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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14 03:4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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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胡狼拜月

出版社: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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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徽因:人间四月不及你

林徽因:人间四月不及你试读:

第一章

当你低头的瞬间,才发现脚下的路我们以为爱上一个人,会为之朝朝暮暮思念,恨不能形影不离、朝夕相守。而事实上,我们不过是爱着那个我们所构想出来的美好爱情,爱着那个沉浸在爱情故事中的我们自己。01晨光熹微

吴山脚下的蔡官巷,远离了闹市的喧嚣,留下一派清幽宁静。清晨,往东可远眺吴山日出风光;穿过柳浪闻莺,便是碧波粼粼的西湖。林徽因便在此秀美之境度过了近八年的童年时光。

一九〇四年六月十日,林徽因降生于陆官巷高墙黛瓦的林家,她是父亲林长民与母亲何雪媛的第一个孩子,也是他们唯一活下来的孩子。

六月是诗意而敏感的季节,没有初春的懵懂和盛夏的炎热,四处蔓延着旺盛的生命力,暖风拂来,小荷盈盈,白莲摇曳着骨朵儿,垂条的柳丝轻轻涤荡着绿色的柔情。为爱人写下长诗《神曲》的但丁、敏感到“凌晨四点钟,看到海棠花未眠”的川端康成,都诞生于六月。

喜获孙女的林孝恂,吟诵着《诗经·大雅》,为她取名“徽音”。

思齐大任,文王之母,

思媚周姜,京室之妇。

大姒嗣徽音,则百斯男。

周文王的母亲雍容端庄,周文王的祖母贤淑美好,周文王的妻子大姒继承了两位的美誉。“徽音”指的是美誉,用在林徽因身上恰如其分,也说明祖父对她的殷殷寄望。

后因林徽因经常在报刊上发表作品,旁人不时将她与男作者林徽音弄混,且后者当时在文艺界名声并不太好。林徽因为了维护自己的名声,便更名为“林徽因”。

名字,伴随我们一生。一个名字,笔画或简单,或烦琐,都蕴藏着特殊的深意,这当中是家人的期盼和祝福,是长辈的传承和寄望。既然“徽音”是指美誉,那么何必明珠蒙尘?林徽因改名的初衷,其实也是为完成祖父“徽音”的愿望,可见她爱惜羽毛,谨慎细致。

早慧的林徽因内心敏感,颇具灵性,她曾在散文《一片阳光》中写自己六岁出水痘的经历。在她的家乡福州,出水痘叫出“水珠”。出“水珠”时浑身发热,身体不适,更要严格隔离,不能吹风,如同坐牢一般被关在屋里。彼时的她,已搬到蔡官巷。三进的林家宅院中,她被禁锢在最后一进,留守着三间房屋。

白粉墙外是小女童好奇的世界,屋外的光影变幻左右着她的心绪。敏感的她只觉得“时间过得特别慢”,听着各种窸窣的声音,盼望着有人来。可是这些,都在初春午后的阳光下消融,一片无声的金色的晶莹。孤独的桌、寂寞的厅堂、灵巧的镜箱,让她内心激起一股震荡,连带着喜欢起“水珠”这个美丽的名字,乃至“忘却它是一种病,因而也觉到一种神秘的骄傲。只要人过我窗口问问出‘水珠’吗?我就感到一种荣耀”。

而对于那片阳光的疑问,林徽因未曾言明,也许那便是刹那萌生的诗意,或者说灵感。

她内心如小女孩一般拥有对外界的好奇和探寻,但又能自我调适,利用周遭的环境将自己带入新的世界中,忘却现实的烦忧。这样积极的心态伴随了她一生,使她在各种挫折和打击中依然能保持努力向上的精神气质,从而走出了一段不平凡的人生之路。

林徽因的蕙质兰心与她的成长环境密不可分。林徽因的生母何雪媛与林长民结婚八年才生下这个女儿,后来曾有过一儿一女,却接连早夭。

何雪媛是林长民的继室。他的原配乃是门当户对的叶家小姐,叶氏死后林家担心林长民没有子女,便做主替他娶来了何雪媛。生自小门小户经商人家的何雪媛,不会女红,不会操持家务,才能欠缺,也不会诗文。对于具有浪漫情怀和政治激情的林长民来说,何雪媛不过是延续香火的工具,根本谈不上举案齐眉。而在林家这样的书香世家,何雪媛也显得格格不入。

相比之下,何雪媛的婆婆,也就是林徽因的祖母游氏,是位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无论是女红,还是书法,都有一定造诣,对于诗词也是颇为擅长。可以想见,这样的婆媳关系,是难以和乐融融的。

本以为嫁给世家公子可以成就金玉良缘的何雪媛何曾想到,等待她的是丈夫一生的冷落与漠然。这豪华的林家大宅,不过是禁锢了她半生的牢笼罢了。倘若没有女儿,或许她的一生就如同屏风上的鹧鸪鸟,年深月久,羽毛早就暗了霉了,死也死在屏风上。

她渴望的是相敬如宾、夫唱妇随,期盼的是现世安稳、岁月静好,只可惜他们一开始便没有站在平等的位置,她渴求的一生的爱,恰是丈夫不能给予她的。

我们常说,母亲是最温柔的港湾,她施以我们温暖的怀抱,赠予我们春风般的微笑,慰藉我们遭受挫折的心灵。可惜何雪媛对于林徽因来说,却是一道人情世故的门槛,过早教会了她世态冷暖。何雪媛脾气蛮横,更将自己的萧索和备受冷落转嫁到林徽因身上,让这名早慧的女童,早早失去了孩童时代的天真和无忧无虑。

林徽因跟着祖父母生活,两岁时,父亲林长民便东渡日本留学,只是通过一封封信件向年幼的林徽因表明,她还有一个有着政治抱负、意气飞扬的父亲。而那一封封来自日本的信件,饱含了林长民激情澎湃、家国天下的梦想,对于老宅中的林徽因母女,不过是一笔带过的问候。

更为雪上加霜的是,在何雪媛先后生下的一儿一女接连夭折后,考虑到林长民膝下子女稀薄,林徽因的祖父便给林长民娶了第三房夫人——程桂林。这名出身于小门小户的第三房夫人,文化程度不高,却懂得低眉顺眼、乖巧顺从,颇得林长民欢心。再加上后来她接连生下几个儿子,对上又能温顺恭敬,因此获得了林长民的绝对宠爱,林长民甚至自号为“桂林一枝室主人”。

受尽冷落的林徽因和母亲被迁居于林家大院最后一进的房子里,那里似乎是被林家遗忘的角落。每次林长民回家,总会在前院程桂林房中滞留,对小妾软语温存,对儿子敦促教导。对于敏感的林徽因来说,那不远处的欢声笑语与自己似乎是两个相隔离的世界。

母亲何雪媛因在家中地位下降,脾气变得更加焦躁,父亲又常年不在家,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的林徽因,只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她是家中的长女,却是不受宠的继室所生,下面还有几个受宠的弟弟。如同张爱玲与弟弟的保姆之争一样,林徽因只能拼命往前走,只能努力上进,竭尽所能让父亲看到她的才华,看到她的能力,这样才不会落得跟母亲一样的境遇。

她五岁跟着大姑母发蒙读书,聪慧善学;六岁为祖父代笔给父亲写家信,文笔流畅,无孩子气;十二岁已开始承担起家庭的重担。相较于母爱,林徽因更渴望的,是来自长辈的认可。她怕被忽视,被遗忘,终生被禁锢在这小小的三进院落中。她渴望如阳光一般,被更多人看到、感受到。

她爱她的母亲,可又恼恨她的不争气,以继室的身份却自怨自艾沦落至此;她爱她的父亲,却又怨恨他对母亲的无情;甚至对她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林徽因又何尝不是抱以长姐的真挚感情?这不快乐的童年,催化了她的成长,让她对一个温暖、美满的家庭倍加渴望。

多年后林徽因写过一篇短篇小说《绣绣》,讲述了因姨娘专宠,绣绣失去了父亲的怜爱,和母亲过着艰苦的生活,最终,被母亲的无知和浅薄害死的故事。其实明眼人一眼便能看出,这讲的便是林徽因自己的故事。

童年的灰暗给林徽因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痕和痛苦,以至她多年后仍不能忘怀。可是不可否认的是,虽然父亲和母亲缺席了她的童年,她依然从他们身上学到了终生如影随形的东西:她从她母亲身上继承了急躁、固执,从她的父亲身上继承了向上的朝气,对新生活的积极渴望。

就像她在《绣绣》中写道:

我很明白即使绣绣此刻也有点恨着他们,但蒂结在绣绣温婉的心底的,对这两人到底仍是那不可思议的深爱……1

林徽因有一张三岁时拍的照片,她孤身一人立在小小的院子里,倚靠着一把木椅,粉嘟嘟的脸颊让人忍不住想亲昵。可是这个小女童丝毫不给人孩子气的感觉,她如同一名屏息凝气的淑女,右手负于背后,昂首挺胸,眼神坚毅,仿佛在告诉你,她心中有满腔的抱负和志向。

观察林徽因不同时期的照片会发现,幼年时期的她似乎都是冷眼打量世界、随时可以抛出一个成人也没法回答的问题的状态。直到随父亲奔赴伦敦,她才在照片中展露笑颜。或许,这对于她来说,是获得了爱,获得了认同,可以奔向新阶段的满足吧。

林徽因同父亲林长民的合照居多,与母亲的合照甚少。随父去伦敦游学的合影、父女进餐的合影、泰戈尔访华时的合影……这些合影中出现频率最高的一张便是林徽因倚靠在父亲身边,右手搭在林长民肩上的照片;其余便是两人对桌而坐,或立于众多合影人的两侧,与其说他们是父女,倒不如说更像是朋友。

父亲引导她看得更远,走得更远;另一方面,她代替母亲弥补了与父亲心灵交流的缺失。在替祖父与父亲寄送家书时,他们更像是一对相熟已久的朋友,谈论着日下绽放的花朵、家中的新鲜事、日本值得关注的情况。

在林徽因的生命中,林长民充当了一个光明的引导者形象,让她不断向前、向上,积极坚韧地成长。而长期和她生活在一起的母亲何雪媛,急躁、喜怒无常、干涉日常琐碎、挑剔,如同林徽因生命中的负面情绪。林徽因理解父亲,也爱父亲,但她却没法接受这样一个残缺的家庭。

林徽因的好友费慰梅曾说:“她的早熟可能使家中的亲戚把她当成一个成人,而因此骗走了她的童年。1”确实如此,除了从小的操持,父亲骤然离世后,养家的重担、家庭成员矛盾的调和,终生都跟随着她。

早早在蔡官巷结束了童年生活的林徽因,几度随父亲的升迁变动以及时局的变化而搬家。先从杭州迁居上海,后北上,在北京、天津之间辗转迁移。一九一二年至一九一七年,张勋复辟、袁世凯称帝,辛亥革命后的那段时光,在动荡不安的时局下,林徽因盈盈成长。

尽管多次搬家,但她的聪颖和她的好胜心让她始终成绩突出,她那口流利的英语便得益于北京培华女中的学习。培华女子中学的英国贵族式教育,除了给予林徽因优秀的英文水平,还教会了这名少女优雅的谈吐和名媛的举止。

十六岁的林徽因已出落成亭亭少女。父亲林长民的仕途却走了下坡路。他先是被迫辞去司法总长一职,之后被授予闲职,派往欧洲访问考察。

这趟一年半的旅程,林觉民权衡再三,决定带林徽因一同前往。女儿的天资和勤奋他未尝不曾看在眼中,此时的他想替女儿打开一扇新的大门,将这名对世界充满着好奇的少女引向更加灿烂瑰丽的人生道路。

因此,他在信中叮嘱女儿:

……我此次远游携汝同行,第一要汝多观览诸国事物增长见识,第二要汝近在我身边能领悟我的胸次怀抱,第三要汝暂时离去家庭烦琐生活,俾得扩大眼光养成将来改良社会的见解与能力……

时值初春四月,烂漫的阳光与这封家书将林徽因心中的雾霾一扫而空,她怀着好奇而喜悦的心情同父亲登上了前往法国的邮轮。

浩瀚宽广的大海,广袤无垠的蓝天,甲板上的海风吹得她意气风发。林徽因尚不知道,这趟旅行对她一生的重要意义。她毕生的志愿、少女时代最浪漫的情思,都将在那神奇的欧罗巴大地上实现。02他城罗曼司

一九二〇年初夏,林徽因随父亲登上了前往欧洲的邮轮。两个多月的行程,林长民带着林徽因先后游历了法国、意大利、瑞士、德国和比利时的一些城市。但林长民此行的目的并不仅仅是陪女游玩,他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得花在各种应酬上。

他需要出席“国际联盟协会”的会议,同来自世界各地的有关人士会晤,受邀去各地进行演讲,甚至在自己的公寓里,他还要忙于接待那些慕名前来拜望他的留学生和华人社团成员。

在这样的情况下,父亲林长民难免冷落了林徽因,致使她很多时间都是一个人待在伦敦的公寓里。一方面是来自生活方方面面的冲击,另一方面是一个人生活的孤单,这段时期的林徽因难免落寞。

一九二〇年九月,林徽因考入伦敦圣玛丽学院学习。她开始读丁尼生,读霍普金斯,读勃朗宁,读萧伯纳……可是在书本中对世界的感知越多,内心的寂寞便愈发强烈——毕竟并不是每个少女都有一颗甘于独居的心。

她渴望有一个玩伴,一个聊天对象,他得幽默风趣,还需善解人意,可以和她一起分享一路以来的欢乐,聆听她的心事。

无论是写下《尤利西斯》的永恒诗人丁尼生,还是留下晦涩难懂诗篇的霍普金斯,抑或机智风趣的萧伯纳,这些活跃在文字之间的人物将林徽因心中的情怀放大,她渴望寻找一个可以同她讨论这些的人,毫无保留地分享她此刻的感想。

少女的情怀,透着诗意的朦胧,平添了几分幻想,如同小荷初露尖尖角,会因蜻蜓偶然的休憩而跃动;又如林间清泉淌过沿岸石子路,因细碎的石块留下叮咚声。生活中的点滴都会触动她的心弦,唤起她的无限遐想。从未和同龄异性接触的她,对社交、友谊有着少女般诗意的好奇和遐想。

远在欧洲的她,终于可以抛下林家的琐碎杂事,远离院落之间的斗争,卸下一切心防,真正做一个十多岁女孩想做的事。

不用靠拼命学习赢得父亲的青睐,不用事事完美争得家人赞誉,不用小心谨慎处处看人脸色,这样的她,身心轻盈,将自己埋在书海中,为自己编织起一个又一个的梦。

她怀着纯真心情,如同沈从文笔下的翠翠,在梦中飞到对溪悬崖半山腰,摘取虎耳草;

她希望有人可以和她讨论丁尼生的“爱情是自由自在的;而且自由自在的爱情是最真切的”;

她想有人像萧伯纳文章中所写的,骑着脚踏车,将书信放进自己的信箱里,让她回家时能感受到这份深情……

一整天待在书房看书的她,心神不宁地听着屋外的雨声。她闻到外面飘来的煎牛排和咸肉的味道,感到饿了的她,给自己煮牛奶,在面包上薄薄地涂上一层黄油,一边吃一边忍不住流泪。

后来回忆起这段欧洲生活,林徽因曾在与沈从文的信中剖析自己:

她盼望在这烦闷的、下雨的日子能有点浪漫的事情发生——突然有人叩门,进来一位聪明有趣的年轻人,坐在她的面前听她讲述自己的心事——或者是他们一齐坐在楼上书房的壁炉旁,他给她讲故事——她做着所有这个年龄女孩子的梦,渴望着有一个理想中的人物来爱她。1《格林童话》中生活在古堡的莴苣姑娘与王子逃离,只因渴望王子聆听自己的心声;《安娜·卡列妮娜》里与恋人出逃的安娜,不过是顺从自己的心,追寻真正的自我;

乃至中国民间故事《白蛇传》中的白蛇,苦等多年,也不过是想雷峰塔倒西湖水干,再与许仙断桥重逢。

无论是西方还是东方的书籍,都描述着孤独的女子对爱情的希冀,或者说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等等等,他们的生命从桃之夭夭,到小荷初绽,似乎都在等。等待着心中那个理想的倾诉者,那个闯入自己平静生活的陌生人,那个为自己展现美好世界的人——出现,然后带着自己逃离现实的无力和迷茫。

孤独、敏感、爱幻想,渴望宁静的生活被新鲜有趣的人打破,渴望同人建立联系、获取友谊和懵懂的恋情,是每个青春期少女必须经历的阶段。

可是这样的少女情绪,忙于事务的林长民难以察觉,也难以安慰;现实中,也从未有一个这样浪漫又聪明的人,填补她对于初恋的所有想象。

这样的她,寻觅的并不是爱情,客观地说,更是一个兄长和玩伴;

这样的人注定只是开启她人生新方向的一个指路人,而非长久的陪伴者。童年的不幸和肩负的重担,让她在漫长的人生路上学会收起心上的柔软,将自己塞进一个强韧的躯壳中,一路踽踽而行。

她渴望的并不是一生“被人收藏好,妥善安放,细心保存。免我惊,免我扰,免我四下流离,免我无枝可依”,她需要同另一个人并肩携手,向自己的既定目标前进。不是愿托乔木的丝萝,而是并列而立的胡杨树,一起扛过风霜雨雪,一起仰望灿烂天空,看尽世间不同的风景。

因此,看似强势坚韧的姑娘,往往不是被霸道强势或天马行空的男子所攻陷,而是会被温文尔雅又脚踏实地的异性所打动。唯有在这样的人面前,她才可以卸下全部心防,丢弃心中的铠甲,因为她知道,终其一生,她都会被这样的男子温柔相待。

林徽因与梁思成的婚姻,即是如此。

这短暂的少女时光、异国他乡孤独的情绪和无力感,将林徽因曾经的自信和独立都消磨掉,给了她难得的柔软和脆弱,也让她学会真正触碰世界的温度。

一九二〇年十一月十六日,一个聪明有灵性的年轻人敲响了林长民家的门,也打开了少女时代林徽因的心房,他便是徐志摩。

徐志摩在北京大学攻读法政专业时,便已在二舅哥张君劢的介绍下拜梁启超为师。徐志摩的父亲徐申如希望儿子能子承父业,继承家族产业,便将徐志摩送往哥伦比亚大学深造。

只可惜学业中途,徐志摩对经济学的兴趣日益衰减,迷恋上了哲学家罗素,便在即将拿到博士学位时,义无反顾地去往英国伦敦,希望可以追随罗素的脚步,投身罗素门下。

没想到,徐志摩到达伦敦之际,恰是罗素前往中国之时,扑了个空的徐志摩,此时此刻内心的沮丧可想而知。

不过徐志摩通过林长民的关系,结识了小说家狄更斯,在后者的介绍下进入剑桥大学国王学院学习,也就暂时在伦敦落脚了。

徐志摩与林长民早在国内便已相识,这次听说林长民在伦敦国际联盟协会会议中演讲,徐志摩便早早赶到会场。

十一月十六日,徐志摩带着伦敦大学政治经济学院的留学生张奚若一同造访林长民。他乡逢故知,再加上徐志摩的轻快活泼、机智谈吐、天真烂漫,二人迅速成了忘年交。

林长民同徐志摩一样是具有浪漫情怀之人,两人之间还留下不少趣闻逸事。相传二人曾互写情书,徐志摩扮演已婚少妇仲昭,林长民是已有家室的男子苣冬,二人凭借鸿雁往来,演绎了一段有缘无分的爱情故事。

两年后归国,林长民还在北京高校做过一场主题为“恋爱”的公开演讲,想来与徐志摩这段“恋爱游戏”也是一次预演,由此林长民还有了“恋爱大家”的称谓。

大抵是在这一来一往的接触中,徐志摩和林徽因也逐渐熟稔起来。徐志摩发现眼前这名中学生模样的小姑娘,并不仅仅是外貌清秀,见识格局还不低,颇有能聊天对话的空间。

而林徽因也未尝不是时时观察这个经常登门造访的年轻人,她认为徐志摩“不用说他和我父亲最谈得来,虽然他们年岁上差别不算少”。

徐志摩将自己的发现告诉林长民。林长民想起女儿从小到大的成绩,倍感骄傲,顺口道:“做一个有天才的女儿的父亲,不是容易享的福,你得放低你天伦的辈分,先求做到友谊的了解。”

徐志摩曾经的同学郁达夫描述徐志摩时说:“他的那种轻快磊落的态度,还是和孩子一样……笑起来的时候,可还是同十几年前的那个顽皮孩子一色无二。”

徐志摩身上这种孩子般的纯真性情未尝没有感染林徽因,自幼生长在阴郁内庭的她,在阴雨绵绵的伦敦邂逅这样的阳光男子,心情也逐渐好转起来。

而对于徐志摩,眼前这个清秀可爱的女孩,梳着两条垂到肩膀的细长辫子,看起来文文静静,可她的表达能力一点也不弱,对文艺作品的见解和领悟远超过同龄人,而且她的英语口语极其地道,是徐志摩在国内社交圈难以见到的奇女子。

尽管相差七岁,但两人的交流却并无障碍,诚如韩湘眉所说:“想起你,未进门来,笑语先闻。一进门后,屋内顿时变热,连一桌一椅甚至于壁上挂的画,都从你得到了特殊的生气。”这样风趣幽默,又善于活跃气氛的徐志摩,恰好是林徽因所盼望的那个聊天对象。

林徽因曾听徐志摩的同学讲起,徐志摩某次顶着倾盆大雨来宿舍楼下喊他看虹。林徽因因好奇向徐志摩求证“当日怎么知道雨后会有虹”时,徐志摩坚定道:“完全诗意的信仰。”

这种近乎冒傻气的浪漫和诗意,打动了独居异乡的少女林徽因的心,就如同童年出“水珠”时庭院中的那缕阳光,带给她些微悸动。

他的真性情,不掺杂一丝一毫的作伪,也不是故作矫情的装腔作势,更没有寻常的势利刻薄,他们的聊天内容再不是家长里短,而是英国诗歌和英国戏剧。

阳光般的徐志摩,吹散了林徽因少女时期心中的阴霾,如同为她打开一道通往文学的门,让她对文字和诗意充满了向往和追求。

因此,林徽因终生的闺蜜费慰梅才说:“多年后听徽因提起徐志摩,我注意到她对徐的回忆总是离不开那些文学大家的名字,如雪莱、济慈、拜伦、曼殊斐儿、伍尔夫。我猜想,徐志摩在对她的一片深情中,可能已不自觉地扮演了一个导师的角色,领她进入英国诗歌和英国戏剧的世界。”这样的关系,“非情爱而是浪漫,更多的还有文学关系”1。

徐志摩对于林徽因,更多的是友达以上,恋人未满;更何况,相较于徐志摩的风花雪月,这时候的她已经确立了她一生坚定的事业——建筑学。

伦敦天气晴好时,林徽因会同她的同学外出写生。他们逛遍了剑桥一带的风景和建筑,可以花上几个小时在画板上画房子,林徽因不由得着了迷。

在轻松自在的氛围下,与同学交浅言深的谈话让林徽因知道了建筑这一行业,也逐渐爱上了建筑这门学问。

想到家中珍藏的宋元名家山水画、江浙青瓦白墙建筑,再到欧洲的尖顶建筑几何构造,林徽因逐渐明白建筑师与盖房子的人的区别。在这名十六岁的少女心中,开始萌生了将建筑作为自己终生事业的愿望。

建筑学相较于文学,对于渴望在家中占有一席之地的林徽因来说,显然是更好的选择。风花雪月、诗情画意是生活中的锦上添花,而非求生之道。她追求空灵的诗意,却不乏踏实的抉择,这两者伴随了她一生。

这样的决定,自然影响了她与徐志摩之间关系的发展,徐志摩的灵性率真为林徽因所羡慕、所吸引,却不愿意与之朝夕相伴。

我们以为爱上一个人,会为之朝朝暮暮思念,恨不能形影不离、朝夕相守。而事实上,我们不过是爱着那个我们所构想出来的美好爱情,爱着那个沉浸在爱情故事中的我们自己。

当激情散去,三千繁华回归寻常,曾经想象的那些美好,或许早已消磨掉那层粉红泡沫,剩下它最朴实的样子。

与林徽因的理智和冷静截然不同,徐志摩很快爱上了林徽因。诗人的爱情之光,如同火焰一般炽热旺盛,又如蔓延横生的荆棘,刺伤了周围的人。

比如,徐志摩的原配妻子——张幼仪。03康桥绮梦

就读于江苏省立第二女子师范学校的张幼仪,还没来得及享受她的学生时光,便在四哥张嘉璈的安排下,十三岁时同徐志摩订婚,十五岁时嫁入徐家。

她低眉顺目,怀揣着对美好婚姻生活的期盼,听兄长对未来夫君赞誉满满,暗自要求自己端庄贤良,一言一行都须谨慎。

虽读过几年书,但她却未曾有太过远大的理想,家中父母慈爱、兄长怜惜,自幼生长在这样和睦的家庭中的她,注定是名知书达理、贤良淑德的大家闺秀。在旁人的眼中,这位张家小姐,“其人线条甚美,雅爱淡妆,沉默寡言,举止端庄,秀外慧中”,与才子徐志摩可谓门当户对、天作之合。

其实,以张家的家世,配上张幼仪的知书达理,怎么看,都是徐志摩高攀了。然而旁人眼中的高攀,在当事人眼中却未必如此。

恋爱也好,婚姻也罢,终究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风度翩翩、妙趣横生的徐志摩,对于情窦初开的张幼仪来说,恐怕便是一生中的毒药——他将她逼至绝境,却又激发了她生存的欲望,让她以蒲草般柔韧的身姿,逆风生长。

少女时期的张幼仪,也曾读过几册关于夫妻举案齐眉、恩爱缱绻的书,她期望和丈夫伉俪情深、儿女绕膝、相伴相随。

只可惜愿望有多美,现实就有多残酷。她所盼望的良人,并非可以托付终身的依靠。

出嫁时,按徐志摩要求身穿粉色礼服、心情忐忑的她,迎来的却是一个对她百般嫌弃的丈夫。打从一开始,徐志摩就没将这门婚姻当回事。他认为,作为一个新时代的人,他应该摆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被称为良配的张家小姐,与自己丝毫不搭边。

因此,在第一眼看到张幼仪的照片时,他便满脸不屑地说出“乡下土包子”的评语。哪怕这名大家闺秀未曾裹过小脚,受过新式教育,在他眼中依然是个没见识的乡下女人。

八年婚姻,聚少离多,徐志摩本着为家族添丁的古训,履行夫妻义务,和张幼仪生下了儿子阿欢(徐积锴),却未尽过半点养育之责。也许,徐志摩并不是那么讨厌张幼仪,只是她的出现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人生的一切都得由家中父母做主,他所追求的一切——自由、梦想——都只是空谈。

他无力抗争父母,也无力同家族作对,只能将一腔怨气和怒火发泄在结发妻子身上。唯有她,依旧低眉顺目,上侍奉公婆孝顺有礼,下哺育孩子尽慈母之责,连半点怨憎,也未曾对他表露。

同林徽因一样,在国外找到新生活的徐志摩,突然间感觉自己的眼界拓宽了。他发现,诗意的人生才是他一生的追求。在欢乐的异国,徐志摩逐渐陷入对林徽因的一片深情中。

此时此刻,林徽因尚未觉察有何不妥,就连林徽因的父亲也鼓励两人平时多接触交流。在林长民看来,徐志摩与自己是平辈好友,相当于林徽因的叔叔。更何况,早在出国前,他便与自己的至交好友梁启超达成了默契——梁启超的长子梁思成是他看好的未来女婿人选,但因为两个孩子年龄尚小,他们只是介绍自己的孩子互相认识,让他们培养感情,并不是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传统。

因此,对于林长民来说,在女儿成长的过程中,有这样一位年龄可做她兄长、辈分可为她叔叔的人指引她的文学之路,增进她对新世界的了解和认知,是有极大好处的。

林长民这样的想法不足为奇,但却在某种程度上纵容了徐志摩对林徽因的依恋。对徐志摩有所了解的张家兄弟,选择将妹妹张幼仪送离上海,让她同徐志摩团聚,以增进夫妻感情。

对于徐志摩来说,这仿佛是在逼迫他做出某种决定。被迫前来接张幼仪的徐志摩,满脸的不情愿和不耐烦,小心翼翼的张幼仪反而更低眉顺目,生怕惹他半点的不开心。因为从她这位年轻帅气的丈夫脸上,读不到半点对她的欢迎和怜惜。

当船开进马赛港,张幼仪一眼就从人群中找到了她那位与周围欢乐环境格格不入的丈夫。他的满脸不耐烦只传递给她三个字:赶紧走。

我斜倚着船舷,不耐烦地等着上岸,然后看到徐志摩站在东张西望的人群里,就在这时候,我的心凉了一大截……他是那堆接船的人当中唯一露出不想到那儿来的表情的人。

随后在两人搭乘的飞往伦敦的飞机上,张幼仪因晕机而呕吐,徐志摩又吐出了那句讽刺人的“乡下土包子”。令人讽刺的是,刚说完,徐志摩自己就吐了起来。

此时此刻的徐志摩正为心中的完美女神林徽因神魂颠倒,苦心追求,哪里还有耐心陪伴他所谓的妻子?

所以说,纯真痴情的人最可怕。倘若他爱着一个人,那么整个世界在他眼中都要比那个人小得多。他对爱的人有多深情款款,对不爱的人就有多冷酷无情。

张幼仪抵达伦敦的次年九月,林徽因与父亲林长民在伦敦的公寓租期已到。十月,林徽因便随父亲踏上回国之路。

也许是林徽因的离开,让徐志摩顿悟自己对这段感情的不舍。尽管林徽因未曾给予过他任何明确的感情回应,但在他看来,兴许是自己身上已婚的枷锁,阻碍了两人感情的进一步发展。那么,只要处理好他与张幼仪的关系,便可以消除他与林徽因之间的障碍,因此,他提出让在异乡怀有身孕的张幼仪打掉孩子的要求。

最为讽刺的是,徐志摩一方面念念不忘林徽因,思慕而不得;另一方面却不忘同与他住在一起的张幼仪履行“夫妻之礼”。

跨越千山万水,本期望与丈夫度过浪漫时光的张幼仪,惊愕地面对着这个与自己朝夕相对的男人,模棱两可,不愿表态。

任性的徐志摩对张幼仪却没有半分对林徽因的耐心,他竟将怀孕的张幼仪撇下,一走了之。过了一段时间后,徐志摩突然出现,在张幼仪眼中闪现出希望之光时,却见徐志摩拿出一份离婚协议书,要求张幼仪签字。

或许正像阴郁的伦敦雨后初现彩虹,终于看透这段婚姻的张幼仪选择放手。她同意与徐志摩离婚,好让自己彻底解脱,甚至连徐志摩立下的协议书上规定的五千元赡养费也没有拿。

满心欢喜的徐志摩仿佛迎来了她人生中最大的自由,没心没肺地写了首诗——《笑解烦恼结》给张幼仪,说她走向了新时代,是进步的表现:

如何!毕竟解散,烦恼难结,烦恼苦结。

来,如今放开容颜喜笑,握手相劳;

此去清风白日,自由道风景好。

徐志摩眼中的张幼仪,再不是“乡下土包子”一样的女子,而是同他一起追求自由的新女性;不过尽管如此,他依然对她无半点爱慕怜惜之情。

离婚后的张幼仪发愤图强,从之前唯唯诺诺的小女子变成了一名励志传奇的女强人,甚至再度得到徐志摩的敬佩,却还是未有半点爱意。徐志摩曾在写给陆小曼的信中提及张幼仪:

C是个有志气有胆量的女子……她现在真是“什么都不怕”。

徐志摩何曾想过张幼仪这“什么都不怕”是拜谁所赐?也许他和张幼仪更适合做朋友而非夫妻;又或者,如果张幼仪不是父母硬塞给他的,他也不会对她绝情至此。

对比林徽因的长辈林觉民,在革命前夕曾写下缠绵悱恻、眷恋不舍的《与妻书》,而他心心念念的妻子陈意映,也并非与他自由恋爱成婚。但林觉民却教会陈意映读书写字,与她结下生死相守的誓言。为了让她不殉情追随自己,甚至在遗书中写下让家中妯娌开导妻子之句。

徐志摩却早早在心中对张幼仪画了叉,认定张幼仪是“乡下土包子”,因此,在两个人的相处中,他永远占据绝对话语权。对于一个对自己无半点爱意的人来说,恭顺谦让是错,温柔贤良也是错,乃至呼吸都是错。

可以说,思想解放的诗人徐志摩,在择偶这一标准上,骨子里还是传统得不能再传统的。他想要的是可以与他谈天说地、浪漫无比的俏丽女子,会写诗作画、周旋于各大名流之间应对有余;更是小鸟依人,可以受他调教。

徐志摩顺利离了婚,却没有同他预期的一样,与林徽因携手共赏欧洲美景。

曾有好事者传,林徽因曾逼迫徐志摩在自己同张幼仪之间做出选择,倘若以有妇之夫的身份与她交往,她是断然不肯答应的。却不料,徐志摩为林徽因离了婚,林徽因却随父亲回国,另嫁他人。

此论,未免也太过忽视林徽因的童年阴影。备受冷落、精神压抑的母亲,深受宠爱、与父亲亲密无间的三房一家,需要努力上进才能博得父亲好感的自己……一切的一切,都让林徽因对不稳定的家庭关系、婚姻状况恐惧,她热爱英伦的文艺风光,陶醉于欧洲的诗歌文化,她崇尚自由勇敢的精神,但她对爱情、对婚姻的追求,却是只愿找到一个似粥般温柔的人。

在父亲林长民与母亲何雪媛身上,她体会到,一个女子如果被夺走了丈夫的爱,将是多么可悲与可怕。经历过这样一段日子的她,又怎么可能让自己成为夺走他人丈夫的人?更何况是年长自己七岁,已是父亲小友的徐志摩?他亦兄亦友,却不是恋人的最佳人选。那被触碰到的少女的情思,随着在异国他乡的孤独感的淡去渐渐消失。那个在看书时莫名哭泣的柔弱小女孩,早已长成柔韧而优雅的林家大小姐。

有过那样灰暗不公的童年,林徽因反而能云淡风轻地将过往的痛苦掩藏,只将聪慧的一面展现给他人。却不想,徐志摩突如其来的热情,将她从美好拽回到严酷的现实,让她重新想起那段想遗忘的童年。

无论是因自身的经历,还是道德的约束,徐志摩的这番炽热,都吓坏了年少的林徽因,让她对徐志摩的风花雪月敬而远之。他滚烫的情意,成了惊吓她的最佳利器。

林徽因不是一个在感情上具有冒险精神的人,徐志摩是一个好的交谈对象,却并不一定是一个好伴侣。更何况童年的惨痛记忆,让她很难富有活力地投入一段看不见未来的感情之路:“早年的家庭战争已使我受到了永久的创伤,以致如果其中任何一点残痕重现,就会让我陷入过去的厄运之中。”

林徽因的理智和对感情的抉择为她指引了一条正确的路,在她看来,“徐志摩当时爱的并不是真正的我,而是他用诗人的浪漫情绪想象出来的林徽因,可我其实并不是他心目中所想的那样一个人”。

面对徐志摩对林徽因的追求,除了林徽因的拒绝,这两个年轻人身边的长辈同样倍加反对。林徽因后知后觉的父亲林长民终于以长辈身份加以劝阻:

志摩足下长函敬悉,足下用情之烈,令人感悚,徽亦惶恐不知何以为答,并无丝毫mockery(嘲笑),想足下误解耳……

除此之外,还给足徐志摩面子,再次写信道:

循诵再三,感佩无已。感公精诚,佩公莹洁……从此友谊当益加厚,亦人生一大福分,尚希珍重察之。

早已在心中为女儿定下良配的林长民见事情发展到这般地步,立马将女儿带回国,以期杜绝徐志摩的热烈追求。

早已将一颗心放在林徽因身上的徐志摩,此刻失魂落魄,仿佛追逐的彩虹散去,心中的灵感刹那消逝。五年后,他在《我所知道的康桥》中写下那段刻骨铭心的记忆,读来令人颇为伤感:

我这一辈子就只那一春,说也可怜,算是不曾虚度。就只那一春,我的生活是自然的,是真愉快的!(虽则碰巧那也是我最感受人生痛苦的时期)……说也奇怪,竟像是第一次,我辨认了星月的光明,草的青,花的香,流水的殷勤。

徐志摩的老师梁启超在听闻徐志摩为追求林徽因不惜与发妻张幼仪离婚时,专门给他写信,劝他打消离婚的念头,切不可“以他人之苦痛,易自己之快乐”。言辞恳切,谆谆教诲,句句发自肺腑,除了对自己这名得意弟子的规劝,更是为了保护他看好的未来儿媳——林徽因。

不料,梁启超的劝诫遭到了徐志摩的强烈反击,他以热情洋溢的诗句直抒满腔的爱意:

我将于茫茫人海中访我唯一灵魂之伴侣,

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如此而已。

基于林徽因和徐志摩的这段经历,有人杜撰出一封林徽因写给徐志摩的诀别信。信中林徽因写道:

我走了,带着记忆如锦金,里面藏着我们的情,我们的谊,已经说出和还没有说出的所有的话走了。

又说:

上次您和幼仪去德国,我、爸爸、西滢兄在送别你们时,火车启动的那一瞬间,您和幼仪把头伸出窗外,在您的面孔旁边,她张着一双哀怨、绝望、祈求和嫉意的眼睛定定地望着我。我颤抖了。

信中描绘了一个因懦弱而不敢爱的不成熟少女形象,她甚至在信中劝徐志摩同张幼仪相守,预言他将震惊诗坛。

且不说信中使用的语法不符合林徽因行文的习惯,对于比自己大八岁的陈西滢,林徽因也不会以“西滢兄”来称呼;对林长民、林徽因的父女关系的定位也有偏差,林徽因与父亲一贯坦诚相对,如果林长民连女儿懊恼的原因都不知道,怎会亲自拒绝徐志摩的热烈追求?

多年后林徽因写了第一部小说——《窘》。三十四岁的维杉,单恋暗恋友人的女儿——十六七岁的芝。天真纯朴的芝始终没有悟到维杉的暗示,更没有给予相对等的回应,因此无望的维杉乘南下的火车逃之夭夭了。

在故事里,林徽因用这样的话语作为结尾:“我们”和“他们”!维杉好像在他们中间划出一条界线,分明地分成两组,把他自己分在前辈的一边。他羡慕有许多人只是一味的老成,或是年轻,他虽然分了界线却仍觉得四不像,——窘,对了,真窘!

林徽因这篇小说处女作很难不让人联想起她与徐志摩的伦敦往事,书中芝的反应未尝不是林徽因当初对徐志摩的情感和态度。

聪慧如林徽因,未尝没有领悟到徐志摩的动情;只是少女如她,未必能体味到一个中年男人的那份执着与炽热。

人世间最让人牵肠挂肚的情感莫过于“未得到”和“已失去”,尽管林徽因从未与徐志摩在一起过,但她身上的美好却足以让徐志摩眷恋一世。在随后的悠悠岁月中,两人保持了真挚而纯洁的友谊。

人生如同一条奔流向前绝不回头的溪流,沿途风景无数,妙趣无限。然而有些人和事我们终究会错过。诚如微风不会为四月的樱花停留,天空不会为飘过的白云忘记昼夜交替,那偶然间的邂逅与错过,只是为了下一轮更美好的重逢。

徐志摩的《偶然》,也被认为是写给林徽因的自陈之作:

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

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

你不必讶异,

更无须欢喜——

在转瞬间消灭了踪影。

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

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

你记得也好,

最好是忘掉,

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亮!

如同墨色般的天空中运行着的两颗星星,各有各的运行轨迹,无须碰撞,无须会合,仅保持着相望的姿势,足以。04许卿一生

英伦时期的林徽因并未将徐志摩纳入丈夫的人选,因为父亲林长民早已为她选了一位良配——梁启超的长子梁思成。心性聪慧的她早已知晓,虽然彼时的她不过十四岁。

相比风花雪月的浪漫爱情,她更多考虑的是先变得独立、自信,只有这样才能把一个完整的自己呈现在喜欢的人面前,共度一生,看遍世间山水风景。

作为“恋爱大家”的林长民当然不会严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老规矩。同样,作为新派人的梁启超也不愿以父母之命强迫两个孩子终生相伴。他们只是将自己看好的人领到自己孩子面前,或结为好友,或结为伴侣,孩子们享有充分的自由。

林徽因随父远游欧洲之前,还是清华学堂学生的梁思成,奉父亲梁启超之命前往北京林家的寓所拜访。兴致缺缺的他心里还有一丝忐忑,因为他担心见到的是一名穿拖地长绸裙的旧时大小姐,尽管有着大家闺秀的风范,但显然与接受新式教育的他有所隔阂。

然而,从屋里走出的这名看似弱柳纤纤的女子,浅色中式短衫和及膝深色裙的女学生打扮,浑身上下散发着说不出的灵秀,而且性格活泼外向,完全没有传统闺秀的拘谨和羞涩。她的清雅聪慧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梁思成对林徽因应该是一见钟情,刹那的邂逅,便在他心中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让他有与眼前这名少女携手一生的冲动。

人生短短数十载,茫茫人海中能一眼寻觅到可以与自己携手相伴的人太难。或擦肩而过,或邂逅分别,感情深缘浅,叹造化弄人,想要在刚刚好的时机说上一句“原来你也在这里”,是每个人的期盼。“邂逅相遇,与子偕臧”,《诗经》里的诗句读来唇齿留香。几千年前一见钟情、相伴厮守的故事,听起来平平常常,却成了初陷情海之人所向往和追求的爱情传奇。

然而,梁思成这边心中波涛汹涌,七窍玲珑的林徽因却未必对梁思成一见倾心、情根深种。此时的梁思成尚且只是名大她三岁的大男孩,尽管有梁启超的家学做支撑,梁思成仍如寻常少年一般,有着不沉稳、不善与人交流的性情。这在从小独立、于深宅大院度过不快乐童年的林徽因看来,并无特别。

随后梁思成曾以清华军乐队队长的身份邀请林徽因去看军乐队操练,林徽因和表姐们看了会儿,只觉得这种美式乐队有些喜剧效果,并没有对此产生兴趣,这让一向在同龄人中倍感优越的梁思成受挫,顿生尴尬之意。

林徽因回国不久,梁思成再度到林家拜访。经过几年的分别,两个人都有了变化,无论是从心智,还是见识,甚至是思考的境界,都与过去极不相同。随着话题的开启,两个人却是越聊越投机。用梁思成的续弦夫人林洙的话说:“这不是一般的访问,而是以一个求婚者的身份去的。”

对于梁思成而言,这次的相见,让他对林徽因更加喜爱。林徽因对生活和未来充满憧憬,聊天兴致勃勃,充满了对学业和事业的热爱,这无一不在感染着梁思成。

说起国外的见闻,林徽因有着自己的思考和看法。这样的她,在梁思成眼中,独立、自信、美丽、聪颖。她不再是那个在伦敦阴雨天气时多愁善感,独自哭泣的柔弱少女。在异域文化的熏陶下,她变得更加活泼灵动,这样的形象伴随了她的一生。

林徽因对于梁思成的影响,甚至包括了他的事业。根据梁思成后来的回忆,林徽因刚从英国回来时,就谈到以后要学建筑。“我当时连建筑是什么还不知道,徽因告诉我,那是包括艺术和工程技术为一体的一门学科。因为我喜爱绘画,所以我也选择了建筑这个专业。”

就这样,两个同样出身于书香门第、接受过中西文化熏陶教育的年轻人,因为共同的爱好,越走越近。此时此刻的他们并没有想到,正是因为这次的聊天,注定了未来近三十年的厮守。

回国后的林徽因,就读于培华女中。平时的她,上身穿领口和袖口点缀有蕾丝花边的袄子,胸前坠链;身下穿百褶裙、黑丝袜及漆皮鞋,有中西合璧的风范。这样气质卓绝又清丽自信的女子,注定是不会泯然众人的。

成绩优异的梁思成,对音乐也感兴趣,会拉小提琴,足球踢得也好,还擅长跳高,在学校是突出的人才。他丰神俊秀,比几年前更多了些沉稳,待林徽因始终如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相对于年长林徽因七岁的徐志摩,只大她三岁的梁思成更像是一位兄长或者同龄人,弥补了她缺失多年的异性情感;更因为相似的爱好、对生活和事业的追求、对人生的展望,爱情的花朵在两人之间悄然绽放。

多年后,林徽因对于他们之间的美好往事依然印象深刻,林徽因曾兴致勃勃地提起:“那时我才十七八岁,第一次和思成出去玩,我摆出一副少女的矜持。想不到刚进太庙一会儿,他就不见了。忽然听到有人叫我,抬头一看,原来他爬到树上去了,把我一个人丢在下面,真把我气坏了。”

然而,此刻林、梁之间还存在着一个障碍——那便是痴心赶回国的徐志摩。得知林徽因与梁思成虽在热恋但尚未订婚结婚,已恢复自由身的徐志摩便认为自己还有机会。胸中燃烧着的那份爱火,让徐志摩即便不能与林徽因在一起,也要想方设法干涉两人的约会。当时林徽因和梁思成喜欢在北海公园的松坡图书馆约会,而徐志摩在石虎胡同七号松坡图书馆外文部担任秘书,便常常跑去破坏他们之间的约会,幼稚又不受欢迎。

当时松坡图书馆周日不开放,梁思成因为父亲的缘故有自备钥匙,可以随意进出。因为徐志摩多次前来做不受欢迎的第三者,梁思成终于忍不住在门口贴上一张字条,大书:

Lovers want to be left alone.(情人不愿受干扰。)

徐志摩无奈,只能悻悻离去。

虽然徐志摩暂时黯然退出,但林徽因和梁思成的相处似乎止步不前。不过,一个意外却给了这段关系一个突破口。

一九二三年五月七日,由北京学生发起举行了“五四国耻日”游行,梁思成和弟弟梁思永驾驶着大姐思顺从菲律宾带回的摩托车,前去追赶游行队伍。不料半路上,高官陆永炎的轿车突然将摩托车撞倒。梁思永被甩到远处,嘴唇擦破,腿上也受了轻伤,而梁思成则被压在倒下的摩托车下面,脸色铁青,人事不省。

心慌意乱的梁思永见哥哥被摩托车压住昏迷不醒,便急匆匆赶回家报信。闻讯赶来的梁家人,将梁思成给背了回来。

眼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儿子伤成这样,梁启超百般难受。约二十分钟后,脸色惨白的梁思成才缓缓醒来,逐渐恢复知觉。明明身上伤口疼得厉害,梁思成却顾不得自己,趁父亲握住他手的间隙,在父亲脸上亲了一下,不无担心道:“爸,我是您的不孝儿子。在您和妈妈把我的全部身体交给我之前,我已经把它毁坏了。别管我,尤其不要告诉妈妈。大姊在哪儿,我怎么能见到她?”

看到儿子在这样的情形下,第一时间想到的竟然不是自己,而是父母,梁启超不由得感到欣慰,同时,又倍感心疼:“这时候,我的心差不多要碎了。我只是说,‘不要紧了,别害怕。’当我看到他脸上恢复了血色的时候,我感到欣慰。我想,只要他能活下来,就算是残废我也很满足了。”

随后医生为梁思成做了全身检查,诊断腰部以上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右腿断了,需要立即送往医院治疗。

林徽因很快知道了梁思成出车祸的事情,顿时心如刀绞,便随父亲一道前来探望。她守在梁思成的病床边,一待就是半天,连饭都顾不上吃。

从梁思成住院开始,林徽因就充当起梁思成的专属医护人员:陪他聊最新的话题,跟他探讨学校的趣闻,甚至还帮他做简单的护理,比如擦汗、翻身等。

当时天气已经比较炎热了,而梁思成的绷带又一直缠到腰间,他面色苍白,却始终保持着一股坚强乐观的精神,更何况还有林徽因坐在病床边陪伴解乏。

患难见真情,这番磨难,对于两人来说,是感情的催化剂。如果说之前的梁思成、林徽因更像一对青梅竹马的玩伴,那么到了这时,两个人开始逐渐明白自己的内心,隐隐感到对彼此的需要和依赖,这样互相扶持、互相照顾的场景或许只是这漫漫人生路的一个开端。

或许是在这个时候,林徽因萌生了与梁思成相伴一生的希望。日夜的守候,悉心的照料,他的彬彬有礼,她的温柔可人,让彼此默契如一对相识多年的老夫妻,岁月静好,安稳可靠。

林徽因喜欢英国作家王尔德的童话《夜莺与玫瑰》,正打算译作中文。因此除了陪伴梁思成,分享最近学校内外的新鲜事,还与梁思成一同探讨诗句的“信达雅”。

如果说徐志摩担当了将林徽因引入诗歌的领路人,那么梁思成便是那个陪她看遍诗意风景的人。“爱”果然是件非常的东西。比翡翠还珍重,比玛瑙更宝贵。珍珠、榴石买不到它,黄金亦不能作它的代价,因为它不是在市上出卖,也不是商人贩卖的东西。

在英伦的那段经历,让林徽因开启了心中的浪漫;这一年多相伴的时光,则将她心中对梁思成的好感升华为喜欢。她模糊地认定,眼前的这个人忠厚踏实,是可以与她一起实现理想的伴侣。

虽然还未及爱,但那份喜欢却是不容抹杀。

十九岁的林徽因在《晨报五周年纪念增刊》上发表了《夜莺与玫瑰》的译文,这也是她发表的第一部作品。

梁启超看在眼里,喜在心中,对林徽因这个准儿媳更加满意了。他与自己的妻子李蕙仙成婚多年,这几十年风雨都是携手度过、患难与共。林徽因对梁思成无微不至的照顾,让他看到了从前的自己,他甚至还写信给自己远在海外的大女儿梁思顺表达内心的欢喜:

徽因我也很爱她,我常和你妈妈说,又得一个可爱的女儿,老夫眼力不错吧。徽因又是我第二回的成功。

梁启超口中的第一回成功便是指梁启超为思顺选择的婚事。他为女儿看中了周西哲。当时周西哲担任中国驻菲律宾大使馆总领事,经过梁启超的介绍,思顺与周西哲彼此倾慕结合。随后周西哲任驻加拿大大使馆总领事,思顺一道同行,夫唱妇随,伉俪情深。

在大女儿的婚事上尝到甜头的梁启超,对自己看中的未来儿媳林徽因倍加重视,一心想促成儿子梁思成与林徽因的婚事。在两人定情后,他开始为他们的婚期做打算,认为他们不宜太早结婚,否则双方的事业将会因为孩子而受拖累。

但让梁启超没想到的是,他认定的这桩亲事遭到了他最信赖的人的坚决反对——林徽因不拘泥于传统的做法,虽然尽得梁启超喜欢,但却并未赢得梁思成母亲李蕙仙的欣赏和喜爱,反而让她开始反对林徽因嫁入梁家。

李蕙仙是维新派大臣李端棻的堂妹,典型的大家闺秀,端庄贤良。从小受旧教育影响的她,对于林徽因的新潮和活泼,感到十分不满。

她认为林徽因尚未婚,却抛头露面,与梁思成还未订婚结婚,这样的做法难免惹人闲话,有悖传统。再加上泰戈尔访华引发了林徽因与徐志摩的绯闻,一时间各大报刊都在传阅那张“松竹梅”的照片,这让李蕙仙更加觉得林徽因不适合做自己的儿媳,甚至觉得梁思成如果娶了林徽因,会一辈子不幸福。

在她的影响下,梁思成的大姐梁思顺对林徽因的好感也开始下降,与她的母亲同一阵营,组成了梁家最反对林徽因嫁入的二人组。林徽因得知李蕙仙不喜欢自己,却也无可奈何,仍然继续看望、护理梁思成,直至他出院。

感情上梁思成因祸得福,成功击退情敌徐志摩,赢得林徽因的心,但在身体上却留下了终生的遗憾。

最开始医生诊断梁思成骨头没有折断,不需要动手术。但这份诊断是错误的,以致耽误了最佳及正确的治疗。实际上,梁思成是股骨复合型骨折。

梁启超为了宽慰远在海外的思顺,写信说:

腿已经完全接合,梁思成将可以和正常人一样走路。

为了照料儿子的身体,梁启超便同医生商量好,将梁思成的赴美留学计划延迟一年。怕儿子产生失意低落之情,梁启超还乐观安慰他:“人生的旅途相当长,一年或者一个月算不了什么。你的一生太平顺了,小小的挫折可能是磨炼你性格的好机会。而且就学业来说,你在中国多准备一年也没有任何损失。”

车祸后的梁思成右腿比左腿短了一截,落下终身残疾的遗憾。同时还因为脊椎受伤,他每天需要穿着协和医院给他特制的精钢马甲。

可是,在林徽因的感染下,梁思成与建筑结下不解之缘。无论国内形势动荡与否,梁思成都没有放弃他对古建的喜爱与追随。对于这样一个今后经常做实地考察的人来说,穿上这副精钢马甲穿越荒村野岭、长时间在乡村徒步、攀爬屋顶梁架、伏案整理历代建筑作品……可以想见这种残疾对于梁思成来说有多痛苦。

因为泰戈尔访华,关于林徽因与徐志摩才子才女、天作之合的舆论又闹得沸沸扬扬。为了让梁思成、林徽因不受流言干扰,同时让自己的妻子可以慢慢接受林徽因这个未来儿媳,梁启超打定主意,等梁思成病愈,便让二人一起赴美留学。

因为车祸的原因,留学计划延迟,梁启超担心儿子耽误学业,又怕他去国外后遗忘国内经典,便在活泼的儿子养病期间为他大量补习中国古代典籍。“在这两个月里,你应当能够读通,甚至背诵那些修身养性的段落,然后读《左传》和《战国策》的全文,以增长智能和改进文体风格。若还有时间的话,可以读点《荀子》。”

梁思成后来在写建筑论文时稳重凝练的文风、简洁精准的概述,不能不说和这段经历有关。这些著作也磨炼了他的品性,让这个活泼好动的年轻人开始沉淀自己的心性。在今后与林徽因相伴的几十年中,他的包容和耐心,是维系他们关系的最大能量。

一九二四年六月,梁思成踏上了赴美留学宾大之路。与他一起的,是从培华女校毕业、考取赴美半官费留学的林徽因。

林徽因第一次跨洋出行,是与父亲林长民一道。初次获得自由的林徽因,在蔚蓝的大海上、在碧蓝的天空下,体会着阳光积极的青春气息,唤醒了被隐藏已久的少女心。

第二次的跨洋出行,是与有着婚约的梁思成一道。此刻的林徽因满心都是对自由和梦想的想象——她终于可以再次为自己生活。这样的感觉,轻盈而自在,如同雨后盈盈绽放的白莲,摇曳着最动人的舞姿。05岁寒三友

因梁思成车祸,林徽因得以修完中学课程,同梁思成同时奔赴宾大留学。在北京这段时间,恰逢印度新月派诗人泰戈尔访华,林徽因凭借出色的才能和父亲的关系得以全程陪同。

印度诗人拉宾德拉纳特·泰戈尔的作品多取材于印度现实生活,在体裁、表现形式上多有创新。他致力于创造自由体诗,语言清新活泼,氛围热烈浪漫。一九一三年,泰格尔凭借《吉檀迦利》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成为第一个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亚洲人。

因此,当泰戈尔的秘书告知徐志摩等活跃的文艺青年泰戈尔有意访华时,这群追求新诗的年轻人,以及当时的社会名流,无不感到惊喜。

随后,徐志摩与讲谈社策划促成了泰戈尔访华事宜——讲谈社由林徽因的父亲林长民和梁思成的父亲梁启超共同组织成立,主张将外界思想及观点介绍到国内。

作为促成了泰戈尔此次访华的重要人物,徐志摩担任了泰戈尔访华期间的翻译。而因为讲谈社的缘故,林徽因也全程参与了泰戈尔的接待活动。从四月十二日泰戈尔抵华,到五月三十日泰戈尔返回印度,此前因来自梁思成的强大阻力而一度放弃的徐志摩重获和林徽因相处的机会,再度燃起对林徽因的爱火。

泰戈尔从曲阜乘火车抵达济南,林徽因、徐志摩等一众文化名流全程相伴。恰好在游览时林徽因、徐志摩一左一右陪同,宛若金童玉女,当时有报道称:

林小姐人艳如花,和老诗人挟臂而行。加上长袍白面、郊寒岛瘦的徐志摩,犹如苍松竹梅的一幅三友图。徐志摩的翻译,用了中国语汇中最美的修辞,以硖石官话出之,便是一首首的小诗,飞瀑流泉,淙淙可听。

林徽因姿态娉婷如梅,泰戈尔沉稳如松,消瘦如竹的是徐志摩,一幅松竹梅的妙景勾勒于眼前。

四月二十三日,泰戈尔到达北京;二十五日,林徽因与其他名流一起陪同泰戈尔畅游北海;二十六日,游玩法源寺;二十七日,参观故宫;二十八日,观赏天坛……凡北京城中著名景点,皆有他们的身影。林徽因突破寻常闺阁女子闲居家中的传统,与这群文化名流一块“抛头露面”,“社交名媛”称号顿生。再加上徐志摩之前对林徽因的纠缠,两人之间的感情遭受流言攻击,梁思成的母亲李蕙仙对林徽因的不满更甚于前。

与之前随父亲的仓皇离开不同,此刻的林徽因已经摆脱了柔弱少女的一面,她心怀坦荡,与徐志摩的相处丝毫不掺杂私情,仅为君子之交,绝无半点忸怩羞涩。

泰戈尔访华的高潮是五月八日,众人在北京协和小礼堂为他举办了一场祝寿会,庆祝他六十四岁的生日。

祝寿会由胡适操办,梁启超主持,共四百余位北京名流参加了这次宴会。在演说和赠礼结束后,梁启超还为泰戈尔赠名,并送上刻有名字的印章一枚,曰:“竺震旦。”

梁启超解释,泰戈尔的印度名字为拉宾德拉纳特,即“太阳”和“雷”,译为中文对应“震旦”,恰好这又是古代印度对中国的称呼。冠以古代中国对印度的称呼“天竺”,便为泰戈尔取名为“竺震旦”。

之后又演出了根据泰戈尔以英文写成的诗剧《齐德拉》助兴。这出戏由讲谈社和新月社的活跃成员出演,林徽因饰演公主齐德拉,徐志摩饰演爱神玛达那,林长民饰演春神代森塔,梁思成则担任了舞台布景设计。《晨报·副刊》还特地报道了这次盛况:

林宗孟(按,即林长民)君头发半白还有登台演剧的兴趣和勇气,真算难得。父女合演,空前美谈。第五幕爱神与春神谐谈,林徐的滑稽神态,有独到之处。林女士徽音,态度音吐,并极佳妙。

在这场演出顺利完成后,泰戈尔看着盈盈的林徽因,一脸慈爱,拥着她的肩膀赞美:“马尼浦王的女儿,你的美丽和智慧不是借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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