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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08 23:33: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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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王自磐,王玮

出版社:人民邮电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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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险!南极!

救险!南极!试读:

前言

南极探险,是人类探索自然的伟大征程中最具神秘色彩、最为气吞山河,也是最富诗意的历史篇章。南极,以其无比的魅力与超常的磁力,吸引着无数的开拓者义无反顾地为之奋斗、为之献身。人们在与大自然的博弈中吸取知识的营养,在与南极的亲密接触中获得美的享受。然而,险恶的冰雪环境与气候的变幻莫测,对探索者的生命安全造成了极大的威胁。笼罩着南极大地的酷寒与荒芜,还有那些布满冰原的深不见底、阴森恐怖的冰裂隙,成为隐藏在坎坷路上的死亡陷阱,而暴风雪的出没无常与肆无忌惮,常常成为一起起不幸事件的元凶。

1911年1月,斯科特率领的英国探险队与以阿蒙森为首的挪威探险队之间,进行了一场谁先到达南极点的竞赛。常言道,细节决定成败。尽管斯科特和阿蒙森同期登陆南极,但是,两支队伍在信息判断、马或狗的选用、物资准备和补给点设置,尤其是对时机的把握等诸多方面的差异,使胜负结局早有定论。英国队因延误战机,丧失斗志,一路饥寒交迫,最终全军覆没,葬身冰原,铸成南极探险史上最为悲壮的一幕,其直接原因,正是剧烈的暴风雪袭击。真可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斯科特率队进军南极点返程途中遭遇暴风雪袭击,全军覆没韩国考察站为牺牲者树立的铜像

现代科学技术的日新月异,使人类在探索大自然的过程中,逐步由被动转为主动,但这并不意味着大自然会主动袒露其全部奥秘。南极,在现代人的眼里仍然是一个万古奇寒、惊险神秘之地。人类在新的进取与不断开拓之中,面对恶劣的自然环境,仍需保有百折不挠、前赴后继的拼搏精神,更需具有不畏艰险、勇于牺牲的英雄气概。

在南极地球村,不同国家、不同语言、不同肤色、不同信仰的人们,出没于同一片冰雪中,沐浴在同一片阳光下,抵御着同样恶劣的自然环境,并能脱离意识形态与历史纠葛的羁绊,展现出一个真实版的世外桃源。中韩两国科考队员在联合作业与交流

本书记录的是10年前(2003年12月)发生在南极乔治王岛的国际大救援行动。事件从开始到结束,风雪交加三日夜,波涛汹涌见真情。中、俄、韩等国考察站在事件中的角色轮换与功能演替,高潮迭起,发人深省。

2003年12月的救援行动,是极地考察进入21世纪以来人类首次与南极恶劣气候进行抗争的重要事件,也是现代南极探险史上一次罕见的国际大救援行动。

事件展示了真正的“南极精神”。在这个苍白荒芜的世界和极端环境里,为了同一个目标,不仅要发扬拼搏精神,更要光大人文精神。南极是地球上唯一一块无国界的净土,“同心同德,互助共存,一方有难,八方支援”是人类战胜共同困难的现实需要和力量所在。“南极精神”唤起了人们心中的真善美,展示出人类美好的未来和希望。

时代潮流滚滚而前,南极越来越显示出对于人类文明的非凡价值。这里不再只是国际科学研究的神圣殿堂,科考人员的合作与交融正是未来人类祸福同系、走向世界大同的光辉典范。

01 南极序曲

汉斯博士在南极现场指导学生观测鸟类

上世纪末,我和德国耶拿大学的汉斯博士合作研究的《人类活动对南极生态环境的影响》课题,分别得到德方“联邦研究与教育部”(BMBF)以及中方国家自然科学基金与国家海洋局极地考察办公室的资助。根据工作安排,我每次去南极之前,都会先在耶拿大学待上一段时间,进行讲课、制订南极现场计划以及野外工作准备等。而后,便和一帮德国学生分头赶赴地球的尽头——南极。

耶拿大学师生前往南极的课题人员,分驻乔治王岛的俄罗斯别林斯高晋站和中国长城站两处。在地理位置上,中、俄两站靠得很近,仅相距1.5公里,而两站的关系也一直比较密切。尤其是我的德方合作伙伴汉斯博士,与俄罗斯站素有情缘。汉斯博士是目前德国最权威的极地鸟类专家,从20世纪80年代初至今,几乎年年去南极度夏考察,吃、住、行几乎全都依赖俄罗斯站。耶拿大学城远眺21世纪信息化时代的耶拿大学仍然保留着16世纪的古老建筑

来自德国的硕士和博士生吃、住在俄罗斯站和长城站,给南极站增添了不少人气,而所有这一切的发生,源自于一项中国和德国的长期合作研究,这无形中为拉近中俄两站的情感加分不少。或许,这就是俗话所说的“亲上加亲”吧。耶拿大学别具一格的校园雕塑

我赴南极的路线,通常是先从德国赶回国内,再随同我国考察队一起乘飞机或搭“雪龙”号船赴南极。不过,2003年那次是个例外,结束了在耶拿大学的授课之后我没有回国,而是从欧洲直飞南极。我的计划是从法兰克福直飞智利的圣地亚哥,再与我国赴南极长城站的队员汇合,一起去乔治王岛。谁知,那年因为南美旅游热,几乎所有去那个方向的航空票价都比上年翻了一倍。可能是动手迟了的原因,预订智利航空等相对便宜(单程1500欧元)的机票的设想全部落空,而德国汉莎航空的票价(单程3800欧元)贵得令人咋舌,北京也不予支持。根据网上检索结果,仅有美利坚航空(AA,单程980欧元)一家票价便宜,但须绕道得克萨斯州首府达拉斯,比别的航线多六个小时的航程。无奈,为了省钱别无他途。我心想,多飞就多飞吧,只要便宜就行。

至此,机票的问题尘埃落定。而几天奔波下来,弄得身心疲惫,觉睡不好,眼皮子还乱跳,不知是预示着凶多吉少还是逢凶化吉。

在那段时间,一提起去美国,人们总有一些担心。这不仅仅是人们对恐怖袭击产生的反应,更是因为自“9·11”事件之后,美国空前地加强了对入境签证的审核和安检程序,给国际旅行带来了极大的不便。美国各大航空公司为了维持经营,不得不降低票价,以争取客源。尽管如此,上座率仍然低于别国的航空公司。因此,在那段时间,美航的机票比较容易买到。

其实我早已听说,进出美国甚至过境都会有许多的麻烦,现在真的要去,心里自然忐忑。而当机票在手时,便是生米煮成熟饭,横竖只能去了。我想:也好,不妨就此亲自品尝一下过境美国的滋味儿。于是铁了心去咬这个梨子。谁知,等到一口咬下去之后,才发觉真是五味杂陈、欲吐不能啊。

02 好事多磨

2003年11月30日是个星期日。早晨8点20分,我搭乘宾馆的小巴赶到法兰克福国际机场。大厅中人群簇拥着,各大航班办理登机手续的柜台前早已排起了长龙。还好,美航服务柜台前的队伍不算太长,似乎验证了去美国的旅客人数锐减一说。我发现,与其他航空公司的柜台不同,这里在相距柜台2米之处,增设了一排四个专门的检查关口,显然,这是精心设计的特别预审程序。从前面旅客的办理过程来看,所有乘客一律先要在此经受很详细的连环式询问,之后方能办理登机手续。我跟随队伍,推着行李依次前进,越接近就越听得真切。所谓的连环式问答,就是对方提问一环扣一环,乘客的回答一个接一个。终于,轮到我了。

柜台里边,一个高个子职员问道:“职业?”“科学家。”“从什么单位离开?”“耶拿大学。”“去哪里?”“过境达拉斯,去圣地亚哥。”“就这些行李?带有别人的东西吗?”“全部行李,没有别人的东西。”

据我刚才的最新观察,这一关你如果说“有”,接下来就麻烦了,他会问是什么东西、谁的东西、为什么让你带、物主与你是什么关系等一连串的问题,还会令你开箱验货。反正我什么也没有,心里坦然,类似的提问我就一概用“No”来应付,对答如流,顺利通关,想着也不过如此。德国法兰克福机场虽不是欧洲最大的机场,但却是全球各国际航班重要的集散中心法兰克福市中心罗马广场附近的展厅

谁知,搞了半天最后还是被拒办登机手续,原因竟是缺少美国领事馆的过境签证。老天爷!天晓得还有这个规定。据称是最近刚开始执行的。我一听就急了,当即找值班柜台交涉,询问为什么预订机票时不预先告知,并说明延误航班影响我后续旅行,问题严重,关键是12月7日我必须如期到达蓬塔,搭乘智利军机去乔治王岛。值班柜台倒还算负责,当即在电脑上查阅了一番并对我说,后天同样的航班还有座,可替我暂时保留,让我明天赶紧补办签证。我无话可说,窝火归窝火,但权在人手,唯有听命。

行程计划已被签证的问题打乱,接下来要做的便是拿到过境签证。第一件事是赶紧找一个方便第二天去美国领事馆的旅店,价格还不能太贵。根据服务台提供的信息,我赶到市区,找到一家位于公交沿线的青旅先住下。一切安顿好后,时间已是下午两点多,于是我先出去填饱肚子,顺便打听一下美国领事馆的方位。我走在路上想,明天签证时一定不能再出意外,否则这一路下去会很麻烦。回到青旅,我赶紧给耶拿大学的汉斯博士打电话,请他明早尽快写个证明文书,说明依据中德科学合作计划日程,某教授须乘美航经达拉斯转机去圣地亚哥,并用传真发至这家青旅。汉斯很认真,答应明天一早就去办。

次日是星期一。我早早就起了床,想着这些意外插进来的事情,真让人烦心。洗漱完毕,胡乱吃了早餐,便去服务台传真机边守候。明知研究所不可能这么早就上班,我仍然傻等着,一边企盼奇迹出现,一边牵挂去领事馆排队的事,就这样焦急地耗到八点半,无果。我怕再迟了签证可能会排不上号,便急匆匆出门上公交车,直奔领事馆。

美国驻法兰克福领事馆,坐落在距离中心火车站北面不远的西门子林荫大道,是一个闹中取静、环境幽雅的地段。在接近林荫大道的转角处,老远就望见道路中央有好多的水泥墩子交错排列,布满前后400多米长的道路上。显然,这是为阻挡可能出现的闹事车辆而设置的。障碍物的两旁,防暴警察林立,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如临大敌。院子大门两侧,还停着许多警车。在花园别墅式的领事馆楼前和园内通道中,申请者早已排成长蛇阵。看来,去美国旅行的还是大有人在,是我错估了形势。我快步赶到大院门卫窗口,先领取了申请表,又快速赶到附近的德累斯顿银行,缴纳90欧元的签证费。拿了签证付款凭证后再返回领事馆,正要钻铁门过安捡,即被警卫拦住,告诫所有电子设备(电脑、手机等)不得携带入内,马路对面有暂存处。我回头望去,见一小卖部正兼职存包,便马上赶过去,每件存24小时收费4欧元。等返回这边进入领事馆内,时间已快到10点。

长蛇阵从外拐进楼内,继续向大厅延伸。我顿时傻眼,赶紧排队、拿号、坐板凳。有一种忍耐叫“希望”,恐怕指的就是这种情况。

好不容易挨到我的号,时间已是午后1点半。我递上材料,按了指纹。窗口里是一位胖胖的女职员,态度还算和蔼,一边翻看我的证照材料,一边漫不经心地例行提问:去哪?干什么?为什么非要过境美国?等等。我例行地一一作答,很快,没有任何麻烦就结束了。也许是因为证照齐全,也许美航机票便宜是个合适的理由,也许有曾在美国待过的记录,也许……女职员最后问了我的最终目的地,我说去南极,她立即做出一个打冷颤的姿势和滑稽的怪样,我耸耸肩,回以讪笑。凭直觉,这是个好兆头。快到下午5点时,我终于拿到了签证护照。

回到青旅,推开房门,地面上有一页纸,我拾起来一看,是迟到的传真件,汉斯博士发来的,一份无用的证明文书。

法兰克福的夜景很美,月亮也和中国的没什么两样。我漫步在缅因河畔,漫不经心地欣赏着这熟悉的异国风情,禁不住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12月2日,星期二。我经巴士转地铁匆匆赶到机场,美航服务柜台前已陆续有旅客办好登机手续离去。

这回把关预审的是一个小个子职员,程序照旧是前天的那一套。不过,盘查较前天更细,也颇有“新意”,除了职业、原籍何处、在德国作何公干、为何乘坐美航、出示有效证明之外,还细问行李是否全部属于自己、什么时候打的包、谁给打的、是否有别人托带之物等。此外多了一个关键提问,即昨天住何处并出示证明。幸亏我有旅馆发票,要是住朋友家,是否还得把朋友一起拖过来?接下来,因为我是借道去圣地亚哥,于是加问为何去南美非要转道美国,而且也要出示证件。这真让人有点按捺不住了,而前天“接待”过我的高个子明明就站在一边,竟作壁上观!

我一时心火上攻,脸色变得难看,而那位职员却并不在意,继续他慢条斯理的烦心提问。“Moment(等一下)!”。我突然想起来,赶紧从夹子里翻出昨天差点被我当成废纸扔掉的那页迟到的文件,递给对方。他仔细看了时间和内容,递还给我。而后,皮笑肉不笑地说:“祝你旅途愉快!”没想到汉斯的传真件竟在这儿发挥了作用。我心想,这么来回折腾,谁还能愉快得起来?美联航飞往达拉斯 DALLAS 航班的登机牌因旅客锐减,达拉斯机场商场门可罗雀,商品打折

好在让人欣慰的是,值班柜台挺负责,前天已帮我改签了航班,因而接下来便是行李托运、领牌、安检、出关、顺利登机。

当日下午2点30分,美航班机徐徐降落在达拉斯国际机场。

这里,倒是免去了让人厌烦的长篇问答。过安检的拥挤人群

但很快,人群蜂拥而至。刚从云雾里匆匆而来的转机客,在安保人员的友善驱赶下,无论大人小孩、大包小箱,统统被拦进一个用隔板围着的狭长过道,簇拥着向前挤。安保人员不时地大声吆喝:“Move!Move!(走,快走)”。人群完全像是没有领头羊的羊群,被轰着赶着一路奔波,有被踩掉鞋的,有呼喊小孩的。人们一个挨一个地查验证照,摁验指纹。通过后,“羊群”紧接着被驱赶至另一个楼层的出境候机厅,排起长龙,等候再一次的安检。

六神无主的“羊群”乖乖听命于安检员们的拨弄:过筛子似的逐个盘问和脱鞋、搜身;行李省去了过X光透视检查这一关,而替代程序是抖底翻包,把箱包里的所有东西全抖落在桌面上,先搜索箱包,包括箱包夹层和四角,再将桌上的每件物品一一细查,旅客只能拎着鞋站在一旁等候讯问。待一切无疑之后,旅客方可各自收拾残局:胡乱将物品匆匆塞回箱包,落荒而逃。可以说,这是我一生中所经历过的所有国际航班安检中最严格最彻底的一次。经过一连串的折腾,旅客们早已个个狼狈不堪,全没了脾气。好不容易过关,熬到登机,人人精疲力竭。三天下来,弄得人整个儿身子瘦了一圈,脑袋大了两圈,精神几近崩溃。10年过去,每每想起,至今仍历历在目,心有余悸。

03 夜奔蓬塔

12月3日,星期三。达拉斯飞来的美航班机经过近10个小时的穿云夺雾,于当地时间上午9时45分安全抵达智利首都圣地亚哥国际机场。一出机舱,骄阳如火,热浪扑面,一夜之间让人真实地感受到冬季与夏季的巨大反差,身上的每一个细胞似乎都在经受环境生理学的测试。圣城国际机场路上,醒目的啤酒广告牌机场内出售的纪念品带有鲜明的南美风情和文化格调

两天之后,国家极地考察办公室驻圣地亚哥办事处主任、挂有中国驻智利大使馆一秘头衔的李果先生,驾车带着我和使馆武官处的楚秘书,一大早就匆匆赶到了圣城国际机场。因为,中国第20次南极考察队赴长城站的队员,在队长孙福臣的带领下,从北京起飞中转巴黎,很快也将到达这里。

国内前往南极长城站的考察队员,通常会安排在圣地亚哥住两个晚上,稍事休息,倒倒时差,缓解一下长途旅行的疲劳,而后继续南飞,到达地球最南端的城市蓬塔阿芮纳斯。蓬塔到南极半岛乔治王岛的距离不足1000公里,在世界上可通向南极的五大港口城市中,蓬塔和邻近的乌斯怀亚同为距离南极最近的始发地。迄今为止,南极尚未开通民航客运,因此,科考队和民间旅游者从世界各地汇集至此,再搭游船或乘军机前往南极。这次赴长城站的考察队员,原计划是两天之后南下蓬塔,再换乘智利空军C-130大力神运输机飞往南极乔治王岛。现在情况有变,要求队员们马不停蹄立即赶赴长城站。因此,今天去机场既是去接他们来,也是送他们走,而我,将跟随大部队同机南下。圣地亚哥机场候机厅内富有地域特色的商店

12点左右,队员们推着行李从国际机场陆续出关。多数人因为是第一次踏上南美的土地,尽管带着几分倦态,却仍然东张西望,一副好奇的神态。随后,在办事处李主任的协助下,大家在内航窗口办好大件行李的托运。接着,大队人马轻装上了大巴,直接到市内的一家中餐馆就餐。

李果主任事先对菜单有过精心的考虑,知道大家一路辛苦,肯定又累又饿又渴,要让大家松松筋骨,喝点稀的解解渴,再吃点水果疏疏气。为此,头天下午,他与我就专程到圣地亚哥农贸市场买了6公斤樱桃和6公斤香蕉。那里的水果蔬菜要比超市的东西新鲜便宜。智利的大樱桃,个头有国内的核桃那么大,而且个个水灵灵的,颜色黑紫,味道酸甜,令人垂涎欲滴。

上了中餐馆二楼,大家分两桌坐定。服务小姐先端上了热气腾腾的一盆菜汤面和一盆大米稀饭。果然不出老李所料,队员们高兴得直嚷嚷:“好!好!太好了!”众人七手八脚,稀里哗啦地吃得痛快淋漓。紧接着,几盘烩三片(竹笋、木耳、肉片)、家常豆腐、油爆青菜心以及西芹炒腰果等中式菜肴也被吃了个底朝天。

李主任是我国极地考察办公室的元老级成员,一向工作勤恳。我与他相识20余载,但就今日之运作来看,先是机场几十号人的接与送,安排周密;后是精细调理队员,餐饮,让大家既身心舒畅又能解乏,非同一般。我从心里喜欢老李对工作的用心和智慧,更钦佩他对队员体贴入微的至深感情。智利圣城中国南极办事处厨房内为迎接队友准备的水果

去蓬塔的飞机起飞时间就在晚上7时,队员们不仅不能休息,而且还将继续飞行5个多小时。等飞机到达蓬塔航空港时,已经是晚上12点半。当地旅行社的代理麦克先生,已经在出口处等候。麦克是极地办在蓬塔的老代理了,接应过我方此前赴南极人员的吃、住、行,早已轻车熟路。

队伍到达下榻旅馆时,已到后半夜一点多了,实在是人困马乏。麦克告诉我们,去南极的飞机在早上7点30分起飞。也就是说,即使现在倒下就睡,最多只能休息三个多小时,队员们就得起来赶路。至此,不用说普通队员,就连队长孙福臣也搞不明白主管此事的人为什么要把行程安排得如此紧张,简直不让人喘气。不过,大家还是叫走就走,说停就停,没有一个发牢骚犯嘀咕的。圣地亚哥机场候机厅

事实上,行程如此调整,确实是事出有因。按照极地考察办公室的原定计划,考察队员5号到达圣地亚哥,会有3天的休整,等到9号再飞赴南极长城站。只因办事处刚刚接到智利空军的紧急通知,说一股强气旋将在近期控制乔治王岛一带。也就是说,在未来的4~5天,长城站地区将是坏天气,9号的航班已被迫取消。如果我们不提前赶赴南极,那就势必要往后推,而且不知道天气何时会好转。从蓬塔搭乘智利空军的航班去乔治王岛,因遭天气不测而受困蓬塔一天、两天甚至更长时间,那是常有的事。远的不说,前几年就有赴长城站的大队人马因天气原因在蓬塔一待就是5天。第18次南极科考时,也曾有国内某南极代表团乘坐的飞机已经临近长城站上空,却因雾大无法降落而被迫折返。

其实去南极,无论从哪个地方出发、走什么路线,多少都会受到天气条件的制约。就算现代航空设备再先进,技术再精湛,说什么全天候、全自动电脑程序控制等等,都仍然逃脱不掉老天爷的掌控。至少目前来说,雷电、暴风雪、大雾等恶劣天气,仍然是当今世界引发空难的主要“杀手”。对于南极飞行而言,还有个更令人生畏的“乳白天气”,即在低温与无风天气下,天空陡然出现无数极为微细的冰雪悬浮颗粒,形成白色雾霾,在视觉上白色天空与地面的冰雪连成一片,使人难以辨别,造成错觉,使人迷失方向,极易出事。1979年11月,新西兰航空公司DC-10大型客机在接近南极罗斯岛埃尔伯斯火山时,因突遇乳白天气而撞到山头,机毁人亡,130名机组人员和游客全部死于非命。而就在这次乔治王岛发生艇毁人亡悲剧的当月,即两周之后的12月20日,一个星期六的凌晨,一架英国直升机在飞越极点之后的返返途中,亦因遭遇乳白天气而坠毁在文森峰一带。周末清晨,半小时内起床、整理行李、吃早点,乘大巴赶赴蓬塔机场飞赴南极前一刻,领取C-130军机登机牌,签下生死状C-130军机机舱空间很大,除了乘客,还载运大量各国考察站的后勤补给物资和急需设备

2003年12月6日,星期六。

旅馆服务员按照我们的吩咐,在清晨4点45分,以一阵“Morning Call”叫醒了大家。半个小时之内,全体队员起床、打包、吃早点。5点15分,大巴准时停在旅馆大门口,5分钟内全体清房、交钥匙、装行李、上车走人,简直如同战时行动。两个小时以后,长城站全体队员已经一个挨一个地坐在智利空军大力神C-130运输机机舱内的座位上了。大力神军用运输机的肚子里还真能装东西,顺着机身四道纵向排列的座位能挤下七八十个人,后半截至尾舱的空间则填满了行李和其他物资。靠着座位,眼观机舱四壁,管道、电缆纵横交错。大力神军机圆乎乎胖墩墩的机身,远远看着像个玩具,里边还挺有货,它的实用性,尤其是全天候起降的优越性能赢得了全球市场的青睐。难怪,在南极的天空,除了俄罗斯人坚持使用他们自己的伊尔运输机之外,满天空飞的都是美国大力神系列的军机。

7时30分,“大力神C-130”腆着大肚子,准时启动,滑入跑道,随着一阵轰鸣,冲向南方的云天。

04 世外桃源

蓬塔港,作为全世界通向南极的五大跳板之一,与南极半岛北端的南设德兰群岛仅一水之隔。举世闻名的南设德兰群岛,似一把翡翠玛瑙,自东北向西南撒落在波澜壮阔的德雷克海峡中。其中,乔治王岛(61˚53ˊ~62˚16ˊN,57˚34ˊ~59˚30ˊW)正是这串璀璨明珠之冠。

南设德兰群岛交通便利,气候温和湿润,动植物资源丰富,因此这里成为多国建立南极科学考察站的首选之地。尤其在乔治王岛,迄今有俄罗斯、中国、智利、阿根廷、巴西、乌拉圭、秘鲁、波兰、韩国等9个国家相继建立了二十几个考察站点。仅在乔治王岛西南端的菲尔德斯半岛,就有4个国家的常年考察站,共100多座建筑,是现今南极洲首屈一指的国际南极社区所在地。半岛中部西海岸建有智利空军大型机场,可供C130大型军机起降;半岛东海岸濒临马克斯韦尔湾,水域宽阔,为各国过往船只提供了良好的锚泊地。菲尔德斯半岛也因此成为本地区连接南美大陆的海空交通枢纽。

南极的夏季,正是进行科考的黄金时节。一批批不同国籍、不同语言、不同任务的考察者接踵而至,乔治王岛很快变得热闹非凡。正是:日闻晴空飞擎响,夜睹冰海舟灯亮,他来我去车如梭,鸡犬相闻亦相往。好一片国际合作的热土,全然一派繁忙景象。来南极旅游的访客络绎不绝

随着现代文明的发展,南极不再是冒险家和科学家们独享的领地。极地旅游的兴起,让昔日的探险乐园几乎变成今日的都市公园。每年12月至翌年2月,适逢南极旅游旺季。眺望马克斯韦尔海湾,冰山气势磅礴,企鹅千姿百态,豪华游轮竞泊,小艇疲于穿梭;观近处,岸上人群浮动,村落热闹繁华。正所谓风云怡情出神入化,扣人心弦流连忘返。长城站为王刚义首次南极冰海横渡保驾护航

犹忆千禧之年,全岛游人如织。有自由结伴的旅行者,有挑战极限的民间勇敢者,有商业团组的观光客,也有体验南极生活的社会学者。那一年,长城站曾接待中国勇士王刚义冰海试水。为确保他畅游南极成功,长城站为之事先察地形,量水势,寻找合适的入水点,并派出冲锋舟为其冰海冲刺保驾护航。恰遇6位中国人文学者为脱离喧嚣世尘,深入遥远蛮荒。他们体验孤独,激发灵感,只身夜卧冰屋,倾听风雪呼唤,双双潜伏情人岛,敢与企鹅共度良宵。而在一丘之隔的俄罗斯站,更有洋神父不远万里,专为考察队信徒做弥撒。余暇时,神父们也对海滩上的企鹅和海豹产生了浓厚兴趣。

令人肃然起敬的是,这里常能遇见一些十来米长的小风帆,从南美万里击浪、漂洋过海而至。他们崇尚自然的理念委实可爱,勇敢拼搏的精神也令人敬佩。其中,一艘船艏写着“2041”四个白色醒目数字的深蓝色小艇颇有名气。此船属于英国探险家罗伯特·斯旺(Robert Swan)发起的民间团体“ANTARCTIC MISSION”(南极使命),每年,来自欧美、非洲、亚洲甚至太平洋小国的不同肤色、天真烂漫的孩子们,都会乘坐这条船到南极,一边领略南极神奇美丽的风光,一边认识自然、学习科学,一边参观各国考察站,一边宣传南极环境保护,收集散落在各地的垃圾,为清洁南极作出了难能可贵的贡献。培养青少年们“热爱自然,保护南极”的活动将持续至50年后,也就是《关于环境保护的南极条约议定书》的终止期——2041年。这也正是船上四个数字的来历和含义。东正教堂落成与首次祝圣庆典

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在菲尔德斯半岛以南,与之隔海峡相望的地方,有个名为纳尔逊的冰雪孤岛,岛上仅有3间小木屋,如同避难所一般既没水又没电,食品限量而且不准使用洗发液等任何化学制品。这就是当今除此地之外绝无仅有的以环境保护为主题的极限生存训练营。对于习惯了现代城市生活的人来说,在如此冷漠的冰雪荒岛上哪怕就过上几天,都是件不容易的事。

纳尔逊岛训练营对外亦称“爱科·纳尔逊站”(ECO-NELSON),由捷克民间探险家雅达等人于1989年南极夏季创建。自开办至今,已先后接待了来自捷克以及欧洲乃至世界各国的志愿者,不仅有热血青年,甚至还有克里斯钦科学院院长及其亲属,以及国家乐团演奏家、画家、作家等社会名流。这里生活清苦,来去差旅费自理,但有志者不远万里,专为经受苦行僧式的磨练而来。在众多受训者中,最引人注目的要算7岁的捷克女孩丹妮莎。她和成年人一样,每日下冰海游泳,长徒跋涉收集由大海“馈赠”的烂木块、废弃塑料和垃圾。荒岛30天的训练近于残酷,却始终未能磨灭小女孩一颗坚强的童心,她最终成功地完成“学业”。

不同民族文化的融合,不同建筑风格的云集,令乔治王岛呈现出一派色彩斑斓、丰富多姿的南极地球村独特景象。身临多姿多彩的居民点、学校、医院、邮局和旅馆,步入独领风骚、格调迥异的天主教堂或东正教圣殿,不知你又会作何感想。

当你身处荒野之际,或有海鸟与你作伴,或与企鹅海豹嬉戏,一切疲惫皆可抛到云霄之外。眺望远处,高坡苔藓染成绿色的一片,山岩地衣绘出斑驳的图案,从来不曾给人枯燥和单调的感觉。闲暇之余,“出国”访友是家常便饭,热情款待则不约成俗,不见了诸多繁琐的关卡,免去了查验签证的麻烦,从这一站到那一站,如同到隔壁人家串个门。难怪许多考察者把一年之中来此逗留的三周两月视同工作休闲与节奏放松,戏称“南极度假”。真可谓世纪之交八方祥和,世外桃源万物和谐。

君不见,大地银妆群山素裹,冰峰高耸隐匿云间;殊不知,此乃暴风雪之故乡,令人谈虎色变之南极。

05 风暴骤起

大力神飞机随着气流波动,在空中忽上忽下,乘客们神志恍惚,昏昏欲睡。“嗡嗡”的马达声充斥人耳,搅得人心烦意乱,于是大家纷纷用自制的小棉花球堵塞双耳,以期能减轻些许噪音。我困意犹浓,却因过于疲惫反而不能成眠,只能强迫自己闭目养神。想想这趟过境美国的复杂经历,看看考察队的兄弟们从北京飞经巴黎,转道布宜诺斯艾利斯和圣地亚哥,一路马不停蹄,风风火火地赶赴南极,可谓是从未遇到过的颠簸与曲折。似乎这都是命中注定,冥冥中让人蓦然生出一种风云变幻莫测的感觉。

12月的南极,早已进入黄金暖季。往年的这个时节,菲尔德斯半岛已渐渐冰消雪融,随着白色的褪去,山间溪流潺潺,群峰重染翠绿,海鸟返乡营巢,一派春意盎然。但今年的这个时刻,却仍然是一片皑皑冰雪。鸟瞰大地,素色漫漫,黑色的机场上跑道横贯,如同系在少女洁白裙纱上的腰带。C-130飞机与漂浮在海面的冰山擦顶而过,徐徐降落。时间定格在当地6日上午10点55分。飞机的轰鸣让人心烦,虽是人困马乏却了无睡意C130军机降落于乔治王岛的一片白色中

大力神停稳就位,乘客们鱼贯而下。跑道两侧,铲雪车堆起的雪墙很高。客流沿着一侧窄窄的雪胡同缓缓移动,最终与百米外小山坡上等待的人群融合。中国第20次南极考察队的全体队员。总算结束了连续数日的万里之行,到达终点。赶巧的是,科技部牵头的中国南极视察团一行也同机到达,他们按既定行程在圣地亚哥休息了一晚,并且比我们早一天飞抵蓬塔。

前来迎接我们的是以第19次越冬队队长魏明为首的长城站弟兄们,他们很早就到机场等候了。这些与冰雪和孤独苦斗了一年的老队员们,一直期盼的阖家团聚的日子终于临近,一个个喜形于色;而这边,第20次科考队的新人,初次踏上期望已久的神秘之地,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然而,长城站的新老人员无暇叙旧,因为眼下最紧迫的事情,是要先将科技部南极视察团送至8公里以外的乌拉圭阿蒂卡斯站,从那儿,车子直上乔治王岛主冰盖。按原先的日程计划,视察团在长城站的逗留时间前后有3天,而受气候因素影响,登冰盖的计划提至现在,需要立即出发。半小时之后,长城站的德国造卡斯堡(Karsbung)黄色单节车厢雪地车驶来,在老站长魏明的陪同下,首长们一溜烟去了西北。他们将从乌拉圭站的一侧登高300米,亲身感受巨大冰盖的雄姿,并一览冰峰岛群之壮观。我们新来的队员,则分乘乌拉圭站派来的一红一绿两辆瑞典造双节车厢雪地车,挥师南下,直奔长城站方向。

山路弯弯坡茫茫,雪地车吃力地蠕动着,一路摇晃。

从北京到南极,两个昼夜连轴转,队员们除了在蓬塔挨了挨枕头,一个囫囵觉都没捞着睡;而且,除去在圣地亚哥的那顿中餐,一路吃的全是西餐洋汤,每日有滋无味,饥饱不均。至此,早已备感饥寒交迫,人困马乏。说实话,长城站建站20年来,还没有一支考察队在派赴途中有过如此限时长途奔袭和超常运作的经历,而在接下来的实战中,就更让人感觉到这支队伍雷厉风行的战斗精神和吃苦耐劳的坚强意志了。

气象卫星云图明确显示,一股强大的气旋正由东向西快速逼近。智利空军为了赶在变天之前的最后时刻尽快转运旅客,决定今日再增加一个航班,以便将近期急于离开的乘客尽可能地送走。长城站第19次科考队的撤离人员原本安排搭乘上午我们来的航班离开,而现在改为乘坐下午新增的航班撤出,而更让人为难的是,因为后天的航班已被取消,科技部视察团也必须与第19次科考队同机撤离,起飞时间在17点30分。这就是说,接待视察团以及新老两队的工作交接,都务必在仅有的几小时之内完成,因此全站一起行动起来,人员奔走,车来船往,简直忙成了一锅粥。雪地车从阿蒂卡斯站的北侧可直接上到柯林斯冰盖

说话间,雪地车已经拉着视察团从冰盖返回,宾主匆匆食用午餐。接下来便是由第19次科考队的机械师驾驶冲锋舟,送客人们到长城站对岸的阿德雷岛。那是南极环境保护委员会(CEP)在册的一个特别保护区,编号ASPA No.150,保护对象是以白眉企鹅为主的多种企鹅群落。时下,正值企鹅生儿育女的季节,岛上企鹅成群连片,也是这儿最吸引人的一道风景。视察团人员分为两拨,小艇一送一接两个来回,等全部人员撤回站上,时间已是午后14点30分。

无线电话中蓦然传来智利空军机场的紧急通知:凡乘新增航班返回蓬塔的乘客,务必于15点30分之前到达机场,过时不候。现在仅剩下不到一小时的时间,于是,所有要走的人急忙打点行装准备上路。原计划越冬岗位责任人之间的任务交接,以及视察团与考察队员的座谈会,统统因无时间而泡汤。

这就是南极的特色:说变就变,说走就走,没有商量。

孙福臣站长叫上我和队员辛少华(国家测绘局副司长)等人,一起去机场送行。在候机大厅,乘客们已纷纷赶到,正进行旅客登记和行李托运。飞机还在飞来的途中;空旷的跑道上,空军机场人员正在积极做好接机准备。

17点10分,蓬塔的飞机姗姗来迟。飞行员必须休息放松、喝咖啡,地勤人员则卸货装货、添加燃油、检查电路,有条不紊地忙碌着。轮到乘客唱名、登机,时间已是当地时间18点30分。

在今日所有的返回者之中,最辛苦的一位,要算中铁建公司国际部的经理张仲秋先生了。他与大部队一路长途跋涉,同机于上午到达,现在竟然要在下午搭乘来时的飞机返回。如此万里迢迢好几天的折腾,就为在南极呆这么几个小时,值得么?值,太值了!几乎所有去过那儿的人都会有相同的答案。无论怎么说,张仲秋在名义上,是属于中国第20次南极考察队长城站的在册队员(度夏)。就凭此一条,他便成为了中国南极考察史上空前绝后的、到过南极的队龄最短的正式队员。临上飞机前,张经理落泪了。他望着满山遍野的一片白,看着这满目荒蛮的景象,还有这风雪呼啸中的兄弟们,久久无言以对!

此时此刻,原先一副哭脸的天空,骤然风起云涌,很快,雪粒子遮天盖地。机场送客的人,纷纷打道回府。天气的突变,不由得让人担心,既怕再次延误起飞时间,更替马上将要“自投罗网”的“大鸟”捏一把汗。在矛盾与忐忑中,忽闻发动机一阵轰鸣,震撼雪谷。大力神展示出它壮实而绷紧的肌肉,向老天爷发威,同时告慰送行人:放心吧!能撑得住!转眼间,大鸟摇摇晃晃,义无反顾地直冲北方灰暗的天际,消失于迷茫的天色中。越来越猛烈的风雪,紧拽着留在冰雪中一颗颗悬着的心。

夜色降临,苍穹迷茫。硬币大小的雪片在暴风中漫天狂舞,黄豆大小的冰粒高速袭来,横冲直撞,打得窗玻璃发出吓人的“”声。

长城站餐厅正值晚餐时间,身心极度疲惫的第20次科考队队员们,此时此刻已顾不得外面风雪的摧枯拉朽之势,只顾低头扒拉碗里的饭菜。新大厨小罗师傅初试牛刀,人们饥不择食。队长孙福臣眼睛盯着菜盘子,心里正默默计划着:吃过晚餐,全队什么也不安排,除了发电值班,所有人员尽早休息,恢复体力,等明儿上午再召开第一次全体会议,宣布第20次科考队度夏考察工作正式开始。乔治王岛马克斯韦尔湾周边地理及各国考察站态势图

突然,餐厅一角的扬声器中,传来海湾对岸韩国站高频电话的急促呼叫:

“Great Wall,Great Wall,King Sejong.Do you copy!”(长城,长城,世宗王站呼叫,请回答!)

我立马起身快步赶到门廊,抄起高频无线电话应答:“King Sejong,Great Wall.Please go on!”

(这里是长城站,世宗王站请讲。)

紧接着,对方急呼:

“Great Wall, King Sejong,One of our Zodiacs with 3 people has been missing for about 2 hours.Their radio probably has not enough battery,and we can not contact with them.The Zodiac may be pushed by storm in somewhere around the coast near Great Wall Station or Nelson Island.We need your help to search our people.Over!”

(长城,我世宗王站一橡皮艇可能因通信器没电,已失去联络约两个小时,艇上3人情况不明,有可能被暴风雪刮到长城站附近,或纳尔逊岛一带,请求你们协助搜寻。)

不好,韩国橡皮艇出事了!我不由得心里一惊,立即转身回餐厅,将信息转报孙福臣站长。当时的时间约为19点30分。

06 海上蛟龙

乔治王岛主体基本上被数百米厚的冰帽所覆盖,而岛屿边缘一些夏季冰雪消融的露岩地带,则成为各国设立考察基地和观测站点的地方。由于冰盖的封堵和海洋的阻隔,除了菲尔德斯半岛的4个考察站之间有公路相通之外,其他各国的考察站点之间几乎无陆路可言。因此,海上通道便成为各站之间往来的重要途径,而橡皮艇则成为各考察站海上出行必备的交通工具。每逢风和日丽的日子,邻里相约互访,利剑劈水驰骋,碧玉浪花飞溅,犹如蛟龙戏水,威武洒脱壮观。橡皮艇是各国考察站海上交通的主要工具作业中的阿根廷冲锋舟来俄罗斯站

橡皮艇的操作和使用轻捷简便。海上操艇的要领是,除了要熟悉小艇的性能与操作规程之外,对潮汐、海况、天气和水域地貌环境的了解尤为重要。在乔治王岛一带,礁石密布,海况复杂,加之潮汐涨落,海上驾艇稍有不慎,极易损毁推进器而失去动力。一旦如此,若遇天气突变,小艇随风浪漂泊,随时可能置身于危险境地。因此,操艇人员不仅要求具有熟练的驾艇技术,还得具备海上事故处理的经验和能力。为此,各国考察站每次出海用艇,都会专门配置通信工具、救急器材、备用燃油和衣食之类,以应不测。

橡皮艇的使用与维护,通常是机械师们的职责。由于海上操艇风险很大,多数考察站使用小艇时,通常会在技能较强、经验丰富的老机械师带领下进行。但是,国外一般队员都会开车,因而相对也容易学会操艇作业。不过在阿根廷、巴西等考察站,并不配置专门的操艇人员,科学家的野外观测和采样,往往需要自己驱艇外出,也没有机械师陪伴。

韩国世宗王站 (英文全名:King Sejong Station),是韩国在南极地区设立的首个科学考察站,建成于1988年2月17日,其地理位置在乔治王岛南部的巴顿半岛西南端。乔治王岛主冰盖从陆上将巴顿半岛和西端的菲尔德斯半岛完全阻隔,两半岛中间隔着马克斯韦尔湾。

中国的长城站、俄罗斯的别林斯高晋站(Bellinshausen Station)、智利的弗雷站(Frie Base)以及乌拉圭的阿蒂卡斯站(Artigas Station)等几个常年站,尤其是智利空军的马尔什机场(Marshi Base)都位于菲尔德斯半岛。因此,韩国站与海湾西海岸的交通联系,包括考察队的每次人员往来和航空物资运输,均靠橡皮艇接送。另外,韩国站的南极考察计划每年都有海洋科学研究项目,包括冰海潜水、海洋生物与化学采样、海洋水文测量等,各海洋学科的现场观测采样与仪器设备的取放等,都离不开橡皮艇。对于韩国站来说,橡皮艇不仅是夏季主要的出行工具,也是开展海上科考的重要作业平台。因而,韩国站历来重视海上的交通设施配备和人员培训,他们对橡皮艇一向情有独钟。巴顿半岛西海岸的韩国世宗王考察站鸟瞰橡皮艇是韩国站进行海洋科学研究野外作业的最主要的交通工具

King SejongStation潜水

世宗王站共装备1大、2中、1小(型)共4条橡皮艇,大艇编号为“世宗1”,中艇编号为“世宗2”、“世宗3”。其中,“世宗1”号大艇为双发动机,马力大,速度快,一次可载20人。世宗王站常年越冬队由15人组成,其中有6名机械师负责全站的供电保障以及车械、橡皮艇的维修和服务。机械师的选拔与录用,重视年龄结构和技能经验的综合素质,尤其是班长,须由年富力强、工作经验丰富并能与人融洽相处的人担任。

韩国考察站不仅每年有正规的海上操艇技术训练,同时对海上出艇安全也颇为重视。每条艇上应急物品配备齐全,有足够的油料、维修器具、带防水密封套的无线电以及备用衣服和食品之类。尤其对所有上艇人员要求严格,连体防水服必须穿戴齐全,无一例外。记得前几次中国南极科考时,长城站队员曾应邀跟着他们的小艇出海,当时韩艇人员逐一认真检查,帮助我方队员穿好连体防水服,在确认符合要求时方许登艇出发,令人记忆深刻。

频繁的出艇与海上活动,使韩国站海上橡皮艇编队成为本地区一支数一数二的装备精良、训练有素、技术娴熟的超级“海军”。

与韩国站相比,重陆轻海的长城站,“水军”一向显得过于文弱。2001年以前,站上唯一的装备就是一条仅仅能载客五六人的小橡皮艇,实际上只能算个小橡皮筏子,仅能在风平浪静的长城湾里漂荡,在近岸水域采个样、测个水温之类。因此实际上,长城站“水军”被困于第一岛链之内(阿德雷岛至地质学家岛一线)由来已久,而且每次出艇总是躲躲闪闪。

千禧年第17次南极科考期间,长城站一次购进两条可乘坐十二三人的崭新中型皮艇,可谓鸟枪换炮,“水军”有望升格为“海军”。盼来了翻身之日,队员们欣喜若狂,心里美滋滋地乐开了花。长城站机械师在“家”门口进行小艇的操作演练

长城站的硬件装备有了提升,而传统的“重陆轻海”的基因仍在继续发威。尽管名义上为加强科考活动配置了两条新艇,但在人们心目中,海上出艇始终被认为是一项风险极大的外出活动。在海上出事可绝对不是闹着玩的,出艇必须慎之又慎,能不用尽量不用,理由则是冠冕堂皇的,诸如天气不佳、机械师太忙没人操艇云云。从安全角度出发,“海军”作战的原则照例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每次要求出艇,站长心里总不免犯愁:不放吧,工作需要;出去吧,一旦有事如何交代?于是总是吞吞吐吐、扭扭捏捏。

这也难怪,毕竟国情不同嘛!国外的人到成年时早早就会开车了,中国人又有几个人懂得开车修车?由于历史的原因,中国普通民用动力机械的弱势,想不到会波及万里之遥的南极,以至转化成长城站“海上力量”的短板。

常言道,能者愈能,弱者愈弱。道理就是这么简单,事情也往往如此。

韩国站的水手们,东南西北到处跑。上乌拉圭站开会用艇,到俄罗斯站访友用艇,去阿根廷站休闲还是用艇,甚至跑到岛中部的波兰站都是用艇,最远浪迹到乔治王岛东面。他们自恃艺高胆大,平日里对天气的好坏还真不很在乎,海上就是有个四五级的风浪,长城“海军”早就趴窝不敢动弹时,他们的小艇编队照跑不误。有时对岸的人甚至以半开玩笑半挑衅似的口吻跟我们说:“欢迎来世宗王站玩儿,打个电话,我们随时会派艇过来接。”还真让你哭笑不得。

人们印象中的韩国“海军”,在这一带向来堪称作业规范,技艺超群。通过几年的交往,大家对韩国站的水面力量与活动能力不仅了解,而且公认。韩国站自身对其“海军”威震四海的能耐,也因此日渐变得过于自信,不然怎么会发生电池不足、通信中断、导致失去联络的问题呢。这是小事马虎引发大事的典型事例,让人有些难以接受。

想来想去,无论如何,今儿个可真是个暴风雪之夜,海面上的风力怎么说也不会低于7~8级,马克斯韦尔湾口的风浪则达到9~10级,甚至可能更高。灰蒙蒙的海面,急浪阵阵,翻江倒海。区区小艇轻似片纸,被抛于浪尖谷底,巨浪滔滔,没完没了,不定会将小艇整出个什么样儿来呢。

然而,倘若换一个角度来看,愈是艰险危难之际,也愈能体现一个民族的个性及其无所畏惧、敢打敢拼的精神。

07 桃园结义

中韩两国原本就在文化上素有历史渊源。而在南极,韩国世宗王站和中国长城站同样是近邻,平时交往很多。除了与长城站,世宗王站同俄罗斯别林斯高晋站的关系也很密切,两站走动频繁。而长城站和别林斯高晋站相距最近,如同地理上的中国和俄罗斯。

当年的第18次南极科考期间,北京极地办的南极元老级人物董利入主长城站之后,曾在中、韩、俄三站之间发生过一段“三国演义”的故事。

当时的韩国站站长郑豪诚,非常热情好客,经常同时邀请中国站站长董利和俄罗斯站站长奥莱格一起做客世宗王站。我作为站长的顾问兼翻译,每次都会陪同前往。

郑豪诚博士,韩国首尔大学生物学系毕业,现任韩国海洋开发研究院极地研究室责任研究员。虽说他有个博士头衔,佩带着一副时下流行的无边薄型近视眼镜,看上去细皮嫩肉、文质彬彬,一副典型的书生气,但是,在与他短暂的接触中,很快能感觉到他性格豪爽、待人诚恳,如同他的名字。据韩国朋友说,他当站长期间,各项工作总是管理得井井有条。事实上,南极考察站因与世隔绝,独立运行,必然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作为一站之主,他的工作诀窍就是四个字:知人善任,即尊重并发挥各班班长的职能。如此说来,豪诚真乃儒将也。中、韩、俄三国站长“南极三结义”左起:奥莱格、郑豪诚、董利与郑豪诚先生“豪侃”中韩文化韩国陆军官校韩郁教授访长城站

韩国许多有高学历的人,都能认识不少汉字。我称豪诚是一员儒将,他非常理解这两个汉字的含义,显得很是高兴。我又问他英语是否可以说成“A commander as being an elegant gentleman in the letters”(有文人风度的将帅),他笑了笑说:“不好,还是中文两个字的好。”我问他理由,他说韩国人喜欢中国的儒教。我再问他,用中文和英文有区别吗?他还是笑笑说:“有。”我从中领悟出他不怎么喜欢用英文解意的缘由。这使我想起几年前的另一位韩国站朋友——陆军官校地球物理学博士韩郁教授,他对中国的三教,即儒教、佛教、道教都颇有研究。

中、俄、韩的董、奥、郑三位站长一见如故。无论是在豪诚的站长办公室,还是在他自己的卧室,三人都无所不谈,无所顾忌,最后称兄道弟。不论国家只论年龄,当时,董利48岁,年纪最大,当拜大哥;豪诚42岁,次居老二;奥莱格年轻些,不到40岁,俯首称弟。

说起董利,他是中国首次南极考察和长城站建设之初的功臣之一,20多年来,无论是长城站还是中山站,他都不知来了多少回。他长得一副忠厚相,为人厚道,是个实干型的专家,擅长机械和工程。他多次担任南极站站长,他的办公室里难见人影,可在最苦、工作最繁重的第一线,你总能见到他的身影。他当站长的另一个特点是知人善任,大胆放权。就说第18次南极科考队吧,他把站上后勤内务这一摊子工作全权交给副站长黄欣国,连自己都听人家安排,的确难能可贵。而我,原本是无官一身轻,可他硬说老南极得多担当一些,竟让我负责全站的度夏科考与外事活动。老董越是信任我们,我们反而越觉得应主动向他多汇报,如此良性循环,增进了相互之间的情感与工作配合上的默契。站区掠影2003.12

在韩国站,队员们最喜欢看的录像片之一,就是译成韩语的中国经典名著《三国演义》。全套录像带有30多盘,就搁在娱乐厅放映室架子的最外头,从外壳的磨损程度便可知其使用的频繁。《三国演义》中的“桃园结义”故事,对中、韩两站来说都早已耳熟能详。郑豪诚信手从架子上方拿过一盒带子,晃了晃,当即面对董利,双手抱拳呈作揖状,用一声标准的汉话称道:“大哥。”奥莱格不懂中文,也不太了解《三国演义》中的“桃园结义”为何物,一会儿看看郑,一会儿看看董,一脸微带笑容的尴尬。我指指录像带盒子上的图案,三言两语给他解说:这是中国家喻户晓的故事,讲的是古代汉东汉末年动乱年代,刘、关、张三位英雄结拜为兄弟的故事。又跟他说:这里因你最年轻有为,排位第三。奥莱格听了点点头,喜形于色,转身面对老董,学样拱手称道:“大锅。”我纠正说,不是炒菜的“guo”,而是哥哥弟弟的“ge”。逗得大家笑出了眼泪。

奥莱格·沙霍洛夫,来自俄罗斯北极寒区的硬汉,他消瘦的脸庞上透出一股刚毅和果断。奥莱格具有典型的俄罗斯民族粗犷、豪爽的性格,他拥有宽阔的胸怀,如同俄罗斯广袤的原野。人们都说他是个以南极为家的人,那是因为他会连续几年待在站上不回国。他在别林斯高晋站有着很高的威望,倒并不是因为他是老资格的站长,而是他既能充分调动班长们的工作热情,同时又能与队员们保持良好的关系。这也是眼前的中、俄、韩三位站长能够当好站长的共同优点。

如果一定要说三人中奥莱格有什么不同之处的话,那就是平时人们很少看见他在站上忙这忙那。奥莱格有一辆站长专用的红色越野小吉普,他经常开车外出,或相约在野外潇洒度过,或在别国考察站休闲。其实,奥莱格正是以这种处世风格和工作方式,保持与各国站长们的情感联络和信息沟通,并借此达到相互协作解决问题的目的。这也正表露了他其实也是个性情中人。我常常听他说的一句话,就是“成天在站里事无巨细忙忙碌碌的站长,一定不是什么好站长”。虽然这话似乎有失偏颇,倒也一语中的。

乔治王岛中、俄、韩三家“桃园结义”,一时传为佳话。站长们之间的亲密无间,促进了三个考察站之间时时你来我往、事事互相帮忙的局面。这种非同一般的感情,对本书后来发生的故事及其情节进展,起到了非常关键的作用。奥莱格旋风般地出现在长城站,他的专车如影随形

08 临危受命

中国南极考察站可谓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新队与老队之间的工作交接,最重要的是确保站上的通信系统、尤其是动力系统,包括发电、供电和车辆的安全运行。谁能料想这回第20次南极科考队到站后,因交接匆忙致使从头一天起就麻烦不断,一下子冒出许多“赶巧”,什么蓝车趴窝摩托歇火、黄车跳闸红灯闪亮、电路标志阴差阳错、工程车辆压断管线,等等。总之,新队员新岗位,初来乍到摸不着北,各种问题层出不穷,险象环生,急得站长孙福臣直抓耳挠头。每年12月初的菲尔德斯半岛,尽管海冰已经消融,但依然是千里冰封,一片茫然。阳光下的宁静只是它温柔的面具

而队员们来南极之前,虽然共赴黑龙江亚布力基地参加了冬训,但至出发前到北京集中,组队时间尚短,互不熟悉,甚至有的连人名也对不上号。队伍中除了少数老队员之外,大部分都是初登南极,对南极的自然地理、人文环境知之甚少。尽管自集中之后,多少也获得一些情况介绍,包括长城站与各国友邻站之间的关系等。但现在,不管怎么说,忽闻韩国站小艇和人员失踪,队员们无不为之震惊,同时心急如焚。当我把方才韩国电话的内容复述给孙站长时,他当即拍板:“赶紧组织力量,全力搜寻。”

可是,怎么个搜寻法?去哪搜?派谁去?用什么搜?

天色幽幽暗淡,风声阵阵吃紧。大雪弥漫,一片混沌。何是天?何是山?何是海?何是冰?路在何方?

海军出身的老孙,不到50的年纪,供职于国家海洋局中国海监总队。他参加过1985年首次中国南极考察队,是有过在长城站首次越冬和1992年中山站第7次科考队越冬经历的老队员。然而,时间毕竟过去了将近20年,这里的一切情况都变化了。韩国站建于长城站之后,该站的位置处于何方?正式站名是什么?英文怎么呼叫?俄罗斯站是个老站,那么现任站长又姓甚名谁?他一概不知。尤其是长城站邻近的河川山谷、海岸线的实际走向、港湾岛礁的分布等等,地貌情况虽无大变,但20年前留在大脑中的记忆痕迹,早已被时间的流水冲刷得十分淡薄。

初来乍到,环境不明,语言不通,情势不清,加上恶劣气候遇上突发事件,这时应采取什么对策、站上有什么条件、任务如何布置、人员如何组织、行动如何展开等等,他一时心中没底。扫视在场的队员,人们正一个个眼巴巴地望着他。

他脑袋“嗡”的一下,立马意识到现在所面对的是他有生以来从未遇到过的一个危局,是一次对他来说无疑可以说是今生今世仅此一例的严峻考验。而此时此刻,作为一站之长,同时更是一国代表的他,深感肩上的责任重大。先不考虑怎么弄,他觉得急中之急,首先得点将,把处理突发事件的一线领头羊立即选定,再考虑方案、组织人马。毫无疑问,这是他当时唯一正确的第一抉择。孙福臣并没有临阵慌乱,不愧是经验老到的领导者。

在老队员中,老孙首先想到的自然就是我——老南极王自磐,这几年连续在长城站摸爬滚打,地理环境熟悉,经验丰富。但他转念一想,不行,老教授,都快退休的人了,不能让他去冒此风险。最先想到的,也是最先否定的,他的内心充满着矛盾。

胡胜利和李玉峰,去年来过长城站。但老胡是气象专家,小李是搞发电的,工作性质决定了他们两人常年不出站区,对野外不熟悉,肯定不行。还有两位,只去过中山站,更不行。剩下的基本上是一帮新人,包括来自国家测绘局的辛少华,更是头一回来南极。

老孙的目光再次与我对峙。我清楚,眼下唯有我对周边地熟人和,有经验,通语言。也看得出,他十分希望我能出来担当,却又不忍心推我于暴风雪中,实在难以开口啊……

当然,我自己也并非没有顾忌,倒不是怕自己年龄大体力不支,主要因为自己前天到达圣地亚哥,夜里同屋人回来迟还开了窗,因而睡觉着了凉,一直咳嗽尚未痊愈,如果再去风雪寒天里折腾一宿,无疑是雪上加霜。尽管事情已经摆明,但如果我自己不吭气,别人也不会逼迫我去做什么。然而,此时此刻,一种义不容辞的责任感迅速从我心底浮起,我毅然主动请缨。临近退休之人,将如何挑战一场剧烈风暴

老孙脸色凝重,双眼湿润。他走到我跟前,紧紧拉住我的手:“教授!真的很对不住啊!眼下的情况,您老……”“老孙,什么也别说!”

老孙向全站郑重宣布,由我全权负责对外联络和今夜的行动。同时组成风雪搜寻小组,组员若干,由队里挑选确定,点到谁就是谁。

鉴于暴风雪中路难行,体力消耗更忧人,尤其主要搜寻区域在东部和南部海岸,多有悬崖峭壁,十分危险,因此我建议先让弟兄们吃饱饭再行动。

我与老孙边吃边商量,最后决定:(1)搜索方向和路线从站区出发,沿东海岸向南搜索,一直到东南角,而后向西,沿着菲尔德斯海峡北海岸行进;(2)由我负责带领六人搜寻小组,配备雪地摩托一辆;(3)孙福臣站长亲自负责保持联络,站上做好准备,随时接应。

黑暗中,长城站码头前,六名搜索小组人员已经到齐。我看了一下,有来自电子工业部22所的张姓无线电通信员,名字还叫不上,第一次来南极;有来自中国极地研究所的邵辉,他在中山站越过冬,是这次站上的管理员;其余三位是谁,我既叫不出名,更对不上号。这些,倒暂时无关紧要,最要命的事情是,由于情况紧急,对站内物资存放不熟悉,除去一根短竹竿之外,竟然未能找到一条结实的绳子和野外用的雪镐,甚至连手电筒也没找到,更谈不上可供夜间野外救援用的器具。无奈时间紧迫,人不熟也罢,器材少也罢,管不了那么多了。“立即出发!”我下令道。

贴着海岸线向南仔细搜寻,行动小组很快消失在黑咕隆咚的雪霾之中。时针指向当地时间20点04分。

09 雪夜惊魂

南极的初夏之夜,黑暗之中微光显露。强风夹着雪粒子,劈头盖脸吹打得人睁不开眼。大家或明或暗、深一脚浅一脚地摸索着前进。海岸带覆盖的冰雪仍然有一人来高,许多地段积雪超过2米。积雪有虚有实,一脚下去可以陷到大腿根,行进十分困难,速度极慢。邵辉驾驶着站里唯一的一辆雪地摩托,打算用它轮换着把人员一个一个分批送一段,再步行一段。

夜幕下的能见度非常低,暴风中的雪粒吹打着眼睛和脸,疼似针刺。原本错落有致的地形在积雪的伪装下面目皆非。我随邵辉的雪地摩托一路先行,雪地摩托开开停停,根本跑不起来,难以发挥效能。刚刚拐过油库东南面的小山坡,遇上一个并不算高的雪坎,摩托车一个侧翻就熄火抛锚,再也发动不起来了。邵辉的左脚又不幸被车压伤,只能留在后面慢慢地追赶。为了争取时间,我向随后赶来的几个人挥了一下手说:“谁愿意跟我步行的,就先走吧!”其中两人紧跟我沿着海岸雪地摸黑徒步前进。另外两人有点犹豫,落在了后面。黑暗中,我分辨不清,也根本顾不上是谁在先谁落后了。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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