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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18 11:0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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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王欣(@反裤衩阵地)

出版社:贵州人民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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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视”小说套装四册

“影视”小说套装四册试读:

82年生的金智英

/(韩)赵南柱著;尹嘉玄译.—贵阳:贵州

人民出版社,2019.9(2019.9重印)

ISBN 978-7-221-15315-9

Ⅰ. ①8… Ⅱ. ①赵…②尹… Ⅲ. ①传记文学-韩国-现代 Ⅳ.

①I512.655

中国版本图书馆CIP数据核字(2019)第117497号

Copyright © 82년생 김지영 (PALSIP YI NYEON SAENG KIM

JIYEONG) by 조남주 (Cho Nam-joo)

Copyright © Cho Nam-joo, 2016

All rights reserved.

Simplified Chinese Translation Copyright © 2019 by Beijing Xiron

Books Co., Ltd.

Originally published in Korea by Minumsa Publishing Co., Ltd.,

Seoul.

Simplified Chinese translation edition is published by agreement

with Cho Nam-joo

c/o Minumsa Publishing Co., Ltd. in association with The

Grayhawk Agency Ltd.

本书译文由台湾漫游者文化授权简体中文版出版发行。

著作权合同登记号 图字:22-2019-29书  名 82年生的金智英82 nian sheng de jin zhi ying著  者 〔韩〕赵南柱译  者 尹嘉玄责任编辑 唐 露封面设计 千巨万 沈彩蕊出版发行 贵州出版集团 贵州人民出版社社  址 贵州省贵阳市观山湖区中天会展城会展东路SOHO办公区贵州出版集团大楼(邮编:550081)印  刷 天津旭丰源印刷有限公司开  本 880×1230mm 32开印  张 6.25字  数 105千字版  次 2019年9月第1版印  次 2019年9月第2次印刷书  号 ISBN 978-7-221-15315-9定  价 45.00元如发现图书质量问题,可联系调换。质量投诉电话:010-82069336由衷期盼世上每一个女儿,都可以怀抱更远大、更无限的梦想。

二〇一五年-秋

只有你们家人团聚很重要吗?我们也是除了过节以外,没有

别的机会可以聚在一起好好看看三个孩子。最近年轻人不都是这

样吗?既然你们的女儿可以回娘家,那也应该让我们的女儿回来

才对吧!

金智英,现年三十四岁,三年前结了婚,先生叫郑代贤。两人去年生了女儿,取名郑芝媛。他们一家三口住在首尔郊区八十平方米的(1)公寓里,房子是以全租的方式承租的。郑代贤任职于IT界的某个中型企业,金智英则在一家小型公关代理公司上班,后来因为小孩出生而离开职场。郑代贤每天都要加班到凌晨十二点,周末也要上一天班。金智英的婆家远在釜山,娘家经营了一家小餐厅,所以育儿的大小事都得亲力亲为。今年夏天郑芝媛满周岁以后,她就把女儿送进了社区一楼的家庭式托儿所,只托育半天。

郑代贤第一次察觉到金智英的异常是在九月八号,他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那天正好是二十四节气中的白露。郑代贤正吃着吐司配鲜奶,金智英突然走向阳台,将窗户全部打开。早晨的阳光耀眼灿烂,但是窗户一推开,微凉的寒意还是马上飘到了餐桌。金智英缩着肩膀,走回餐桌前坐下,说道:“我才想着最近早上的风变大了,原来今天已经是白露了啊!看来金黄色的稻田上,又会挂着晶莹的露珠喽!”

郑代贤觉得妻子的口吻活像个大婶,扑哧笑了出来。“你在说什么啊,怎么口气跟你妈一模一样!”“小郑啊,以后出门要记得带件外套,早晚变凉了啊!”

直到那时,郑代贤都还以为妻子是在跟他闹着玩,因为她模仿岳母实在惟妙惟肖,尤其是每次只要有事要吩咐或叮嘱都会稍微眨一下右眼,以及称呼女婿为“小郑”时一定会拉长音的这些细节,都学得很到位。虽然金智英最近可能因为厌倦了育儿生活,经常会放空发呆,或边听音乐边流泪,但她原本性格非常开朗,有时还会模仿电视节目里的谐星,把丈夫逗得捧腹大笑,因此郑代贤没想太多,抱了妻子一下便出门上班了。

那天傍晚,郑代贤下班回到家,金智英与女儿早已在床上熟睡,母女俩都吮着大拇指。郑代贤站在原地看了她们许久,觉得可爱又好笑,然后试着将妻子的大拇指从她口中慢慢拉出。金智英像个婴儿一样,微吐着舌头维持吮拇指的嘴型,咂了咂嘴便又陷入沉睡。

几天后,金智英突然说自己是去年才过世的社团学姐车胜莲。车胜莲是郑代贤的同学,也是大金智英三届的学姐。其实郑代贤和金智英是同一所大学的学长和学妹,也加入过同一个登山社,但他们在大学时期从未见过彼此。郑代贤原本打算继续攻读硕士,因为家里出了(2)点状况不得不打消这个念头。他读完大三才入伍,退伍后又休学一年,回釜山老家打工赚钱。金智英正是在那段时间入学并加入登山社的。

车胜莲本来就是个很照顾学弟学妹的人,又因为金智英和她一样其实没那么喜欢登山,两人自然走得更近,即使毕业了也依旧会联络和见面。郑代贤与金智英初次相遇,是在车胜莲的婚礼上。车胜莲在生二胎时因羊水栓塞不幸过世了,当时金智英正处于产后抑郁期,得知这个噩耗之后极度难过,甚至连日常生活都受到影响。

那天,女儿早早入睡了,郑代贤和金智英难得可以对坐着小酌一番。一罐啤酒喝到快要见底,金智英突然拍了拍丈夫的肩膀。“代贤啊,最近智英可能会有些心力交瘁,因为她正处在身体渐渐恢复、心里却很焦虑的阶段。记得要经常对她说‘你很棒’‘辛苦了’‘谢谢你’这些话。”“你怎么又用别人的口气说话啊?好啦好啦,金智英你很棒,辛苦了,谢谢你,爱你哟。”

郑代贤轻捏了一下妻子的脸颊,觉得她实在太可爱了,没想到金智英脸色一沉,愤而拨开丈夫的手。“你还把我当成二十岁的车胜莲啊?那个在太阳底下发着抖向你表白的车胜莲?”

郑代贤顿时全身僵住,什么话也说不出口。这已经是快二十年前的事情了。当时,两人站在夏日阳光晒得发烫的操场正中央,周围什么遮蔽物都没有。他已经不记得当初怎么会站在那里,总之是巧遇。车胜莲满头大汗、双唇颤抖着表白说她喜欢他,而且是非常喜欢。郑代贤听了,面露难色,车胜莲一看他这样,立刻打了退堂鼓。“噢,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今天就当作什么话也没听见,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我会像以前一样以朋友的身份对待你的。”

她说完便大步穿过操场,消失无踪。后来车胜莲真的就像从未表白过一样,泰然地面对郑代贤。郑代贤甚至怀疑自己那天是不是中暑了,产生了幻觉。自此之后,这件事就被他彻底遗忘。然而,这段近二十年前的陈年往事,居然再度被妻子提起,而且是只有他和车胜莲两人知道的事情。

金智英说完便闭口不言。郑代贤连喊了三次“智英”。“唉,这家伙。好啦,我知道你是人家的好老公,所以别再喊智英了。”“唉,这家伙。”是车胜莲喝醉酒时的口头禅。郑代贤瞬间头皮一阵发麻,只能故作镇定,不断叫眼前的妻子别开玩笑了。金智英则把喝光的啤酒罐留在餐桌上,牙也没刷就进屋,倒在女儿身旁,呼呼大睡。郑代贤从冰箱里又取出一罐啤酒,一饮而尽。她这是在开玩笑,喝醉了,还是只有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所谓“被鬼附身”?

隔天一早,金智英起床时,不停地揉着太阳穴,看来她已经不记得前一晚发生的事情了。这让郑代贤放心不少,猜想应该是妻子昨晚喝醉了,所以才会有那些异常行为,但他也不禁为妻子昨晚脱口而出的惊人之语感到不寒而栗。其实郑代贤从心底并不相信那是酒醉失态的行为,因为妻子只喝了一罐啤酒,根本不可能喝醉。

在那之后,金智英仍不时会出现一些怪异举动,发信息时会加上很多平时从来不用的可爱表情,或者做一些完全不是她的拿手菜,也不是她平时爱吃的食物,例如煲汤、炒杂菜。郑代贤对这样的妻子感到越来越陌生,虽然是热恋两年、婚后还一起生活三年的枕边人,至今聊过的话题无数,也是彼此的支柱,还生了个继承父母长相的可爱女儿,但他怎么看都觉得,眼前这名女子越来越不像是他熟悉的妻子。

礼拜五回爸妈家过中秋节时,纸终于再也包不住火。郑代贤向公司请了一天假,早上七点一家三口便从家里出发,五小时后抵达釜山。和爸妈共进午餐后,郑代贤因为舟车劳顿,决定小睡一会儿。之前只要是开长途车,郑代贤和金智英都会轮流驾驶,但自从有了女儿,也许是因为安全座椅不舒服,每次女儿一上车就会哭闹不休,金智英比较懂得如何哄孩子、喂孩子吃零食,因此就改由郑代贤全程驾驶。

金智英洗完午饭的碗盘后,喝了杯咖啡,享受了短暂的休息时间,就和婆婆一起去市场,采买一些中秋节团聚要吃的食材。从晚上开始,婆媳俩就分工熬煮牛骨汤、腌牛小排、清洗各种蔬菜并用热水汆烫,再将一部分烫好的蔬菜拿去凉拌,其余的则放进冰箱保存。此外,她们也把隔天要用来做煎饼和炸物的蔬菜及海鲜处理干净。然后,她们做好了一桌晚餐,直到全家人吃完、整理收拾好,才结束这一天。

隔天,金智英与婆婆除了从早到晚都在忙着做煎饼、炸食物、炖(3)牛小排、揉松饼,还要准备家人的午饭和晚餐。一家人吃着热腾腾的佳节美食,共度欢乐时光。他们的女儿郑芝媛也毫不怕生地不停地对爷爷、奶奶撒娇,得到了长辈的无限疼爱。

终于到了中秋节,刚好也是礼拜天。由于家族祭祀主要由郑代贤的堂哥一家负责,郑代贤家其实没什么需要准备的,一家人都会睡到很晚才醒来。早餐是前一天的剩菜,简单解决。大家吃完饭,洗好碗之后,郑代贤的妹妹郑秀玄回来了。她比郑代贤小两岁,比金智英大一岁,平时和丈夫以及两个儿子一起住在釜山,她的婆家也在釜山。由于她先生是长子,所以每逢过年或中秋佳节,她都需要负责准备食物、招待亲友,身为长媳压力非常大。郑秀玄一回到娘家,马上就瘫在沙发上,金智英和婆婆则抓紧用熬了好几个钟头的牛骨汤底来炖芋头汤,再煮一锅米饭,做煎鱼、凉拌小菜,又为郑秀玄准备了一桌午饭。

郑秀玄吃完饭,拿出送给侄女芝媛的五颜六色的连衣裙、发夹、蕾丝袜。她帮芝媛夹上发夹、穿上袜子,满意地笑着说:“要是我也有女儿就好了,果然还是女孩最可爱!”此时金智英虽然削了苹果和水梨,但大家已经吃得太饱,那盘水果几乎没什么人动。她又端出一盘松饼,只有郑秀玄拿了一块塞进嘴里,边嚼边说:“妈,松饼是自己做的吗?”“对啊。”“哎呀,真是!都叫你不要做了,刚才也正想跟你说,以后别再自己熬牛骨汤底了,那些煎饼和年糕也去市场买就好,我们家又不需要拜祖先,干吗这么大费周章?妈年纪也大了,搞得智英也辛苦。”

婆婆瞬间露出难掩失落的表情。“这些都是煮来给自己家人吃的,怎么会辛苦?过节本来就是要这样聚在一起做菜、一起吃饭才有趣啊。”

婆婆突然转头问金智英:“你会觉得辛苦吗?”

金智英顿时脸颊泛红,表情变得柔和,眼神也变得慈祥。郑代贤马上察觉到妻子有异,内心忐忑不安,可没等他转移话题或支开妻子,金智英就开口答道:“哎呀,亲家母,其实我们家智英每次过完这种大节日,都会全身酸痛呢!”

霎时间,空气仿佛凝结成冰,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郑秀玄长长叹了口气,喷出白色的烟雾。“芝,芝媛……是不是该换尿布了啊?”

郑代贤急忙抓住妻子的手,想带她离开现场,没想到金智英立刻甩开了丈夫的手。“小郑啊,我还没说你呢!每年过节你都在釜山待上好几天,但到我家里的时候呢,屁股都还没坐热就急着走,这次可得待久一点再走啊!”

金智英又对郑代贤眨了下右眼。这时,郑秀玄的大儿子正和弟弟玩,不小心从沙发上摔了下来,放声大哭。但谁也顾不得孩子,每个人都睁大双眼、张着嘴,被金智英刚才那番话吓得目瞪口呆。眼见没有任何大人来安慰他,郑秀玄的大儿子马上止住了哭泣。郑代贤的父亲则开始训斥媳妇。“芝媛她妈,你现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在我们这些长辈面前干吗呢?我们和代贤、秀玄一年能见几次面?大家一起过节有这么多不满吗?”“爸,不是这样的。”

郑代贤急忙起身,但一时间也做不出任何解释。金智英一把推开郑代贤,不紧不慢地说:“亲家公,恕我冒昧,有句话我还是不吐不快:只有你们家人团聚很重要吗?我们也是除了过节以外,没有别的机会可以聚在一起好好看看三个孩子。最近年轻人不都是这样吗?既然你们的女儿可以回娘家,那也应该让我们的女儿回来才对吧!”

郑代贤赶紧捂住妻子的嘴,将她拉离现场。“爸、妈、秀玄,智英她有点不舒服,真的,她最近生病了,我之后再仔细向你们说明。”

郑代贤一家三口连衣服都没换就坐上了车。郑代贤把头抵在方向盘上,懊悔不已,金智英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开始唱儿歌给女儿听。郑代贤的爸妈没有出来送他们,只有郑秀玄帮忙把兄嫂的行李放进后备厢里。她叮嘱哥哥:“哥,智英说得没错,是我们疏忽了,记得别和她吵架啊,也别生气,无论如何都要对她说声谢谢,知道吧?”“走啦,帮我跟爸好好说一下。”

郑代贤并没有生气,而是感到茫然、心烦、害怕。

郑代贤先独自去找精神科医生,说明妻子的情况,与医生讨论治疗方法,再对根本没意识到自己有问题的金智英说,她最近好像都没睡好、很疲累,建议她去做心理咨询。金智英很感谢丈夫,因为她觉得最近心情的确有点低落,凡事也提不起劲,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育儿抑郁症。(1) 韩国独有的租房方式,房客先缴一笔占房屋总价50%至70%的金额给房东,房东会用该笔资金投资,赚取银行利息、自行炒股等。租约期间(通常是两年)房客则不需要再缴纳任何费用,只需自理水电、燃气、管理费。期满退房时,房客可以拿回当初缴纳给房东的全部金额。——译者注(2) 韩国实施义务兵役制,规定二十岁到三十岁的男性公民都要服兵役,役期大约两年,大学生通常会在二年级时先休学入伍。——译者注(3) 一种以糯米制成的韩国传统食品,韩国人会在中秋节时用来祭祖、食用,作为礼物送给亲友,邻居之间也常会交换自家揉制的松饼。——译者注

一九八二年~一九九四年

为什么学校要让男同学先排学号,为什么男同学总是一号,

凡事也都从男同学开始,好像男孩优先于女孩是理所当然之

事……就好比大家从不曾质疑过身份证上为什么男生是以阿拉伯

数字“1”开头,女生则是以“2”开头一样,所有人都理所当

然地接受这样的安排。

金智英,一九八二年四月一日生于首尔某医院妇产科,出生时身长五十厘米,体重二点九公斤。父亲是公务员,母亲是家庭主妇。她上面有个大她两岁的姐姐,下面有个小她五岁的弟弟。他们三姐弟和爸妈、奶奶,一家六口住在一个三十三平方米的平房里,只有两个房间、简陋无门的厨房和一间浴室。

金智英最难忘的儿时记忆,莫过于偷吃弟弟的奶粉。她那年应该也就六七岁,不知为何就是觉得弟弟的奶粉特别好吃,明明也不是什么山珍海味。每次妈妈给弟弟冲奶粉时,她就会紧跟在旁,用手指蘸不小心洒在桌上的奶粉来吃。有时妈妈还会叫金智英把头向后仰、嘴巴张开,然后舀一匙奶粉倒进她口中,让她过过瘾,品尝那醇厚的奶味。奶粉在口中慢慢溶解时会变得黏稠,变得像牛奶糖一样软绵绵的,再慢慢地滑向喉咙,进入肚子里。奶粉停留在口腔里时,不干也不涩,有一种非常微妙的口感。

然而,与他们同住的奶奶——高顺芬女士——非常讨厌金智英吃弟弟的奶粉,只要发现孙女又在偷吃,就会朝她背部狠狠地拍下去,打得她措手不及,奶粉从嘴巴和鼻孔中喷出来。姐姐金恩英则在被奶奶教训过一次之后,就再也没偷吃过奶粉。“姐,奶粉不好吃吗?”“好吃。”“那你为什么不吃?”“不稀罕。”“啊?”“我才不稀罕,绝对不会再吃那玩意儿了。”

虽然当时金智英对“不稀罕”这个词还没有明确的概念,但她完全可以体会姐姐的心情。因为从奶奶当下责备她们的语气、眼神、脸部角度、肩膀高度以及呼吸节奏中,可以归纳出一句话——“胆敢贪图我金孙的奶粉?”奶奶绝非因为她们早已过了喝奶的年纪,或者担心弟弟的奶粉减少而教训她们,而是因为弟弟的一切都无比珍贵,不是哪个阿猫阿狗可以触碰的。金智英觉得自己好像连“阿猫阿狗”都不如,相信姐姐一定也有相同的感受。

刚蒸好的一锅米饭,以爸爸、弟弟、奶奶的顺序先盛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形状完整的煎豆腐、饺子、猪肉圆煎饼,也都会理所当然地送进弟弟嘴里,姐姐和金智英只能捡旁边的小碎屑来吃;弟弟的筷子、袜子、卫生衣裤、书包和鞋提袋,永远都是成双成对的,但姐姐和金智英的这些物品总是凑不成一对。要是有两把雨伞,一定是弟弟自己撑一把,姐姐和金智英两人合撑一把;要是有两条棉被,也一定是弟弟自己盖一条,姐姐和金智英两人合盖一条;要是有两份零食,同样也一定是弟弟自己吃一份,姐姐和金智英两人合吃一份。其实当时还年幼的金智英,并不会羡慕弟弟的特殊待遇,因为打从他们一出生,受到的就是差别对待。虽然偶尔会觉得有点委屈,但她早已习惯这一切,并主动做出合理化的解释:因为自己是姐姐,所以要让着弟弟,并和自己性别相同的姐姐共享所有物品。母亲经常说因为姐弟之间年纪相差大,所以她和姐姐既懂事又很会照顾弟弟,但也因为如此,两姐妹更没有理由跟弟弟争宠。

金智英的父亲在四兄弟中排行老三,大哥在婚前死于车祸,二哥很早就成了家,带着一家人移民美国生活,最小的弟弟则因为遗产分配及高龄父母的赡养问题,与金智英的父亲大吵过一架,两人从此不再往来。

金智英的父亲那一辈,许多人因为战争、疾病、饥饿而不幸丧命,能不能存活下来都是问题。而在那段岁月,奶奶不仅替人种田、做生意、做家务,就连自己家也打理得很好,咬牙苦撑,好不容易养大了四个儿子。而爷爷这辈子从未徒手抓过一把泥土,始终养尊处优,既没有养家的能力,也没有那份责任心。但是奶奶从未对爷爷有过任何怨言,她真心认为,丈夫只要不在外偷腥,不动手打妻子,就已经是不可多得的好男人。然而,如此辛苦地一手带大的四个儿子,最终只有金智英的父亲善尽儿子的本分。奶奶则用一套令人难以理解的谬论,安慰晚年如此悲惨不堪的自己。“幸好我生了四个儿子,所以才能像现在这样吃儿子煮的饭,睡儿子烧的炕,真的至少要有四个儿子才行。”

虽然真正在煮饭、烧炕、铺棉被的人,都不是奶奶的宝贝儿子,而是她的媳妇——金智英的母亲吴美淑女士,奶奶却总是当着大家的面如此夸赞自己的儿子。而那些看似开明、对媳妇疼爱有加的婆婆,也往往会发自内心地为媳妇着想,把“要生个儿子啊,一定要有个儿子才行,至少要有两个儿子……”这些话挂在嘴边。

老大金恩英刚出生时,母亲将她抱在怀里,不停地哭着对奶奶鞠躬道歉:“妈,对不起……”当时奶奶安慰媳妇说:“没关系,第二胎再拼个男孩就好了。”

后来金智英出生了,母亲依旧抱着襁褓中的婴儿不停地哭泣,低头对金智英说:“孩子啊,妈对不起你……”这次奶奶依旧安慰着媳妇:“没关系,第三胎再生个男孩就好了。”

金智英出生后不到一年,第三胎就报到了。母亲当时梦见一只体形巨大的老虎破门而入,躲进她的裙摆,于是深信这胎肯定会是个男婴。然而当初负责接生金恩英和金智英的妇产科医生婆婆,却面露难色地用超声波机器来回照母亲的肚子好几次,小心翼翼地说:“小孩……真漂亮啊……可以凑成三姐妹了……”

母亲回到家后泣不成声,甚至哭到把肚子里的食物统统吐了出来。不知情的奶奶隔着厕所门,语带欣喜地对媳妇祝贺道:“我看你之前生恩英和智英的时候都没害喜啊,这次怎么吐得这么厉害?看来这胎和她们俩不太一样呢!”

母亲躲在厕所里好一阵子不敢出来,继续流着泪,不停作呕。某个夜深人静、孩子都已熟睡的夜晚,母亲对辗转难眠的父亲开口问道:“孩子她爸,万一啊,我是说万一,现在我肚子里的这胎又是女儿,你会怎么办?”

虽然母亲内心还是存有一丝期待,希望父亲可以对她说:“你问的这是什么问题,无论儿子还是女儿都一样宝贝。”但是父亲不发一语。“嗯,你会怎么办呢,孩子她爸?”

父亲翻过身,面向墙壁躺着,答道:“少乌鸦嘴了,别净说些触霉头的话,快睡吧。”

母亲紧咬下唇,努力压低音量。她哭了一整晚,把枕头全哭湿了。隔天早上,她的双唇因为整晚紧咬,肿得无法闭合,不停地流着口水。

当时政府正在实施节育政策。从十年前开始,只要是基于医学上的理由,都可合法执行终止妊娠手术。当时只要确定怀的是女婴,仿佛就足以构成“医学上的理由”,鉴别胎儿性别与将女婴堕胎的情况(1)数不胜数。这样的社会风气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持续蔓延,到了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期,性别失衡的情况更是达到巅峰,第三胎以后的(2)出生性别,男婴明显比女婴多了一倍。

母亲独自一人前往医院,默默地将金智英的妹妹“拿掉”了。虽然这一切都不是母亲的选择,却得由她全权负责。当时她身心俱疲,身边没有一个安慰她的家人。医生婆婆紧紧握住母亲的手,频频向她道歉,她则像个失去孩子的猛兽般号啕大哭。幸亏有医生婆婆对她说的那句对不起,她才不至于哭到伤心欲绝、失去理智。

几年后,母亲再度怀上孩子,因为是男婴,才得以顺利诞生。那个男婴就是比金智英小五岁的弟弟。

当时,金智英的父亲是公职人员,还不至于有工作或收入不稳定的问题,但光凭父亲一个人的薪水养活一家六口确实吃紧。尤其是随着三姐弟逐渐长大,只有两个房间的家也开始显得拥挤。母亲希望可以搬去大一点的房子,让两个女儿能和奶奶分房住。

母亲虽然不像父亲一样有固定上下班的工作,但她一个人得照顾三个孩子和一名老母亲,又要全权负责家中大小事,与此同时,还得不断寻找可以赚钱打工的机会。不只母亲,家里经济状况不甚理想的那些妈妈大体如此。当时非常流行保险阿姨、养乐多阿姨、化妆品阿姨等,凡是带有“阿姨”两个字的工作,都属于常见的家庭主妇兼职。由于大部分工作都不是由公司直接雇用,要是在工作中遇到纠纷或者(3)受伤,都得自行处理。而金智英的母亲则选择从事家庭代工,也就是在家进行的劳动,比如剪线头、组装纸箱、粘信封袋、剥大蒜、卷门窗密封条,种类繁多,数不胜数。年幼的金智英也经常在母亲身边帮忙,通常负责收集碎屑和倒垃圾,或者帮忙盘点数量。

其中最令人头痛的工作项目就是卷门窗密封条。这是专门用来贴在门窗缝隙间、以泡棉材质制成的细长形贴纸。尚未裁切、包装的贴纸会由货车运来,金智英母亲的工作是将其裁切,卷成两组圆形,放进小袋子里包装好。然而,实际卷纸时,得先将封条轻放在左手虎口处,用右手卷成圆形,在此过程中虎口很容易被盖在胶水上的那面纸割伤。尽管已经戴了两层布手套,母亲的手依旧布满大小伤痕,再加上密封条的尺寸较大,于是垃圾也多,泡棉和胶水的刺鼻气味更经常难闻到使人头痛,但这份工作的工资较高,实在令人难以拒绝。随着母亲承接的数量越来越多,这份工作也越做越稳定。

好几次父亲已经下班回家,母亲还在忙着卷密封条。当时还是小学生的金智英与金恩英,就坐在母亲身旁,边玩边写作业,偶尔帮帮母亲。年幼的弟弟则拿着泡棉块和包装塑料袋边撕边玩。工作量实在很大时,母亲甚至会把密封条堆放在房间一隅,在好不容易腾出来的地板上摆桌子、吃晚餐。某天,父亲加班到深夜,比平时还晚到家。他看见孩子们都还在玩密封条,终于忍不住第一次对母亲抱怨。“你一定要在孩子旁边做这些味道难闻、灰尘又多的工作吗?”

母亲原本正在快速收拾的手和肩膀顿时停住,接着便开始将四散一地已经包装完成的密封条统统放进纸箱内。父亲跪坐在地,把乱七八糟的泡棉和纸张碎屑扫进大垃圾袋里,说道:“对不起啊,害你这么辛苦。”

父亲说完便叹了口气,那一瞬间,他的背后仿佛被巨大的黑影所笼罩。母亲搬起一个又一个比自己身形还要大的箱子,放到家中的过道里,然后将父亲身旁的地板清扫干净。“不是你害我辛苦,是我们两个人都辛苦。不用对我感到抱歉,也别再用一个人扛着这个家的口吻说话。没有人要你那么辛苦,也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在扛。”

话虽如此,自此之后,母亲还是婉拒了卷门窗密封条的工作。专门负责载送密封条的卡车司机还语带惋惜地念叨着“怎么手最巧、最有效率的人反而不做了”。“也是,以恩英妈妈的手艺,卷密封条实在太可惜,你不妨去学美术或者手工艺,一定很厉害。”

母亲摆手笑着说:“都这把年纪了,还学什么才艺呢。”当年母亲才三十五岁,虽然她嘴上这么说,但司机先生的这番话,似乎也在她心里埋下了种子。母亲拜托恩英照顾妹妹智英,最小的儿子则拜托奶奶照顾,自己开始补习,但不是学美术或手工艺,而是学理发。因为没人规定一定要有执照才能帮人剪头发,所以母亲在学了一些基本的剪烫技术后,就开始以经济实惠的价格帮社区里的小孩和长辈理发。

母亲的理发生意很快红火起来,街坊邻居口耳相传,认为母亲的手真的很巧、很有天分,面对客人也很有交际能力。她会用自己的口红和彩妆为刚烫好头发的婆婆、妈妈们化妆;帮小朋友剪头发时,也会顺便连带他们的弟弟妹妹,甚至孩子母亲的刘海也一并免费修剪。她使用的烫发剂定价故意比社区理发厅的高一些,还刻意把烫发剂上的广告文案大声地念给客人听。“看到了吗?绝不刺激头皮,含天然人参成分。我现在可是把这辈子从未吃过的天然人参涂抹在您的头皮上哟!”

金智英的母亲就这样慢慢地攒了许多现金,也从未缴过一毛钱的税给政府。虽然她曾惹来同行的阿姨嫉妒,觉得客人都被她抢走,两人甚至互扯头发,吵得不可开交,但是多亏她平日待客有方,客人都站在她这边。后来两人适度划分客户群,互不踩线,才得以在社区和平共存。

金智英的母亲吴美淑女士,上有两名哥哥、一名姐姐,下有一名弟弟,兄弟姐妹长大后纷纷离乡。听说老家数代皆以种稻为业,所以家境还算不错。但是随着韩国的社会结构从传统农业社会快速转型成工业化社会,人们不再仰赖农业维生。金智英的外公当时跟一般的农村父母一样,将孩子统统送往都市,却没有足够的资金供每个小孩读那么多书。都市里不仅房价和生活费高昂,学费也是贵得离谱。

母亲读完小学,就开始帮家里务农,直到十五岁那年决定北上首尔。当时,长母亲两岁的姨妈已在首尔清溪川旁的一家纺织工厂上班,母亲也应征上了同一家工厂,于是便和姨妈、两名工厂姐姐蜗居在七平方米大的宿舍内。工厂里的女同事几乎都和金智英的母亲年纪相仿,学历、家庭背景也都差不多。年纪小的女工以为职场生活本就如此,每天都睡不好、吃不饱,也无法好好休息,整天只能埋首工作。纺织机散发的热气令她们热得难受,只能尽量将已经短到不行的迷你裙制服往上拉,即使如此,手臂和大腿间依旧汗如雨下,有些人甚至因为现场总是弥漫着一片白色灰尘而罹患肺病。然而,她们每天吞下一颗又一颗提神丸,脸色发黄,没日没夜地工作所赚来的微薄薪水,大部分都用来给家中的哥哥或弟弟交学费,因为那个年代的人认为“儿子要担负起整个家,男丁有出息才能为全家增光”,家中的女儿也很乐(4)意牺牲自己资助兄弟。

金智英的大舅毕业于地方城市的国立医科大学,在母校的附属医院工作了一辈子,二舅则是警察局长,直到退休。母亲为两名认真好学、事业有成的兄长深感自豪,也引以为傲,经常向工厂里的朋友炫耀自己的哥哥们。在两个哥哥都有经济能力之后,她继续供养小舅,也多亏她的资助,小舅才得以顺利从首尔师范大学毕业。虽然如此,被夸赞充满责任心、一肩扛起了整个家的却是身为长子的大舅。直到那时,母亲与阿姨才真正意识到,原来在以家人为名的范围内,机会永远轮不到她们。母亲和阿姨在很久之后才开始在工厂附设学校学习,白天工作,晚上上课,好不容易才拿到初中文凭。母亲后来又苦读高中课程,参加同等学力资格考试,最终才在小舅顺利当上高中老师那年,拿到了高中文凭。

金智英就读小学时,有一次班主任在她的日记本里写了一句话,母亲的视线停留在那句话上面许久,默默地说道:“我本来也想当老师的。”

原以为母亲生来就是母亲的金智英,听到这句话,感觉太不可思议,不禁扑哧一笑。“我是说真的,我上小学时你外婆还说家里五个小孩里面我最会读书,比你大舅的成绩还要好呢!”“那你为什么没当老师?”“因为要赚钱供两个哥哥读书啊,那时候每个家庭都这样,当时的女孩子都是这样过日子的。”“那现在当老师不就行了?”“现在要赚钱供你们读书啊,哎呀,都一样啦,现在的妈妈们也都是这样过日子的。”

原来母亲对自己的人生、对自己因为育儿而放弃梦想感到遗憾。一时间,金智英觉得自己宛如一块体积虽小却奇重无比的石头,紧紧地压住母亲的裙角,使她无法继续向前。金智英感到有些自责,母亲似乎察觉到她的难过,默默地用手顺了一下她的头发,将其整齐地塞往耳后。

金智英小时候就读的是一所规模很大的小学,需要穿过大街小巷,走上二十分钟才能到达。一个年级至少有十一个班,最多十五个班,一个班通常有五十名学生。金智英入学前,学校甚至要分成上午班和下午班,才有办法应付那么多的学生。

对于没有上过幼儿园的金智英来说,小学是她接触的第一个小型社会,整体来说适应得还算不错。适应期一结束,母亲就把金智英交由大她两岁、就读同一所小学的姐姐金恩英照顾,叫她带着妹妹一起上下学。姐姐每天早上都会按照学校课程表帮妹妹准备教科书、笔记本、备忘本,在画着“魔法公主”图案的铅笔盒内放入四支削好的铅笔和一块橡皮擦;要是老师特别叮嘱要准备劳作用品,姐姐也会先向母亲领取零用钱,再带着金智英到学校对面的文具店购买。也因此,金智英从未走失或迷路过,每天都在姐姐的陪同下顺利抵达学校。上课时都会乖乖地坐在座位上,也从未在学校尿湿过裤子。她将黑板上的注意事项统统抄写在备忘本上,听写测验也都拿到了一百分。

金智英在学校遇上的第一个难关是邻座男同学的恶作剧。这也是许多女同学都有过的经历,但对于金智英来说,邻座男同学对她的所作所为已经到了霸凌的程度,根本无法用恶作剧或开玩笑来形容。她感到十分煎熬,除了向姐姐和母亲哭诉外别无他法。然而,姐姐和母亲没能帮她解决问题,姐姐只说男孩子都这么幼稚,劝妹妹不要理会;母亲则认为不过是同学开个玩笑,何必认真,还回来哭诉,反而把金智英训了一顿。

不知从何时起,坐在金智英邻座的男孩,开始动不动找她麻烦。不论在坐回座位、排队,还是准备背书包时,他都会假装不小心撞一下金智英的肩膀;在学校与金智英擦肩而过时,也会故意靠近她,稍微用力地用手臂去撞她;跟金智英借铅笔、橡皮擦、尺子等文具后,用完不会马上归还,金智英向他要回时,他还会故意把东西丢到远处或者坐在屁股下,有时甚至耍赖说自己根本没有借。有一次在课堂上,两人就是因此起争执而一起被老师惩罚。尔后,金智英便不再借文具给那个男孩。但他的恶作剧并没有就此停止,反而变本加厉。他开始挑金智英的语病,嘲笑她的穿着,把她的书包和室内鞋收纳包放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害她经常找不到自己的东西。

某个初夏,金智英因为脚一直流汗,于是脱下室内鞋,把脚踏在桌子下的木板上听课。邻座的男孩一脚将她的鞋踢了出去,鞋子沿着教室走道滑到了讲桌前,全班同学哄堂大笑。老师涨红了脸,怒气冲冲地拍着讲桌喊道:“这是谁的室内鞋?”

金智英当时实在太害怕,顿时愣住不敢承认,虽然是她的室内鞋,但她一直在等着邻座的男孩先自首,承认是他踢出去的。然而,那个男孩可能也被老师的反应吓到了,低着头一言不发。“还不赶快承认!难道要我一个个检查吗?”

金智英用胳膊肘推了推男孩,低声说:“是你踢的啊。”男孩把头低得更深,低声回答:“可不是我的鞋啊。”老师再次拍了一下讲桌。不得已之下,金智英举手了。她被叫到讲桌前,在全班同学面前狠狠地被老师责骂了一顿,老师以第一时间没有承认为由,给她冠上种种罪名,说她是懦弱、说谎的小孩,是占用同学宝贵上课时间的时间小偷。金智英早已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找不到任何辩解、解释的机会。就在那时,教室里传出某个同学低低的声音:“那不是金智英踢的。”原来是坐在走道旁最后一排的女同学。“那的确是金智英的室内鞋,但不是她踢出去的,我看见了。”

老师面露错愕,问那名女同学:“什么意思?那是谁踢的?”

女同学面有难色,不发一语,默默地看向了罪魁祸首。老师和同学们纷纷将视线转向女孩所看的位置。坐在金智英邻座的男孩这才吐露了实情。于是老师用比刚才教训金智英还要大一倍的音量和长一倍的时间,面红耳赤地痛骂了那名男同学一番。“你之前是不是也一直欺负她?老师全都看在眼里,今天回家以后,把你欺负金智英的所有行为统统给我写下来,一个也不能漏!明天交过来。老师都知道你对她做了哪些坏事,所以别想糊弄我。记得要回家和妈妈一起写,写完还要妈妈签字,听见没有?”

男孩心想这下完了,要回家等着被母亲修理了。他垂头丧气地走回家,金智英则被老师留了下来。

金智英原本还担心老师又要骂她什么,没想到老师竟真诚地对她说了声抱歉,说自己理所当然地以为是鞋子的主人搞的恶作剧,在还没查明事情缘由的情况下就责备她,实在太不明智了,以后会注意,并承诺不会再发生类似情况。听完老师的这番话,金智英渐渐释怀,忍不住再次潸然泪下。老师询问她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还是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她哭到泣不成声,勉强啜泣着回答道:“请……呜呜……老师……帮我换其他同学坐我旁边,然后……呜呜……我再也不要和他……呜……坐在一起了。”

老师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不过智英啊,老师早已看出来了,难道你还没看出来吗?他是因为喜欢你啊。”

金智英感到不可思议,瞬间止住了眼泪。“他才没有喜欢我,您不是也看到了他怎么欺负我的吗?”

老师笑了出来。“男孩子都是这样的,越是喜欢的女生就越会欺负她,老师会再好好地劝劝他,希望你们可以趁这次机会和好,不要在有误会的情况下换去和别的同学坐。”

原来邻座男孩喜欢我?欺负我表示喜欢我?金智英越听越糊涂了。她快速地在脑海中回想过去发生的每一件事,但始终无法理解老师所说的话。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不是应该更温柔体贴吗?不论是对朋友、家人,还是家里养的猫猫狗狗,都应当如此,这是连八岁的金智英都知道的常识。回想至今被他欺负的种种就已经够委屈了,现在自己甚至成了误会同学的坏孩子,金智英摇摇头说:“不要。我非常非常讨厌他。”

隔天,老师帮金智英安排了新座位,换到因为个子在全班最高,总是独自坐在最后一排的男同学旁边。金智英和他从未起过任何冲突。

到了小学三年级,一个礼拜有两天得在学校吃营养午饭,对于吃饭速度较慢的金智英而言,那两天的午饭时间简直是煎熬。由于金智英就读的学校是营养午饭示范小学,也是附近学区里最先提供营养午饭的,校内有一大间整洁的学校餐厅。每到午饭时间,学生就会按照自己的学号排队进餐厅用餐,但由于餐厅的规模不足以容纳所有学生,得赶紧吃完让位给其他同学。

当其他先吃完的同学像脱缰的野马在操场上尽情地奔跑时,金智英还在用汤匙舀着一口又一口的米饭,努力地往嘴巴里塞。尤其是她三年级的班主任绝不允许学生拿太少或者没吃完。用餐时间还剩五分钟时,老师会起身巡逻,查看每个还没吃完饭的学生,用汤匙敲餐盘,嗒嗒嗒,嗒嗒嗒,催促他们赶快吞咽,指责他们为什么慢吞吞的。老师越催促,学生就越着急,仿佛吞下去的米饭卡在喉咙里,咳咳咳,难以下咽。心急如焚的孩子只好将米饭和菜统统塞进嘴里,配着白开水囫囵吞下。

全班四十九名同学中,金智英的学号是三十号。当时是从男同学开始排学号,一号到二十七号全是男同学。女同学则以生日排序,从二十八号排到四十九号。幸好金智英是四月生日,所以领到餐还算早,其他生日较晚的女同学,几乎都要等到学号靠前的同学吃完准备起身,才能拿到自己的食物坐下来吃饭。因此,大部分被老师责骂吃太慢的都是女同学。

某天,老师身体不适,心情也很差,偏偏值日生又没把黑板擦干净,于是全班同学被叫起来罚站,还突然抽查指甲。金智英急忙将两手伸进书桌抽屉里,很快用剪刀将指甲随意修整了一番。吃饭总是最慢的几名同学那天也吃得胆战心惊,老师愤怒地用汤匙敲打着同学的餐盘,盘里的饭粒和小鱼干都快弹到学生脸上了。几名同学最终再也忍不住,嘴里含着满满的食物放声大哭。那几个吃了一肚子委屈和眼泪的学生,在打扫教室时不约而同地聚集在教室后方,用简短的词语、眼神、手势交流,决定在行完下课礼以后,到荣进市场里一间老奶奶开的辣炒年糕店集合。

大伙儿一凑在一起便开始抱怨。“他摆明了就是拿我们当出气筒,从早到晚都在挑我们的毛病,找我们麻烦。”“没错。”“一直在旁边叫我们赶快吞,反而更吞不下去。”“我们又不是故意慢慢吃或不认真吃,是本来就吃得慢,到底要我们怎样?”

金智英也深有同感。老师的行为确实不对,虽然她无法明确指出到底是哪里有问题,但也觉得老师不应该这么做。或许因为她不习惯表达自己的想法和内心情感,导致这些埋怨不像其他同学一样脱口而出。她只是默默地坐在一旁点头附和。这时,和她一样沉默不语的一名女同学柳娜突然开口说道:“不公平。”

柳娜继续冷静地说:“每次都按照学号吃饭,太不公平了,我看要请老师重新制订吃饭的顺序。”

她的意思是要去跟老师反映吗?这种话真的可以对老师说吗?这个念头在金智英心中一闪而过,但不久又觉得,如果是柳娜去说应该(5)不成问题,因为她功课很好,母亲还是育成会会长。到了礼拜五班级会议时间,柳娜真的举手向老师提出了建议。“老师,我认为应该改变吃午饭的顺序。”

她双眼直视老师,条理分明地诉说着:“要是按学号领营养午饭,学号较靠后的同学就会比其他同学晚领到午饭,自然也会吃得比其他同学慢。而每次都是从一号同学开始领,对于学号靠后的同学来说有失公平,所以建议老师定期调整同学们的用餐顺序。”老师虽然依旧面不改色、保持笑容,但可以察觉到他的嘴角微微地抽动着。顿时,教室里弥漫起一股紧张气氛,宛如橡皮筋已经拉到极限,随时都会断裂。明明对老师说这番话的人是柳娜,不知为何金智英也感到莫名紧张,不自觉地一直抖腿。然而,与柳娜四目相望许久的老师,突然笑了一声,说道:“好吧,那就从下礼拜开始颠倒顺序,从学号四十九号开始领营养午饭,每个月这样轮一次。”

瞬间,学号靠后的女同学高声欢呼。从那之后,虽然用餐的顺序改变了,但餐厅里的气氛并没有太大变化。老师依旧讨厌学生吃饭太慢,还是一样会紧迫盯人,到老奶奶的辣炒年糕店聚会的成员中,仍有两名吃饭速度垫底的同学。由于金智英的学号比较靠中间,每个月不论怎么调换顺序,对她来说都没有太大差异。但她总觉得吃太慢就会输给其他同学,每次都卖力地把食物往嘴里塞,好不容易才成功脱离吃饭速度垫底的群体。

她得到了微小的成就感。向拥有绝对权力者抗议自认不当的事情,并因此获得改善,这对柳娜、金智英,以及学号靠后的所有女同学来说,都是一次难得的宝贵经验。她们稍微有了一点批判性意识和自信,但直到那时,她们都还不明白,为什么学校要让男同学先排学号,为什么男同学总是一号,凡事也都从男同学开始,好像男孩优先于女孩是理所当然之事。永远都是男同学先开始排队、先出发、先报告、先被检查作业,女生们对此时而感到庆幸,时而感到无聊,却没有人质疑过这样的顺序安排,只是默默等候着什么时候轮到自己;就好比大家从不曾质疑过身份证上为什么男生是以阿拉伯数字“1”开头,女生则是以“2”开头一样,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地接受这样的安排。

从小学四年级起,开始由同学自行投票选出班长,每学期一次。从四年级到六年级,三年内总共进行过六次投票,但金智英的班级六次选出的班长都是男生。虽然许多老师会特别挑出五六位聪明伶俐的女同学,请她们帮忙处理班上的杂事或检查同学作业、统计考卷分数,还经常把“果然还是女孩比较聪明”挂在嘴上,同学间也一致认同女同学的功课比男同学好,做事比较细心。但不知为何,每到班长选举投票时,大家还是一定会选男同学当班长。这不是金智英才有的特殊经历,当时大部分班级的班长的确由男同学担任。金智英犹记自己刚升上初中那年,母亲看到报纸上的新闻吃惊地说道:(6)“最近小学有很多女班长呢,居然超过百分之四十。我看等我们恩英和智英长大,说不定还会冒出个女总统呢。”

也就是说,至少在金智英就读小学时,女班长根本不到一半,而且相较过去已经大幅增长过了。同时,不论出于老师指定还是同学自愿,卫生委员不约而同总是由女同学担任,体育委员则是由男同学担任。

金智英小学五年级时,全家人搬入一栋新落成的临街独栋建筑。房子位于三楼,室内有三房一厅(客厅兼餐厅)和一套卫浴,比起之前住的地方,空间大了一倍,便利性也有过之而无不及,这都要归功于父亲的薪水加上母亲的收入积少成多。母亲事先仔细地比较过各家(7)银行推出的金融商品及其利率与优惠,把钱投资在理财型储蓄、购(8)房储蓄存款、特别存款上,也和一些社区值得信赖的阿姨标会,借此赚了不少钱。可后来阿姨和远亲纷纷邀请母亲跟会时,母亲断然拒绝了她们的邀约。“最不值得信任的人就是远房亲戚,我可不想最后搞得人财两失。”

他们先前住的房子因为断断续续的整修和装潢,奇妙地混搭了复古风和现代风。原本是庭院的位置铺上了木质地板,变成客厅兼厨房,但是没有暖气设备;整齐铺设瓷砖的浴室,因为没有洗手台和浴缸,得先把水接在一个超大的塑胶桶里,再用水瓢舀来洗脸、洗头、洗澡。而设有坐式马桶的窄小厕所,则独立于大门外,为了上厕所还得走到户外。不过,新家的卧室、客厅和厨房都装了取暖设施,厕所和浴室也设置在屋内,回家后再不必像以前那样换外出鞋到其他地方上厕所。

他们姐弟也终于有了各自的房间。最大的那间由父母和年纪最小的弟弟使用,第二大的房间由金智英和姐姐共享,最小的房间则由奶奶独享。虽然父亲和奶奶提议让两姐妹和奶奶同住一间,弟弟独自住一间,但母亲的态度十分坚决,认为总不能让年事已高的奶奶一直和两个孙女住在一起,应该要让奶奶有自己的房间,可以舒适地睡觉、收听广播、听佛经。“儿子都还没去上学呢,干吗需要自己的房间?反正晚上肯定会睡到一半抱着被子跑来找我们。儿子啊,你想要自己睡还是跟妈妈睡?”

七岁的老幺奋力地摇了摇头,表示绝对绝对不要自己睡。最后也如母亲所愿,姐妹俩拥有了属于她们的房间。据说母亲为了布置女儿的房间,另外偷存了一笔私房钱。她买了两组一模一样的书桌,并排靠在采光良好的窗边,还买了新的衣橱和书柜,靠两侧墙面摆放,又添置了两组单人寝具,包含棉被、毛毯和枕头,还在墙上贴了一张超大的世界地图。“你们看,首尔在这里,根本只是个小点!我们现在就住在这个小点里呢。就算去不了每个国家,也要知道世界原来这么大啊。”母亲对姐妹俩说。

一年后,奶奶过世了,她的房间成了弟弟的房间。但弟弟还是有好长一段时间会半夜醒来,抱着棉被跑去母亲身边。(1) 资料来源:《机率家族》,第五十七至五十八页,二〇一五年,朴在宪等人合著;《时事IN》第四一七期《厌恶女性的根源是?》。(2) 资料来源:统计厅的“出生顺序出生性别比”资料。(3) 资料来源:《没被记录的劳动》,第二十一至二十九页,二〇一六年,金时刑等人合著。(4) 资料来源:《机率家族》,第六十一页,二〇一五年,朴在宪等人合著。(5) 现今“家长会”的前身,监督学校、教师的团体。——译者注(6) 资料来源:《韩民族日报》:《谁说女生不能当全校学生会会长》,一九九五年五月四日。(7) 从每个月的薪水扣掉一定金额进行储蓄,许多大企业和部分中小企业都有这项服务。——译者注(8) 是一种历史悠久的民间信用融资行为,带有合作互助形式。——编者注

一九九五年~二〇〇〇年

她就是在这样的教育下长大的——女孩子凡事要小心,穿

着要保守,行为要检点,危险的时间、危险的人要自己懂得避开,

否则问题出在不懂得避开的人身上。

金智英就读的初中离家只有步行十五分钟的路程,姐姐也和她读同一所初中。姐姐入学时,那所学校还不是男女合校,而是女校。

直到二十世纪九十年代,韩国还是出生性别比例严重失衡的国家。在金智英出生那年,也就是一九八二年,平均每100名女婴出生,相应会有106.8名男婴出生。到一九九〇年,男女比例甚至高达(1)116.5:100,自然出生的男女婴性别比例,则维持在(103~107):100。当时学校内男同学已经偏多,未来人数显然只会更多,但是男生能够就读的学校并不够。在男女合校的学校里,男生班是女生班的两倍,在同一所学校里性别比过度失衡也是一大问题。再说,让学生放弃离家近的学校,特地大老远地跑去读某所女中或男校也不合理。于是,在金智英入学的那年,学校改成了男女合校,由此开始,几年内其他女中和男校也相继转型成男女合校。

那是一所很普通的学校,一所又小又旧的公立初中。操场很小,学生跑百米时得顺着对角线跑才行,建筑墙面的油漆也经常剥落。老师对服装的规定很严格,对学生也十分严厉。根据金智英的说法,学校变成男女合校以后情况更为严重,女生的制服裙子长度一定要超过膝盖,也不能露出臀部和大腿曲线;夏季制服的白衬衫因为很容易透,规定内里要穿着圆领无袖白汗衫,不能擅自改穿细肩带背心或白色T恤,不允许穿有颜色或带有蕾丝的款式,衬衫里只穿内衣更是万万不可。此外,女同学夏天一定要穿肤色丝袜配白色短袜,冬天则要穿上学生专用的黑色丝袜,不可擅自更换成半透明的黑丝袜,也不可以在外面多加袜子;不能穿运动鞋,只能穿皮鞋。在寒风刺骨的冬天,却只能穿一双丝袜,还要套上不保暖的皮鞋,可想而知双脚会多么冰冷,冷到让人想哭。

然而,男同学除了不可以把裤管修改得过宽或过窄,其他不符合校规的穿着,老师通常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男生在夏季白衬衫内可以穿白色背心或棉质圆领衫,有时甚至会在里面穿灰色或黑色等有颜色的圆领衫,要是觉得热,还可以解开几颗纽扣,中午或下课休息时间也经常只穿一件T恤在校园内活动。他们可以穿各种款式的鞋,譬如皮鞋、运动鞋、足球鞋、慢跑鞋,都不成问题。

有一次,一名女同学穿运动鞋走进校园,在校门口被教官拦了下来。她向教官抗议,为何只允许男同学穿运动鞋和棉质圆领衫,结果老师以男同学时时刻刻都需要运动为由,这样回答:“男孩子整天跑跑跳跳的,下课十分钟都不会乖乖地待着,一会儿踢足球,一会儿又要打篮球、打棒球,甚至玩跳马背,怎么可能叫他们整天穿皮鞋、衬衫,还得把扣子扣到最上面呢?”“您以为女孩子是讨厌这些规定所以才故意不遵守吗?是因为真的很不方便啊!穿裙子又穿丝袜还要配皮鞋,实在不方便,我上小学时也是每到下课就和同学一起玩跳马背、跳橡皮筋、跳格子啊,从来没有乖乖地坐着呢。”

最终,这名女同学因为服装不合格,加上态度不佳,不知悔改,被教官惩罚要学鸭子走操场。教官特别叮嘱,蹲着走很容易走光,记得要把裙摆抓牢,但是这名女同学从头到尾都没有理会裙摆,每走一步就会被人看见裙底风光。走完操场一圈以后,教官不得不中断体罚。另一名同样因为服装不合格而被叫到办公室的同班同学问她为何不抓紧裙摆,她答道:“我就是要让他亲眼看看这身衣服有多不方便。”

虽然在那之后,校规依旧没有任何更改,但不知从何时起,教官和老师对女同学穿棉质圆领衫和运动鞋也渐渐放宽标准,不再百般刁难。

学校对面有个出了名的暴露狂,多年来都在固定时间、固定场所出没。他是本地人,每次都会选在一大清早学生准备进校园时,敞开身上仅穿的大衣,让一丝不挂的身体呈现在女同学面前,而他只要看见女学生吓得花容失色、惊声尖叫、四处逃窜,就会兴奋不已;下雨天时,他则会选在一处空地暴露自己,那块空地正好是从女生班二年级八班教室窗户看出去最醒目的地方。金智英升上初中二年级以后,刚好被分配到八班,看见自己的名字被排在八班的女同学都面露错愕,也有人随即咯咯直笑。

早春时分,新学年才开始不久,前一晚春雨绵绵,上午白雾依旧弥漫。第三节课下课后,班上的大姐头坐在教室最后一排,倚着窗向外眺望。她突然发出一声“哟呼”,分不清是在揶揄还是欢呼。班上几个比较爱玩、不爱读书的女同学也都凑到窗边,对外高喊:“大哥!再来一次!再来一次!”然后捧腹大笑。金智英的座位离窗较远,她坐在座位上,伸长了脖子,却什么也没见着。她其实很好奇,但又觉得要是跑过去凑热闹也太害羞,实在没勇气亲眼看那暴露狂的裸体。后来她听坐在窗边的同学说,那名暴露狂在同学们的鼓噪下,反而更加充满自信,像是要报答学生们的热情欢呼般,摆出了更多出人意料的姿势。

正当教室里处于一片混乱时,班主任突然从前门走了进来。“刚刚在窗边喊叫的那几个,出来!全部给我出来!”

坐在窗边的同学一个接一个地走到教室讲台前。她们向老师辩解自己只是坐在位子上,没有喊叫,也没有看窗外。于是老师自行从那几名同学中选出五名最常惹事的,带回办公室。第四节课时,她们集体遭受体罚,还写了悔过书,直到中午才回到教室,而这五人之中也包括大姐头。她回到教室后,朝窗外“呸”一声吐了口口水。“有错的人应该是那爱脱、爱露的家伙吧,我们到底哪里做错了?居然不是去抓那死变态,而是叫我们悔过反省,反省个屁!今天又不是老娘我站在那里脱光给人看。”

其他同学纷纷转头窃笑,大姐头又朝窗外连吐了几次口水,但好像还是难解她心头之恨。

从那天起,原本总爱迟到的悔过书五人组,突然变成班上最早到的一群人。只不过,通常整个上午她们都趴在书桌上昏昏欲睡。虽然她们突如其来的转变显得不太寻常,但因为没有特别不当的行为,老师也拿她们没办法。不久后,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某个早晨,大姐头与暴露狂正好在巷子里狭路相逢,当时躲在大姐头身后的其他四名成员瞬间朝暴露狂飞扑而上,用早已备好的晒衣绳和皮带将他捆绑制伏,拖去附近的派出所交给警察处理。后来在派出所里发生了什么事,暴露狂又落得什么下场,就不得而知了。总之,从那以后,再没有人见到暴露狂。而那五名同学也因此被学校记过,一周不得听课,得在办公室旁的学生会办公室里写悔过书。有时老师们经过还会敲一记她们的额头,说:“女孩子怎么这么不知羞耻,把学校的脸丢光了,真是不要脸!”

大姐头通常会在老师离开后低声说一句“妈的”,朝窗外吐口口水。

金智英的初潮是在初中二年级来的,相较于同龄人不算早也不算晚,她的姐姐也是在初中二年级才来月经。金智英从小就和姐姐体形相近,就连饮食偏好都差不多,两个人的成长速度也一致,所以长期以来,金智英都是接着穿姐姐穿过的衣服,也早有预感会在初二那年来月经。金智英冷静地从姐姐的书桌下第一格抽屉里取出一片天蓝色包装的卫生棉,并告诉姐姐她来月经的事。“唉,看来你的好日子也过完啦。”

金恩英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金智英不晓得该不该对家人说这件事,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于是金恩英代替她告诉了母亲。母亲得知此事后,没有任何表示。这天父亲说他会晚点回家,米饭又不够所有人吃,母亲与三姐弟决定晚餐煮泡面吃,顺便把剩饭一并泡进汤里。当母亲端出装满泡面的锅子和四副碗筷时,弟弟抢先把自己要吃的面盛进碗里,金恩英见状朝弟弟的头狠狠地敲下去。“欸,你自己把面都夹走,那我们吃什么?还有,要等妈妈先盛才对吧,你怎么这么没大没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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