的手里一塞,毫不客气地说:“张瞎子,快吃吧。还热着呢。”“小哥心地就是好。好人有好报,好人有好报……”张瞎子的鼻翼突然一动,像是一条德国香肠犬闻到了什么东西,但紧接着,他的表情又恢复到了正常,“小哥呀,能不能帮个忙?”“什么忙?”“能不能,扶我回房吃?我站的时间有些长,腿麻了。”张瞎子把那只长着黑指甲的手伸了过来,黑暗中似乎要探我的方向。“好吧,真是服了你了。”

不过直到把张瞎子送回去,我才意识到,张瞎子抖的不止是腿,还有手。他的手一直在轻微地颤着,好像是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张瞎子,你可别吓我呀。”我扶着他,感觉到他强力地压抑着自己的抖动。但越是压抑,越是抖得厉害,仿佛身体已经透支到极致了。“没事儿。”张瞎子轻声说,又无意间咳了一声,“老夫一时半会的死不了了。老夫觉得……能拖一天是一天。小哥呀,你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张大师,我是不是,真的活不久了?”“不是。是老夫觉得自己怕是活不长了,所以才有此一问。”“那你问我是什么意思?”“我只是想,你和我未了的心愿一不一样。”“靠。”我长出一口气,“怎么可能一样呢。我未了的心愿太多了。最低配置得结婚生子吧。”

张瞎子无意间轻摇了下头。

他再没和我说一句话,径直走进了屋子里。一整天,我都在无所事事中过去。我还真未想过那些未了的心愿怎么实现。据说,想要踩到狗屎运,先到有狗的地方去。

那么想要找个老婆,也得先去女人多的地方。我用不用考虑一下参加什么相亲节目呢?

我的条件其实也不差,二层小楼的房东一枚,有三五个狐朋狗友六七日一聚。有房有车。房子是父母过世前留下的,车子是楼下的二手自行车。为什么不买新的?因为会丢。为什么不买车?因为不会开。不行,这么回答,女嘉宾的灯会灭光。

就在我想着如何在相亲节目中抱得美人归时,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傍晚,我起身,想出去走走。看到张瞎子依旧坐在楼梯口,一双空洞的眼睛望着远方。还试图用那只枯柴般的手去摸已经日渐西山的阳光。“张瞎子,才出来透气?”“是呀。”张瞎子答,“好久没看夕阳了。也不知道现在变成什么样子。”“开什么玩笑?”我说道,“夕阳不还是那个样子吗?”“不。”张瞎子说道,“孩子,你不懂的。古人有夜观天象,从而知晓天下大事。大到国家安危,小到人命关天。这夕阳,也有说不出的味道呀。”

张瞎子似乎累了,身子靠在楼梯扶手上:“小哥,可惜我看不到。你应该长得很英俊吧。”“英俊个屁呀。”我坐在张瞎子身边,“我要是英俊的话,活了二十多年,怎么连个女朋友都没有?”“呵呵。”张瞎子干笑,“缘分未到而已。要不我替小哥算一卦?”“免了吧。”我说道,“我不信那些。再说了,要是命运真能改变,你还会坐在这里连房租都欠吗?我感觉现在这样挺好的。收收房租、喝喝酒,就算没有女人,日子也能过下去。”“真不用?”张瞎子一副贱兮兮的样子,转而又说,“不算也中。术业有专攻。算卦这种事,老夫也只是一般而已。而且十算九不准。所以有句话说,瞎子算卦两头堵。这世上除了有天命,还有人为。是天命大于人为,还是人为大于天命,这就不好说了。”“我就知道是这样。”我说道,“张瞎子。听楼下的人说,前晚你救了我?”“你喝多了。”张瞎子叹了口气,“老夫只是看车来了,顺便拉了你一把。不用记在心上哈。”

看?他居然用了“看”这个字。也许张瞎子感觉到我的疑惑,赶忙解释:“我也只是听到周围的人叫喊,而且听到你在我身后,所以不知道为什么就拉了你一把。过去的事就忘了吧。没什么大不了的。”“真的?”我有点迟疑。总感觉这个看不见的老瞎子不止一件事情瞒我。他到底为什么要瞒我呢?如果他早上说出来,并且以此为借口要求我免他房租,不是件很美的事吗?这样才符合他这种人物个性的走势呀。他到底在想什么?“当然是真的。”张瞎子说,“其实,老夫也不知道身后是谁。当时喊的人太多了。我就胡乱一扯,就把你拉过来了。”

我才不信那么简单的事呢。对于一个看得见的人来说,能把身后即将被撞到的人救出来,都不容易。更何况,我是在他的身后。我是怎么跑到他身后的呢?

虽然满腹的不解,我还是静静地坐在他身后,看着漫天晚霞变成满天星斗。“张瞎子,这星星真美。”我叹道。“是呀。是很美。”张瞎子早就仰起头,不知道他看不看得见,“不知道现在的星空和以前的,是不是同一片星空。”“张瞎子,天凉了,早点回去睡吧。”

他点点头:“小哥,你也早点睡。睡个好觉。人有时候呀,能做到两件事才是最幸福的。吃得下,睡得着。可惜的是,世人都不知晓这两件事有多难做到。小哥,快去睡吧。”

我回房。

第二天就接到了客人投诉。

他们都说张瞎子每晚都在低嚎。据听众反映,他那种嚎叫,像是身体被切割一样,听得人头皮发麻。而且还像是有人在割肉,他为了怕打扰到大家,还用被子把头捂住。嚎叫中带着压抑的哭泣,整得像被“那啥”似的。

不过为什么我每夜都睡这么香呢。而且一睡到天亮?最惊奇的是连个梦都没有。以前还能做个梦,现在是一觉就到大天亮,业余生活真的枯竭了不少呢。

房客说:“要不,把张瞎子赶到街上算了。反正他是半仙。让他自己算算该去哪里。”“我不差那两个钱。”听到别人让我赶他,我还真不忍心。手上还拿着给他买的早餐呢。照例是两个肉包子,一碗皮蛋瘦肉粥。不管怎么说,张瞎子也算救过我。做人不能过河拆桥。

而房客刘大富不愧是杀手出身——不,是杀猪手出身。现在已经混成张瞎子集团的二当家。他大身板子一横:“谁——说的?大师——不能——走。信不信——我砍人——糟了——三个字……呀呀呀。”

再说张瞎子那形象,给他送早餐时我见过。他盖着不知道多少年的破被,穿着露点的衣服,一头杂草般的头发盘成团,一进屋像是以为进了动物园——一堆苍蝇围着他转,他也不轰赶……对这样的人,真不应该要求太多。他已经混得这样惨了,咱不能再让他惨上加惨。如果不是身体真的难受,谁愿意半夜嚎叫?

愿意叫就叫吧,反正我听不见。不过潜意识里,还是觉得张瞎子变成这样,和我有点关系。

这天,又有两个女人找张瞎子。这两个女人穿着都很得体,一看就是家境不错的样子。年纪大些的女人化着淡妆。年纪小的女人素面朝天。“张大师,又来麻烦您了。”年纪大的女人毕恭毕敬道。“哦。知道。”张瞎子挣扎着起身,但起到一半,就又躺下了。

年纪大的女人赶忙上前:“张大师,不知道您病成这个样子。我送您去医院吧。”“算了吧。”张瞎子叹了口气,“这是命中注定的事。谁让我——”一阵咳嗽打断了他的话。“也许我活不了多久了。”张瞎子的嗓子咳了很多天,有些沙哑地说,“只是这丫头,我再也帮不了她了。”

年纪小的女人安慰他:“张大师,没关系的。我——已经知足了。”“你还小,你不懂的。”张瞎子说,“希望将来会遇到能救你的人。别忘了我叮嘱你的话。能拖一天,是一天。”

张瞎子到底和这么漂亮的姑娘说什么,我就不知道了。但他那副表情,就好像是在生理期的妇女一样可恶又可笑。那两个女人和张瞎子预约了时间,说是下次再来。张瞎子看着她们的背影叹了一口气:“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到下次呢。”

头一次看到这样沮丧的张瞎子,真不知道说什么好。我把一瓶父亲留下的白酒放到他的手里:“我不喜欢这个味,觉得辣。你要是喜欢你就喝吧。”

张瞎子却十分开心。他摸着酒瓶说:“算你小子有良心。”“叔,”我第一次叫他叔,“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我能帮的,就帮你一把。”“没有了。”张瞎子说道,“我怎么觉得,你还是叫我张瞎子顺耳些呢。”

两个女人走后,那个叫刘大富的职业杀猪者立于张瞎子门外,两个人不知道嘀咕些什么。片刻后,张瞎子的脸上露出了释然的表情,他拍拍刘大富的肩膀:“大富,将来就靠你了。”

刘大富低头:“大师,英明。”

见刘大富离去,我靠近张瞎子:“张瞎子,你可真行。到底说了什么?”“一点小事。眼下找不到人,只能让他去办了。”“那个刘大富?”说实话,自从刘大富第一天搬到这里,我就不喜欢他。但我喜欢钱,所以一直忍他,而且我也打不过他呀。要不怎么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真是一物降一物。

张瞎子似乎看到我的表情,说:“平安小哥,其实这家伙心眼挺实。以后我不在,也许他能帮上忙。”“什么忙?”“天机不可泄露。”张瞎子露出一个神秘莫测的表情,右手不知道在掐算什么,末了,心满意足地点点头。第二章改梦

我不希望蓝色妖姬死。虽然我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她也不是我最重要的人。但是,我就是不希望她死,就像是不希望今天会下雨一样。我只是默默念着:帮我改变一下结局吧。

结果,我所能看到的东西,就都不见了。只看到眼前的蓝色妖姬。她幸福地冲我笑。我看到我,真的是我,在那个幻境中送了她一双水晶鞋。

我对她说:“这是你的幸福,每个女孩子都应该有一双水晶鞋。”5

你知道大半夜的,突然觉得身边有人,是什么样的感觉吗?此刻我就是这种感觉。身体是沉睡的,但却感觉有人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就像是丛林中被一个巨大的猛兽看上了,打算或吃掉,或劫回家里做小妾……我拼命地告诉自己:要醒来,要醒来。

不过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就算醒过来,你有勇气张开眼睛吗?如果面前坐着的是人怎么办?你打算说些什么?如果面前坐着的……根本就不是人呢?你还有什么要发表的获奖感言?

以上就是我此刻的心情。我纠结于张开眼还是不张开眼,但鼻息间传来的那股子老光棍味儿,却让我如此熟悉。这种熟悉里,带着一丝的安心。

我拼尽所有的勇气张开眼,我看到了张瞎子。张瞎子这天晚上就这么大剌剌地坐在我的床前。月光下他像菩萨一样定定地盘腿坐着,好像专程在等我醒来一般。你他娘的,有必要这么痴情吗?

张瞎子似乎知道我醒了,嘴角牵起一丝微笑。为了防止这个老光棍子对我有什么不轨行为,我恭敬地问道:“叔,大半夜的,你怎么进来的?”

细看之下,才发现这老光棍子衣冠楚楚,从我认识他起,就没有这么干净过。头发似乎刚洗过,还散发着飘柔的薄荷味,那一双手也做过光子嫩肤,只是那黑眼洞还是很明显。你就不能安个玻璃眼什么?整个一副要上非诚勿扰的节奏。只是……看他洗得那么清爽,那股子老光棍味,我是怎么闻到的?明明是那种味道把我给熏醒的。“孩子,你还叫我声叔,”可能我平日对张瞎子太大不敬了,张瞎子有些受宠若惊,“叔叔要走了。”张瞎子说道。

这怎么行?怎么说他也救过我的命。虽然我觉得这老头有许多事情瞒着我,不过话到嘴边却成了:“这个月房租还没结呢。”“我知道。”张瞎子搓着双手,“你这孩子,说好了包三餐一宿的,怎么临到了还是这么小气。叔这次真的帮不了你了。”“到底怎么回事?”我快速披被起身坐起来,否则我这么平躺着,张瞎子这样毕恭毕敬地半坐着,夜凉如水,再加上头顶的两盘花,怎么看都有殡仪馆的感觉。

我和张瞎子对坐着,我问他:“你说你一个大老爷们,活了这么大岁数,有什么事能难成这样?而且什么叫真帮不了我了。我父母给我留下这幢公寓就够我一辈子吃喝不愁了。什么叫你帮不了我?说吧,只要和钱有关的问题,对哥来说都不是问题。”“孩子,”张瞎子的声音无比凄凉,“有些事还是不知道的好。记住月圆之夜千万别出门。”

月圆之夜别出门?该死的,我一不是僵尸,二不是人狼,三不是心理变态,虽然不久之后我就见到了心理变态,还不止一个。但此刻我真的还是不解。要知道,月圆之夜,往往是涨潮之时。根据性学家的分析,每到这时,女人的雌性激素就分泌过盛……然后,就需要男性的雄性激素中和一下。就像化学话上讲的酸碱中和……这么重要的时间,居然要把我关在屋子里?那一大堆的雌性激素怎么办?他想过吗?为了让这个社会更加和谐,我也要奉献出我全身的好东西……

张瞎子忽然浑身一震,像是被什么东西电到了一下,打了个激灵。神色慌张地往外就跑。跑那么快,你能看清楚道吗?我还未出言阻止,就听到一阵巨响。紧接着,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当我睁开眼时,张瞎子早已不知所踪。天色已经大亮。

他到底怎么进来的,又是怎么出去的?门锁根本就没有开过的迹象,门边上是我昨天晚上洗完脚未倒掉的水盆。里面的臭袜子还如沉尸般地散发着恶臭。我一下子就明白了,所谓的老光棍子味,不就是这臭袜子味吗?一定是做梦。一定是做梦。

否则,昨天晚上我见到的是月色如水,而现在窗外的地面上已经积了二尺多高的水。看来还真是雷霆大雨。但那声巨响留给我的震撼太强大了。张瞎子不会真的有什么事吧。这样想着,我走到张瞎子的门前欲探究竟。

推开这个老头光棍子的房门,一切物具都在,只是雪白的墙壁上多了一行大字:“叔对不起你。”和昨天晚上的语感一样。这老张瞎子的财产还真没多少。翻来翻去,只有一本破书。书皮破得看不清是什么名字,里面的字迹也歪歪扭扭的厉害。我未来得及细看,就丢在一边。

不过这屋子里的味道有一种酱香的感觉。我的头转向那行字,顿时大怒:张瞎子——你太对不起我了。不结房租不辞而别已经是大恶了,居然用大酱写了这五个字,知道我粉刷墙壁又要花多少钱吗?

没了张瞎子的日子,倒也安静。照样每天早上起来无所事事,看脚下的蚂蚁搬家。

两天后,就在我看蚂蚁搬家的时候,两个巨大的身影遮住了我。

我抬头一看,原来是上次来找张瞎子的两个女人。

年长的女人穿的是职业装,一身雪白的及膝裙,胸前配着一支白玫瑰,怎么看都有英伦风范。头发一丝不乱地盘在脑后,只是在临近额头处别了一个简单的蔷薇发饰。那双眼睛真是漂亮,像是秋天的湖水,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我,有如观赏脚下的蚂蚁。

而更吸引我的,是她身后的那位少女。阅片无数的丰富经验告诉我,前面的女人极有可能是后面那位少女的家长。只有家长才会把漂亮女生和我隔离开。虽然事隔经年,但是我至今还会回忆起那条长及脚踝的亚麻裙。淡蓝色的裙摆像是波浪,一荡荡地在我眼前展开,那一双雪白的脚踝就像是海中偶遇的白帆,不知怎地就变成了我心底的一捧莲。

原谅我用这样的措词。因为在下一秒,我就看着那捧莲,控制不住地、极猥琐地咽了口唾沫。我能感觉到那个年长的女人心底冷哼了一声。我再往上看,却又见是那位年长的女人冷冷地看着我,极有礼貌而拒人千里地问:“请问,张大师在吗?我们找他有些事情。”

我猛地一侧头,终于看到她身后的那位少女的容貌,心脏像被什么击中了似的。山口百惠呀。这个世上怎么会有像山口百惠一样的人?那雪白的皮肤,那小巧精致的杏仁眼,那像樱花般粉嫩自然的唇,还有那——惊慌失措的眼神,我只是看一眼而已,结果又不小心有了些小联想。“先生,请问张大师在吗?”面前年长的女人有些暴走倾向。

我傻傻地看着她身后的美少女,乐呵呵地摇头:“我不知道。”

那女人冷哼一声,径直向张瞎子的房间走去。而那美少女就跟在她身后,巨大的遮阳帽把她衬得像是春天里的雏菊。这么可爱的女生,不知道说起话来会是什么样的声音?

我快步追上去,拦在年长女人的身前说道:“我是这里的房东,你想去哪儿,得先问问我吧。”“那么好,先生。我现在郑重问您:张大师在吗?我们找他有急事。”“你们找他什么事?”

额头上别着蔷薇发饰的女人像是拿出极大耐心般地解释道:“是关于小女的一些事情。我们是张大师的老客户了。张大师就算再忙,也一定会想见我的。请您放行。再者,我找的是这里的房客,您虽然是房东,但和您应该没有关系。租赁义务上,好像没有客人来访,房客还要征求房东同意这一条。如果这涉及到法律问题,你可以问我的律师。”

我冷笑:“你当我这房东是白当的?那老瞎子在这儿白吃白住多久了?他要认识你这么有钱的主,至于蹭吃蹭喝到现在吗?”

女人微皱起了眉头,但只是蜻蜓点水般的一下,仿佛不屑于与我这种人多费唇舌:“小雪,叫阿三上来。”

身后的少女拿起手机,犹豫着要不要打电话,说道:“母亲,可能张大师身体不舒服吧。我们要不改天再来?”

原来她们是母女关系,但为什么长得一点也不像呀。尤其这性格,简直是相差了十万八千里。“小雪,你的性子怎么总是这样软弱?坏人是要教训的。快点让阿三上来。”“是。”小雪开始拨打电话。我也拿出手机:“110吗?有人要强入民宅。”“算了。”女人说道,“我今天非见到张大师不可。”

她说完这句话,就那么定定地看着我,像是一尊雕像。

怎么回事?搞得我像是“吃、拿、卡、要”的强征过路费似的。我最受不了的就是女人这样看我。尤其是这时,身后那名叫小雪的女孩,轻咳了一声,那位强势的母上大人马上把她抱在怀里,怜爱地问:“小雪,你是不是感觉到不舒服?”

小雪摇头:“母亲,没什么。”

那女人像是疯了似的,大喊道:“张大师,快点出来。快点救命呀!”“你们别喊了。喊了也没用。”我靠在廊柱下说道,“这个……他已经走了。他走的时候,没有留下一句话。只是说对不起我……”

女人显然是受到了惊吓:“他、他什么时候走的?上次来不是好好的吗?”见她花容失色,我也很抱歉。倒是她身后的少女小雪,似乎对老人家的去留无所谓,还在玩弄着自己的衣角。

戴着蔷薇发饰的女人狠狠地抓住我的胳膊:“快说,张大师是怎么走的?他说过要帮我们度劫的。他怎么能——能——说走就走呢?”那女人拿出手帕,我的眼前展现出楼下煎饼油条店的大妈去年痛失老伴的场景:“我的老头子呀——”“你走的怎么那么惨呀——”“我的老头子呀——”“你走的怎么那么急呀——”“我的老头子呀——”“你个傻缺留下我一个人怎么过呀——呀——呀——呀——”

但这个女人只是拿出手帕,紧紧地攥住,一声不吱,又变成了雕像。“母亲,你怎么了?”小雪姑娘上前,似乎担心眼前的女人想不开,“母亲,我没有事的。母亲,千万不要这样。”

这小雪姑娘还真是有孝心。

这个世上,从来没有女人为我变得痴傻过。老天爷呀,这么成熟漂亮的女人,一副天快塌下来的样子。那种悲切是发自心底的伤心。一个快入土的老头子,值得她如此爱恋吗?她摇晃的身形、已经变得痴呆的眼神——等等,她一定是误会我了。“他没死。他只是不租这里的房子了。你的……明白?”我连忙解释道。“张大师他人没事。就是早上起来人不见了。可能是拖欠我房租太久不好意思,所以就自己跑路了。”“谢天谢地。”那女人双手合十,眼神又恢复了常态的冰冷,仿佛一枚原子弹投入湖中,但却发现是枚哑弹。“佛祖保佑。只要张大师平安就好。”她长长吁出了一口气,那种女王范又回到身上。

此刻我很好奇,为什么张瞎子会得到这么多女人的喜爱?为什么我一表人才玉树临风的,怎么连个母猫都不看我一眼呢?我受够了天天和那些半大老爷们在一起喝酒侃大山的日子。一定是我的态度不好,上辈子打翻了王母娘娘的玉净瓶。

于是我微笑着露出八颗牙齿问道:“如果他回来,我能帮你们转告什么吗?”“这个……”女人犹豫道,“我们以后每三天来一次。如果他回来了,您也可以给我打电话。这是我的电话。”“可是,如果他回来了,却不选择住这里呢?万一他租了别处的房子怎么办?”“不会的。”女人像是守着逃婚丈夫的继承权般,极有信心地说,“张大师只喜欢这里的房子。他一定会回来的。”

就这样,我接过名片。知道了面前这位极富风情的少妇叫:李香兰。和民国时一位著名歌手同名,很好记的。

而她身后那位貌似山口百惠的美少女,则叫慕小雪。

慕小雪看起来很随和,尤其是她的回眸一笑,瞬间就让人感觉到有一股电流从我的眸子里传到四肢百骸。这是什么人呀?自带电子脉冲,再多看两眼,我的小命就不保了。

她回身间,几缕秀发从遮阳帽的边缘像是调皮的蛇尾般甩来甩去,我就这样看着她,竟然有些呆住了。分别几日,我的脑子里都是慕小雪的身影。说她漂亮吧,其实乍一看也就是一般人。但我为什么就那么忘不了她?空气中传来的风,都带着她的味道,那么清新淡雅。让人不生一丝邪念。只想用尽一生去守护她,哪怕只能看着她,也是一种幸福。

我对她的思念日长,以至于连看小电影都没兴致了。光碟被我散了一地。每天就站在二楼的阳台上,看着日升日落想着她那天来时的情景。她好像什么都没说,但又好像什么都说了。我伸手,想着指间流过的是慕小雪的秀发,像流水一样划过我的指肚,每一寸都是那么香气扑鼻。这样的女孩子,将来得嫁什么样的人呀?像我这种人,只配远远地看着她。

三天后,就在我梦游般地伸出手仿佛握着什么的时候,一阵好听的声音响起:“老板你好。我叫慕小雪,不知道该怎样称呼您?”“噢,我叫张平安。”我慌忙起身,故作镇定。刚才那副样子真是傻缺。“弓长张。平安保险的平安。”“还有人叫这个名字?”她的嘴微撅,说不出的可爱,“我叫慕小雪。”“我知道。上次说了。”心跳继续加速。我扭过头不去看她,可她那种带着青草般的少女气息,就在我的身后将我包围。我咽了下唾沫继续道,“又来找张大师?他还没回来呢。”“是呀。不过不回来也没什么。”声音里有小小的抱怨,但是听着却也是那么可爱。“你母亲好像挺着急的。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也许我能帮上忙呢。”深吸一口气,我转身,正对上她那双杏仁眼,眼里有着善意的点点光芒。真是难以想象,像李香兰这种土匪路霸的性格,怎么能养出这么善解人意的公主?只是恍惚间,我感觉到慕小雪的笑容有些牵强。“小雪,怎么了?我能帮上忙的话,别客气。”我有些讨好地说道。

慕小雪这时嘴角牵起的苦笑,竟然看得我有些生疼。

她的皮肤极好,像是上等的象牙雕刻一般,这个年纪的少女,应该是无忧无虑吧,尤其像她生得这么美好。一定有很多追求者吧,她要求张瞎子什么事呢?“你帮不上的。张先生,用母亲的话说,这是她欠下的债,也是我欠下的债。”她说完这句话,有意避开了我的眼神。“这可说不定噢。”我上前一步,还算巨长的身影替她遮住了阳光,这么雪白的皮肤,被晒黑就麻烦了。“是吗?”慕小雪的脸上露出慌乱,也许是我离她太近了吧。她并未转身,而是一小步一小步地向后退去,“下次有机会再告诉你吧。母亲还在楼下等我呢。”她说完转身跑了。走到楼梯口,还向里面张望了一眼,目光中充满了怜悯。她似乎在可怜张瞎子吧。

不久之后我才知道。其实她的身世比张瞎子还可怜。只是她从来都不觉得而已。或是已经察觉,但只能装作不在意。

其实,我和张瞎子还是有许多共同处的。第一:我们都姓张;第二:我们都是光棍;第三:也许,我再讨不到老婆的话,将来,我就得落得和他一样……

真是悲催的人生。

李香兰来了几次就不再来。也是,她似乎每天都很忙。既然每次的答案都一样,派女儿过来询问也可以。只是她似乎很讨厌我,都是让慕小雪上楼询问,自己在楼下的车里。而每当慕小雪走出车门前,都会有一个黑衣大汉用手挡住车子的上沿,仿佛是怕磕碰到小公主的脑袋一样。每次慕小雪都会对那黑衣大汉点头致谢才上楼。对我的态度也如出一辙,我们之间的对话不外乎:“老板,请问张大师回来了吗?”“还没有。”“那我走了。”“需要我帮忙吗?”“不需要,谢谢。”慕小雪说完就跑出去,像是我很脏一般。每次想到这里,我都无比懊悔,当初为什么要靠她那么近呢?而就在我的懊悔中,迎来了我人生中第一次的一缕阳光。

那天,慕小雪带着大包小裹的东西来了。虽然东西很多,但她还是淡淡地和我打招呼:“张先生,帮帮我。”“求之不得呀。”我接过了慕小雪的旅行箱,“你这是要做什么?”“当然是租房子了。”慕小雪说道,“张大师曾经说过,如果有一天我找不到他,我可以住在他的房间。你没租给别人吧。”“当然没有了。”我说道,“那老瞎子的房间那么脏,我租给别人前还得找人收拾,那多费劲呢。你当真要住在他的房间?”

慕小雪摇头浅笑,那一排雪白的牙齿像极了深海贝类。

就这样,我们正式开始了“同居”生活。

慕小雪租下了张瞎子的房间,还有张瞎子隔壁的房间。她不许我进张瞎子的房间,说是希望张大师回来的时候,还会感觉到如家般的味道。

我叹了口气,再不粉刷的话,墙上的字就要生蛆了。好在慕小雪不介意。她每天经过我的房间,都会客气地说一声:“张先生早。”只是客气得有些疏远了。她永远是那么不紧不慢,永远的长裙长发,永远的淑女气质。“张大师”的房间,总之我没有再进去过。我怕不小心杀生。估计现在里面的“小强”已经是十位数了。不过偶尔,我能看到“张大师”的房间窗户是打开的,慕小雪坐在张瞎子的床上,不知道在想什么。走过去一瞥,屋子还是脏乱差。

也许这就是粉丝对偶像的敬仰,连偶像带窟窿的破被,都散发着神圣的光芒。

不久之后我终于懂了。有一种光芒,绝对和阶级无关,和味道无关。那是由人而定的东西。而慕小雪偶尔在张瞎子的房间里,也有自己的目的。6

夜色如水。

屋子里的一切都像被如水的夜色镀上了一层水银,显得那么虚无飘渺。我本来想约几个哥们儿胡吃海塞。刚刚收上的租子呀,还热着呢。

可电话一直打不通。不知道是手机的事儿,还是电信的事儿。总之,我一个人真的很无聊。既然约不到人,那我就自己出去喝酒吧。以前也不是没喝过。但一想到那天晚上因为喝多了而领回来的女人,怎么想都不愿意出门。

披上了衣服,正犹豫间,门响了。不会是那群哥们儿找上门了吧。

我打开门,看到慕小雪站在门口。她就这么呆呆地望着我。我心想,这天然呆还真会传染。张瞎子时常就这么呆呆地对着我,慕小雪可能在张瞎子的房间待得时间长了,所以也被传染了对我的暗恋症。不过我真不介意,毕竟小雪是个漂亮姑娘。

让一个瞎子,和一个漂亮姑娘同时喜欢你。你选哪个?

这不用我说了吧。只是,这天然呆的时间也有些长。她面无表情地就站在我的门外,一只纤长的手死死地扣住门沿,青筋毕露。小雪呀,哥的门跟你有仇吗?

站了能有五六秒钟,这五六秒可真够我纠结的。好不容易慕小雪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她的杏仁眼使劲地眨着,像是冲我挤眼睛,又像是冲我做鬼脸。我不知道她要做什么。还有她的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半天也说不出话。弄得我也很紧张脸上的神情变了数变,最后不知怎么,一切的表情都停了下来,又是一张毫无感情的脸,很镇定地对我说:“想陪我赏月吗?哥……”

她长发飘飘,穿着一件睡衣,一双美腿在睡衣下若隐若现。其中的隐台词不就是……

我心跳加速,头上的冷汗直出,连手心也是汗。再这样下去,甭说赏月了,我当场就会挂掉。要知道,我刚才在屋子里看动作片呢。我咽了口唾沫,心里痒痒地,却还故作矜持说:“那个……小雪,我们的进展是不是太快了?我觉得吧,我们作为新中国的四好青年,应该给对方一个彼此观赏的机会。等到时机成熟了,再慢慢发展,你说好不好?我觉得,你这身衣服……”

慕小雪可能也是觉得烦了,好看的眉头轻皱,轻声道:“跟我来。”

我跟在她身后,嘴也没闲着:“小雪呀,你说……你这么开放,你妈妈知道吗?那个……你是不是和所有的‘哥’都这么放得开呀?我可告诉你,你当着我的面这么穿,我不怪你。可千万别当着别的‘哥’这么穿,传出去影响不好……”

她今晚有些怪。为什么说的句子都是这么简洁?还有,我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她,她从来不叫我“哥”的。只喊我“张先生”。尤其是这身装束。她一个淑女,怎么好意思穿着睡衣就来找我?这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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