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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14 10:56: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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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王立群

出版社:大象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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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立群读宋史之  宋太宗2

王立群读宋史之 宋太宗2试读:

二十八 雍熙北伐

纠结了七年,多方搜集情报,瞅准辽国东征的时机,宋太宗终于在雍熙三年(986)决意再次北伐。这次北伐既有雪洗前耻的决心,又带着第一次北伐失败的恐惧,还交织着收复失地的雄心, 种种复杂的情感集结在一起,让宋太宗格外谨慎、分外小心。为此, 宋太宗为北伐的顺利进行做了大量的战前准备, 制定了详细的作战安排。但是,战争是瞬息万变的,并不会完全按照预设的轨道发展, 看似完美的战略计划与战场指挥,在辽人的从容应对下,瞬间失去了作用。那么, 宋太宗是如何确立北伐决策的? 战争的进程为什么与他的设想出现了偏差呢?

战前准备很充分

为了使再次北伐决策顺利通过,为了保证北伐进展顺利,宋太宗进行了一系列的战前准备。

第一,保证师出有名。

幽燕地区是中原王朝一道天然的防护线,宋琪曾经断言,收复幽燕地区之后,只要在古北口、松亭关、野狐门三个地方派驻军队,就可以抵御住辽国的侵扰(古北口及松亭关、野狐门三路并立堡障,至今石垒基堞尚存,将来平定幽朔,止于此处置戍可也。《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十四)。但是,幽燕地区在五代时已成为辽国的领土,经过了数代易权之后,宋朝要收复它,必须要有一种可以让人信服的说法。辽国就曾批评宋太宗征讨幽燕属于名不正言不顺,是师出无名(太宗绍登宝位,于有征之地,才定并汾;以无名之师,直抵燕蓟。《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百三十五)。怎样才能师出有名呢?

一是收复旧地。

幽燕本属中原政权,出征幽燕就是将自己丢失的东西拿回来。宋太祖在位时,将收复幽燕地区作为江山一统的必要步骤,明言“幽燕未定,何谓一统”。宋太宗亲征北伐,也是以“欲收中国旧地”为理由(《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十三),将幽燕地区视作中原政权的固有领土。第二次北伐,宋太宗又进一步强化这种说法,即幽燕本属中原政权[幽燕之地,本被皇风,向以晋汉多虞,契丹因而盗据(此六字《宋大诏令集》空缺,此据《宋朝事实》增补)。《诗》曰:“我疆我理,东南其亩。”今国家照临所及,书轨大同,岂使齐民,陷于强敌。《宋大诏令集》卷二百三十七],大宋王朝北伐,是要收复旧地。所以说,幽燕地区虽然不是从宋太宗手中失去的,但是他有责任将其收回来,只有如此,方才实现国家一统。

再则拯救百姓。

不管幽燕地区的百姓在契丹统治下生活如何,大宋政权打出的是拯救幽燕百姓的旗号,出征幽燕是要拯救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幽燕百姓(将救焚而拯溺,匪黩武以佳兵。《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十七)。

三则求和不得。

宋方在辽景宗去世之后曾主动求和,没曾想竟遭到辽方的拒绝。对大宋而言,这是一个耻辱,也是一个理由。既然不能通过和平的方式解决领土问题,只有战场上相见了。而且,大宋主动求和遭拒,在道义上占了上风。

这是大宋王朝北伐的三点理由。

第二,广结统一战线。

联合宋辽周边其他政权,共同对付辽国是宋太宗一以贯之的策略。大宋联合的国家,大多是与辽国比较接近的周边小国。这些小的政权受到契丹的压迫。宋太宗意图通过多种力量夹击的方式战胜辽国。

例如,雍熙三年(986)二月,就在宋太宗出兵之前,派遣使者出使高丽国,寻求北伐盟军,奉送《北伐遣使谕高丽诏》(《宋大诏令集》卷二百七十三)。宋太宗邀请高丽国国王出兵的主要内容,分为三个层次:

其一,高丽深受契丹压制。

其二,抓住时机共击敌国。

其三,战后并分胜利品。

宋太宗认为,宋朝与高丽国有着共同的敌人,有着共同的目标,也有着共同的利益,所以,两国可以联合起来,共同对辽。为了能打动高丽国国王,《北伐遣使谕高丽诏》写得层次井然、针对性强,具有一定的诱惑力。

第三,增强投入。

宋太宗此次北征,调动了一切可以动员的力量,在运输人员、士兵数量方面都创造了一个历史新高。运输军需物资的人员从七十个州府调集,参战的士兵数量在二十万左右(遂使七十州生聚,困于馈运之劳。二十万师徒,翻作迁延之役。《宋大诏令集》卷九十四《责曹彬等谕中外诏》),真正实现了全民备战。

第四,制定计划。

宋太宗对再次北伐是志在必得,所以从一开始就不敢大意,多次与最高军事机构枢密院细密讨论作战谋略、路线、将领、粮草等诸多问题,甚至达到一天六次与枢密院商谈(初议兴兵,上独与枢密院计议,一日至六召。《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十七)。

第五,力避杂音。

高梁河战败后,国内反战言论比较盛行(上初以契丹渝盟来援太原,遂亲征范阳,欲收中国旧地。既而兵连不解,议者多请息民。《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十三),宋太宗也采纳了休养生息的策略。虽然经过了一段时间的休养生息,但是对于再次出兵,朝中还是有不同声音。

中书门下的李至、宋琪皆是反对北伐的代表人物。为了杜绝悠悠之口,在北伐前后,宋太宗针对不同情况,对有反战言论的代表人物进行了一并处置。

一是谁反对罢免谁。

宋琪前后三次对宋太宗的北伐表达了不同意见。

第一次是在太平兴国八年(983),时任宰相的宋琪说“国家不须制讨,可坐待其灭亡”,语气委婉地将不赞成的态度表达明了。

第二次也是在太平兴国八年,宋太宗再次提起收复幽蓟之事,宋琪亦是顺着宋太宗的意思说了一番好话之后,提出可以以奚族为外御,不需要朝廷出兵讨伐(况奚族是契丹世仇,傥以恩信招怀之,俾为外御,自可不烦朝廷出师矣。《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十四)。

第三次是在雍熙三年,宋太宗确定了北伐大计之后,宋琪又上《论复幽燕疏》、《复幽燕十策》。此时宋琪已被罢宰相之职,但依然不赞成出兵,认为两国通好,停止战争实为上策(然则兵为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若精选使臣,不辱君命,通盟继好,弭战息民,此亦策之得也。《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十七)。宋琪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止太宗北伐呢?

宋琪为燕地人,“生居边土,习知兵事”(《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十七),曾经担任过辽穆宗的侍读,对辽国的情形极为熟悉。宋琪在宋朝宰相中以熟知边防事务著称(国朝宰相,惟宋琪与齐贤知边事。《欧阳修全集》卷一百三十)。对宋辽双方的军事、政治、经济等诸多方面的情形,在宋初没有其他人比宋琪更熟悉,所以,宋琪的主张有极大的影响力。

宋琪的影响力既然巨大,就先从他开刀。雍熙二年(985)的年底(十二月),宋太宗毫不犹豫地罢免了其宰相的职务。宋太宗给出的理由是宋琪“素好诙谐,无大臣体”,意思是说宋琪不够严肃稳重。宋琪是太宗幕府出任宰相的第一人,在相位仅仅两年就被罢免。表面的理由冠冕堂皇,但在宋琪被罢相之后不久,宋太宗即大举用兵。这其中的曲折,因果联系,耐人寻味。

雍熙三年正月,参知政事李至也因上书反对北伐被罢,给出的理由是“目疾”,就是眼睛有病,这当然也不是根本原因。

二是谁反对孤立谁。

在雍熙北伐这件事情上,大宋的中书机构的意见相当一致,几乎全部持反对态度,宋太宗的处理首先是罢免,罢免宋琪,罢免李至。除此之外,还采取了另一种对策——孤立,即杜绝反战之人参与军事会议。

宋太宗在商定北伐谋略等重要问题时,并没有让以李昉为首的中书官员参加,李昉对北征也是持明确反对态度的,而仅让掌管军事的枢密院参加(初议兴兵,上独与枢密院计议,一日至六召,中书不预闻。《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十七)。宋太宗如此做,是为了避免不同意见干扰北伐事业的顺利进行。

第六,作秀亲征。

第一次北伐,宋太宗亲征,中箭而归,心中的惧怕让他从此不敢也不愿意亲征。然而面对同样的敌人,如果再次北伐不亲征,他会被视为畏惧辽人,内心的胆怯会被看破,所以再次北伐时,宋太宗还是做了一下表面文章,说自己要御驾亲征。

对于御驾亲征之事,参知政事李至立即加以反对,认为宋太宗不能离开京城,以此显示宋朝对辽战争用不着劳烦皇帝大驾,以此显示宋方对辽作战的信心与轻松之情,以此安定天下百姓之心(京城天下根本,愿陛下不离辇毂,恭守宗庙,示敌人以闲暇,慰亿兆之瞻仰者,策之上也。《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十七)。李至的上书让宋太宗找到了一个比较体面的理由,于是不再坚持(也不敢坚持),这场作秀也就结束了。

恐惧亲征,作作秀就可以避免了;但仗还是要打的,幽燕还是很想收复的,这个不能作秀,必须认真对待。为此,宋太宗是如何部署、规划的呢?

开局进展很顺利

作战计划在整个战争过程中发挥的作用是举足轻重的,是战争成败的关键。第二次北伐,宋太宗派出精英部队,商定了目标明确的战略意图,确定了清晰的战略部署,前期进展很顺利。

第一,意图明确。

兵分三路:东路、中路、西路。其战略意图可以概括为:东路佯动,中路、西路鏖战,然后三路合围。具体而言:

东路佯动:东路军有兵力十万,是主力队伍。战争伊始,他们的任务是稳扎稳打、步步为营,佯动吸引敌人,将辽军主力吸引在幽州地区,不敢大批抽调兵力增援西部战线。此路要求稳。

中路、西路鏖战:东路吸引住辽军主力军队的同时,中路、西路在最短时间内完成任务。这两路要求快。

三路合围:中路、西路完成任务后,向东路靠拢,汇集兵马,共同挺进幽州。此阶段要求集中、统一。

宋太宗指派给三路大军的任务不同,一路求稳,两路求快,然后汇集,协同作战,统一步调,共同击败敌人,也就是中国传统兵法中的“声东击西”之策(上手诏赐普曰:“朕昨者兴师选将,止令曹彬等顿于雄、霸,裹粮坐甲,以张军声,俟一两月间,山后平定,潘美、田重进等会兵以进,直抵幽州,共力驱攘,俾契丹之党远遁沙漠,然后控扼险固,恢复旧疆,此朕之志也。”《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十七)。这个战略意图很完善,具有全局的眼光,战略意图本身不存在任何问题。

第二,部署详尽。

在此战略意图指导下,宋太宗对三路大军的将领及路线进行了详细的战略部署:

三路大军的前线总指挥是曹彬(幽州道行营前军马步水陆都部署)。

东路人马又分为两路:一路以曹彬亲为主帅、崔彦进为副帅,取道东北方向,率军从雄州(今河北保定雄县)出发,经固安(今河北廊坊市固安县)至涿州(今属河北保定市),直逼幽州,即雄州——固安——涿州——幽州线路。另一路以米信为主帅、杜彦圭为副帅,取道西北方向,从雄州出发,经新城(今河北省保定市高碑店市)至涿州,与曹彬会合,共同挺进幽州,即雄州——新城——涿州——幽州。东路军在雄州兵分两路,到涿州再次会合,目标为幽州。

中路以田重进为主帅、袁继忠为都监,由定州取道飞狐口(今河北省涞源县),进击蔚(yù)州(今河北蔚县),阻击辽军西援力量,帮助西路夺取目标。

西路以潘美为主帅、杨业为副帅,取道雁门关,占领山后诸州。

中路、西路完成既定任务后,立刻向幽州战线集结。

第三,统帅给力。

宋太宗选定的将帅,都是当时战功累累、久经沙场的资深名将。现将其主要军事履历罗列如下:

曹彬:讨伐后蜀,平定蜀乱;南伐南唐,北征北汉,功绩卓著。

田重进:自宋太祖起即以“忠诚”著称;伐契丹;从征太原。

潘美:招抚袁彦,平叛李重进;征南汉,讨南唐,大败敌军;打太原,镇守边关要地。

崔彦进:担任王全斌的副手,参加平定后蜀战争;镇守关南,屡挫辽军。

米信:少勇悍,以善射闻名;宋太祖时为殿前都指挥使;参加伐北汉战争,有战功。

杨业:人称“杨无敌”;刀斩萧多罗,生擒辽国将领李重诲,令敌人闻风丧胆,辽军见其旗帜就躲。

主帅皆为资历深厚、战功卓著之人,副帅均为骁勇善战之辈,亦有忠肝义胆、智勇双全之特点,所以宋太宗将此六人作为重点任用的对象。

第四,时机恰当。

事实上,辽景宗刚刚去世之时,对大宋而言也是一个不错的时机,但大宋并没有接着兴兵北伐,这个时机转瞬即逝,因为辽国在萧太后的统领下迅速稳定了政局。四年以后的雍熙三年正月,宋太宗下令出征,以为这是一个比较恰当的进攻时机。为什么呢?

辽国此时正在用兵。雍熙二年九月,辽圣宗命耶律斜轸率军攻打鸭绿江中上游的安定国,雍熙三年正月,耶律斜轸军取得胜利,并将发动征伐高丽的战争。一来军队经过一番征讨,已近疲乏;二来辽军军力分散。这种情况下,宋军出征,可以说是一个比较恰当的时机。在宋军出兵的情况下,辽国被迫抽调讨伐高丽的东征大军,南进应对宋朝的北伐。

第五,初战告捷。

七年准备、士气高昂、目标明确的宋军与辽方驻守边境的耶律休哥部相比,在战争初期占尽优势。于是,三路大军一路凯歌,都取得了大捷,形势一片大好。

雍熙三年三月,西路潘美大军率先取得了雁门关大捷,既而驱逐败兵至寰州(今山西朔州北),最终经过鏖战,寰州刺史赵彦辛举城投降(三月,潘美出雁门,自西陉入,与敌战,胜之,斩首五百级。逐北至寰州,斩首五百级。……庚辰,刺史赵彦辛举寰州降。《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十七),之后愈战愈勇,接连又收复朔州、应州、云州。

东路曹彬部攻占涿州(曹彬进壁于涿州东,复与敌战,李继隆、范廷召等皆中流矢,督战愈急,敌遂败,乘胜攻其北门,克之。辛巳,取涿州。《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十七)。米信与敌人进行了激烈的拼杀,最终占领新城。

中路田重进收复飞狐(田重进围飞狐,令大鹏翼至城下,谕其守将,定武军马步军都指挥使、郢州防御使吕行德尚欲坚守,重进急攻之。辛卯,行德乃与其副都指挥使张继从、马军都指挥使刘知进等举城降。《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十七),挺进蔚州。

第六,百姓参战。

在田重进攻打蔚州的过程中,除了大宋正规军之外,还出现了一支极为重要的辅助力量,边境百姓中的骁勇善战者纷纷参与战斗,袭击敌人,有的在深夜潜入蔚州城内,斩取敌人首级而归。边境百姓的加入,无疑增加了胜利的筹码,宋太宗听闻之后,赞赏有加(上闻而嘉之,曰:“此等生长边陲,娴习战淢,若明立赏格,必大有应募者。”《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十七),决定进一步利用好边境百姓娴于战斗的优势,下诏招募百姓,并根据在战斗中的不同表现,如聚集起来接应援助军队、擒拿敌军将领、俘获俘虏、俘获马匹等给予一定的奖励,而且在平定幽州之后,会尊重不同人从军或归农的愿望,给予一定的安置奖励。宋太宗的诏书下达之后,边境相应招募的人员越来越多。如此一来,宋太宗通过及时鼓励,增加了队伍的有生力量,增强了战斗力。

三路大军按照宋太宗的战略部署取得了重大收获,也基本上取得了预想的结果。东路大军成功地吸引了敌人的主力部队,使得辽军派不出援兵,保证了中路、西路的战果累累。

三路大军一路高歌,取得阶段性胜利。如果事态按照预想的发展,那么,宋太宗收复幽燕地区的梦想或许可以一朝实现。但是,收复幽燕地区要速战速决注定是很难实现的,战争进入到第二个阶段,宋辽双方军队皆出现了一定的变化。大宋的第二次北征,就像一个美丽的肥皂泡,在呈现了最初的美丽之后,就那么忽然间爆破了,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一切是怎么形成的呢?

固守待援与往返折腾

首先,辽军避免交锋,集结援兵。

战场上的节节失利,并没有让辽国统治者慌乱。大敌当前,萧太后与辽圣宗果断地做出了四项决定(诏宣徽使蒲领驰赴燕南,与休哥议军事;分遣使者征诸部兵益休哥以击之;复遣东京留守耶律抹只以大军继进,赐剑专杀。乙亥,以亲征告陵庙、山川。《辽史》卷十一《圣宗本纪下》)。

第一项决定:遣使南下,共议对策。

派遣主管军事的使臣迅速赶赴幽燕地区,与在幽燕驻守的耶律休哥会合,共同商议东线的应对措施。

第二项决定:招募援军,增援耶律休哥。

萧太后招募的援军,一是留守东京的耶律抹只部,一是诸部落征集的人马。

留守东京的耶律抹只部是常备军,可以立时出发,需要的只是地域转移。诸部落的人马,则需要时间来集合。但是,辽国军民是游牧民族,游牧民族有两个突出的特点:“马上生活”、“马上转变”。“马上生活”,是指食宿行进皆在奔驰的马背之上;“马上转变”,是指他们平时是放牧的百姓,一旦有战争便可以“武装到牙齿”,成为骁勇善战的士兵。因为这两个特点,诸部落召集的人马,在短时间内从大草原的不同方向向幽州奔去,速度之快,绝对出乎宋方君臣的意料。

第三项决定:御驾亲征,鼓舞士气。

为了安定军心,萧太后与辽圣宗决定御驾亲征,同时,与他们一起出发的还有御林军。忠心于皇帝、服从于皇帝的御林军,是辽国装备最先进、战斗力最强的精锐部队。

第四项决定:调集援军,阻击西路。

萧太后与辽圣宗是将宋军东路作为主要攻击对象,所以,招募的援军大部分奔赴幽州。同时,为了避免侧翼受到进攻,任命耶律斜轸为山西路兵马都统,率军抵御西路的潘美部。

从这四个方面的安排,可以看出萧太后在危急状况之下的应变能力,不愧是辽国有名的政治家、军事家。正是这些决策使得辽军最终实现了转危为安、转败为胜的辉煌局面。

在萧太后的明确指挥下,镇守幽州的耶律休哥也做出了四项有效的应对措施。

第一项措施:避免正面交锋,等待援军。

耶律休哥在援军未到之时,坚守城池,闭门不出,以保存实力(时北南院、奚部兵未至,休哥力寡,不敢出战。《辽史》卷八十三《耶律休哥传》)。

在宋军主动出击不得不迎战的情况下,如果不能取得胜利,便采取拖延时间的迂回策略。比如,米信攻打涿州之时,两军相持不下,辽军首领便派遣使者诈降,以待援军到来(有敌酋领万骑与米信战,相持不解,俄遣使绐言乞降……后侦知,果以矢尽,俟取于幽州也。《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十七)。

第二项措施:昼夜虚张声势,使宋军疲敝。

为了最大限度地发挥南京驻军的力量,耶律休哥在昼夜采取不同措施来给宋军施压:晚上派军刺杀部分宋军以增加恐怖气氛;白天则以精锐部队虚张声势,使对方疲于应对(夜以轻骑出两军间,杀其单弱以胁余众;昼则以精锐张其势,使彼劳于防御,以疲其力。《辽史》卷八十三《耶律休哥传》)。宋军白天、晚上都处于极度戒备状态,战斗力有所下降。

第三项措施:伺机设置伏兵,断宋粮道。

耶律休哥在援军未至之时,采取了弹性防御措施,收缩兵力,派出轻骑精锐拦截敌人粮道(又设伏林莽,绝其粮道。曹彬等以粮运不继,退保白沟。《辽史》卷八十三《耶律休哥传》)。

第四项措施:抓住有利时机,该打就打。

当然如果有机会,耶律休哥也不会放过,派行动迅疾的士兵去靠近对方队伍,趁着对方睡觉、吃饭的时机,攻击脱离大部队的人,并能做到随机应变,边打边退,保存实力(休哥以轻兵薄之,伺彼蓐食,击其离伍单出者,且战且却。《辽史》卷八十三《耶律休哥传》)。

其次,宋军的胜势隐藏着失败的因子。

东路军捷报频频传至京都之时,在距离前线几千里之外的开封,在地图上玩得热火朝天、遥控指挥的宋太宗开始心神不宁。宋太宗担心什么呢?主要有两点:一快一慢,一是行军速度太快,一是粮食供应太慢(每捷奏至,上颇疑彬进军之速,且忧敌断粮道。《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十七)。

按照宋太宗的筹划,东路曹彬十万大军无须狂飙突进,前期主要作用是牵制住敌人,以保证三路大军的协调一致。而且十万大军的军粮供应亦需大量的运送队伍,一旦运粮队伍被截,那么,对整个北伐计划就是致命的打击。

宋太宗的担忧不是空穴来风。中国有句古话叫:“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最担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第一,断粮。

曹彬部攻取涿州之后十余日,粮食就已经吃尽。无奈,曹彬带领军士放弃涿州,退还至雄州,来援助军粮供应的队伍。这一情况传至宋太宗处,宋太宗极为紧张,认为这是极为不明智的失策之举,这是宋方自己折腾,白白消耗战斗力。所以宋太宗立即命令曹彬部停止行进,与米信队伍会合,养兵蓄锐,以逸待劳。

第二,争功。

东路军的佯战任务,与中路、西路的攻城斩将的功绩与所获战利品相比,实在是逊色很多。于是,东路军中有些争功心切的军士便有了出兵之心。一时间,军中便有了不同意见,军心不稳。作为主帅的曹彬,对队伍中的这些骚动情绪不能及时制止,对出兵争功的举动也不能制止,最终,东路军再次出兵攻打涿州。

第三,天热。

东路大军再次攻打涿州之时,已是炎暑时节。虽然最后经过二十余日的奔走、拼杀,又进驻涿州城,然而天公不作美,加之军粮被耶律休哥断了,辗转奔波、奋力拼杀的将士饥渴交加、身心疲乏。

在辽方集结兵力的过程中,大宋主力的东路军已经往返折腾得人困马乏。宋军的来回辗转给了辽军足够的时间派置援兵,萧太后率领大军与耶律休哥部会合之后,已经疲惫不堪的宋军全无抵抗之力。岐沟关一战大败,并引发一系列连锁反应。

兵败如山倒

曹彬再次攻占涿州之后,东路军外无援兵,内无粮草,且听闻萧太后率领的援兵已到,只能将辛辛苦苦打下的涿州城再次放弃,曹彬率军带领着涿州百姓往南撤退。扶老携幼的队伍行进速度自然要大打折扣,至岐沟关北面之时,东路军便被辽军追上,一场激战后惨败。剩余人马刚逃至拒马河,辽军又至,双方的战争变成了辽军单方的屠杀,惊慌失措的东路军已经失去了战斗力,溺死者、人畜相践踏而死者不计其数,以致河水都因之而断流。最后,曹彬退至沙河,听闻辽兵又至,军士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争渡沙河,溺死者过半。

东路是宋太宗北伐过程中最为重要的一路,前期是为中路、西路服务,后期是攻打幽州的主力军。所以,宋太宗在三路大军出发之前,特别叮嘱曹彬,令其明确目标,不要因为争功贪利而与敌人拼杀。但是,行军过程中,东路大军在战功面前忘却了宋太宗的嘱托,轻举冒进,不但让宋军折腾得身心疲惫,而且给辽军足够的喘息时间,最终被辽国的两股力量合力击败。

至此,宋太宗再次北伐的美好愿景烟消云散,也带走了宋太宗的壮志豪情。

东部溃败,萧太后没有穷追猛打,而是采取“各个击破”的战略,转战中路、西路,先后派出两部突击队增援蔚州,以图扭转山后的被动局面。

宋太宗得知东线全面溃败之后,马上下令退兵,田重进退还定州,潘美退还代州,进入全面防守阶段。

宋太宗在防守阶段,进行了两大安排,以应对敌人的进攻,维护大宋的尊严:

第一,起用老将。

宋太宗在东线溃败后进行了积极的防御,但是,他还是担心辽国会趁机大肆入侵,造成新一轮的掠夺、残杀,所以再次起用久被罢官的老臣宿将张永德、宋偓、刘廷让、赵延溥,分别让他们主管沧州、霸州、雄州、贝州,形成新的战略防护网(上虑契丹必入寇,命左卫上将军张永德知沧州,右卫上将军宋偓知霸州,右骁卫上将军刘廷让知雄州,蔚州观察使赵延溥知贝州。廷让等皆宿将,久罢节镇,上欲令击敌自效,故与延溥并命。《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十七)。

第二,迁徙百姓。

两次北伐皆是宋太宗发起,本是想借助北伐确立其君主权威、稳定其君主地位,然而两次皆大败而归。失败的结果对宋太宗来说,不仅仅是损兵折将那么简单,他脸上太没光了,于是,他想尽办法要多少挽回一下脸面。

考虑良久,他想到了之前的一件事情。在东路军溃败后,西路的潘美派人将应州、朔州的将吏、老人送到京城参见宋太宗。宋太宗不仅对他们加以安慰劝抚,还赏赐给他们衣服冠带等。宋太宗的举动,让边陲之地的老人深受感动,直呼“得以重见光明”。

边陲老人的呼喊声似乎唤醒了宋太宗近几日疲惫混乱的思绪,他想来一个“昨日重现”,通过收买边境百姓来平息国内的不满声音。于是,他对西路潘美部下达了一项新的任务,即护送寰、朔、云、应四州的百姓迁至内地。

这次任务,并不像上次潘美送人入京那样简单:这次任务,使得潘美部成为敌人重点攻击的目标;这次任务,让北伐败况更加悲惨;更为可惜的是,这次任务,丧失了一员骁勇善战的大将。

那么,这员大将是谁?他是怎么死的?他的死对宋朝有什么影响呢?

请看:杨业之死。

二十九 杨业之死

雍熙三年, 宋太宗派出三路大军再一次北伐幽燕。结果,主力东路曹彬部在岐沟关、拒马河、沙河节节败退,西路的潘美、杨业部在连拔寰、朔、应、云四州之后,不能实现与东路军的会合。辽军一路直下,以主力阵容一路向西,逼向潘美、杨业部。在此情况下,宋太宗决定军力回撤,召东路军的曹彬、崔彦进回朝, 中路军的田重进退回定州。但是,太宗却命令西路军潘美、杨业掩护百姓内迁。在这一过程中,曾被辽国人称为“杨无敌”的一代名将杨业不幸遇难,雍熙北伐的最后一根稻草就这样消失了。那么,有勇有谋的杨业是怎么死的? 谁该为他的死负责呢?

兵败陈家谷

在辽方大军压上、势头正盛之际,想安然无恙地护送诸州官民成功入关,绝非易事。为了完成这一艰巨的任务,杨业苦思冥想,想出了一条“分流而出、声东击西、一举破敌”的计策:

所谓“分流而出”,即根据实际,分先后遣送百姓,基本按照先远后近的原则,先云州(今山西大同),后朔州(今山西朔州)。这一撤军方案符合军队的撤离实际,如果先近后远,往往失去照应,很容易被围剿。

所谓“声东击西”,即以军队吸引辽军主力,趁机遣送百姓入关。

所谓“一举破敌”,即在朔州南五十里一个叫石碣谷的地方,埋伏三千弓箭手,并辅以骑兵之援助,必能成功击退辽军。

杨业的计策是在综合考量宋辽双方军事力量、军队士气的优劣盛衰之后制定的,可以说是思路周密、有的放矢,在当时情形下是比较合适的。这一计策目的很明确,就是保证完成太宗下达的任务:保证已经拿下的诸州民众顺利入关(今寇锋益盛,不可与战。朝廷止令取数州之民。《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十七),并且能做到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成功(三州之众,保万全矣。《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十七),这是一个军人服从命令的体现,同时亦是一个优秀将领果断明智的体现。

但是,这样一条本该成为战争史上的典范与标杆的计谋,却遭到了两个人的反对:

第一个出来反对的是监军、西上门使、蔚州刺史王侁(shēn)。

王侁是监军,主要监督大将的军事行动。他给杨业准备了两顶帽子:一是胆小怕事;二是心怀不轨。他先是拿“畏懦”之名压杨业,坚持让杨业率兵前往雁门北川,击鼓行军、大张声势地直奔马邑(领数万精兵而畏懦如此,但趋雁门北川中,鼓行而往马邑。《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十七)。其次,王侁打出了杀伤力极强的一张牌:“他志”(君素号无敌,今见敌逗挠不战,得非有他志乎?《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十七),也即叛国的异心别志。

第二个出来反对的是军器库使、顺州团练使刘文裕。刘文裕极力赞同王侁正面出击的主张。

杨业主张避实就虚,转移百姓,偷袭敌人;王侁则是大张旗鼓,一往无前,两人用兵观念不同。所以,即使是说杨业畏惧、懦弱,也不足以让谋深虑重、久经沙场的杨业改变主意,杨业直接以“不可,必败之势也”否定了王侁的提议。但是王侁所用的“他志”招数,却是杨业不能顺利过招的,因为这顶帽子太大、太重,杨业实在是不敢戴也戴不起。叛国投敌的罪名对于太宗时代的将领来说都是一个极大的威慑,更不用说降臣杨业了。可见,王侁亦是擅长“直捣黄龙”的能手,四两拨千斤,直击杨业的痛处,也成为杨业计谋未能得以施展的最大阻力。

在王侁与刘文裕的反对与挑衅之下,杨业怒而出战。

虽然有不满,虽然有恼怒,但是杨业这时并没有丧失清醒。出战是不可避免了,那么,在这样的情况下,有没有别的办法可以避免伤亡过多,或者可以一搏成功呢?杨业终归是杨业,他又想到了一条计谋,即让潘美、王侁等人在陈家谷(今山西朔州西南三十里处)埋伏强弩手、步兵,等杨业转战陈家谷时,可以两相夹击,阻击敌人。临行前,他哭着对潘美说:这次出战一定不利。我作为北汉降将,早就该死了,皇上不杀,授我军权。我并非不想杀敌,只是想为国立功以报君恩。现在,大家都责备我不敢出战,我只有先行报效国家了。于是,杨业指着陈家谷口说,诸位在此设伏,等我转战至此,请诸君两面夹击。否则,我们一个人也活不下来(此行必不利。业,太原降将,分当死。上不杀,宠以连帅,授之兵柄,非纵敌不击,盖伺其便,将立尺寸功以报国恩。今诸君责业以避敌,业当先死于敌。因指陈家谷口曰:诸君于此张步兵强弩为左右翼以援。俟业转战至此,即以步兵夹击救之。不然,无遗类矣。《宋史》卷二百七十二《杨业传》)。

带着重重担忧,带着表白自己的决心,杨业领兵奔朔州而去,与耶律斜轸在朔州东部遭遇,经过半天的浴血奋战,死伤多人,但终于冲出重围,杀至陈家谷。精疲力尽、饥肠辘辘的杨业军队,本以为到了陈家谷就有了希望,但没想到希望却让自己人断送了:谷里空无一人。

原来,在杨业率兵出击之后,潘美与王侁即刻率领麾下兵士布阵于陈家谷。王侁派人在托逻台观测谷中动态,一直没有动静。根据时间推测,王侁以为杨业已经出师大捷,杀退敌军了,于是,争功心切的他为了能谋得一份军功,不顾当初杨业的嘱托,领兵离开了陈家谷,主帅潘美制止不了,便沿着灰河西南方向奔去,结果行进二十余里后,忽然听闻杨业兵败,随即指挥军队撤退而走(美即与侁领麾下兵阵于谷口。自寅至巳,侁使人登托逻台望之,以为契丹败走,欲争其功,即领兵离谷口。美不能制。乃缘交河西南行二十里,俄闻业败,即麾兵却走。《宋史》卷二百七十二《杨业传》)。

到了陈家谷的杨业,悲恸不已,然而追兵已至,只能再次号召军士奋起杀敌,“疲兵再战,一以当千”,但终因寡不敌众,几乎全军覆没。杨业身受十余处重伤,最后被辽军俘获(业力战,自午至暮,果至谷口。望见无人,即拊膺大恸。再率帐下士力战,身被数十创,士卒殆尽。业犹手刃数十百人,马重伤,不能进,遂为契丹所擒。《宋史》卷二百七十二《杨业传》)。兵败陈家谷,杨业走向了他的末路,杨业死了。那么,杨业是怎么死的呢?

巨星陨落

一代英雄兵败死,多种故事随即生。对于这样一个“不知书,忠烈勇武,有智谋”(《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十七)、令辽军闻风丧胆的神人一般的人物,其陨落亦有四种不同的说法。

第一,杨业是绝食而死。

这种观点以《续资治通鉴长编》为代表。杨业被俘之后,内心悲愤不已,百感交集,遂仰天长叹:“圣上对我杨家恩宠有加,我本想通过捍卫边疆、击败敌人以报圣上知遇之恩,怎奈却被奸臣嫉恨,为奸臣所害,遂致王师败绩,我杨业还有什么面目苟活于这异国他乡(业既被禽,因太息曰:“上遇我厚,期捍边破贼以报,而反为奸臣所嫉,逼令赴死,至王师败绩,何面目求活于异地!”《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十七)!”这悲叹,既有对太宗的感激,亦有对太宗的羞愧;既有报国杀敌的雄心,亦有壮志难酬的无奈;既有对奸臣的痛恨,亦有被俘契丹的不安。长叹之后,杨业似乎把内心的不满、不平都发泄了出来,亦对自己的命运有了规划,以绝食来回报太宗对他的恩情。最后绝食三天而死(乃不食三日而死。《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十七)。

第二,杨业是箭伤发作而亡。

这种观点以《辽史·圣宗本纪》的记载为依据。《圣宗本纪》记载,杨业在与耶律斜轸的激战中,被飞箭所伤,从马上掉了下来,被辽军生擒。后来因为箭伤发作,不能进食,三日后身亡(遇斜轸,伏四起,中流矢,堕马被擒。疮发不食,三日死。《辽史》卷十一《圣宗本纪》)。

与《续资治通鉴长编》相比,虽然都是三天没吃饭,但《续资治通鉴长编》是“不愿”吃,《辽史》是“不能”吃。“不能”的原因,在于箭伤发作厉害。

第三,杨业是奋战而死。

这种观点以《读史方舆纪要》为代表。杨业转战至陈家谷,潘美、王侁军队皆已逃离,且辽军追兵已至,激战到傍晚,在陈家谷谷口战死(业转战至暮,至谷口托逻台死焉。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卷四十四)。

第四,杨业是血溅李陵碑而死。

这种观点以元曲《昊天塔孟良盗骨殖》、明代熊大木的《杨家将演义》为代表。杨业与辽军鏖战不已,身上血映袍铠。因登高而望,见四下皆是劲敌,于是便暗想:在此生死未卜之时,若被辽军俘虏,实在是人生最大的耻辱。恰好后来看见一块石碑,上刻着“李陵碑”三字,汉代的李陵被俘投降,不忠于国,身背骂名。看见此石碑,杨业更加坚定了必死的信念,抛却金盔,撞碑而死(《杨家将演义》第十八回)。这一观点在民间广为流传,此观点最大的亮点便是杨业未被辽军俘虏。

那么,这四种观点,哪一种更接近真相呢?

首先,战死说记载粗略,不明确指。

对于杨业之死,仅用“至谷口托逻台死焉”交代,尚存在着很多想象、阐释的空间,有可能是自杀,亦有可能是他杀。

其次,“血溅李陵碑”不是历史事实。

民间百姓出于对杨业功绩的赞颂、对奸臣的痛恨、对维护国家统一的向往,将种种希望凝聚在杨业身上,拿投降匈奴的李陵作为对比,美化出一个拒不投降、以身殉国的忠臣良将形象。愿望很美好,虚构很生动,但这不过是一种理想、一种想象,终归不是历史事实。

再次,“绝食而死”亦是美好愿望。

杨业绝食而死见于《宋史》,《宋史》的材料主要来源于宋代的官方资料。但是这则材料的真实性尚有可疑之处。历史是由史官记载下来的,当时的史官不可能参与陈家谷之战,况且当时杨业部几乎全军覆没,即使偶有幸存者,也与杨业一起做了俘虏,滞留辽国。那么,历史的亲见者并未回到宋营,又是谁把历史传递下来的呢?这应当是史官在写史之时,根据自己的想象与虚构,通过移情之法,塑造出了一个忠贞不二、壮烈殉国的英雄楷模形象。

最后,“箭伤发作不食而死”比较可信。

对于这一观点,有人以辽人修建了“杨无敌庙”纪念杨业来否定,认为是杨业绝食而死的英烈与对国家的忠诚感动了辽人。其实,作为一个游牧民族,辽人是以崇拜勇猛、顽强著称的,杨业的战斗力曾让辽军闻风丧胆,而且在战斗中辽人真实感受到了杨业的勇猛与坚韧,这与他们所推崇、颂扬的精神是一致的。辽军在战前亦曾下令军中,要求生擒杨业,以求杨业屈服之后可以为其所用。

箭伤发作而死见于《辽史》,《辽史》的史料来源是辽人的实录。在杨业之死这件事上,辽人作为亲历者,其话语应当较为可信。当然《辽史》也有溢美本国将领的可能,如《耶律斜轸传》为了凸显耶律斜轸捉拿杨业的功绩,在耶律斜轸指责杨业一番后,杨业连称“死罪”(继业为流矢所中,被擒。斜轸责曰:汝与我国角胜三十余年,今日何面目相见?业但称死罪而已。《辽史》卷八十三《耶律斜轸传》)。但箭伤发作而死的记载不是在《耶律斜轸传》中出现的,而是见于《圣宗本纪》,且若辽人修建“杨无敌庙”是因杨业绝食而死的义举,则辽国上下皆已作如是观,那么,《辽史》还有什么必要加以避讳不写呢?

所以,杨业只能是箭伤发作不食而死。

作为一个军人,杨业因箭伤发作而死并不损害他的伟大,死并不是诠释一个人价值的最高标准,孟子早就说过:“可以死,可以无死,死伤勇。”(《孟子·离娄下》)

杨业死了。这是宋朝的一大损失,亦是一大悲剧。那么,谁该为这一悲剧负责?

据说有三个责任人

杨业死后,“天下闻其死,皆为之愤叹”(《东都事略》卷三十四),宋太宗亦极为痛惜。痛惜之余,对主要责任人进行了惩处,被处罚的有三个人:潘美、王侁、刘文裕。

在这三个人中,史书记载刘文裕不过是附和王侁,没有过多的言语,是推波助澜者(刘文裕亦赞成之。《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十七),王侁则直接导致了杨业之死。

王侁作为直接责任人,主要表现在两件事情上:第一,刺激杨业出兵;第二,擅离陈家谷。前者让笃定出兵白白牺牲士卒却不能建功(徒杀伤士卒而功不立。《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十七)的杨业率兵出征,走出了危险的第一步;后者使杨业部在关键时刻被“放鸽子”,使杨业的设伏陈家谷、两面夹击计划猝然破灭,最终走向了死亡。

史书上记载王侁这个人为人刚愎自用,并将杨业之死与王侁直接挂钩,“侁性刚愎,以语激杨业,业因力战陷于阵”(《宋史》卷二百七十四《王侁传》)。胜则争功,败则不救,这就是王侁。宋太宗给他定罪的判词是:阻挠扰乱军事谋略的实施,羞辱刺激将领,恣意妄为,导致我大宋失却骁勇将帅,国土为人所占,百姓遭殃(堕挠军谋,窘辱将领,无公忠之节,有狠戾之愆,违众任情,彼前我却,失吾骁将,陷此生民。《宋大诏令集》卷九十四)。宋太宗的责难基本上是正确的。不管对此有何理由、有何辩解,王侁终究难逃世人的口诛笔伐。

除了王侁与刘文裕,赵光义处罚的人,还有西路主帅潘美。

在后来的杨家将故事中,潘美也成为陷害杨业致死的罪魁祸首。宋哲宗元祐四年(1089)年,苏辙奉命出使辽国时写了一首《过杨无敌庙》,诗云:“行祠寂寞寄关门,野草犹如避血痕。一败可怜非战罪,太刚嗟独畏人言。驱驰本为中原用,尝享能令异域尊。我欲比君周子隐,诛彤聊足慰忠魂。”(《栾城集》卷十六)苏辙将杨业比作晋朝大将周处,将潘美比作迫害周处致死的主帅司马彤,主张应该杀潘美以谢忠魂。

潘美被看作杨业之死相关责任人,主要有以下七条理由:

第一,潘美人品不佳。

潘美的人品不佳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为达富贵不择手段(汉代将终,凶臣肆虐,四海有改卜之兆。大丈夫不以此时立功名,取富贵,碌碌与万物共尽,可羞也);二是杀人不眨眼(好乘怒杀人。《宋史》卷二百五十八《潘美传》)。

第二,隐瞒杨业战功。

同样是记载收复寰、朔、应、云四州,《宋史·潘美传》只字不提杨业功劳,在《辽史》(《耶律斜轸传》、《耶律奚低传》、《萧挞凛传》)中,提到宋军将领时则全是杨业的名字。《宋史》是根据潘美的战报写成,《辽史》是根据辽军将领的战报写成,两相对比,潘美的人品问题就出来了:歪曲事实,独享战功。这当然不是第一次。当初,宋太宗第一次幽州北伐失利引来辽方报复之时,在雁门关一战,杨业大获全胜,而主要功劳却被潘美独享。这一点前面已经讲过。

第三,涉嫌上谤书陷害杨业。

杨业自归宋之后,雁门关大捷使其一举成名,深得宋太宗信任,但在赞美声不断的同时,也招致了朝中老将的不满与嫉妒,羡慕——嫉妒——恨,故而有人暗地里上书宋太宗,斥责杨业的种种不是(主将戍边者多嫉之,或潜上谤书,斥言其短,上皆不问,封其书付业。《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十一)。在这些上书之人中,有人断定必会有潘美,甚至有人就将上书之人坐实为潘美,其理由为潘美是镇守西北边防的唯一主将。

第四,默认王侁、刘文裕的进攻主意。

在确定作战方略之时,将领有不同意见属于正常情况,但是主帅是最后的定夺者。潘美也是久经沙场的人,他不会不明白此番出征的危险。但是史书记载,潘美在双方论辩的过程中消失了,没有参加论辩,亦未明确提出支持哪方。沉默亦是一种表态,而且沉默或许是之前早已设计好的,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最终目的是陷害杨业。

第五,未制止王侁等人擅离陈家谷。

潘美在王侁擅自离开陈家谷之时未加制止,使得杨业深陷绝境。虽然史书中写的是“美不能制”,意思是说潘美不能控制局势,但是实际上是出于对潘美的维护,真实情况是潘美根本没有阻止。行兵作战,军令如山倒,主帅未发令,谁敢擅自行动?在王侁带队离去之后,潘美也带军离开,这就不是能不能控制的问题,是主动离开的。

第六,杨业话语透露信息。

杨业奋勇杀敌而终被擒,在被擒之后,杨业将自己的命运结局归结为“为奸臣所嫉,逼令赴死”(《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十七)。有人认为此奸臣不光指王侁,还包括当时沉默不语的主帅潘美。

第七,有敢于陷害杨业的原因。

潘美之所以敢肆无忌惮地陷害杨业,主要得力于他与宋太宗的亲密关系。

一是故友旧交。

潘美战功卓著,是宋初享有盛名的大将军,在太祖篡周而立、平定叛乱过程中发挥了股肱之力,深得太祖、太宗信任(太祖遇美素厚,及受禅,命美先往见执政,谕旨中外。《宋史》卷二百五十八《潘美传》)。

二是股肱辅佐。

在宋初的重要战役中,都有潘美的身影。平李重进叛乱,灭南汉,平南唐,灭北汉,镇守北疆,抵御辽军,战功赫赫。

三是儿女亲家。

对此,史书中有两种不同的说法:一种说法为潘美的女儿嫁给了太宗的儿子真宗,也就是后来的章怀皇后(真宗章怀皇后潘氏,大名人,忠武军节度使美第八女也。《东都事略》卷十三《世家一》);另一种说法是章怀皇后是潘美的孙女、儿子潘惟熙的女儿(子……惟熙娶秦王女,平州刺史。惟熙女,即章怀皇后也。《宋史》卷二百五十八《潘美传》)。《宋史·潘美传》明确提出潘美死后被封为郑王,是因为章怀皇后的缘故(美后追封郑王,以章怀故也。《宋史》卷二百五十八《潘美传》)。

这种三合一的铁杆关系,还可以从杨业死后赵光义对潘美的处罚看出。宋太宗对杨业之死非常痛心,所以将一干责任人皆加以责罚,潘美被削秩三等,降为检校太保;王侁、刘文裕除名,一发配金州,一发配登州(上闻业死,甚痛惜。辛亥,诏削美三任;侁除名,配金州,文裕,登州。《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十七)。但是,一年之后潘美即官复原职(明年,复为检校太师,知真定府。未几,改都部署,判并州,加同平章事,数月卒。《宋史》卷二百五十八《潘美传》)。

以上种种理由,似乎潘美是陷害杨业的罪魁祸首这一千古骂名是逃不掉了,但是,这一罪名对潘美来说,实在是不公允的。在杨业之死这个问题上,潘美不能说是没有责任,但他绝对不是主要责任人,更非有意陷害杨业。理由如下:

第一,追求功名不是人品不佳的必要条件。

大丈夫追求建功立业,是人生积极向上的表现,不能单纯就此判定一个人的人品问题,这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层次。

第二,《宋史》、《辽史》记载的差异,应归于史书写作规范。

收复云、应等四州,《宋史·潘美传》列为潘美战绩,而没有记载杨业的功业,与《辽史》的记载有异。但《宋史·潘美传》的传主是潘美,当以潘美事迹为主,且潘美作为西路的主帅,收复四州当然是他的战功。同时,《宋史·杨业传》的传主是杨业,故表现其战功的雁门关大捷亦未提潘美之功绩。所以,这并不全是潘美假传情报、隐瞒事实的缘故。

第三,进谗言的不一定非是潘美。

嫉妒杨业战功而潜上谤书之人,《宋史》与《续资治通鉴长编》中记载为“主将多嫉之”、“主将戍边者多嫉之”,两相参照,当是有多人,而非专指一人。在宋太宗之时,镇守西北边疆的并非潘美一人。

第四,“奸臣”一词没有确指潘美。

杨业愤恨之语提到为“奸臣”所害,奸臣为谁并未明确指出。按照《宋史》、《续资治通鉴长编》的记载来看,以语激杨业的王侁应当率先成为杨业的声讨对象,将“奸臣”锁定为潘美,实为臆测之词,失于先入为主。

第五,事后并非只有潘美官复原职。

王侁发配金州,后来被任命为均州团练副使,淳化五年(994)召还回京(会赦移均州团练副使,淳化五年召还,道病,至京师卒。《宋史·王侁传》);刘文裕于一年之后即被召回,很快成为右领军卫大将军,后又迁为容州观察使(岁余,上知业之陷由王侁,召文裕还,俄起为右领军卫大将军,领端州团练使。逾月,迁容州观察使,出为镇州兵马部署。《宋史》卷四百六十三《刘文裕传》)。

第六,潘美“被奸臣化”与文学的传播相关。

从元代开始,杨业之死开始被纳入到忠奸对立的叙事模式中。为了凸显杨业之忠、战死之悲,人们将历史进行了一定的想象与虚构,将潘美设定为杨业的对立面,出现了一系列的潘杨对立的文学作品。随着这些作品的日益传播,真实的历史日渐模糊,潘美亦“被奸臣化”、被丑化。

潘美在杨业之死上的责任在于没有及时制止王侁的进攻计划、擅离陈家谷,但是这一问题并不是他主观上的故意,而是有客观限制存在。那么,这种限制是什么?到底是谁造就了这种限制?

背后有那么一双眼睛

王侁的恣意妄为、潘美的不作为,并非单纯的“阴谋论”可以概括的。在这些行为背后,有一双无形的眼睛,一种无形的力量。也正是这双眼睛、这种力量使得潘美主帅不像主帅,王侁监军不像监军了,杨业明知白白送死还是绝然前行。

这双眼睛就是宋太宗的眼睛。也就是说,宋太宗是杨业之死的幕后导演。

但是,宋太宗不但没有亲征,而且对杨业信赖有加,在面对守边将领中伤杨业的小报告时,太宗对此皆搁置不论,甚至每次杨业出征之前,太宗皆要给予丰厚的赏赐(上密封囊装,赐予甚厚。《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十)。杨业死后,太宗不仅仅惩罚了责任人,而且还对杨业及其家人有所赏赐以抚沉痛之心(赠业太尉、大同节度使,赐其家布帛千匹,粟千硕,录其子供奉官延朗等五人及贵子二人。《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十七)。太宗有什么理由要害死杨业呢?幕后导演之名由何得来?

其实,太宗并非故意害死杨业,但杨业之死却因他而起,正是“我不杀伯仁,奈何伯仁因我而死”。

首先,好大喜功,不顾实际。

曹彬的东路大军失败,如果这时宋太宗能够看清形势及时收兵,尚能减少一些败亡,遗憾的是,雍熙北伐是他提倡并制定了周密计划的战争,如若就此而归,势必脸上无光,所以,为了挽回颜面,在中路还定州之后,下令潘美、杨业再出雁门。这一命令极其危险,将西路数万军队置于辽国主力大军的火力之下。

其次,任命监军,掣肘将帅。

宋代实行监军制度,借以分散将帅独断专行的权力,以防拥兵自重的将领重现陈桥兵变的场景。作为军队的监军,一般情况下都是由皇帝信任的亲近之人担当,听命于皇帝,对皇帝负责,与宋太祖相比,太宗赋予监军更大的权力。在宋代与监军争论是需要勇气的,因为监军地位尊贵、权限很大,一旦得罪,轻则贬官,重则处死。郭进因为不能忍受田钦祚的欺压,愤而自杀;雍熙年间柳开因为与监军争辩是非而被贬官(开一殿中侍御史知贝州,坐与监军忿争,贬上蔡令。《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十八);潘美亦曾亲为监军,监督备受宋太祖怀疑的陕州将令袁彦,并被授命可以随时收拾袁彦。在这样的制度约束之下,王侁的独断专行与潘美的不作为也就可以理解了。

王侁在太宗朝被视为“早膺任使,久侍轩墀”(《宋大诏令集》卷九十四)的亲贵,在西路军中可以与主帅潘美分庭抗礼,仗着监军的权力,既无视主帅、副帅,又刚愎自用。潘美做过监军,明白其中的利害得失,所以在事关杨业及整个军队的生死关头,犹豫之后选择了沉默。

最后,表面信任,实则威胁。

宋太宗将边将所上谤书尽数送与杨业,表面上显示的是对杨业的信任,然而也传达出一个信息,即杨业需安分守己、恪守臣道,如若不然,不仅一举一动皆在其掌握之中,而且还会立时作出举动。

在宋太宗的眼睛监督之下,杨业也作出了“冲动是魔鬼”的举动。杨业作为太原降将,虽然被委以重用,然而“降将”的身份使得他在宋太宗面前一直是谨言慎行,唯恐引起太宗的猜疑与不满。监军代表的是皇帝,王侁刺激杨业的“有他志”之语,亦是杨业最忌讳的痛处,这样的罪名是他万万担当不起的,所以赶紧表白自己,欲以死明志。

杨业之死,是各种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幕后导演宋太宗,直接责任人王侁、刘文裕,间接责任人潘美以及主角杨业共同促成了这一悲剧。如果其中任何一人改变一下,历史或许就不是这样的。但是,或许这就是历史,历史就是各种因素相互制约、相互均衡的过程。

杨业死了,据守云州、应州等地的宋军都因惧逃亡,宋军的雍熙北伐至此以大败告终(遂函其首以献。诏详稳辖麦室传其首于越休哥,以示诸军,仍以朔州之捷宣谕南京、平州将吏。自是宋守云、应诸州者,皆弃城遁。《辽史》卷十一《圣宗本纪》)。

宋太宗的第二次北伐最终又一次以惨败告终,由此大宋国内对北伐不同的声音再次响起。那么,宋太宗该如何处理战败后的事宜呢?

请看:到底谁的错。

三十 到底谁的错

轰轰烈烈的雍熙北伐随着杨业之死彻底破灭。面对同样的对手,一再战败,这样的结局对宋人,特别是宋太宗来说,是很难接受的。物资消耗巨大,军队死伤严重,士气极度消沉,国内的舆论压力也很大。面对着北伐造成的后果,在北伐结束之后,宋太宗开始问责,开始反思。但是,就在宋太宗处罚相关将领的同时, 国内对宋太宗的不满声音也开始出现。那么,宋太宗是怎样反思的? 朝臣们又是如何反思的?

战后处置

雍熙北伐失败了,作为北伐的发起人,宋太宗需要作出点儿努力以堵住悠悠之口。为此他采取了以下三种手段:

第一,问责惩罚。

宋太宗认为北伐的战略部署是正确的,错就错在出征作战的将帅,他们不遵守战前嘱托的指令,各执己见,既不能达到协调作战,又使得将士疲惫不堪,因此而被敌人袭击。所以明确地将北伐的责任归到主将身上(此责在主将也。《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十七)。

在宋太宗的授权之下,贾黄中等人将北伐将领的过失一一罗列,涉及的人有:曹彬、郭守文、傅潜;米信、崔彦进;杜彦圭;蔡玉;陈廷山;薛继昭。

这些将领不仅仅有东路、中路的主帅、副帅,还有其他相关人员,他们各有过失,各有罪责。从罗列的过失来看,曹彬等主帅的罪过最大,违背宋太宗的诏令,对军士失于约束,导致军中将士多有死亡(违诏失律,士多死亡。《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十七);米信、崔彦进因违背战前部署,不控制行军速度,自行设计行军路线,回环反复,被敌人击败(违部署节制,别道回军,为敌所败。《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十七)。两个问责的条目都有“违”字,显示的是宋太宗军事部署的高明之处。潜台词便是:如果按照我的部署去做,怎么会失败!

其他人的过失表现在战争的具体过程中,有的是治军方法不对,有的是临阵脱逃,有的是不遵守时间。按照贾黄中等人的看法,这些人的过失依据大宋律法都应该被处斩。但是,最后宋太宗将他们或者降职,或者发配,或者除名,并没有处以极刑。

西路军将领方面,在杨业死后,宋太宗对西路的主帅潘美贬职;监军王侁、将领刘文裕皆被发配。

第二,安抚善后。

惩罚是为了追究责任、摆脱责任,安抚则是想着收买民心。宋太宗安抚的对象有两类:

一是军士。军中将士有在战争中阵亡,或者被辽国人抓住的,国家一律加以优待照顾。优待照顾的具体情况可以从对杨业一家的安抚措施看出。《续资治通鉴长编》记载杨业死后,宋太宗追赠他太尉、大同节度使的荣誉称号;赐予布帛一千匹,粮食一千石;将杨业的几个儿子录在官籍,全部成为国家公职人员。军中其他将士的安抚措施或许比杨业一家要略低一点,但基本内容是相同的。

二是百姓。参加运送粮食而被杀的百姓,免除各种赋税、徭役两年,并每家赐予粮食三石(百姓有运粮不还者,给复二年,家赐粟三硕。《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十七)。

第三,自我检讨。

战前的战略谋划,是宋太宗与枢密院王显、张齐贤、王沔等人敲定的,所以,在战败之后,宋太宗又召集以上几人,言说北伐之败,宋太宗悔恨不已,极力说明自己以后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卿等共视朕,自今复作如此事否?《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十七)。宋太宗的悔过之言,使得参与谋划的枢密院诸人惊惧不已,愧疚不已,无地可容。

宋太宗的政策实际上是太宗版的“大棒加金元”,再赠送一剂“后悔药”。通过“大棒”政策,宋太宗向百官及百姓昭示了谁为战败责任人;借由“金元”与“后悔药”,宋太宗在国人面前呈现的是宽厚爱人、严以自律的形象,不论百姓是否认为他是战败责任人,一番“推诚悔过”,总是能为自己捞得一定的支持率。

这就是战败之后宋太宗的复杂心声!

不同的声音

但是,对于雍熙北伐以及战败问题,朝中大臣还是发出了自己的声音。

这种声音最先是由赵普发出来的。

雍熙三年,赵普为武胜节度使,兼侍中,并没有参与雍熙北伐的战前谋划,他是在宋太宗发布征讨辽人的诏令后才知道北伐计划的(伏睹二月中,忽降使臣差办粮草。及详敕命,知取幽州。《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十七)。

赵普在宋太祖时就不主张攻打幽燕,在他看来,攻打幽燕是不具备条件的。至雍熙北伐时,赵普仍认为北伐并非明智之举。在东路曹彬部败军之后,赵普先后两次上书,陈述自己对北伐的观点:

第一,以史为鉴,陈说不伐辽国之缘由。

赵普援举汉武帝时主父偃、徐乐、严安及唐玄宗时姚崇的上书,意图说明,戎狄属于居无定所的游牧部落,很难寻得行踪加以制伏,所以自古以来,帝王将相都不去主动招惹他们,随其在草原上行走(自古帝王,置之度外,任其随逐水草,皆以禽兽畜之。《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十七)。古之帝王都采取了避免交锋的措施,自然有其合理性与可行性,所以进行北伐有悖于历史传统。

第二,追根究源,追究煽风点火之罪责。

在追究北伐开始之原因时,赵普将责任对准谗佞小人,认为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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