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张炜写给孩子的文学读本(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6-13 06:36: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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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张炜

出版社:中华书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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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张炜写给孩子的文学读本

小时候--张炜写给孩子的文学读本试读:

文前彩插

文学·儿童·家园

海飞

张炜,是当代中国的文学大家,是一位充满理想主义、人文主义和浪漫情怀的文学大家,是一位艺术创造力强大、思想底蕴深厚的文学大家。1986年,张炜以一部具有史诗品格的长篇乡土小说《古船》,震撼中国文坛。2011年,张炜出版了用20年时间创作的一部450万字、可能是中外小说史上篇幅最长的纯文学巨著《你在高原》,被誉为“行走之书”和“精神大厦”,荣获第八届茅盾文学奖。2012年以来,张炜挥笔儿童文学创作,先后创作出版了《半岛哈里哈气》《少年与海》《寻找鱼王》《兔子作家》《狮子崖》等一系列儿童文学作品。2017年,《寻找鱼王》荣获第十届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张炜作品,获奖无数。一位作家既获国家级成人文学大奖,又获国家级儿童文学大奖,普天之下,微乎其微。而张炜正是这样不可多得的文学大家。

纵观世界文学史,大凡重视儿童文学的国度,往往都是文学大国、文学强国,如英国、俄罗斯、美国等。大凡重视儿童文学的文坛泰斗,往往都给本国儿童文学的繁荣发展带来巨大的推动作用,如英国的查尔斯·狄更斯、乔纳森·斯威夫特、罗伯特·路易斯·史蒂文斯;俄罗斯的高尔基、阿·托尔斯泰、康·巴乌斯托夫斯基、维·阿斯塔菲耶夫;美国的马克·吐温、海明威;我国的鲁迅、叶圣陶、冰心、巴金等。进入21世纪,我国一批优秀成人文学作家,开始关注儿童文学,开始关注儿童成长,开始儿童文学创作,这是社会的进步,时代的呼唤。这种活力四射的文学新态势,凸显了我国儿童文学、童书出版大时代的到来。张炜,就是这个大时代领风气之先的最生动最典型的代表人物之一。张炜和一批重量级作家的儿童文学作品,极大地提升了我国儿童文学的“含金量”,给广大少年儿童读者带来了文学阅读的福音。

中华书局是我国最具民族文化传统和现代出版理念的优秀出版社之一。中华书局以独具一格的出版视角和出版嗅觉,从数以百万字计的48卷本《张炜文集》中,优中选优,精挑细选一批中短篇小说和叙事性散文,提炼出适合于当今青少年阅读的文学主题,编辑成“张炜写给孩子的文学读本”系列丛书出版,这既是颇具慧眼、颇具匠心的编辑创新、出版创新,也是对张炜文学作品的跨界融合和深度诠释。

好风凭借力。本丛书有两个方面的深度追求。

一是“齐风习习”。“张炜写给孩子的文学读本”有着对我国传统文化特别是齐文化的文学继承和文学创新的深度追求。毋庸置疑,丛书是地地道道的中国故事、胶东半岛故事、齐文化故事。齐文化源流绵长,博大精深,影响深远。齐文化始于太公封齐,是中华文化中富于变革、自主、开放的文化遗产。丛书巧妙而又传神地继承了齐文化面向海洋、开放不羁、神秘怪诞的特色。书中的故事具有民间文学浓郁的传奇色彩,敢于直面人生正视现实,富于人文关怀,充满诗性充满哲理,彰显自己的艺术个性。故事既厚重、大气、野性、阳刚,又真诚、善良、美丽、向上。

二是“半岛传奇”。“张炜写给孩子的文学读本”有着对神秘大自然原生态的高度敬畏和民间文学原生态色彩的深度追求。丛书以胶东半岛为家园,书写的是大海的故事、沙滩的故事、森林的故事、沼泽的故事、荒原的故事、野地的故事、飞禽的故事、走兽的故事、奇花的故事、怪树的故事……张炜从小跟着母亲在半岛的海边林野中生活了16年,他是真正的大海之子、半岛之子、林野之子、大自然之子。张炜熟悉原生态的半岛,敬畏神秘的大自然。他耳濡目染的都是原生态的百姓生活,都是原生态的民间故事。张炜身上深烙着齐文化的印记,奔腾着齐文化的血液。张炜传承发展了齐文化面向大海、开放不羁、神秘怪诞的特色,活化了海边林间的芸芸“野物”,叙写出了别具一格的可以深读细读的原生态“林野志怪”。“张炜写给孩子的文学读本”是精彩的文学回归。随着时代的发展,人类的家园似乎变得越来越狭小,越来越透明,越来越千篇一律,越来越没有神秘感。丛书给人们一个神奇的、绿色的、自然的、文学的原生态家园。(2018年2月·北京盛悦居)

田野上的河汊沟渠,

池塘小溪里,

总会有些鱼,

大大小小,

引诱着人去下手

捉鱼的一些古怪方法

在没有网具的情况下,要捉住几条鱼是很难的。田野上的河汊沟渠,池塘小溪里,总会有些鱼,大大小小,引诱着人去下手。有的鱼很大,大得让人怀疑它究竟是不是这片水里生出来的。你兴冲冲地跳下水去,扑腾得浑身泥浆,最后还得空着手爬上岸来。你捉不着它。

实际上捉鱼有很多古怪方法。“浑水摸鱼”被用得多了,也就不以为怪。其实这个方法简便易行,只需跳入水中胡搅一气,那些鱼也就昏头昏脑地探出身子等人来捉了。一片混浊的泥水之上,昂着一个又一个鱼儿的头颅,那是很好看的。

这个方法突出的是一个“搅”字,功夫全在搅上了。其他方法如果也都用一字概括,那么整套方法可称之为“推、搅、掏、堵、诱”。

推鱼最容易。如果你来到一条浅浅的小渠边,被水中清晰可见的鱼影搞得心烦意乱、跃跃欲试的时候,你最好先蹲到渠岸上拔一会儿青草。然后,你抱着一堆青草跳下渠水,趴下身子,两手推着草叶往前走,直走到渠的尽头——水尽鱼存,无一漏网,真是个好方法。不过这个方法“太绝”了些,常常使人欣喜之余又有些不安:对鱼们太狠了?

堵鱼就是将宽水流堵成一个小豁口,使水流由此而变得急起来,并将一草篮放在豁口上。鱼儿随急水而下,不得翻身,常常在篮底积下一层。这种方法的唯一缺憾就是逮不住大鱼。大鱼力气大,翻身有何难。

诱鱼是比较难做的。诱饵香甜诱人,却不一定合鱼的口味。如果它们循着气味游过去,直游到那个人为的生命的陷阱里,你在岸上就会高兴起来。没有办法,鱼们平常就爱躲在深水里、草根处,只有用诱饵将其引逗出来,引到一个便于围歼的地方。这个方法可能受了某部兵书的启示:对付人的计谋有时用到自然界的其他生物身上,竟是同样奏效。

他们总是把鱼儿养起来,

心中充满了希望……

掏鱼大概算最古怪、最费解的方法了。这个方法是我们发明的。“我们”在当时实际是一群孩子。天真无邪,面对游鱼,也就想出了这个方法。大人们反而想不出,大人们太复杂了。我们不止一次地发现这一奇怪的现象:有人就因为失去了纯真,结果就失去了巨大的创造力。捉鱼也是一样……如果渠长水深,没法“推、搅、堵、诱”,那怎么办呢?那就跳下水去,在渠的水线上挖一个个碗口粗、尺余深的洞洞。挖过之后,你就在渠水里来来回回地走动,像散步那样。走上一会儿,你感到疲累了,就可以伸手到那些洞洞里掏鱼!鱼已经装了很多,全在洞底,顺着掏下去就是——这究竟是为什么,谁也说不清。这简直像是一个梦境,一个非常美丽的、只属于童年和少年的梦。但它又实实在在是一个可靠的、古怪的捉鱼方法。

不难看出,以上方法只能用来捉淡水鱼。

有人说淡水鱼比海鱼更有滋味。我相信这个说法。但我不明白它们是怎么生出来的。如果有一潭水,只要不去管它,迟早里面会生出鱼来。而庄稼还需要播种呢,这鱼真是天赐之物。如果掌握了一些古怪方法,随随便便就可以从田野里携回鱼来,一食为快。

吃的方法很多,比捉的方法又多出几倍。用油炸,用水煮,有时还故意让活鱼下锅。但这毕竟是大人们的事情。孩子们如果捉到了鱼,常常用友好的、温存的目光看着它们,似乎从中感受到了其中那可以沟通的什么东西。他们总是把鱼儿养起来,心中充满了希望……

写到这里,我不由得想到:如果我是一条鱼,又逃不脱那“推、搅、掏、堵、诱”的话,那我希望败在纯真的儿童们手里。

拉网号子

当年最难忘的娱乐,要算是学校宣传队的表演了,这在我们当时看来艺术性极高,甚至是精美绝伦。这一切都是因为一个新来的女教师,是她参加进来的缘故。过去的学校演出队总是匆匆成立,为应付上边的汇演急急应付,完全不成样子。校长擅长文字并爱好文学,可唯独对表演心有余而力不足。好在他会拉胡琴,会化装。他亲手给一个个学生描出粉红的脸蛋后,然后再退到一旁端量,十分满意。可惜他不会导演,勉强指导出的几个动作十分僵硬。好在这时候女教师来了,这等于是及时雨。

女教师不仅会跳会唱,还会自创节目。她先是从海边渔民生活中取材作歌,然后又从全校挑选出最有潜质的少男少女,细细排练起来。我一开始也在宣传队员的备选名单中,后来因为家庭原因搁浅了。不仅是文艺,即便是加入学校篮球队,也因同样原因遭到了淘汰。

我们学校宣传队在女教师的带领下,简直是无所不能。他们独创的“渔鼓歌”和“拉网号子”,在汇演中不断拿到奖牌,名声远播。有时他们还可以凭这样的招牌节目,代表整个园艺场、乡镇和矿区,到附近的部队去做拥军表演。

我们最大的享受不是在舞台上听“渔鼓”和“拉网号子”,而是到大海边上去看真实的“拉大网”,听震天的拉网号子。

除非是海边的人,不然就很难知道什么才是“拉大网”。那时还没有什么机帆船队,也没有其他先进的捕鱼设备,沿海村庄最有威力的捕鱼工具就是一面大网、两只舢板。那大网是用细棉绳织成的,然后又经过猪血浸透,这样不再腐烂,可以下海网鱼了。具体捕鱼过程是:先由舢板载上大网驶进海中,在水中撒成一个大大的弧形,然后就在网的两端拴上粗绠——许多人在沙岸上排成两溜,在巨大的号子声中拉起来。

一个盛大的节日就这样开始了。只要是拉大网的日子,周围村子里的闲人就全围上来了。我们这些初中男生只要一有时间就往海边上跑,去这个最吸引人的地方。那时我们恨不得停课,恨不得一天到晚盯住海上发生的各种奇迹。可偏偏是我们不在的时候,奇迹才会发生。惊人的传说源源不断,一件还未得到证实,另一件又传开了,弄到最后谁也不知道哪一件是真的,哪一件是假的。比如都在盛传这样一件事:有一天半夜里大网靠岸了,结果拉上来一个“人鱼”——它有人一样的脸庞,大眼睛,细细的胳膊,长长的手指——不同的是这手有蹼,身上也像鱼一样,有一层黏液。这个“人鱼”一离水就不停地哭,用带蹼的手搓揉眼睛。他(她)的哭声尖利极了,哭得人心里难受,于是海上老大发个命令,就把他(她)放了。

还有一次,大约是黎明时分,大网靠岸了:网里有一条特大的鱼精。这鱼精浑身黢黑,抵得上四匹马那么大,一离水就散发出逼人的酒气和腥气。它被拉上来的时候,还在呼呼大睡呢。当时所有人既惊吓又庆幸,说这一下等于逮住了多少鱼啊!有人主张趁它还没有苏醒赶紧动刀杀了,可以将肉一块块卖掉。可这事最终也还是被海上老大给阻止了。他认为海里精灵绝对不可招惹,任何不慎都会招来灭顶之灾。不仅要放它回海,还要口中不停地念叨,求它原谅拉鱼人的莽撞,不小心打搅了老人家睡眠,等等。

据海边人说,拉大网的最好时间不是整个白天,而是两个特别难得的时段:夜网和黎明网。他们说海里的鱼也像人一样,有个晚上打瞌睡、早上起不来的毛病——正在它们迷糊时,大网将其一下套住,再想逃也就来不及了。

夜晚是海边最热闹的时候。这里火把映得到处一片通明,人潮汹涌,真不知是从哪儿来了这么多的人。海上老大阴沉的面孔十分吓人,他看哪里一眼,哪里的人就不敢大声喊叫了。可是他的目光只要一挪开,呼叫声立刻又震天响了。因为这场面实在太惊人了,不由得人们不喊。

时至午夜,从沿海村庄甚至是南部山区来的买鱼人越聚越多。这些人携了篮子,背了口袋,一直站在海边,直眼盯着灯火辉煌处。号子声越来越响,这声音的强弱显然表明了用力的大小。拉网的人在大网就要接近岸边时,简直是没命地喊叫。他们为了起劲,有时故意将一个熟人的名字套进号子里一起呼喊,羞辱他。被骂的人火起,开始对骂,可惜他一个人的声音显得微不足道。

大网靠岸时所有人都往前凑,探头看这一次神秘的收获。随着大网收拢,水族们密挤得像稠稠的米饭一样,惹得人群高声大叫。鱼虾跳跃,甚至也像人那样尖叫。有一种身上带荧光的鱼,常常在灯火照不到的地方唰地一闪,引起一阵惊呼。

拉鱼的火把是特别制作的:一个小米斗大的洋铁壶盛满了煤油,上面插了胳膊粗的棉芯,点上后用一柄长杆铁叉高挑起来。这样的火把排成一长溜,使整个海岸亮如白昼。大网上岸后,有人立刻操起柳木斗,将挣挤蹿跳的鱼虾一斗斗装了,提到一领领炕席子上。这时候,戴了眼镜、手拿一把算盘的老会计就出现了,他的身后跟着抬桌子和大杆秤的人——大杆秤足有半丈长,配有一只生铁大砣,由两个强壮的小伙子才抬得起。所有的鱼需经统一过秤,然后再开始零卖。

几乎同时,另一边的渔铺那儿也在忙碌:鱼锅烧开了,大鱼似乎没怎么剖洗就被扔进了锅里。看渔铺的老人在为拉网人准备一顿丰盛的夜餐。

那时候我们不觉得小虫子之类是坏东西,

它们当中的一多半都是有趣和可爱的

爱小虫

那时候我们不觉得小虫子之类是坏东西,它们当中的一多半都是有趣和可爱的。如果长了吓人的模样,那么和它玩一会儿就不再害怕了。大人往往讨厌它们,一见就驱赶拍打,有时还要喷洒农药。大人想的是自己的事。

我们这些人长大了也会像他们一样吗?或许是的,因为到后来我们果然不太喜欢它们了。不过等我们长得更大了时,又有些喜欢它们了,却一直没有像小时候那样喜欢。

谁比我们当年见过的昆虫更多?这大概只有昆虫学家了。我现在不能一口气把它们全说一遍,因为那实在是太多太烦琐了,如果只说说其中的几十分之一,也要记下整整一大本。

在海边林子和野地里活动,谁也无法避开它们。它们在灌木和草叶间忙碌,筑窝,吃东西,嬉戏,过得很快活。有的会唱歌,比如蝈蝈和蛐蛐;有的漂亮得令人惊叹,比如蝴蝶。还有无比危险的家伙,那是毒蜂和蜘蛛之类,人人都要小心地避开——不过就连它们也给人特别的乐趣,使大家历险之后还能绘声绘色地对人描述一番。

有一种后背上闪着金属光亮的、长得极其精致的硬壳虫,可能就是书上说的“金龟子”的一种,有一段时间真是把我们迷住了。背上有亮光的昆虫倒是很多,它们有大有小,各种各样,有金色、绿色、红色,还有黑色和蓝色的,简直数不过来。但这里说的是一种“极品”,因为太稀罕而格外宝贵——相信其他地方一定没有。

它们大多数时间闪着钢蓝色,如果被阳光从特别的角度里照射,却又能变幻出无数的颜色,就像彩虹一样。它们一般比黄豆大一点、比花生米小一点,我们叫它“钢虫”——不仅初一看颜色像钢铁,而且整个就像金属铸成的。“钢虫”是我们采蘑菇时发现的。那时它们伏在草梗上一动不动,伸手推触一下,才会慢吞吞地移动几毫米。它在阳光下闪烁出七彩荧光,就像随时都要燃烧起来,让我们连连惊叹。

这世间凡是最好的东西总是少而又少的。我们即便专门在林间草地上找多半天,也只会收获一两只“钢虫”。这愈发使我们感到它的宝贵了。我们捉到它们就小心地收在小玻璃瓶里,不时地迎着阳光看一会儿,大呼小叫一番,然后装在贴身口袋里。

我们当中有个叫“黑汉腿”的同学特别能捉“钢虫”,最多的时候曾经拥有十一只。他用两只“钢虫”换来同学的一把卷笔刀、一块带香味的橡皮,想一想真是一桩不错的买卖。“黑汉腿”个子最高,胆子最大,几乎没有不敢干的事情。海边林子里的古怪东西多了,他这人什么都不怕。平时家里大人总是叮嘱自己的孩子:别跟那个“黑汉腿”混。一些耸人听闻的坏事经常与他的恶名连在一起,其实大半都来自道听途说,只要和他在一起的时间长了,都会多少喜欢这家伙的。

有一次我们在海里游泳,一个人被海里的毒鱼蜇了,痛得呼天号地,紧急关头“黑汉腿”驮上他就跑。园艺场诊所的医生说再晚一点那人就没命了。这家伙的两条腿又粗又黑,皮厚,跑起来荆棘扎都不怕。他力气大、义气,一年里也干不了多少坏事,像偷园艺场的苹果、欺负小同学之类,不过是偶尔才做几次。

他敢逮一些稀奇古怪的昆虫,连有名的大毒蜘蛛都敢去碰。像有一种叫“老牛背”的黑黄花纹相间的大毒蜂,传说是最毒的东西了,他竟然一伸手就把它捏住了。还有一次他捉到了一只很大的甲虫:长若十五公分,神气无比,两只长角扬着,就像戏台上武生的两根雉鸡翎子;额头上长了月牙刀,黑色硬翅满是白点。“黑汉腿”夸张地给它的脖子上拴了一根织网用的尼龙丝,像牵狗一样牵着它走上街头,引得许多人都围上看。

村里人告诉,这种大甲虫的名字叫“水雾牛”,只有罕见的大雾天里才会从阴暗角落爬出来,能发出“哞哞”的叫声,像老牛的声音。“半夜里我听到叫声了,赶紧披上衣服出门,这才逮住了它。当时它一脚把我踢翻了,我揪住它的翎子才爬起来,又骑上它的背……”都知道“黑汉腿”在骗人,不过却没有谁反驳他,因为这种夸张的说法听起来真带劲。“黑汉腿”擅长对付任何东西。比如逮蚂蚱——这听上去是极平常的事,可实际做起来却远没有那么简单,因为这里不是说逮一般的蚂蚱,而是要找其中的“宝贝”。真正的宝贝是“大王蓝”,它的个头是一般蚂蚱的三四倍,强壮有力,两条腿上长了锐利的尖刺。它一纵就是十米,一展翅就是二十米,要逮住它可不容易。传说有个村里汉子脾气倔犟,发誓要逮住一只,结果从村西头开始跟定,一直追到十里外的西河岸,累得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死在了河堤上。这种蚂蚱是从几千里外的关东山迁移过来的,据说胸脯上写了一个“王”字。

我们都想拥有一只“大王蓝”,不知白费了多少力气:不是半路被它甩掉了,就是逮时被它的两条刺腿扎得双手流血,谁也没有成功。最后还是“黑汉腿”拥有了一只,他见了我们,就让它驯顺地仰躺在掌心里,露出肚腹让大家看个仔细。我们都想从它胸部复杂的纹路上找出一个“王”字,可惜怎么也找不到。

这儿有世界上最大的蝴蝶,一到春天,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一只浅绿色的、像碗口那么大的蝴蝶飞过来。大家一见它就不顾一切,欢呼着往前追——它总是不急不慢地飞着,渐渐飘到树梢那么高,让人干着急没有一点办法。“黑汉腿”做了一个高竿捕网,总算捕到了一只。这么好的大蝴蝶,一下近在眼前了,属于我们了,却不知用什么喂它——不知道它吃什么、喝什么,养了一两天只得放走。

大蝴蝶最爱往苹果园里飞,所以我们叫它“苹果蝶”。

还有一种比“苹果蝶”小一些、长了黑色花纹的蝴蝶。我们逮到了一只,端量一番之后大吃了一惊:它的花纹就像狸猫脸上的纹路一模一样,简直没有一点差错。我们就叫它“猫脸蝶”。“苹果蝶”和“猫脸蝶”是整个海边上最大、最漂亮的蝴蝶了,谁看到它们都会兴奋得又跳又叫。

这么漂亮动人的好东西是哪儿来的?说出来没人信:它们有一段时间是藏在沙子里的,原来就是一种蛹,紫红色,傻乎乎,很老实,第一眼看去还以为是一枚大枣呢。可就是它,转眼一变就会高高地飞在天上,这有多么奇怪、多么了不起啊!

螳螂是一种武士,长了两把长刀,一看就知道要随时擒拿敌人。可我们从来没见它们格斗。螳螂有大有小,有不同的颜色,有的碧绿,有的紫红,有的灰白,有的深棕。最大的螳螂有绿色的肥肚、紫色的翅膀。家里人说:“捉个大紫螳螂吧,放进蚊帐里,它会整晚为你逮蚊子。”我们真的捉了放在蚊帐里,可谁也没见它逮过一只蚊子。

沙地上有些漏斗状的小坑,蹑手蹑脚走到跟前,然后蹲下,用小拇指甲一点一点挑出沙子……挑啊挑啊,渐渐就出现了一只长了小钳子的白色肉虫——它一露面就扬着小小的武器,可是谁也伤害不了,肥肥的,憨憨的,很好玩儿。

我们查过书,这才知道它叫“蚁狮”,就是逮蚂蚁的“狮子”——身体比蚕豆还小的“狮子”。原来它旋出的一个个沙漏斗,就专等着蚂蚁掉进去,那时它就会紧紧地钳住猎物。

关于它们,更惊人的故事还在后边,说出来谁都不会相信:“蚁狮”呆在沙子里吃蚂蚁,一直吃到肥肥胖胖,等长大了的一天,瞅准一个春天摇身一变,就变成一只绿色的蜻蜓,飞到天上去。

这真是太神奇了。原来它藏在沙子里,默默地为将来的某一天起飞做准备。这真是一种志大无比的小虫啊,它的耐性大得可怕。不过对于蚂蚁来说,它也太阴险了。

初中二年级的时候,我们班来了一个转校生,是个小姑娘,叫肖聪。因为她长得非常好看,大多数男同学都不太和她说话。有一天课间操,“黑汉腿”瞥她一眼,然后慢慢走近了,把装了“钢虫”的玻璃瓶掏出来,迎着阳光看了一会儿,突然大声嚷道:“我爱小虫(肖聪)!”

粉房

园艺场里有一个神秘的地方,那就是粉房。这是做粉丝的大作坊,里面一天到晚雾气腾腾,人来人往。有人不断从里面推出一车车刚做好的粉丝,一直推到远处的沙滩上,那儿有一群女工支起架子晒粉丝。粉房门口有块大牌子,上面写了“闲人免进”。我们这些“闲人”心里非常焦急。人们说粉房是天底下最大的,只要钻进去就出不来了。

看门的是一个麻脸老头,愿意喝酒,我们就从家里偷了半瓶酒给他,他放我们进去了。

粉房里最大的权威是“师傅”,这个人是从山里请来的,姓丁,一天到晚不说话。园艺场和村子都知道这个人,说这家伙做粉丝的本事天下第一,这里的所有人都要归他指挥。粉丝是绿豆做成的,但是从绿豆变成粉丝,不知要经过多少关口。磨绿豆,发酵,最后做成粉丝,任何一个关口出了问题,都是粉房的大灾难。

老丁不说话,一天到晚像猫一样思考问题。粉房需要思考的问题太多了。

我们进去后先找老丁。问了不知多少人,才知道他在一个小屋里。推门一看,原来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头,盘腿坐在炕上,闭着眼。果然在思考。我们在炕下站了一会儿,又轻轻爬上炕,想就近看清楚一些。

老丁眉毛很长,脸上有一些斑。他手里抓紧了一杆烟锅,没有吸。他的两只大脚上穿了白布袜子,而不是一般的针织袜子。这让人想起了一个老和尚。真的像啊,剃了光头。

他听到了声音,睁眼看看我们,又闭上了。我们挨近看了一会儿,没有看出什么,就蹑手蹑脚离开了。

不远处隆隆响,原来那儿有一排大磨,大极了。拉磨的全是老黄牛,它们一声不吭走着,偶尔用那双大眼瞥瞥我们。大磨前坐了一个人,他手持木勺,按时往磨眼上倒一勺绿豆。

磨房连接的屋子有一串水池,还有一串埋进地里的大缸。这些水池分别是浅绿色、深绿色和蓝色。在池边巡逻的人穿了高筒胶靴,十分神气。他们做个手势,让我们离水池远一点。

无数大大小小的屋子连在一起,使人不辨东南西北,百分之百要迷路。到处都漫着水汽,许多屋子大白天还要点上煤油汽灯。哗哗的流水声、咣当咣当的击打声,还有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的说笑声,让人一时不知往哪里走。后来我们干脆钻进汽雾中胡窜起来。

在一个黑洞洞的小屋中,有个头上缠了黑布的中年人正在吭哧吭哧劈木头,一摞摞劈好的木头就码在一边。旁边一扇铁门哐一声被打开,原来是一个熊熊燃烧的大炉膛,他抱起木头就往炉膛里扔。这儿烤得人无法站立,我们赶紧跑开了。

从小屋刚出来,迎面遇到一个手腕上捆了皮条的人,他抱胸叉腿站在前边,见到我们就像猫见到了耗子,胡子一奓就要扑上来。我们赶紧往另一个方向跑,跑啊跑啊,好不容易才甩开了那个可怕的家伙,却不知怎地钻到了一间有落地窗的大房子里。这儿通明瓦亮,一大群人正弓着腰转圈,男男女女说说笑笑。

我们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到近前才发现:这些人全都斜穿衣服,将一条胳膊露在外边,大半截手臂插进了大缸中——那是雪白的面糊,散发出又酸又甜的气味。这些人合着一种节奏,不紧不慢地搅动大缸里的东西,缓缓地围着大缸转圈。这真是有趣,我们看得出神了。男男女女回头看我们,笑,议论,并不停止干活。

正看得起劲,不远处传来了粗声粗气的喝斥,好像是冲我们来的,只得再次跑开。到处都是水泥地,都是水,所以只要一跑就踢得水花四溅。跑着跑着,前边传来“哐当哐当”的击打声,还伴着“唉、唉”的呼叫。我们站了一会儿,然后小心地走过去。

老天,原来这里才是最重要的地方啊,瞧长长的粉丝就是从这儿变出来的。长长的大屋子里一溜排开三组人马:一口大铁锅,里面是沸滚的水;锅的上方立了高高的木架,上面坐了一个挥拳的大汉,他不停地呼叫,一边叫一边狠狠击打一个有无数洞眼的铁桶,里面就流出细细的粉丝,它们缓缓落进热腾腾的锅里——一个人伸出长长的大竹筷子,不停地将粉丝拨到一旁的冷水缸里——几个姑娘飞快地用竹竿串起缸里的粉丝,唰唰地挂到木架上……这都是一环扣一环的,他们干得欢快、紧张,根本顾不上理我们。

我们站在这儿看了许久。

天很晚了,可大家还是不想离开。我们在相连的过道和房间中窜着,只要是看过的地方就忽略过去,只在新地方停留。旮旮旯旯太多了,大概花上一整天都看不完。在一个屋子里,有人将一个大面团似的东西用粗布兜起来,然后吊到了高处。我们问为什么要吊起面团?那人哼一声:“比面团宝贵多了,淀粉!”“淀粉”又是一种什么粉?它可以吃吗?看看那人凶巴巴的样子,谁也不敢再问。

我们饿着肚子拐来拐去,不知怎么走到了一间烟味很大的屋子,进去一看,原来是一个老太太在烧火。灶里的火把她的脸映成了铜色,她大半时间低头看火,看了一会儿突然慌张起来,伸出火棍急急地从灶里扒着、扒出几个黄黄的东西。

一股浓浓的香气弥漫开来。我们往前凑,还以为她在烤红薯呢,仔细看了才知道是大馒头:做成了长条形,烤得半煳,中间开花了。“哎呀,好香!”我们喊起来。老太太害怕地往门外看了看,将大馒头推进了一旁的茅草中藏了。

我们一时不想走。老太太咕哝:“馋猫啊”,一边从茅草中扒出一个,掰开,递给我们。掰去焦煳的部分,咬咬白瓤,这才觉得不像馒头:艮艮的,越嚼越香。“真好吃啊,大婶,这是什么?”“淀粉!”

原来这就是淀粉啊!原来它可以烧了吃!“啊啊,淀粉真好吃,大婶……”我们嚷着。

老太太虎着脸说:“悄声吃吧,吃了就走,别张扬!”

我们捂着嘴离开了。

去粉房玩儿真是难忘。我们以后肯定还会去。那个地方太复杂了,迷路,还有手腕上扎皮条的警卫……就在我们犹豫什么时候再去时,粉房里发生了一件天大的事。

起因是那一串大水池子出了麻烦,原来那就是发酵池,它们飘出了怪味儿。师傅老丁通宵不睡,一连几天指挥抢救,结果全都失败了。

老丁关在小屋里思考了一天一夜,第二天早晨停止思考,起身去了茅厕。

因为他在茅厕里呆得时间太长,看门的麻脸觉得不对,进去一看,老丁上吊了。

粉房停工了,所有人都急着抢救老丁。老丁好不容易才活过来。

这里的冬天多冷,

北风呼呼刮,

雪花零零碎碎飘下来,

滴水成冰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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