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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11 12:46: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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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殷若衿

出版社:中信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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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木有趣:跟着二十四节气过日子

草木有趣:跟着二十四节气过日子试读:

自序

我生长在一个四季分明的山城,那里春有百花,夏有凉风,秋有漫山遍野五彩缤纷的秋叶,冬有雪。“春雨惊春清谷天,夏满芒夏暑相连。秋处露秋寒霜降,冬雪雪冬小大寒。”儿时,我便把这首《廿四节气歌》背得滚瓜烂熟。从小喜欢观察四季的变迁,渐渐发现二十四节气的奇妙——

立春

日,再严寒的天气里,阳光也有了一丝暖意,冰雪像听到了口令,一齐开始消融;立秋日,本是酷暑,晚上却忽然有了凉风;秋分日,城外山栾上的树叶五彩斑斓最为鲜艳;小寒日,便是我出生时的节气,一年最严寒的时节,千里冰雪,大地封藏,却又隐含生机与希望。

姥姥和母亲会跟随二十四节气调整一家人的饮食起居。大暑节气端上一碗绿豆汤,立秋时节傍晚添一件寒衣,换上一床加厚的被褥,端午节用艾草煮水沐浴……这些看似平常的细节,正说明依照二十四节气调整作息起居,已在中国人的血脉里根深蒂固。

2012年我从4A广告公司辞职后,去世界各地旅行,喜欢上了北欧与日本的杂货,并凭借一腔热情经营起一家Zakka风格的杂货铺。直到有一天,我忽然觉得国外的东西再美好,也无法直抵我的内心。彼时我无法道清究竟是中国文化与哲学的哪一部分最触动我的心灵,只是冥冥中似有一股强大的引力,吸引着我,从传统文化中汲取能量。学易经、学佛、学香道、学古琴、学画、学中医……那时对物质没有什么特别要求,开店的盈收花在学费上倒是一点不心疼。自己也并没有从实用主义角度上去想过学习这些要做什么,只是觉得有趣而已。如今看来这些投入过的精力和时间都太值得,所发生的最大改变,便是更加接近自己的内心诉求。

后来,我开始做二十四节气饮食,接触了许多山野乡间的人们。我发现他们谈及耕种收获的时间,用的不是月份,不是季节,而是节气。几千年来,人们总结出的农作物的成长成熟的时间节点,往往与节气是相合的。不由感慨节气文化,依然很好地秉承在山野乡间。

中国人从一而终地信奉自然,在自然面前人们虔敬、本分,相信土地、天空、四时,相信宇宙万物生息繁衍、生死枯荣、悲欢离合都是顺应平衡之道。“天人合一”的大和之境是中国人的精神追求,这个境界令我着迷。而人们追求此境界的一个落脚点,便是依据四季轮回和时令气候、物候变化所建立的二十四节气体系。从农耕活动到民俗、饮食、养生、诗词、文人雅事,节气与人、天象、花草果蔬、万物,每一个相连的节点,都令人回味无穷。

在杭州临安,当地政府规定,白露日当天才可以开竿上山打核桃。在这之前的几天,只可以捡滚落在地上的,不许用竹竿打树上的,以此来确保核桃真正成熟。在陕西富平,那里的农人坚持到霜降节气才开始做柿饼。霜降以后的柿饼才甘美,才会挂霜多。这些在田间的寻访与沟通,给了我一个很好的观察和学习契机,去了解果蔬在四季中的成长规律。

竺可桢在《唐宋大诗人诗中的物候》一文中说:“月、露、风、云、花、鸟乃是大自然的一种语言,从这种语言可以了解到大自然的本质,即自然规律……物候就是谈一年中月、露、风、云、花、鸟推移变迁的过程。”

而我这本小书的观察点,最终放在了我平日最喜爱的花草和它们带来的生活中的小而有趣的事上,这是我观察四季流转最好的角度。儿时老房子背后的山上的植被,上海的家的楼下花园里的花草树木,书房、案头的瓶子中的插花,餐桌上的蔬菜、茶点,盘中的水果,无一不随着季节的更迭而变化。游苏州的可园,看到入口的门楣上刻着“四时风雅”四个字。当年的园林设计师有心把水榭造在湖边荷花的下风处,夏日的风吹来,水榭上的赏荷人便浸身于一片荷香中,颇得四时的精妙意趣。在我看来,风雅便是抛弃世俗名利之心,以平和细腻之心去感知自然、感知天地——赏时令风景,吃时令食物,饮时令茶,折时令花草入室,感受季节流转之美。

小时候最喜欢看植物图谱,最初的启蒙读物是《本草纲目》和从老人家手里偶然得到的一本《赤脚医生手册》。看到里面中草药的名字、图谱,会格外痴迷,去想象它们长在山林中的样子。长大后又陆续收集了日本细井徇的《诗经名物图解》、毛利梅园的《梅园百花画谱》,更加爱不释手。在习画过程中,我也最喜欢描画自然界中植物的线条,因此虽然已经丢下画笔多年,只在近年拣回一星半点儿工笔和书法基础,我依然选择勇敢地拿起画笔,亲自为这本讲述节气的册子配上插图,以解心头之痒,以传递对待这些花草的诚意。

当然,这本书的内容,只是一个平常人在成长、生活中的个人观察与体验,如若令你从中领略到些许四时草木之美,并愿意去发掘隐藏在背后关于“天人合一”的更丰富、更有趣的思考,便不枉我近一年时光的笔耕不辍。立春立春,是新一年的开始。《群芳谱》中说:“立,始建也。春气始而建立也。”立春三候:一候东风解冻。说的是东风送暖,大地开始解冻;二候蜇虫始振。立春五日后,蛰居的虫类慢慢在洞中苏醒;三候鱼陟负冰。再过五日,河里的冰开始融化,鱼开始到水面上游动,此时水面上还有没完全溶解的碎冰片,如同被鱼负着一般浮在水面。立春日,阳气初生,春江水暖,百草回芽,万物生发,大地一片勃勃生机。塞北东风解冻,江南菜薹掐上桌,插枝

梅花

便过年。梅花

今年第一次赏梅,是立春时节在苏州的艺圃。

初踏进园门,便已闻到暗香浮动。随着若隐若现的香气转几道弯,来到湖边,眼见东岸上一株粉色的梅花开得正好,盈盈粉面,临湖照水,引得三两游人在花前流连。我凑不上前,只好转道攀过石山,穿过小园,绕到湖对岸的长廊边。那里有一株白梅花生得更僻静,傍着屋檐,于湖边背阴处,自顾自悄悄地开着,远远看去似一团小粉蝶。这里人少,我可以和这株白梅相对无言,无论多少时光。

梅花,蔷薇科杏属,品种有粉里透红的宫粉、白中微碧的玉蝶,另有朱砂、红梅、绿萼、江梅、照水梅、龙游梅、洒金等。浙江天台山国清寺中有一株隋代的古梅。相传佛教天台寺创始人智者大师的弟子灌顶法师当年种下的这株梅现在还活着,已有1300岁。我曾经在秋季于国清寺挂单小住五日,可惜季节不对,没能看到古梅绽放的仙姿。“料无清福对梅花”说的就是我。

身为“梅、兰、竹、菊”四君子之一,也名列“松、竹、梅”岁寒三友,梅花已然渗透到中国文化的方方面面。学画的时候免不了对着《芥子园画谱》不厌其烦地勾勒不同形态的梅花;学琴时,《梅花三弄》是必练曲目;学易经时,对《梅花易数》花功夫最多。然而这所有经历,都不如每年立春日站在一棵梅花树下,嗅得梅花香来得直观。

古人赏梅比我们讲究得多,重在一个“探”字。这让我想起儿时很喜欢唱的刘雪庵作词的一首歌《踏雪寻梅》:“雪霁天晴朗,蜡梅处处香,骑驴把桥过,铃儿响叮当。响叮当,响叮当,响叮当,响叮当。好花采得瓶供养,伴我书声琴韵,共度好时光。”真是俏皮又雅致的生活。同样是雪天里山野间的叮当铃声,在西方,就是圣诞歌曲《铃儿响叮当》的明晃晃的欢快了。这便是中西方美学的不同吧,中国的文化多了一分意境,一分安静,一分小欢喜,一分让你去“探”的理由。这首歌邓丽君、金铭都曾唱过,在我童年那个年代,这样简短的几句歌词,竟然也给了我对中国传统美学最早的启蒙。

梅与雪是一对好朋友。宋代的卢梅坡有名句:“有梅无雪不精神,有雪无诗俗了人。日暮诗成天又雪,与梅并作十分春。”这可得老天赐脸儿,才有幸得见。要在开春梅花感知暖意盛放后,赐一场恰如其分的雪——不能太厚重也不能太轻薄,厚重会压落花瓣,轻薄则留不住,唯有不厚不薄,如晶莹的粉霜一样轻轻压在梅花上才好。回想起来,这么多年,我也只是在嘉兴圆通寺见过一回。难得江南落雪,与友人驱车前往拜访住持师父。庭院里,梅花上压着薄薄的晶莹剔透的雪,雪下幽幽传来一股梅香。那雪真是衬托了梅的冷傲气质,格外动人。

除了微雪,古人对赏梅的情境另有总结。宋代的张功甫一部《梅品》,洋洋洒洒写下赏梅的“二十六宜”:淡云,晓日,薄寒,细雨,轻烟,佳月,夕阳,微雪,晚霞,珍禽,孤鹤,清溪,小桥,竹边,松下,明窗,疏篱,苍崖,绿苔,铜瓶,纸帐,林间吹笛,膝下横琴,石枰下棋,扫雪煎茶,美人淡妆簪戴……细想想,每一个都可以构成一幅画卷了。

也有古人总结,赏梅,要着眼于色、香、形、韵、时。梅之色有红、粉、黄、白、绿、淡墨;梅之香则重神韵,清逸幽雅。王安石写下脍炙人口的名句:“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辛弃疾有诗云:“着意寻香不肯香,香在无寻处。”用文字来讲透彻梅的香气,着实困难,如果硬要比拟,那也许是雪天若隐若现、若浮若潜的一股冷香,使人心脾俱清。梅之形,按古人说法,有俯、仰、侧、卧、依、盼等,姿势分直立、屈曲、歪斜,重在或曲如游龙,或披靡而下的力度和律感,这在画水墨梅花的时候可以琢磨一二。

关于梅之韵,范成大在《梅谱》中提到过“梅韵四贵”:“贵稀不贵密,贵老不贵嫩,贵瘦不贵肥,贵含不贵开。”所以古代画家笔下的梅与花艺中展现的瓶中梅,更多的是“横、斜、疏、瘦”的姿态。虽然这个论点后来被龚自珍在《病梅馆记》中驳斥,我却觉得范成大也是有几分道理的。蔷薇科的花卉,开得繁盛的多不胜数,真的不需要梅来增添欢喜烂漫之姿,横、斜、疏、瘦,无疑更能呈现梅花傲雪凌寒的清高秉性。对此明人文震亨的《长物志》点评精妙:“幽人花伴,梅实专房,取苔护藓封。枝稍古者,移植石岩或庭际,最古。另种数亩,花时坐卧其中,令神骨俱清。绿萼更胜,红梅差俗,更有虬枝屈曲,置盆盎中者,极奇。”

探梅赏梅的时机,古人认为花是将开未开好。太早,花还未开,迟了,已落英缤纷。

古来爱梅成痴者,有北宋的林和靖。林和靖隐居西湖孤山,终生不仕不娶,只喜欢种梅、养鹤,在孤山上种下了百树梅花,自称“以梅为妻,以鹤为子”。写梅诗,酿梅酒,喝梅花茶,就这样与梅花长伴一生,留下诗句:“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人与草木之间痴情至此也是令人慨叹。只是有时想起年少时读过的林和靖的那首词:“吴山青,越山青,两岸青山相送迎。争忍有离情。君泪盈,妾泪盈,罗带同心结未成。江头潮已平。”若不是经过人间离恨,何以写下如此缱绻的词句?写词人怎么会将对人的感情转移到无情草木上,也许只有词人自己知道吧。

如今遗留下来的赏梅胜地,林和靖当年除了隐居杭州的孤山,还在浙江的超山、苏州的邓尉、无锡的梅园、南京的梅花山等处隐居。民国时期的贺天健,有一番评论甚为隽妙:“排列如豆瓜,无锡梅园之梅也;枯秃如老桑,苏州邓尉之梅也;欹瘦如剥皮松,江宁龙蟠之梅也;攒处交错如荆榛,杭州孤山之梅也;放旷高骞如散人,江西大庾之梅也。”从中我们大概可以揣摩到民国年间每个赏梅胜地的不同韵味来,不知如今是否还延续那时的风情。南京的朋友每年邀请我去梅花山赏梅,可惜已经隔年了,依然未能成行。

梅花可作为岁朝清供来增添室内时令之趣。《红楼梦》里大观园中众人于芦雪庵联句作诗,宝玉输了,李纨罚他去栊翠庵折梅插瓶。宝玉折一枝红梅回来,插入美人耸肩瓶中就开始赏了:“原来这枝梅花,只有二尺来高,旁有一枝纵横而出,约有五六尺长。其间小枝分歧,或如蟠螭,或如僵蚓,或孤削如笔,或密聚如林。花吐胭脂,香欺兰蕙。”当然案头的梅花花器也不尽是瓶,也可以是浅身阔口的水盆器皿,以剑山来固定造型。我个人喜欢斜斜地疏懒地单独插一枝瓶梅。

梅花入画,古来喜画梅的梅痴不胜枚举。元代有个爱梅、咏梅、画梅成癖的王冕,在九里山种了一千株梅花,他的《墨梅》诗画并称一绝。“吾家洗砚池边树,朵朵花开淡墨痕。不要人夸好颜色,只留清气满乾坤。”我则更喜欢清代自号“梅花古衲”的弘仁笔下的一株梅。弘仁那幅梅图,只有一老一瘦两枝,枝上只挂着将开未开的两三朵,没有题跋,没有落款,只有一枚小印,令我初见惊艳——第一次领悟了古人说的最精简的梅之“横、瘦、疏、斜”的意趣。

咏梅的佳句,除了前文所引以外,最喜查辛香那句“何时杖尔看南雪,我与梅花两白头”。另有陆凯折梅赠友人报春传情的“江南无所有,聊寄一枝春”。还有郑板桥的“寒家岁未无多事,插枝梅花便过年”。

梅花入茶,如今最常用的是绿萼梅。绿萼梅可舒肝和胃、化痰理气、清热生津。早春采撷绿萼梅,阴干或烘焙成花茶,取两三颗冲饮,未入口便已觉梅香四溢。或许是梅花天生的傲雪性情,有一次我写字写得太投入,忘记了杯中的热茶,想起喝时,已经凉透,却意外发现清冷的茶汤格外凸显梅花的幽然香气。

梅花入馔,《本草纲目》中记录有梅花粥,可以为我们今人借鉴。[梅花粥]

将飘落的梅花瓣放入米粥中煮来吃,能助雅致,清深思。

菜薹

立春时节,大地回暖,万物复苏,江南的梅花开了,一棵棵鲜嫩翠绿的青菜也被掐上了餐桌。赏梅、吃青菜,便成了我记录在行事历上重要的事。于是,便有了我这辈子跑得最远的一次“买菜”行为。

刚入立春便感受到了阳光中春天的味道。早上从上海打了车到火车站,坐上动车到苏州,下了火车再打上车直接赶到金庭的明月湾。在路边,就会看见当地的菜农,把自家的土鸡蛋和新收的菜薹一起摆在地上卖。一棵棵翠绿的菜薹,嫩得掐得出水,在阳光下闪着光。三元一把,七挑八拣,抱上一大袋子,和农人道别。打车回城到艺圃喝了杯茶,再坐火车回沪。

这基本上是菜薹从泥土到我的餐桌最快的方式了。事不宜迟,回家便开始洗净,掐掉开花的头部,只留最肥嫩的菜梗和叶片,菜籽油入热锅,倒入菜尖快速翻炒,炒到翠绿变成深绿,加入盐,再翻炒几下,起锅,上桌!

咬一口——啊,果真是平日在上海菜场买的青菜中吃不到的甜,难得的糯,吃不到一点筋和皮,鲜嫩的春天的味道,慢慢渲染开,舌尖满是愉悦的滋味。

之所以晓得明月湾的菜薹好吃,是因为去年春节去游玩儿,在农家菜的小饭馆儿记下这口了,甜糯的滋味足够惦记上一年。后来翻阅苏州的美食书籍,才原原本本知道了这个时节苏州金庭地区菜薹的奥妙。菜薹,苏州方言里叫菜尖。作为一个北方人,我对南方丰富的十字花科的蔬菜向来有些迷糊,除了平日吃过的上海青、苏州青,之前真不知道还有“菜薹”这种特定时节的美味。冬天里,苏州青菜中名为“矮脚青”的品种为了储备能量,便停止生长,到了立春气温升高,雨量充沛后,菜心就会猛窜出新枝,打起花苞,这便是江南人所称的“菜尖”了。这个时候的青菜最肥最甜美。苏州人讲,菜尖上市后记得要天天买天天吃,因为只有十来天工夫,菜尖的茎就变厚变老了,等菜花绽放,苏州人就不再把它当作时蔬了。

苏州的文人有种癖好,专门爱吃梅树下长大的菜薹。苏州的金庭、光福等地,果农每年为了结更多梅子,会在梅花树下养鸡养羊。这些动物的粪便便成了最好的天然有机肥料,不但滋养了梅树,也使得树下碧绿的菜薹茁壮疯长。刚好抽出菜薹时,梅花也开了,就这样短短十来天工夫,菜薹每天被梅花香熏染,也染上了梅的淡淡清香,再加上梅花本身的清韵,便有了苏州文人对梅树下的菜薹的青睐。[清炒菜薹]

菜薹挑洗干净,去掉开花的头部,用刀纵向划开,切段,放入加热升温后的菜籽油中翻炒至墨绿,加少许水,盖上锅盖焖2-3分钟,加入盐翻炒起锅即可。

雨水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雨水时节,细雨斜斜,春风脉脉,春兰吐蕊,绿柳如烟,万物萌动。雨水,《月令七十二候集解》载:“正月中,天一生水。春始属木,然生木者必水也,故立春后继之雨水。且东风既解冻,则散而为雨矣。”雨水三候:一候獭祭鱼。此时节,水獭开始捕鱼了,将捕起的鱼摆在岸边如同先祭后食;二候鸿雁来。雨水过后五天,大雁开始从南方飞回北方;三候草木萌动。再过五天,在“润物细无声”的春雨中,草木随地中阳气的升腾而开始抽出嫩芽,大地一片草长莺飞的春色。这时节的春雨最是珍贵,如天赐如恩诏,以此乍暖还寒时候的雨水烹茶,称为天泉,最为甘洌。

兰花

去年春天到苏州,因缘际会,来到平江路附近的一座旧宅,名曰碧梧小筑。主人徐云鹤先生是爱兰之人,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旧宅子的厅堂间,处处可见兰花与兰画,格外清幽雅致。

后来我读郑逸梅的《花果小品》,当中记载,民国年间苏州的留园每年会有爱兰者聚在一起举办兰蕙会。我当时便问起徐云鹤先生现在可还有兰花展,他答留园已经没有了,沧浪亭倒是每年会举办四次兰花展,大概连续举办了二十多年了。这频率竟然比民国那时还要高,如此雅事能够得到延续,真是令人欣慰。

第二年春,又到苏州,和徐云鹤先生约茶闲谈。约的是下午,上午的空档,自己去沧浪亭闲逛。

苏州人是爱兰的。印象中,从艺圃到沧浪亭到可园,厅堂里,书房中,处处可见兰花吐蕊。或者置于角落的花几上,或者置于厅堂正中的八仙桌上;或为主体,或为陪衬,散发出幽淡的清香。

登上沧浪亭看山楼,回头看到亭子的墙上镶嵌了一幅兰画,走近了仔细端详,心里纳罕,怎么这么像徐云鹤先生的手笔。下午如约去拜访徐云鹤先生,无意中提起,才知正是出自先生之手。原来,这个位置从前本是有一幅字画的,有一日遭了贼,画被人偷走了,从此一度就空在那里。三年前,徐老师在沧浪亭办了一次画展,便应这里的主人邀请,画下了这幅兰花,弥补了这片空白。

在徐云鹤先生的碧梧小筑坐下来,徐先生亲自泡起一壶大红袍,说起兰花,他便用吴侬软语特有的温和语气娓娓道来。

徐老师说,养兰的人辛苦一年,只为那十五的绽放。若不是把兰花当作真知己,恐怕无人愿意忍受这样的艰辛。幸而那兰花的叶子也是值得欣赏的。每一年新长出的叶子形态也各异——前年的叶子向下垂落,今年的叶子笔直地向上长出十厘米,去年的叶子最好,长度适宜,若垂若立。“芝兰生于幽谷,不以无人而不芳。”兰花的品德,在于这种隐匿于山谷间,即使无人问津,仍独自芬芳,保持自我高洁的品性。古人常以兰花自比,来表达自己的品性。现存最古老的古琴谱《碣石调·幽兰》,便是歌颂兰花的。兰花花期短,易凋落,文人雅士借以抒发壮志难酬的情怀。

兰花生长于深山,移入庭院、厅堂,还是很娇嫩的花种。种植时,通风、阳光、水、肥料都不可少。通风良好,兰花的花瓣便会呈现嫩绿色;日照充足,兰花的花瓣便呈现嫩白且微微透明。兰花不大好一大丛一大丛盛放,所以开到怒放的时候需要剪掉一些花朵。开花需要营养,今年的花开过,营养透支了,明年就会打一点折扣,不开花或者开得少一些,这也被称为兰花的“大年”“小年”。养兰还有一个术语,叫“下花”。下花季节,把开得正好的春兰花剪下来,摆在一个白色的瓷盘里,让兰花一朵一朵躺着,这样,也可以欣赏一个星期。

兰花一年四季都有。春有春兰,夏有蕙兰,秋有秋兰,冬有寒兰。寒兰颜色偏紫色多一点,建兰则在夏秋开。细分下来,兰花品种是相当繁复的。

苏州的山水间原是有很多野生兰花的,不过到了明代就基本很难见到了。如果现在在山中发现半个桌子那么大的兰花群落,那便是有上百年的历史了。兰花靠风授粉。兰花籽叫兰荪,兰荪比菜籽和黑芝麻还小,像一把伞,更像破的灯笼,啪的一下打开,兰花籽就会随机地掉在地上。它必须由真菌供给营养才能萌发,如果种子刚巧落在一片青苔上,青苔上水分又比较足,才有可能发芽。自然界的野生兰花是没有分株的,两年三年才有一个芽生长起来,不过生长起来一般就会存活下来。

还有一种很稀奇的兰花,叫松兰,是一般的兰花籽随着鸟的粪便排泄在松树上的结果。它的叶子很小,像碧螺春泡开的茶叶那么大,天然带有一股奶香。

从前的苏州人,在三月初三上巳节,会用兰花在溪水中漂两下,竖在头顶上一洒,把冰冷的溪水珠洒在自己的脸上手上身上,打个冷战,以涤去去年的不祥,让自己的头脑更清醒。“清高花上露,谁复是知音。”徐云鹤先生作此咏兰之句,爱兰之人互为知音,万物有灵,人与兰也是难得的知己吧。

我曾从湖北随州种兰的人家买了一盆蕙兰。“因为是下山兰花,过大的盆不易驯化,难除野性,容易旺长,所以建议用略小的盆,便于兰花早日服盆。”卖兰花的山里人特意叮嘱我说。顿时感觉面前的兰花颇有几分野性。想起胡适之写下的那首《兰花草》:“我从山中来,带着兰花草。种在小园中,希望花开早。一日看三回,看到花时过。兰花却依然,苞也无一个。”仔细想,我们人类真像觊觎山间那清丽脱俗的佳人,抢进大院里金屋藏娇,赠她金钗玉佩,给她锦衣玉食,小心翼翼赔着笑脸伺候着,只期待博得美人一笑的土乡绅呢。

不过我的这一盆倒是当年就开了,一朵一朵攒成串,特别繁盛,满室的兰花香叫人喜不自胜,到了第二年却一朵花苞也未结。去问兰花专家,才知原来第一年栽培的下山兰,一般都能开出较多的花来。但在环境变更、植株受损、生命力和抵抗力减弱的情况下开花,对于母株无疑是很大的亏损,也将会影响其成活和生长,因此必须在第一年严格控制开花。如果花芽较多,则只保留一到两个,其余摘去才好。养花真是有着恩里藏害,害里藏恩的哲学呢。

文震亨在《长物志》中评兰:“兰,出自闽中者为上,叶如剑芒,花高于叶……次则赣州者亦佳,此俱山斋所不可少,然每处仅可置一盆,多则类虎丘花市。”兰花是典型东方审美的花卉,大概在西方人眼中,开得这样寡淡,是没什么可看的。然而在东方,她的枝蔓纤细绵长,花朵不艳不浓,最得东方美学的意境。

它也很适合用东方的笔墨去描摹。古来擅画兰者,有赵孟坚、郑思肖、徐渭、白丁、郑板桥等,我则爱临摹民国白蕉的《兰花图》。白蕉本以书法技艺最高,偶尔才画兰草。他笔下的兰草着墨不多,只有三两枝,清冲淡远。大概是因为精于书道,所以他笔下的兰才会“叶叶出草法”。他形容画兰是“花易叶难,笔易墨难,形易韵难,势易时难”,临摹过后深有体会。

荠菜

雨水季节,江南的荠菜纷纷破土而出。

荠菜,在北方的方言中,叫“芨芨菜”。在东北方言里,芨芨的发音,也形容小孩儿闹脾气,所以我小时候经常觉得这棵小小的野菜有着一股犟脾气。

野生的荠菜,样貌上和种植的荠菜不同。北方野生的植株比较小,叶子是一排细细的小锯齿,看上去瘦巴巴地趴在野外的土地上,伸展着爪子般的小叶片执拗地破土而出,特别不起眼。小时候,我家背后就有一座山坡,母亲时常派给我一个小篮子和一把小锄头,我便可以到山上的小路旁挖荠菜。每远看到一棵荠菜张开小手对我打招呼,就会感到特别亲切。挖荠菜要特别仔细,尤其不能把根弄断,根可是最甘甜的部位。如今看到荠菜,还是会像回忆起儿时的小伙伴一样,因为隔着漫长的岁月,恍然若梦。

就是这么不起眼的路边野菜,却是北方餐桌上让人心心念念的一道珍馐。荠菜可以和大酱一起榨成荠菜酱,可以包饺子,还可以和土豆一起炖汤。无论怎样做,都无法掩盖北方的荠菜特别的菜根香,有咬劲儿,也有一股特别的甘甜。

后来在江南见到的种植荠菜,植株大许多,叶片油绿许多,好看是好看,吃起来却远没有小时候在北方吃的野生荠菜那么甘甜那么有咬劲儿。每每嚼起南方的荠菜馄饨,都会更加想念小时候吃的荠菜饺子。

江南长大的女友告诉我,小时候南方的野荠菜也格外鲜香。从前摘满一篮包馄饨,是江南人春天必然要做的事。江南水乡的农村,正月十五会吃“烊粉粥”,里面就有荠菜和豆腐。

辛弃疾诗云:“春在溪头荠菜花。”江南早春二月,荠菜成为春天的使者从泥土中萌出。“三月三,荠菜当灵丹。”到了三月,荠菜便已经肥嫩到可以媲美灵丹妙药了。苏东坡对荠菜情有独钟,“时绕麦田求野荠”“虽不甘于五味,而有味外之美”。他还饶有兴味地发明了一种荠菜和米一起熬煮的粥,自称“东坡羹”。比苏东坡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是陆放翁,对荠菜的沉迷,已经到了“春来荠美忽忘归”的程度。吃到欢欣处,还在《食荠十韵》中留下“惟荠天所赐,青青被陵冈,珍美屏盐酪,耿介凌雪霜……吾馋实易足,扪腹喜欲狂,一扫万钱食,终老稽山旁”的辞章。而对于烹饪方法陆放翁还认真地写道:“小著盐醯和滋味,微加姜桂助精神。”

想来那个年代江南的荠菜,没有人工种植的,自然有野菜特有的香气。难怪这些文人诗家纷纷倾倒于这不起眼的路边野菜。

惊蛰

惊蛰,春雷乍动,气温回暖,阳气渐升。蛰伏在泥土里冬眠的动物和草木虫蚁感于春季温暖,被春雷惊醒而出。《月令七十二候集解》中说:“二月节,万物出乎震,震为雷,故曰惊蛰。是蛰虫惊而出走矣。”陶渊明有诗曰:“促春遘时雨,始雷发东隅,众蛰各潜骇,草木纵横舒。”惊蛰三候:一候桃始华。惊蛰头五天,桃花的花芽在严冬时蛰伏,于惊蛰之际开始开花,阳和发生,自此渐盛;二候仓庚鸣。惊蛰后五日,仓庚嘤其鸣,求其友。仓庚即黄鹂,黄鹂鸣叫,动物开始求偶;三候鹰化为鸠。再五日,鹰化为鸠,至秋则鸠复化为鹰。鹰每年二三月飞返更北的地方繁殖,已经不见迹影,而斑鸠飞来繁殖。惊蛰时分,桃花红,

杏花

粉,李花白,菜花黄,海棠酡颜。山中

春笋

破土,人间有味是清欢。小园几许,收尽春光,正一片莺儿啼,燕儿舞,蝶儿忙。杏花

早春二月,春雨染过江南的山野,杏花便如烟霞般次第开了。

杏花开在暖春,是中国十二花神中的二月花。不同于梅的“横斜疏瘦”,杏花会热热闹闹、盈盈满满地开遍枝头。杏花最特别之处,在于花苞呈点点绛红,再绽放开来,渐渐变成团簇枝头的粉白,直到快要凋谢时,则成为满树雪白。赏杏花应在将开未开之际,那时的杏花红粉相映,白里透红。那模样,是唐代吴融的“粉薄红轻掩敛羞”,是杨万里的“才怜欲白仍红处,正是微开半吐时”。

一次国画考试,我领到了一个题目“润物细无声”,我不假思索地提起笔,在雨打芭蕉旁的太湖石后,画了一大片粉若烟霞的杏花。记忆中的杏花,总是与江南沾衣欲湿的春雨一起,点染开江南的早春如诗的画卷。唐代志南的诗句“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

杨柳

风”写尽杏花中春雨的点点轻柔;陆游的“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是一夜春雨后深巷中的清幽;杜牧的“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是深深浅浅的杏花中的村落,多少行人买醉浇愁的远眺;《声律启蒙》中的“两岸晓烟杨柳绿,一园春雨杏花红”则是收尽杏花春雨的小园即景。

杏花,又是宜雨宜晴的。早晨的薄雾与轻烟中的杏花,傍着炊烟与薄雾浸染开来,宛若云霞。明代陈子龙的“杨柳迷离晓雾中,杏花雾落五更钟”写尽薄雾中的杏花的缱绻;北宋寇准的“晓带轻烟间杏花,晚凝深翠拂平沙”描绘了杏花与轻烟一同推开晨曦的薄纱;南宋陈与义的“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更得意境;南宋韩元吉的“杏花无处避春愁,也傍野烟发”则多了一份愁思寸断。

杏花若是在微风中吹落成雪,又是一番纷纷落落的美态。那是王安石的“纵被春风吹作雪,绝胜南陌碾成尘”,也是范成大的“东厢月,一天风露,杏花如雪”,更是北宋寇准的“孤村芳草远,斜日杏花飞”,以及唐代韩偓的“恻恻轻寒剪剪风,杏花飘雪小桃红”。

仅仅是在诗句中领略江南早春的杏花,就已让人沉醉。杏花,已与江南早春的风雨云烟一起,深深印在历代文人雅士和有着江南情结的人心里。春笋

清明节前后,很盼着先生带着全家回宁波老家,那样就可以吃到春天新鲜的春笋了。这时宁波可以吃到细长的雷笋和肥硕的毛笋,我个人更偏爱毛笋一些。切成大块儿放少许酱油、油和糖焖一下,咬一口下去,清甜如梨,淡香如兰,让人浑身熨帖。第一次将宁波春笋送入口的瞬间,尝到这样的滋味,我恍然大悟,原来对的时节、对的地域的出产,与平日吃到的是那么的不同。真是不知道多少人因为没有吃到正宗的那一口,而误解了食材本身的滋味。

笋,是竹子根上长出的嫩芽。春天一茬儿,冬天一茬儿,于是就有了我们饭桌上的“春笋”和“冬笋”。冬笋因为产在蔬果稀疏的季节,因此比春笋贵气,价格足足差上二十倍。春笋,则贵在应春风而发,有着一股最喜人的新鲜气儿,令人兴味盎然。这不,苏东坡当年早早地把一碟碟时新的蓼茸蒿笋摆整齐,留下词句:“雪沫乳花浮午盏,蓼茸蒿笋试春盘。人间有味是清欢。”苏东坡是极爱竹笋的。他在杭州做官的时候,曾路过一片绵密青翠的竹林,写下:“可使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使人瘦,无竹使人俗,人瘦尚可肥,士俗不可医。”当地县令用一盘“笋焖肉”来款待他,东坡吃过,对竹子的好印象瞬间从视觉扩张到了味蕾上,留下了后两句诗:“若使不瘦又不俗,还是天天笋焖肉。”在写下这段轶事的前几分钟,我刚刚在西湖柳浪闻莺边吃了一碗“片儿川”。热腾腾地端上来,用筷子夹起一片笋片,脆嫩入味,甜中有咸,有说不出的温暖和属于泥土的抚慰。为什么笋会那么好吃呢?我想笋除了本身具有清甜如梨的鲜美以外,还质地单纯,很容易吸收其他食物的美味,与肥腻的肉类形成美妙的平衡,和其他食材也很百搭。于是我和苏东坡此时成了知己。

来江南,头几年我只认得笋在盘子里的模样。直到后来几年跑竹乡,去安吉,一头钻进翠绿的竹林,才瞧见竹子边偶然露出的笋尖尖儿。在上海,友人在工作室的庭院里也种了两丛竹子,有日帮他拾掇院子里的枯叶,惊喜地发现竹子边的白石子间,也有几个小小的竹笋尖儿探头探脑。真的是容易滋长又随遇而安的小东西呀,居然就这样在这方小庭院里安安心心地落了脚跟。这样一看就看呆了,引得朋友在一旁嘀咕:“干五秒钟活儿,偷十分钟懒。”

不过,据说乡下采笋的人采笋,可不是采已经冒出地面的笋尖儿,这需要几分慧眼。竹笋大都埋在地里,挖笋人就有这个本事,只要看竹梢的颜色,就能了然在哪里下锄头可以挖到竹笋。挖笋是个体力活儿,还需要跟时间赛跑,要在最短的时间把笋送上食客的餐桌,晚一天,笋便少了一分鲜美。

那么吃笋的最高境界,自然是守在竹林子边,架起烹锅,就地把春笋挖出来,剥了皮,入锅煮来吃。为了这口吃的,也过于大费周章了些吧。嗯,这也许便是古人与今人的不同。古人为了追求一口甘美,一种极致,翻翻古籍,守在竹林边尝鲜的吃客大有人在。宋人林洪说:“夏初竹笋盛时,扫叶就竹边煨熟,其味甚鲜,名傍林鲜。”明人高濂在《四时幽尝录》中也写道:“每于春中笋抽正肥,就彼竹下,扫叶煨笋至熟,刀戳剥食。竹林清味,鲜美无比。人世俗物,岂容此真味。”就在竹子底下,用芳香的竹叶作燃料,当场烤着吃,从滋味到烹饪方法都极为返璞归真了。

腌笃鲜是我最喜爱的一道江南菜之一。每年春笋上市的时节,便馋这一口。腌笃鲜,顾名思义,就是用春笋和鲜、咸五花肉片一起煮的汤。“腌”,是指腌制过的咸肉;“鲜”,就是鲜美的竹笋和新鲜肉类;“笃”,就是用小火焖的意思。那笃出的汤汁又白又浓,口感鲜咸,肉质酥肥,合着春笋的清香脆嫩,真是鲜得眉毛要掉下来了。

宁波老家的人还会把竹笋用盐水煮熟,再用炭火烘焙一下,这就成了上海与浙江的传统烹饪原料——扁尖。大抵旧年是为了保持笋的鲜嫩,使其更容易贮存。炖老鸭汤时切下几片,汤里立刻溶进了咸笋的鲜甜咸香。好的扁尖肉厚质嫩、闻有清香,没有粗老纤维,表面泛有白色盐霜而且不粘手。据说最好的出产是在浙江天目山区。

广西地区的人喜欢腌酸笋吃,在上海随处可见的桂林米粉和柳州的螺蛳粉里常常见到酸笋象牙般素白的身影,酸口弹牙。春秋两季,当竹笋长出约30厘米高时,将其连根砍下,剥去壳,切成片,贮藏进缸中,浇进“不见天”井水(清晨不见太阳光的井水),腌制10天左右,竹笋便发酵出特有的鲜酸味,炒菜加入一些,开胃可口。

然而不论扁尖还是酸笋,论其鲜美程度,怎能与新挖出的春笋的滋味相比拟呢。论口福,还是古代那些傍着竹林的隐逸的吃客赢了。[腌笃鲜]

将五花猪肉洗净,煮熟,切块。将咸猪腿肉洗净,再用清水泡半个小时,切成块。用砂锅一只,锅内加清水、猪肉块、咸肉块、春笋,大火烧开。撇尽浮沫,再加酒、葱段,煮到汤汁奶白以后改用中火慢慢焖一个小时,再加入百叶结,笃15分钟即成。杨柳

树木的抽青,是初春带来的消息。

这件报春的任务,落到了杨柳身上。从我的故乡长白山脉,到塞外大漠,到烟雨江南,都是极其靠谱的事。只要柳丝冒出绿芽儿,远远看去像一片薄雾,人们便知道,早春来了。

为什么是杨柳,而不是别个呢?竺可桢在《唐宋大诗人诗中的物候》一文中写道:“第一,因为杨柳抽青早;第二,因为它分布区域广,南从五岭,北至关外,到处都有,它既不怕风沙,也不怕低洼。”

在江南,早春的杨柳是南宋僧人志南《绝句》中的“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是贺知章《咏柳》中的“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在长安近郊,早春的杨柳是王维的“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在关外,早春的杨柳是唐代李益笔下的“漠南春色到滹沱,碧柳青青塞马多”。在巴蜀,早春的杨柳则是刘禹锡的“桥东桥西好杨柳,人来人去唱歌行”。可见这柳芽儿真是名副其实的九州大同的报春使者了。

这柳芽儿的功用,可不止报春,也是可做菜肴的。广陵一带会用柳芽拌饭,可清热明目。在苏北和皖、鲁等地,人们也会采柳芽,用开水焯过后再放凉,加上麻油、食盐、葱、蒜、香醋拌匀当凉菜吃。据说用柳芽和茶叶一起泡茶,清香怡人,还有缓和“湿痹挛急、膝痛”的功效。我没有试过,明年的早春倒是可以效仿一番。“春城无处不飞花,寒食东风御柳斜。”没过几日,随着柳芽迸发的,便是漫天的柳絮儿,搔得鼻子酥痒痒的。这可是柳树的花呢,又叫柳子,采集来缝到枕头里做枕芯,据说有安神的功效。

因为柳和“留”同音,柳树自古被古人染上了一层相思意义。“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送别时,古人会折一枝杨柳,以寄依依惜别之情。琴曲《阳关三叠》便是由王维《送元二使安西》“渭城朝雨悒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这首诗来填词。杨柳之于离别的情感,是植根于我们中国人的心中的。在无法畅快表达自己的忧思时,还有音乐,还有诗词,还有树木花草,可以借来抒怀。到为杨柳画图谱时,我却没了头绪,试过几张,宣纸揉起一团,都不得要领。直到见到董桥的一幅字画《刘禹锡杨柳枝》中的杨柳,才算开了一点窍。那修长的柳叶在风中飘扬,有着无形的流畅的气息,不正是“天机动荡,活泼泼地毫无滞机”的境界吗?当下心里欢喜得紧,提笔临画,一蹴而就。

只觉得,自己也该做个“天机动荡,活泼泼地毫无滞机”的人呢。

春分

春分,一是指一天时间白天黑夜平分;二是古时以立春至立夏为春季,春分正当春季三个月之中,平分了春季。春天过半为花朝,俗称“花神节”“百花生日”。旧时江南民间多会郊游雅宴。郊游踏青,饮茶赋诗,游园怡情。春分有三候:一候元鸟至。二候雷乃发声。三候始电。便是说春分日后,燕子便从南方飞来了,下雨时天空便要打雷并发出闪电。春分时节,莺飞草长,

辛夷

如火,海棠依旧,暖日暄暄,出门俱是看花人。辛夷

老北京有种民间手工艺品,叫“毛猴儿”。我过去在田子坊的店里曾有人寄卖过——毛茸茸的身子,骨瘦的四肢,锃亮的脑壳儿,被做成各种老北京人的生动姿态。有卖糖葫芦的,有在钉鞋的,有挑着剃头挑子的,有抬花轿的,有玩杂耍的,还有躺在竹椅上摇着蒲扇纳凉的,形态惟妙惟肖。有一种说法是这是当年中药铺的小学徒坐在店里无聊鼓捣出来的小玩意儿,后来因为有趣传遍了北京城。他用的原材料自然是中药铺子里抓来的,一味是蝉蜕;另一味,就是辛夷。

每年的春分前后,我家院子里的辛夷就开始结了花蕾,毛茸茸的。辛夷的药用价值,就是在这个毛茸茸的花苞状态的时候。这时候的花苞有一种类似生姜的辛香味。在中医里,辛夷可用来治疗鼻炎、鼻塞。

这些毛茸茸的花苞好像一件件棉袄,让辛夷的花芽安然越过冬天。待到春风吹来,树上的“小毛猴儿”们便开始脱胎换骨,纷纷裂开花萼。起初像怕冷的小姑娘,裹着小棉袄,只露出一个粉色的小脑袋。过两三天,才探出大半个身子。接着,在春风里绽开大瓣大瓣的花朵,有紫、有粉紫、有乳白,紫的素静、粉的冶艳、白的优雅,连缀成片,如云似霞,分外动人。真不敢把不起眼且有些滑稽的“毛猴儿”和这么雍容优雅的花朵联系在一起。

这些毛茸茸的花蕾开放出的不同颜色的花朵,是有不同名字的。辛夷、玉兰、木兰,常常被混作一谈,即便是翻阅了许多权威文献,说法也是有出入的。在这里尽量把不同名字代表的木兰科木兰属不同品类一一解释。

关于辛夷,李时珍说:“夷者,荑也。”荑有草木嫩芽的意思,所以辛夷顾名思义,便是“具有辛味的草木嫩芽”。宗奭特别指出:“花有桃红、紫色二种,入药当用紫者。”所以,辛夷,第一个含义是指紫玉兰的花蕾,也被用作中药名;第二个含义则是指玉兰中多呈现紫色的品种,即紫玉兰。郑逸梅在《花果小品》中特别引用植物学家的考证,说玉兰为九朵花瓣,花瓣比较长;辛夷为六朵花瓣,花瓣比较短。

玉兰,大多指的是白玉兰。如白玉一样洁白,花瓣底部染了一点绯红或淡黄。玉兰也泛指木兰属的不同品类植物。

木兰,在明代以前是几种木兰属植物的统称。在明代以后,人们逐渐将木兰、玉兰分开,此后木兰多称辛夷。

二乔玉兰,指的是白玉兰和紫玉兰的杂交。花瓣外面呈现淡紫红色,里面呈白色。

紫玉兰在古代还有一个名字,叫“木笔”。古人觉得紫玉兰的花苞长在枝头的顶端,毛茸茸的样子好像毛笔头,这便是白居易诗中说的“紫粉笔含尖火焰,红胭脂染小莲花”了。仔细端详辛夷在枝头的模样,还真觉得很形象。

还有一种名字特别诗意的木兰属植物,叫“望春”,有“春意在望”的生动。这多指玉兰中的一个特有品种——望春玉兰。望春玉兰呈现桃粉色。望春玉兰确如其名,是玉兰家族中最先绽放的,大致在立春时节第一场春雨过后,便感应到春日生发之气,从棉袄一样的花苞中破茧萌生。

广玉兰,别名荷花木兰,属于广义木兰属的木兰亚属,叶子厚而坚实,跟以上罗列的品种相比,属类相差最远,原产并非在中国,算是玉兰家族中的远房大表姐了。

每年春天,最先盛开的是望春玉兰,稍迟开放的是白玉兰,紧接着是紫玉兰和二乔玉兰。另外还有比较少见的玉兰品种,如黄山玉兰、武当玉兰、星花玉兰、飞黄玉兰、黄鸟玉兰等等。

旧时许多女子有以木兰、玉兰为名,上到垂帘听政的慈禧太后(乳名叫玉兰儿),下到林语堂笔下外柔内刚的女子姚木兰,还有代父从军的花木兰。

辛夷入诗词,有王维的“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有清代龚自珍的“识人间花事,十丈辛夷著花未”。王安石的《乌塘》写的是辛夷花盛开的样子:“试问春风何处好?辛夷如雪柘冈西。”杜甫的诗写的是业已垂败的辛夷,借以自怜人之垂老:“辛夷始花亦已落,况我与子非壮年。”这种场景,我每年也会在自家院子里亲见一次。大瓣大瓣的花瓣坠落在地上,慢慢萎黄,零落成泥,有种难以言说的悲凉。幸我不是黛玉,不会怏然自伤。抬头看,油亮的大片大片叶子,已经撑起一片深深浅浅层层叠叠的绿荫。夏天将至,不久新的玉兰花芽又开始孕育了。

玉兰入馔。明人王世贞在《弇山园记》一文中便特意提到,弇山堂前“左右各植玉兰五株,花时交映如雪山琼岛,采而入煎”。从书房前的玉兰树上摘下盛开的鲜瓣,送到厨房中随即炸制,成品乃是“芳脆激齿”。在明清时代,炸花片是风行度非常高的清口小吃,并没有什么稀罕的。

某年的四月,我去四川的北川考察野生中草药资源。在北川的药王谷,每年的三月便会盛开满山满谷的辛夷,云蒸霞蔚,分外美丽,引得游客络绎不绝前来赏花。

在当地的羌寨,炸辛夷花片竟也作为一个常见的小吃保留了下来。在这里居住九年的沈姐姐当年第一次来时,羌族的乡人便端上来一盘炸辛夷花片给她吃。当天晚上她睡得特香,鼻塞的症状瞬间减轻了很多。从此沈姐姐每天便拿这些花瓣儿当零食吃,就这样,多年的鼻炎居然被这些花瓣治好了。[炸玉兰花片]

撷取白玉兰花瓣。

将面粉兑上水,打入一只鸡蛋,加少许盐,一起搅拌成面糊状。

锅中油烧到七分热,用筷子一片一片夹取玉兰花瓣,浸入面糊,再放到油锅中煎炸。

炸好的花瓣放入盘中,即成。

香椿

和香菜、香橼这些香字头的蔬果一样,香椿的“香”是有争议的,爱之者觉得香,不爱者是真的喜欢不起来。

学中医时读到有趣道理,《黄帝内经》中说要“食岁谷”,就是要吃时令食物的自然状态。春天主生发,万物复苏,草长莺飞,植物都长出鲜绿的嫩芽,这时候的嫩芽最有生发之气,对身体更有益。在北方,春季是吃

刺嫩芽

的好时候;在江南,人们就纷纷掐起了香椿头。

香椿头生在树上,被称为“树上蔬菜”。在江南长大的孩子的记忆里,家里后院都会有那么一两棵,一到春天就会萌生红的绿的纹理清晰的芽头,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香椿头是一种阳气很足的食物,在春日煦暖的阳光和雨露滋润下生长得特别快。嫩芽采摘过一茬后,没几天就又萌生出新的一茬,再采摘,再萌发,一个春天下来,可以吃好几茬呢。

头茬的香椿芽最嫩,用水烫一下,稍稍用盐腌一下,切碎了,淋上香油,拌豆腐最好吃。袁枚《随园食单》中记载的香椿拌豆腐,“到处有之,嗜者尤众”。长大一点的香椿,炒鸡蛋吃最美味。

春分时节的香椿最嫩,这样一茬一茬地吃,吃到谷雨,香椿芽叶就老了。因此有“雨前香椿嫩如丝”的说法。如果实在迷恋香椿的味道,可以把香椿叶采下来晒干,当作茶叶泡茶喝,可以补脾阳。有一味中药叫作“椿白皮”,就是香椿树的皮,有收涩、去湿热的功效,熬水后还可以调理皮肤的不适。

文震亨在《长物志》中记载:“椿树高耸,而枝叶疏,与樗不异,香曰‘椿’,臭曰‘樗’。圃中沿墙,宜多植以供食。”据说樗的味道真的是臭的,有股烂花生的气味,古人常以“樗”自谦是无用之才。不过据现代植物学考证,樗与椿在植物门类上并不是近亲。[凉拌香椿]

将香椿头掰开,洗净,在开水中焯一下,使叶子变绿,香味起来后捞出过凉水,挤干水分切成小段,撒上一点盐拌匀,在容器上覆盖保鲜膜,放到阴凉处腌上一小时,便可食用。[香椿炒蛋]

将香椿头掰开,洗净,在开水中焯一下,使叶子变绿,香味起来后捞出过凉水,挤干水分切成小段,打入鸡蛋搅拌均匀,放入盐和少量水,入油锅翻炒,蛋液成型后起锅即可。

清明

清明,古时也叫寒食节、三月节。“万物生长此时,皆清洁而明净。故谓之清明。”清明节后雨水增多,万物由阴转阳,吐故纳新,一派春和景明之象。清明,是我国唯一一个是节气的节日。清明有三候:一候,桐始华。清明时节,桐花始盛开;二候,田鼠化为鴽。田鼠因烈阳之气渐盛而躲回洞穴,喜爱阳气的鴽鸟开始出来活动。田鼠化为鴽,意指阴气潜藏而阳气渐盛;三候,虹始见。虹为阴阳交会之气,纯阴纯阳则无,若云薄漏日,日穿雨影,则虹见。清明时节,天清地明。

桃花

红,菜花黄。路上行人欲断魂。小山前,河水边,田野上,纸鸢飞,秋千荡,蝶儿忙。桃花

春意渐深,梅、杏、梨、樱一层一层次第晕染江南的山野,到了三月末四月初上,桃花也挂着胭脂铺陈起好颜色来。

看过许多桃杏梅李的分辨攻略,依然迷迷糊糊,经常误把冯京当马凉。这当中唯有桃花算是最不难为我的,最分明的特征便是花开时有绿叶陪衬。进阶课程,是识得桃花的不同品种。常见的品种有红碧桃、白碧桃、撒金(又叫五色碧桃)、绿花桃、绛桃、垂枝碧桃、千瓣桃红、寿星桃等等。果用的桃花则是另一个大品类。“桃红柳绿”虽是许多人对江南春天的印象,然而这种搭配却入不得文人的眼。对此明人文震亨与民国的郑逸梅所见略同。文震亨说:“若桃柳相间,便俗。”郑逸梅说:“实则桃决不能与柳并栽,二者相映,未免失诸于俗。但此只可与一二素心人言耳。”

桃花宜与竹子为伍。耳熟能详的一句是“竹外桃花三两枝”。

郑逸梅认为,桃花宜栽于溪水边:“植桃宜于溪畔,照影婷婷,别饶妍态,而落花水面,自成文章,于斯益叹造化之手。”

早春二月到杭州,特意到白堤来探访桃花。这时的白堤桃红柳绿,临花照水。此情此景可贵之处在于有远山勾勒的背景,有湖水的荡涤,有眼底的柳树与桃花的相应,勾勒出早春浅淡湿润的层次丰富的画卷。白堤可谓是辨识桃花品种的最好的胜处,除了寻常可见的白碧桃、红碧桃、洒金碧桃,还可以看到罕见的花瓣细密团簇的“菊花桃”品种。

昔日一连几年,都会去上海南汇桃花村赏桃。陆地上阡陌间游人如织,多少会破坏兴致,最喜在春日里撑着船在曲折的河路上前行,避开了游人,景色也分外生动,想起李白的那句“桃花春水生”。两岸桃花枝叶依依拂面而过,花朵轻拂在脸上,犹如细吻。拾起落在水中的一朵仔细端详,宛若美人面。

从这样的桃花溪水溯流而上,在陶渊明的文章里,抵达的是梦中的桃花源,“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唐代李翰的《蒙求》中记录了一个故事。说东汉年间,年轻人刘晨、阮肇结伴入天台山采药,在山里迷了路,沿着桃林间的溪水而上,遇到了两位绝色女子。女子带两人回家,并与之结为两对夫妻。两人过了一段桃花林里的神仙眷侣的日子,生起了思乡之情,再回到尘世,发现故乡人早已不认识他们了。仙乡的一日如人间的一年。再回头寻找桃花林,也成了不能复求的世界。桃花源与桃林仙境都有再难求得的怅惘。

而唐伯虎笔下的《桃花庵歌》多的是“及时行乐”的神气:“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酒醒只在花间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醉半醒日复日,花开花落年复年。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车尘马足富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话说当年唐寅在苏州西北隅的桃花坞看中了一栋别墅,无奈囊中羞涩,便拿了自己一部分藏书作抵押,向朋友借钱,用了两年多时间努力写字画画卖钱,才算还清了购房款。我在大学时代第一次造访苏州的时候,还特意跑去桃花坞唐伯虎的旧居看了看,只是遗憾现在已经不对外开放,更没看到半枝桃花的影子。

中国四大古典戏剧中,我偏爱《桃花扇》。与《长生殿》《西厢记》《

牡丹

亭》描写的浪漫男女爱情不同,《桃花扇》有家国破败的大历史背景下的悲欢离合,李香君身上有着更动人的风骨和气节。《本草纲目》中说可将桃花“收花拣净,以绢袋盛,悬檐下令干用”。桃花阴干或者晒干可以做什么?桃花得春气之盛,入足阳明经,能散滞血,逐痰饮。《神农本草经》中就有桃花“令人好颜色”的记载。

桃花还可以泡桃花酒。古书云:“三月三日,采桃花浸酒饮之,除百病,益颜色。”农历三月三,在古代又叫“上巳节”,是植物一年中最有灵气的一天。《太清草木方》里有云:“酒渍桃花饮之,除百疾,益颜色。”身边修道的朋友也有喝桃花酒的习惯。[桃花茶]

于每年农历三月初三日采集桃花,晒干,保存。每天取桃花干品与冬瓜仁、白杨树皮置杯中,沸水冲泡,加盖,10分钟后可饮。可反复冲泡3~4次,当茶水饮用,每日一剂。适用于有面部黑斑、妊娠色素斑、老年斑者,以及日照较强地区的皮肤较黑者。孕妇及月经量过多者忌服。[桃花白芷酒]

采集花苞初放的桃花300克,与白芷40克同放于瓶中,加上等白酒1000毫升(或米酒),密封,一个月后开封取用。

碧螺春

几年来养成的习惯,每次完成一些阶段性的工作,经过一番耗费心神的辛劳,便会到苏州艺圃去发发呆。倘若是春季,便会在湖边的茶室中,点上一杯碧螺春。抬头看,窗外湖山在望,满园春光。低头看,嫩叶绿芽,沉沉浮浮。

江南的春茶,龙井重在喝一个“鲜”字,碧螺春则重在一个“香”字。清代《野史大观》中记载:“洞庭东山碧螺峰石壁,产野茶数株,土人称曰:‘吓煞人香’。”康熙“以其名不雅驯,题之曰碧螺春”。学茶时,对比喝不同的绿茶,印象尤为深刻——西湖龙井是兰花豆香,碧螺春是甜玉米香。倘若是明前好山头的茶,便呈现幽雅的花香。

碧螺春的花香味,与苏州洞庭特别的栽种方法也有关。明代《茶解》中说:“茶园不宜杂以恶木,唯桂、梅、辛夷、玉兰、玫瑰、苍松、翠竹之类,与之间植,亦足以蔽覆霜雪,掩映秋阳。”洞庭地区的碧螺春便是如此,茶树和桃、李、杏、梅、柿、桔、白果、石榴、泉城红、泉城绿等果木交错种植,枝丫交错,根脉相连,茶吸果香,花窨茶味,渐渐地就天然地窨出了碧螺春独特的花果香气。

碧螺春一般是在清明前春寒料峭时采下来。清明后,雨水多了,滋生很快,一剑两剑三剑,便是三四等级,到了夏天,基本就十几块钱一斤了。碧螺春茶汤比较清淡,有一种淡淡的、循序渐进的力量,是比较接近文人情怀的饮品。

碧螺春最好放个把月,不会伤胃。苏州人喝碧螺春也会吃一些糕点来封味,尤其甜的糕点,可将味蕾封好。品碧螺春,不可牛饮,要细细去啜一下,感受春天树木给自己传递的一种生发之气。

旧年苏州文人会学魏晋时期的人,行曲水流觞之雅事,于上巳节在曲折的溪水中飘一只杯子,倒好黄酒在里面。在谁的面前停下,谁就要边喝黄酒边吟唱一首诗。吟好诗,便以萝卜干作为下酒菜,清口的茶,便是碧螺春了。

青团

清明时节雨纷纷,旧时这个时节,江南家家户户开始做青团。青团,在江南又叫“清明果”,最早多是用来做清明扫墓祭祖的供品。

袁枚在《随园食单》里描述青团时称:“捣青草为汁,和粉作团,色如碧玉。”这里的“青草”,各地有差异,因为这种差异,青团也在不同地方形成了不同的口味与口感。浙江南部的青田和温州,用的是鼠曲草;浙江的宁波、上海、黄山等地,用的是艾草;苏州人多用的是浆麦草汁。

春天到苏州,会顺路在观前街的老字号黄天源糕团店买两盒青团送友人。苏州人用来做青团的浆麦草,是一种禾本植物,生长在田野、河畔。如今苏州很多老字号制作青团的青汁,都来自昆山正仪,有直接买好青汁的,有买来浆麦草自己回去加工的。苏州青团从拌粉、制馅、和粉、包馅到蒸熟,整个工序不下十几道,需要多人合作才能完成。苏州的青团大多是细腻的红豆沙馅。青团如果要好吃,和粉也很关键,需要在和粉的时候加入一些猪油,这样的青团吃起来,不但口感更好,面团也更加油绿有光泽。趁热夹起一只,口感糯韧绵软,甜而不腻,肥而不腴。昆山正仪有一家做青团的老字号,叫“文魁斋”,在当地非常有名气,制作的青汁是家传绝技。

两年前我就曾经找过苏州正仪的师傅帮我们赶制清明节期间的青团。今年清明节的寻味之旅,我们找到了另一位苏州朋友去深度挖掘苏州的传统老工艺,寻找最本初的味道。惊蛰后,苏州郊外的浆麦草开始疯长,苏州人就开始做青团了。今年苏州的朋友是在西山采来的浆麦草,用最原始的石锤锤青汁,小锅煤球炉蒸,费力又出产慢,很不工业化,但是会给你最本初的味道。第一口咬下皮子的时候,有一种植物特有的清香。

每年回先生的老家宁波扫墓,四叔和四婶也会做青团给我们吃。宁波象山的朋友每年也会寄来家乡的青团。宁波的青团模样和馅料更丰富,有黑芝麻的,有菜肉的,有的还会在青团外裹上一层米粒。艾草做的青团,皮子颜色偏深绿,咬一口,可以看见丝丝缕缕的艾草纤维,散发一种独特的清香。我尤其爱吃黑芝麻馅的艾草青团,馅料中的黑芝麻直冒油,吃起来特别的香甜,却又有一种更粗朴的质感。

偶然尝到了浙江青田的青团,是朋友的母亲在老家亲手制作后带到上海来的。口味有咸甜两种,暗沉的墨绿色,外表看丝毫不起眼,咬一口,顿觉惊艳。咸的入口格外鲜美,细品,馅料中有鱿鱼干、鲜笋、胡萝卜等等,各种食材的滋味相得益彰;甜的则是由红豆沙、猪肉、花生、猪油等混合而成,不那么甜,但香软绵密。青田的青团用的是鼠曲草,又叫清明草、秋菊草,也写作鼠麴草,为菊科草本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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