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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19 11:1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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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何民胜

出版社:江苏人民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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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光南传

施光南传试读:

前言

施光南被亿万音乐爱好者誉为“时代歌手”,是当之无愧的“人民音乐家”。

他诞生于1940年8月22日日寇飞机轰炸重庆的爆炸声中,幼小的他就饱受了战乱的磨难。

他富有音乐天赋,从小就酷爱音乐。5岁时,他就随口编唱了歌曲《春天》,经过启蒙老师的指教,这首歌在重庆中小学歌唱比赛中获奖,成为他的处女作。

他的小学学业是在颠沛流离中完成的,历经重庆、上海、金华和北京四地。身处动荡的社会,流离多地,使他不仅学到了书本上的知识,更增长了见识,扩充了阅历。

读中学时,他更加痴迷于音乐,广泛涉猎民歌、戏曲、外国歌曲、文学、绘画等,并创作了一百多首歌曲。进入天津音乐学院后,随着学养的日益丰富,他的音乐创作也日见精进,一步步走进音乐的殿堂。

他有理想,有抱负,勤于学习,善于思考,将中国古今音乐的精华和外国音乐的经典熔为一炉,音乐造诣极高。他有忠贞而博大的爱国情怀,以爱国为创作主题,以对伟大祖国和伟大人民的满腔深情,紧扣时代脉搏,体现大众心声,以自己的血与汗、灵与肉,为人民大众创造精美优良的精神食粮。他坚强不屈,不怕任何磨难和打击,咬定青山不放松,显示了一个艺术家的正直和勇气。他淡泊名利,耐得住寂寞,经得起各种诱惑,不怕清贫,德艺双馨,坚持创作主旋律、正能量、雅俗共赏的优秀作品。他富有充沛的创作激情和不懈的艺术追求,创作涉及多个领域,无不达到相当高的艺术水准。

最能体现他艺术成就的当首推歌曲创作,在当代的各个时期,都有他的经典作品。

他在上中学的时候,就以一曲《懒惰的杜尼亚》在北京少年歌咏比赛上获奖,并在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组织的音乐晚会上演唱。

大学期间,他创作的《五好红花寄回家》唱响全国,并在1964年全军第三届文艺汇演中获得优秀奖;他创作的声乐套曲《革命烈士诗抄》获得好评,于1963年由音乐出版社出版。

20世纪70年代初,正是“文革”万马齐喑之时,施光南逆潮流而动,创作了《最美的赞歌献给党》《打起手鼓唱起歌》等歌曲和《鸿雁高飞》等歌舞曲,抒发了人民群众对“文革”中一些所谓主流歌曲的不满和对抒情歌曲的渴望。而他却因创作了《打起手鼓唱起歌》和《鸿雁高飞》受到莫须有的批判,并一度被剥夺了创作和发表作品的权利。但是,他不畏“四人帮”爪牙的打压,多次申诉,据理抗争!

粉碎“四人帮”,举国沸腾,万众欢呼。施光南和词作家韩伟感同身受,及时把握时代脉搏,创作出《祝酒歌》,生动地表达了粉碎“四人帮”后全国人民欣喜若狂的心情和对实现“四个现代化”的强烈愿望及信心。

在取得粉碎“四人帮”的伟大胜利、欢庆胜利的美好时刻,人们更加怀念逝世不到一年的周恩来总理。正是这时,施光南创作了《周总理,你在哪里》,表达了人民群众在胜利之后对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的无限怀念和崇敬之情。

一曲《吐鲁番的葡萄熟了》,以强烈的民族风情和优美的旋律抒发了美好的爱情,使得爱情歌曲的创作突破了长期遭到的禁锢,给人以耳目一新之感。

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广大农村的改革如火如荼,面貌焕然一新。词作家晓光和曲作家施光南十分敏感地发现了这一巨变,适时地创作了《在希望的田野上》,描绘出一幅社会主义新农村的秀丽景象,反映了新农村的变化和希望。

面对80年代初的出国潮,素以“爱国为创作主题”的施光南创作了《我的祖国妈妈》《多情的土地》《不老的祖国》和《黄土根》等歌曲,抒发了对祖国的满腔深情和不尽的眷恋,以唤起人们的思考和共鸣。

还有:歌颂和平友谊的《洁白的羽毛寄深情》《友谊之歌飞向21世纪》和《向着和平》等;咏唱祖国大好河山的《苏杭一线牵》《九寨沟风光令人醉》《海南素描》和《草原花海》等;希冀祖国统一的《台湾当归谣》《蝴蝶从台湾岛飞来》等;反映年轻人理想、爱情和工作的《假如你要认识我》《年轻的心》和《摘一束玫瑰送与你》等;抒发民族风情和故乡之情的《月光下的凤尾竹》《故乡的小竹桥》和《故乡的老榕树》等;吟诵母爱的《母亲》《是母亲给我一双眼》《妈妈呀,听我告诉你》……

可以说,施光南创作的上千首歌曲,从不同的侧面和角度艺术地反映了民族之风情、爱国之深情、时代之脉搏、大众之呼声。蕴藏着丰富的社会、文化内涵,体现着深刻的历史、人文精神,饱含着对人类善良本性、美好事物的歌颂和对人间正气的张扬。

施光南是一位勤奋、多产的艺术大师,除了歌曲之外,他还创作了抒情歌剧《伤逝》和大型历史歌剧《屈原》。可以说,这两部歌剧,是开创我国民族歌剧事业的里程碑,是不可多得的经典之作。

他还创作了钢琴协奏曲《阿里山之鼓》,小提琴独奏曲《瑞丽江边》《帕米尔舞曲》,音乐故事片《海上生明月》和电影音乐《当代人》《幽灵》《彩色的夜》《神奇的绿宝石》等,京剧音乐《芦花淀》《红云岗》《凌河春》《第二个春天》等,河北梆子音乐《红灯记》,芭蕾舞剧《白蛇传》音乐,声乐套曲《在祖国大家庭里》《云南即景》《神州吟》等。

施光南创作的各种艺术作品,无疑是中国乃至世界艺术殿堂里的宝贵财富。

1990年4月18日,施光南在修改歌剧《屈原》时,倒在了他心爱的钢琴上。虽经努力抢救,但无力回天,他留下美妙动听的音乐和未尽的心愿及梦想,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他生于国家惨遭日寇铁蹄蹂躏之时,逝于祖国开始复兴强盛之际。他的英年早逝,成了亿万音乐爱好者的心头之痛。

他离开我们虽然已有二十多年,可是他的音容笑貌、人格魅力和他创作的音乐作品,一天也没有离开过我们。他的家人和亲友怀念他,以各种努力,在完成他未尽的遗愿。亿万音乐爱好者怀念他,用各种方式纪念他,并不断唱响他的经典之作……

大师施光南,祖国这多情的土地永远是你安魂的圣地。

大师施光南,亿万音乐爱好者永远是你的知音!第一章起飞之前一、生时危难

1940年8月19日,日寇飞机第104次轰炸重庆,机群像一群群乌鸦不时地掠过山城的上空,投下一枚枚炸弹,狂轰滥炸……

整个山城尘土飞扬,硝烟弥漫,到处是断垣残壁,焦土和瓦砾间密集地横陈着一具具尸体……

雾都重庆沉浸在无边的苦难之中,不时有警报声凄厉地响起。

就是在这个月的22日,在重庆的南山脚下,一间用竹子搭起的临时医院里,一个新生命即将诞生。

又一轮轰炸刚刚结束,当医生去用餐时,这个胎儿连着胞衣从母体里滚了出来,惊慌失措的父亲急忙抱起胎儿,只见黏糊糊的“羊水”糊住了胎儿的眼睛、鼻子和小嘴。婴儿被窒息,生命垂危……父亲抱着胎儿跑去找医生,经过一阵抢救,婴儿终于“哇”地哭出了第一声……

父母商量后,给这个婴儿取名施光南。“施”是父姓,“光”是取自母亲钟复光名中的“光”字,而“南”是他出生在重庆南山脚下。

施光南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哥哥,分别于1926年和1927年出生。此时又得一子,施复亮夫妇十分欣喜。可是,小儿子生不逢时,当时的生存环境十分险恶。

从1938年4月开始,日本侵略者的飞机就轮番对陪都重庆进行轰炸,直到1944年12月。在这六年多里,造成重庆数万人直接死亡,财产损失过百亿。侵华日军轰炸重庆历史图像:黑压压的飞机和废墟

那些年,本来就多雾的重庆,加之炸弹的硝烟,更是雾霾重重,险象丛生,几乎每天都有死伤者。只要警报一响,人们就扶老携幼惊慌地跑进防空洞。因为洞少人多,时有拥挤踩踏致死的事故发生。

防空洞里挤满了人,空气稀薄,喘不过气来,也常有人因缺氧晕过去,甚至活活地闷死了。

1941年6月5日傍晚,凄厉的警报又一次响起,不到1岁的小光南惊吓得哭了起来。父母带着他和哥哥、姐姐慌慌张张地躲进了防空洞。

这一次,日军出动二十余架次飞机,从傍晚开始分数批夜袭重庆,空袭长达三小时之久。长时间的轰炸和防空洞里的憋闷,使小光南惊吓不已,不时啼哭。

也就是这次轰炸,在重庆校场口防空隧道里有2500人窒息死亡,酿成震惊中外的“六五隧道大惨案”。

由于日寇的空袭和封锁,当时的重庆物资匮乏,物价飞涨,民不聊生。施光南的母亲自己都吃不饱、吃不好,奶水不够,便用米糊喂光南。

幼小的光南,在不时的空袭警报和日机投弹的爆炸声中,在蹲防空洞的憋闷和饥饿中,开始了艰难的人生旅程。

后来,母亲时常对光南提起他出生时的艰难,这在施光南幼年的心里留下了深深的印记。

值得庆幸的是,施光南出生在一个革命知识分子家庭。

父亲施复亮,1899年出生于浙江金华县源东乡叶村一个农民家庭,原名施存统,一度化名方国昌,又曾用光亮、伏量等笔名。9岁入私塾,17岁时由舅父资助考入杭州第一师范学校。此后,施复亮在全国各地积极参加革命活动,成为革命前线的积极分子。曾参加过共产党的筹建工作。

第一次国共合作时,他是著名的政治活动家。1920年6月,他与陈独秀等人在上海创建共产党组织,1922年5月当任团中央第一任书记。19世纪20年代初,在上海大学任教授时,与瞿秋白、张太雷、蔡和森、恽代英、邓中夏等人组织和开展了一系列革命活动。

1925年,他与学生、共产党员钟复光相爱。为了表达自己对钟复光的爱情,特地将自己的名字施存统改为施复亮,并作了一首打油诗:“复光,复亮,宗旨一样。携手并进,还怕哪桩。”表现出两位革命青年无所畏惧的高尚纯洁的爱情,当时被传为佳话。

母亲钟复光,1903年5月4日生于四川江津县。原名佛光,参加革命后,改名复光。16岁考入重庆省立第二女子师范学校。在校期间,在邓中夏等老师的关心和指导下,参加学生革命活动,走上革命道路。

五四运动后,她辗转南京、北京,后到上海,入上海大学社会系学习。当时,社会学系主任是瞿秋白,教授有革命家张太雷、蒋光慈、施存统、李达、蔡和森、肖楚女、恽代英等。

当时,她只身在上海,生活无着落,得到了邓中夏的照顾。向警予让她住在自己的家里,两人亲如姐妹。在校期间,她参加了一系列的革命活动,于1924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她虽然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学生,但实际上已是一名党的干部。在上海党组织妇女部长向警予的领导下,具体从事女界国民会议促成会的各项工作。

1925年,她到北京,见到了李大钊同志。孙中山先生逝世后,在北京铁狮子胡同,她与邓颖超同志一起,为孙中山先生守灵。

五卅运动中,她不怕风险,积极参加革命活动。

1926年春天,施复亮与钟复光在上海结婚。

1927年,他们夫妇一起去黄埔军校武汉分校,施复亮任黄埔军校武汉分校教官、政治部主任。钟复光任黄埔军校武汉分校女生队指导员。抗日英雄赵一曼曾是她的学生。大革命失败后,施复亮失去了与党组织的联系,但仍坚持革命,并多次拒绝了国民党的高官厚禄的引诱。1932年,在北京“九一八”一周年纪念会上,施复亮作了一次慷慨激昂的演讲,公开反对蒋介石的不抵抗主义。因此遭到国民党政府的通缉,他在朋友的帮助下才脱离险境。1933年春,冯玉祥派他的秘书高新亚送了200元钱给施复亮,劝其1927年3月施复亮、钟复光摄于黄离开北京去日本,于是他去日本住埔军校武汉分校了一段时间,之后便带着妻儿和满满12担书,回到了老家金华叶村。

回到家乡后,施复亮一面编译《资本论大纲》《苏俄政治制度》等书,撰写专著《中国现代经济史》;另一方面和夫人钟复光一起挑沙石,造房子。村民们看到他们这样的大文人做粗活重活,就好心地说,你们在大城市里生活惯了,这粗重活还是请别人帮忙吧。

施复亮不以为然,笑哈哈地说:“这是劳动创造世界。”

他带领全家老小一齐动手,造了一座房子,就是现在还完好的故居。

抗日战争爆发后,他们一家去了重庆。

施复亮在重庆筹办南方印书馆,任总编辑。钟复光任总务主任。

施光南还不满1岁时,重庆仍在遭到日寇飞机的轰炸,经济萧条,物价飞涨,人们惶惶不可终日。这时,他的父亲失业,仅靠母亲微薄的薪金维持一家五口人的生活,难以为继。有人劝说他的父亲投靠国民党,去当个议员。施复亮却拒绝了,义正词严地说:“宁可饿肚皮,也不投蒋介石。”

虽然生活艰难,但在父母的精心抚育下,小光南在一天天长大。

他是一个对音乐特别敏感的孩子。在1岁学说话时,就喜欢咿咿呀呀地模仿周围的声音:风儿呼呼,雨儿哗哗,鸟儿啾啾,叶儿沙沙……

1944年,施光南的母亲在重庆任中兴信托公司子弟学校校长,她不好把4岁的儿子独自关在家中,便把他带进自己任职的学校上小学一年级。

小光南机灵、聪明,有音乐天赋。他4岁时,就开始学唱和编演儿童歌曲。

有一天,老师让孩子们学唱1941年冬施光南摄于重庆“三只老虎,三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可小光南没按老师教的唱,而是把自己想说的话唱出来了:“肚子饿了,肚子饿了,要吃饭,要吃饭……”惹得同学们哄堂大笑。

老师也笑了。这位从教育家陶行知创办的育才学校毕业的女老师,特别喜欢音乐。她觉得施光南与别的孩子不一样,对音乐敏感,模仿能力强,于是格外注意对小光南的音乐启蒙。

有一天,小光南在家中比画着唱道:“花儿小,花儿好,花儿美丽,春天到了,桃花开了——不好,不好,这么多个‘了’。”“想一想,再改改。”妈妈在一旁鼓励说,并拿来了纸和笔。

小光南想了想又唱道:“桃花开开,小鸟飞飞,黄莺在树上叫……”“唱得好!我记下了。”妈妈把纸条递给儿子。

第二天,课间休息时,小光南哼起了自己编的歌,被那位女老师听见了,老师立即记下了谱子。她把小光南叫到身边问:“你刚才哼的歌是你编的?”

小光南点点头。“很好!这段旋律虽然不及莫扎特的神童曲,倒也挺有点春天的情趣,就取个名叫《春天》吧。”

施光南后来说:“这就是我的处女作。”

1945年4月4日,是民国的儿童节,重庆市准备举办中小学生唱歌比赛。这位女老师便推荐施光南去参加比赛。

他是参赛者中年龄最小的。比赛时,小光南唱的就是这首《春天》:“春天到了,桃花开开,小鸟飞飞,黄莺在树上叫。它们快活,我也快活,我们大家都快活。”

歌声一结束,全场就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施光南一鸣惊人,荣获小学乙组第二名,获得的奖品是一个大木马玩具。

得益于启蒙老师的引导,施光南在小学里成了文艺活动骨干,参加了学校的童声合唱团。

抗日战争胜利后,施光南的父亲积极参加民主运动,与黄炎培、章乃器等人筹建民主建国会,成为国统区争取和平民主、反对国民党独裁统治的坚强战士。

1945年9月,雾都重庆传送着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中共毛泽东主席将抵渝同国民党谈判。这消息像闪电般冲破阴霾,给国民党统治下的黑暗山城带来了光明和希望。

毛泽东主席由延安飞到重庆后,于9月5日,在曾家岩50号接见了妇女爱国运动组织——中国妇女联谊会的同志。他和这些妇女运动的领导人一一握手,妇女联谊会的同志们向毛泽东主席自报家门或由他人向主席一一介绍。

当毛泽东和钟复光握手时,她紧张而又激动地说:“主席,您好!我是钟复光……二十多年前,我在上海见过您。”

毛泽东端详着她:“记得,记得!那个时候你还是个大姑娘呢。后来跟存统结婚了,他现在好吗?”

想不到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主席还记得自己,并问候自己的丈夫,她的眼泪夺眶而出,赶忙回答:“好,好……”

接见结束后,这些追求民主、自由和妇女解放的姐妹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见到毛泽东主席,她们如同见到从家里来的久别的亲人……

傍晚,钟复光回到家里后心里仍不平静。吃完晚饭,她将毛主席接见的事仔仔细细、有声有色地讲给全家人听。施复亮听得格外认真,当听到毛泽东问候他的时候,他的眼里闪动着泪花。是啊,日理万机的一党主席还惦记着他们。

毛泽东和施复亮都是早期革命活动家,钟复光也是早期妇女运动的领导人之一。毛泽东和他们夫妇早就认识。1923年在上海大学向警予家的阁楼里,他们就多次与带着孩子的毛泽东、杨开慧夫妇见过面。二十多年过去了,毛泽东已成为一个政党的领袖,但仍能记得他们……

施复亮对毛泽东为了民族大义不畏险恶、深入虎穴的大无畏精神很是敬佩,对他对自己的关怀和问候也心存感激。心想,自己也应该为民族的民主解放事业继续奋斗。

小光南虽然不知道毛主席是谁,但他从父母和哥哥、姐姐的谈话和神色中可以看出,毛主席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

1946年1月底,施复亮参加了政治协商会议。那几天,施光南见父亲脸上总挂着笑容,嘴里哼着戏曲,不知有什么高兴的事儿。他听见父亲对母亲说着什么,母亲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因为他还小,听不懂大人的话。其实,父亲对母亲说的是政协会议通过了政府改组等五项协议,他们觉得实行民主政治有了希望。

可是,没过多日,事与愿违,一件惨案发生了。

这年的2月10日,“陪都各界政治协商会议协进会”所属的23个团体,在重庆校场口广场举行庆祝政协成功大会。大会推定郭沫若、李公朴、章乃器、施复亮等二十余人组成大会主席团。还邀请周恩来、梁漱溟、罗隆基、邵力子、冯玉祥等人参加大会。到会的群众达一万多人。

大会还没开始,主席台上下和周围就被国民党特务、打手数百人占领。大会主持人李公朴上前劝阻,特务们不仅不理睬,反而包围了李公朴,对他拳打脚踢,倒在台下。他的头部被铁尺打伤,血流不止。

郭沫若、马寅初、章乃器和施复亮等人上前制止,也惨遭毒打。

这些特务、打手还用事先准备好的铁条、砖头毒打来参加会议的记者、群众,当场有六十多人被打伤。

0/施光南传起飞之前/0受大会主席团邀请的中共代表周恩来和国民党将领冯玉祥赶到会场后,立即痛斥国民党特务的暴行。

特务、打手们见破坏大会的目的已经达到,便在领头的招呼下,四散而去。

这就是震惊全国的“校场口惨案”。

受伤的人被送到医院治疗,其中有光南的父亲。他的父亲除了脑震荡外,右半边身子也被击伤。在重庆女中读书的光南的姐姐施月明请假到医院照顾父亲,母亲带着小光南去医院看望父亲。

在来医院的路上,光南看到街上警车尖叫,人们惊慌地逃散。还有很多人举着旗子、打着标语、喊着口号在游行。他听得最清楚的就是:“要民主,不要暴行!”“严惩打人凶手!”……

到了医院后,小光南见父亲头缠纱布,躺在病床上,不知父亲伤得怎样,十分担心,便走到病床边轻声问:“爸,痛吗?”

施复亮摸着光南的头,微笑着说:“不痛。不用担心,爸很快就会好的。”“这些坏人真可恨!爸,他们还会打你吗?”光南仍很担心地望着爸爸。

施复亮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要是说他们还会打吧,这会吓着孩子的;要是说不会吧,这与现实不符,他心里清楚,下面可能还会发生更加残酷的事情。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摇了摇头,说:“你和姐姐出去玩一会儿,我和你妈妈商量点事儿。”

姐姐带着光南出了病房。

钟复光说:“我在来医院的路上看到很多游行队伍,都在抗议国民党政府发动的暴行。”“这蒋介石践踏民主,大打出手,简直就是个流氓政府!我看,不仅重庆动起来了,全国都会响应的。我要写文章抗议,揭露他们的罪恶行径。我说,你记。”施复亮难抑气愤地说。

钟复光从包里拿出纸笔,一个口授,一个笔录,一篇题为《愤怒的抗议》的文章就写出来了。

当天晚上,周恩来、陆定一等中共领导人到医院慰问了李公朴、施复亮等人。

第二天,《新华日报》《大公报》《新民晚报》等迅速报道了事件真相,施复亮的抗议文章也刊发在《新华日报》上。

施复亮出院后,重庆仍处于白色恐怖之中,蒋介石已在策划发动全面内战,爱国运动受到镇压,民主人士受到监视。在这危难时刻,周恩来建议施复亮迅速离开重庆,以免遭到迫害,并安排施复亮一家于6月初,与新华社的几位记者乘飞机迁往上海。

到了上海后,施复亮想找一份工作以维持生活。但是,国民党教育部已密令全国各学校,不准聘用他任教。他只好去主编《京沪月刊》,想以此谋生,可是,因为他写的第一篇文章就有反对蒋介石的内容而被拒绝了。

施复亮没有工作,生活没有着落,甚至连安身的地方也没有。父亲为找工作四处奔波,母亲为家里的生计而忧愁,这一切,小光南都看在眼里。这时,中共地下党员周庚同志帮助了他们,让施复亮一家住进了自己的家。

这一段艰难的生活深深地印在了小光南的脑海里。

在上海这段艰难的日子里,钟复光经常给儿女们讲自己十八九岁在上海大学学习时的艰苦和参加革命活动的经历。那时,她只身来到上海,身无分文,是向警予、邓中夏帮助了她,向警予让她住进了自己家,并让她进了上海大学。在上海大学她认识了瞿秋白、张太雷、蔡和生、恽代英等革命先烈和他们的父亲,在这些革命先行者的引导和影响下,自己加入了共产党,参加了革命活动。她特别讲了这些革命者为了劳苦大众得解放英勇就义的故事。

有一天晚上,母亲给施光南讲了邓中夏被捕后的故事:

1933年,邓中夏被捕后,被关进了南京的一座监狱。他是共产党的高级领导人之一,敌人为了从他的嘴里得到我们党的高级机密,一开始,严刑拷打、逼问,但他威武不屈,只字不说。硬的不行,他们就用软的。为了软化他,让他住进了“优待室”,天天给他好吃好喝的。但是,邓中夏为了表明自己的斗争意志,在墙上刻了“浩气长存”四个字。敌人为了拉拢他,还派曾和他一起工作过的叛徒来当说客,劝他投降。邓中夏不但不投降,反而借这个机会向他们宣传革命的人生观,谴责他们的无耻行为,使这些出卖灵魂的叛徒自惭形秽,无地自容,一个个只得灰溜溜地走了。

由于邓中夏软硬不吃,蒋介石恼羞成怒,就下令枪杀他。

他在就义的前两天,给党写下了最后的一封信:“同志们,我快要到雨花台去了,你们继续努力奋斗吧,最后的胜利终究是属于我们的!”

1933年9月21日黎明,敌人将邓中夏押到南京雨花台刑场。在临刑前,一个宪兵问邓中夏:“你还有话吗?”

邓中夏说:“对你们当兵的人,我有一句话要说,请你们睡到半夜三更时好好想一想,杀死了为工农兵谋福利的人,对你们自己有什么好处?!”

监斩官害怕邓中夏进行革命宣传,便立即命令开枪。就这样,邓中夏为了共产主义事业英勇地献出了年仅39岁的宝贵生命。小光南被革命烈士的精神感动了,眼睛里噙着泪花。

他妈妈拿出一封信说:“这是邓中夏烈士1930年9月在湖南开展革命活动时写给我的信,这信里有他写的一首诗《过洞庭》。”接着,母亲念起了这首诗:莽莽洞庭湖,五日两飞渡。雪浪拍长空,阴森疑鬼怒。问今为何世,豺虎满道路。禽猕歼除之,我行适我素。莽莽洞庭湖,五日两飞渡。秋水含落晖,彩霞如赤炷。问将为何时,共产均贫富。惨淡经营之,我行适我素。

接着,母亲给他讲解了这首诗。小光南听得津津有味,并永远记下了这些故事和这首诗。

1947年夏,施复亮因病回故乡金华疗养,施光南也跟着去了,在叶村小学就读,住进了父母亲参与建造起来的房子里。

从大城市忽然来到乡下,一切都是新奇的。

他们的家就在北山脚下。施复亮、施光南故居前门(左)和堂屋(右),故居现已是爱国主义教育基地

金华北山自古有“郡制之祖山”之称。重峦叠嶂,岩洞奇特,最著名的有“一水穿开岩底石,片槎引人入洞天”的双龙洞、“一瀑垂空下,洞中冰雪飞”的冰壶洞和“洞落千寻通地豚,光芒一线透天门”的朝真洞。假日,父亲曾带他去游览过这些风景名胜,这里的奇山秀水深深地吸引了他,迷住了他,也陶冶了他幼小的心灵。

金华钟灵毓秀,人杰地灵。历代文化名人众多,有以诗闻名的初唐诗人骆宾王,以哲学闻名的南宋学者吕祖谦,以文章闻名的明代“开国文臣之首”宋濂,以戏剧小说闻名的清代李渔等。有时,父亲会给他讲这些名人的故事。特别是骆宾王7岁能诗,写出了“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的《咏鹅》诗的故事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他的家被绿树环抱,清泉流淌,鸟语花香。天还没亮,鸡鸣声就响彻山野,此起彼伏,好不热闹。成群的鹅鸭在水塘中嬉戏,大白鹅伸长着脖子向天高歌,使他亲眼看到了骆宾王《咏鹅诗》的画面。

每天早晨和傍晚,各家各户都生火做饭,整个村庄炊烟缭绕。

放牛的孩子,有的坐在牛背上,横吹竹笛;有些大胆的放牛娃甚至站在牛背上,大声地唱着歌儿。一开始,他有些纳闷,大水牛又高又大,放牛娃大都十二三岁,还不到牛背高,他们是怎么爬上牛背的呢?他便仔细观察。

有一天,他终于看清楚了。原来他们是这样上去的:放牛娃先抬起左腿,用手拍拍牛的头,牛便很听话地低下头,于是,放牛娃将左脚踩在牛的一只角上,两只手扒在牛背上,牛又很听话地抬起头,放牛娃就爬上了牛背。有一次,他在几个放牛娃的帮助下,也坐上牛背感受了一下。

放学后,施光南总喜欢跟着同学们去放牛,或到北山上采野果。有时还会和小伙伴们去逮麻雀,或是到小溪里捉鱼虾和小石蟹。由于他胆大心细,捉到的麻雀和鱼虾总是比别人多。冬天最使他开心的事就是与小伙伴们打雪仗,堆雪人。

同学们和村里的孩子都喜欢小光南,因为他是从大城市里来的,知道得多,还会唱很多歌。因此,小伙伴们总是要求光南讲城里的事情,或教他们唱歌。施光南也总是满足他们的要求。

他喜欢看村民们插秧、采茶、收割稻麦、采摘棉花,更喜欢听他们唱的山歌、采茶歌和秧歌。村民们插秧时,他帮着撒秧把;村民们割稻时,他帮着拾稻穗。

这年秋天,他父亲为了让儿子体会一下农民的辛苦,亲自带他下田收割稻子。父亲教他怎样拿镰刀,怎样割,才不会伤到手,说:“左手抓住一棵稻秆的中间,右手握住镰刀,镰刀口一定要朝下,否则会伤着手。割的位置,不要太高,也不要太低,在离根部两三寸的地方割断就行了。”他一边说,一边做示范。

光南学着割,由于用的力小了,第一刀就没割断稻秆,镰刀口却向上滑了一下,险些伤到抓稻秆的手。

在一旁看着的父亲说:“镰刀口一定要向下,不要怕,要用力,由前向后拉。”

光南又学着割了一下,这一下成功了。“就这样,慢慢割,不要伤着手。”父亲说完,就自己去割了。

光南割了一会儿,就觉得胳臂酸、腰酸、腿酸。

父亲来到他的身边说:“累吧?”

光南点点头。“你才干了一会儿就觉得累,那农民们长年累月地在田地里干活,该有多苦多累啊。我们吃的粮食是他们种的,我们穿的衣服,是他们种的棉花织成的布做的。我们什么时候都要尊重农民,永远不要忘记他们。”“我知道了。”光南这才明白了父亲带他来割稻的用意。1948年施光南在上海与父母合影

施复亮在写作和看书后休息时,总喜欢哼唱京剧和越剧。施光南也跟着父亲唱,并总是要父亲教他唱,父亲也总是不厌其烦地教他。光南又把学到的京剧和越剧唱段教给他的同学们。

特别是过年时,农村里很热闹,舞龙、舞狮子、踩高跷,他最感兴趣的是看社戏,看越剧演出,有时他也轻轻地跟着哼唱。

施复亮在家乡疗养了一段后,就回了上海,去上海军管会任顾问,留下小光南在金华继续上学。

1948年上半年,他到金华县城的府城隍小学读书,他的姐夫在这所小学里当老师。在城南有一条十分美丽的婺河流过,星期天,小光南总喜欢到河边看一条条乌篷船在碧波上驶过。

这年的夏天,小光南离开金华,回上海与父母团聚。

这一段农村生活,使他终身难忘,也为他储存了一些可贵的音乐养分。二、音乐少年

1949年10月,新中国建立后,施复亮被任命为国家劳动部副部长。

1949年初,施光南随父母离开上海,进了北京,住在交道口后圆恩寺。

当时,他的姐姐在杭州工作,哥哥在重庆工作。

这年的9月,施光南先到北京先农坛的华业育才学校续读小学。1949年10月19日中央人民政府任命施复亮为劳动部副部长

一天,他听说北京电影制片厂要拍“三毛”的电影,很兴奋,因为他特别喜欢漫画家张乐平画的《三毛流浪记》。“三毛”的故事,迷住了他,他很想扮演三毛,所以他跑到电影制片厂,毛遂自荐,请求扮演“三毛”的角色。这事未能如愿,他很遗憾,回到家,又找出《三毛流浪记》看了一遍,以此消除心中的不快。

他的爸妈工作很忙,早出晚归。小光南放学回家后,做完作业,就干自己感兴趣的事情。不仅喜欢看各种书,而且模仿着写故事,还为故事配插图。他是学校美术小组中的活跃分子,他画的石膏像写生,得到同学们的赞赏。他喜欢唱歌编歌,还是小学童声合唱团的成员,经常参加演出,甚至还到电台去演唱过。

他在家属院子里组织了一个“小剧团”,自己编写“剧本”,给小朋友们分配各种角色,在自己家里的客厅里“正式演出”……

在各项爱好中,他对音乐的爱好最为强烈。刚到北京不久,就赶上了全国首届民间音乐舞蹈大汇演,中华各民族的民歌、民曲、民调和地方戏曲等使施光南仿佛来到了遍布珠贝的海滩,目不暇接,不知捡什么好。那阵子,施光南成了民歌迷,他一会儿唱一段河北梆子,一会儿哼一段“四季调”,有时还唱起了京韵大鼓等。旁人听了都说:“韵和味都挺像回事的。”1951年,施光南在小学毕业后,考上了北京圆明园旧址上的北京师范大学附中二部(后改为北京第1011950年2月18日施光南与父亲在天安门城楼中学)读初中。这所中学虽然历史不长,却相当有名,它是当年从解放区迁来的,学生主要是军烈属和干部子女。

这所学校因为刚建不久,好多设施都不齐全。他入学时,学校只有南楼(教室)、北楼(宿舍)和图书馆三个建筑。师生们在课余时间,还要开展建校劳动。

他的同学回忆说:施光南是班上年龄最小的一个。他身材矮小,戴着一副近视眼镜,可干起活来他毫不示弱。在修操场跑道时,他握着一把比他还高的铁锨,干得满脸通红,汗流浃背;在修游泳池的工地上,他忙个不停,弄得全身都是泥浆,就连眼镜上都沾上了泥点。抬土、运砖、拔草、挖沟、修路、种树等等他都干过。在短短的几年里,他们修好了学校的少年湖、大操场和游泳池,后来还开辟了一块农业试验园地,种树、种粮。有一段时间,他还和伍绍祖、马勇轮流帮助学校门房的张师傅值班,为全校上晚自习打铃。

在这期间,施光南根据劳动建校的感受,自己作词谱曲了一首《劳动小唱》:

一筐又一筐,

一锹又一锹,

铲平小土坡来把土坑填。

同学齐努力,

学校变成大花园……

1953年的国庆节使他终身难忘,就是在这一天,他的爸妈带着他到天安门城楼观礼。

他见到了毛主席,毛主席不仅和他的爸妈握手,也和他握了手,他感到无比的激动和幸福。

回到家后,他立即写了一首小诗:“时刻看看这只手,想想做得够不够?领袖的温暖记在心,永远跟党向前走!”

对文学艺术强烈的爱好一直伴随着施光南成长的岁月。他喜欢音乐、文学和绘画,他为父亲画的素描像模像样。1953年10月1日施光南在天安门城楼见到毛主席并握手后写的诗,最后一行是他母亲的补记(残缺)施光南父亲是位老戏迷,家里收藏了各种戏曲和曲艺的唱片,还有一台旧式的手摇唱机。施光南上中学时,有一段时间,父子俩同在家中养病,当父亲想听戏时,就要光南摇唱机,父子俩一边听一边哼唱。有时,父亲还教他唱几句,或是纠正他唱错的地方。因此,光南对戏曲也越来越感兴趣,他竟能背唱程砚秋、高庆奎等著名演员的大段唱腔,并逐渐能够品出其中的精妙之处。施光南上中学时给父亲画的素描

施光南聪颖好学,谦虚礼让,知识面广,同学们都很佩服他。

他们学校每周放一次电影,施光南看完一遍竟能把电影里的主题歌完整地记录下来,后来他居然把一个唱片中的交响乐分乐器、分声部地记下谱来。

有一次,班里组织同学去看一部苏联电影《沙夫科夫》,这部电影是讲一位苏联的民族英雄历尽千辛万苦到东方去寻找幸福鸟。这部影片的前面有李姆斯基·科萨科夫写的一首歌,歌比较长,大概有七八十个小节,放了几分钟,施光南就被这首歌所吸引,默默地一句一句地记在脑海里。

同学们也都觉得这首歌好听,可大部分同学都没想到把它记下来;有的同学虽然想把它记下来,可是身上没带纸笔,再说,就是带了纸笔,电影院里黑漆漆的,也没法看得见写字,留下的只能是遗憾。

施光南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边的同学杨广平,见他好像听不大懂的样子。

电影放完后,施光南有点狡黠地问杨广平:“音乐好听吗?”

面对这个音乐才子,杨广平只能说:“好听。”“能唱得出来吗?”

杨广平语塞。“他唱不出来,难道你能唱出来吗?”另一个同学说。

施光南慢慢地哼出了那段优美的旋律。

同学们都很惊讶。“要是你能把谱子写出来就好了。”杨广平说。“我可以试试。”

第二天,施光南主动找到杨广平,递给他一张写着满满数字的纸,从1到7,还有许多他不认识的符号。

施光南说:“昨天电影里的主题曲是李姆斯基瘙簚科萨科夫的《还乡曲》,我记下了大部分,你唱唱看。”

这对从未上过音乐课的杨广平来说,有点难堪,他回了一句:“记不住!”

其他同学都围了过来,见是昨天看过的电影里的歌曲谱子,都觉得施光南真是神了,居然能把这么难的曲子还原出来,于是都很佩服他。

2015年4月,杨广平在《光南印象》一文中写道:

这段小插曲“像刀刻一样印在我的脑海里。没过两天,教室墙报上有幅新出的漫画:一个身着101中学校队背心,头发杂乱无章的运动员头顶上有两只麻雀在对话:一只说:‘哎,这是咱们的家吗?怎么在动呀?’另一只回答:‘不是咱家,是一个懒小子的脑袋,只长草,不长记性。’当时,我虽然很生气,但过了几个月,我终于会唱简谱了,后来还学会了看五线谱。是光南让我走进了美妙的音乐世界。”施光南在班上非常文静,又擅长音乐,所以同学们给他起了一个外号“小姑娘”。不过,他看起来像个小姑娘,但很有主见,也很固执,喜欢与人争辩。

他的好学、知识面广、认理儿,在同学中是出了名的。

施光南与伍绍祖是好朋友。从1949年在育才读小学到在101中学高中毕业,他们都在一起。伍绍祖在《怀念施光南》一文中,回忆了他们的交往和有趣的事情:

在整个中学的六年,我们两个人的私交是非常好的。我非常佩服他的才华。他常给我讲一些我这个从农村来的孩子从来没听过的故事。比如他说中国的文字有谐音,过去有一位文人在湖上荡舟时写了一副对联:“两舟并行,橹速不如帆快;八音齐奏,笛清难比箫和”,就把眼前的情景与历史上的几个人物——鲁肃、樊哙、狄青、萧何联系起来了。又如,一个高班同学教我讲一种“瞎子话”,就是把一个字音的声母与韵母分开,用一定的规则把声母与另外一个韵母拼,再用另外一个声母与原来的韵母拼,这样一个音就变成两个音,如“你”声母是“n”,韵母是“i”,读“捏己(nieji)”,别人就听不懂了。我想把这种话教给他,但他说,你看小说《镜花缘》,其中讲到一个书生到了女儿国,那里的姑娘非常有才华,他却像一个大傻瓜,姑娘们问他的问题都答不上来,姑娘们就自嘲说“吴郡大老倚闾满盈”,这就是中国字的切音。所有中国字的音都可以把一个音分成两个,只要有时用一个“零声母”,而中国字发音,韵母是没有声母结尾的。古代的字典对字就是这样注音的,姑娘们说的是“问道于盲”。这才使我对“瞎子话”恍然大悟,后来我用这个方法设计了一种“双拼方案”。这种方法后来又有很多人研究,并形成了电子计算机一种文字输入方式。在初三时,施光南更加执迷于音乐。这一年,他被吸收进班级的钢琴组,与伍绍祖等同学一起学习钢琴;他把吕剧《王定保借当》改编为京剧,并设计了全套唱腔。他还把这出戏的改编本寄给了中国京剧院著名编剧范钧宏先生。范先生给他回了信,给予鼓励;他对我国各民族歌曲、京剧、地方戏特别感兴趣,一边看,一边学,一边唱,不仅把自己喜欢的记在本子上,有时还配上戏剧人物的速写;他还常常把报刊上的诗和歌词抄下了,谱上曲子。

他画的戏剧人物速写无论神态,还是动作,都惟妙惟肖。如果没有一定的绘画功底是做不到的。施光南在笔记本里画的戏剧人物施光南在笔记本里为歌曲配的图画

他为歌曲配的图画也是神态活现,从图下的编号看,他画的这类速写还是数量较多的。寥寥数笔,就画出了那个时代的风貌和特点。

由于施光南痴迷于作曲,经常在上课时也作曲,结果耽误了听课。再加上他与同学交流不够,有时又爱和同学争论,因此受到一些同学的非议。

有的同学说他只知道作曲,不好好听课;

有的说他骄傲自大,看不起别人;

还有的甚至说他不问政治,一心只想成名成家……

施光南听到这些议论和非议,很委屈,也很纳闷。心想,自己在政治上从未放松过自己,一直要求进步,多次写申请书要求入团,可是每次支部讨论他入团的问题时,同学们都有不少意见。难道爱好音乐错了吗?

施光南把自己的苦恼告诉了团小组长伍绍祖,他说:“我是喜欢音乐,有时上课是没有好好听。可我在你们的帮助下,我的学习成绩并不差呀。”“你爱好音乐,会作曲,这是件好事,是你的特长。可以后,你也要多和同学们交流、谈心,上课时也尽量专心些。课余时间你尽管搞你的音乐,我支持你。”伍绍祖诚心诚意地开导他。“你说得对,我会按你说的做。我爱好音乐是不会变的,我想各人的理想和追求都不一样。有的人用劳动为祖国服务,有的人用知识为祖国服务,我的志向是用歌声为祖国服务。”“你这个志向很好!”伍绍祖最先理解了施光南,他召集自己团小组的团员们说:“谁知道施光南今后就不能成为中国的贝多芬呢?我们应该帮助他实现自己的理想。”

团小组的同学们也理解了施光南,还为他开了一场“音乐会”,伍绍祖弹琴,施光南唱歌。

团员同学们的理解,给了施光南莫大的支持和信心。

初中毕业后,施光南执意要考音乐学院附中,而父母却希望他按部就班学完高中课程。没办法,他只好去101中学读高中,只能在业余时间继续做自己的音乐梦。上课时,认真听,认真做作业,各门功课成绩优秀。下课后,就抄歌、听歌、唱歌、写歌。随身带的小本子,几乎就是“新歌集”。班上要搞文艺活动时,大家都来借他的小本子。

这些歌从光南的小本子上先传到本班的同学中,很快又传到其他班的学生中,居然就渐渐地唱开了。

在高一时,学校要举行文艺会演,要求各个班级出节目参加比赛。可就在这时,施光南他们的班主任、物理老师葛孚僧胃穿孔住院,班上同学去医院看望老师,每人送了一个鸡蛋,并在蛋壳上面写上祝愿的话。

班主任病了,不能组织大家参赛,老师和同学们都很着急,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施光南站出来说:“同学们,我来带大家演个节目怎么样?”“你带大家演,你行吗?”有的同学心存疑虑。“现在又没有其他的办法,我支持施光南!”有的同学赞成。“你说说怎么演?演什么?”“这个由我负责,我来创作一个节目,明天告诉大家。”施光南好像胸有成竹。

大家都等着施光南第二天拿出节目来。

施光南用了一个晚上,把同学送鸡蛋看望葛老师的事写了一个表演唱《五十一个鸡蛋五十一颗心》。接着,他又组织排练。

他对参加演出的同学说:“这个节目演的是我们刚刚做的真事情,大家要演唱出师生间真诚的情谊。”“行,我们保证能演出真感情!”同学们很有信心。

他们班就拿这个表演唱参加比赛,演出效果很好,还获得了一等奖,老师和同学们都很高兴。

由于施光南各方面的表现比较突出,这一年,他被接受为共青团员。

入团后,施光南学习功课和音乐的热情更高。

他与伍绍祖和文娱委员马勇把《皇帝的新装》《渔夫和金鱼的故事》等改编成小短剧。

中苏友好以后,俄罗斯歌曲在中国流行开来了。在北京郊外101中学的校园里,只要月亮一挂上树梢,到处都能听到有人哼唱《莫斯科郊外的晚上》。这时,施光南开始给报刊上的苏联短诗谱曲。于是,他的小本子里“诞生”了不少谁也没听说过的“俄罗斯作曲家”,还有一些其他民族的歌曲。

有一天,正在上课时,他对同桌的同学轻声说:“突然有一首歌的旋律就像泉水般喷出来了,我要抓住它。”“现在上课呢。”“上课不用怕,现在没听,课后可以问老师,问同学。可是这创作灵感要是不立即记下来,课后就抓不到了。”“是什么歌?”“写好了再告诉你。”说完,他就记起旋律来。

第二天,他就把这首歌写出来了,它就是《懒惰的杜尼亚》。

这年盛夏的一天傍晚,施光南在阅报栏浏览当天的新闻,看到了一条激动人心的好消息:北京市少年歌咏比赛获奖节目,将由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少年合唱团在人民剧场汇报演出。忽然,他眼前一亮,在演出的节目单上,居然有一首《懒惰的杜尼亚》,再看作曲者,正是那位除了他施光南再无别人认识的“阿查都历亚”。无比激动的音乐少年施光南,转身就向城里赶去,他要去看这场演出。

他急忙赶到剧场门口。可这场演出并不公开售票。

施光南为没有入场券而焦急万分。

人们熙熙攘攘地入场,施光南硬着头皮问入场的人有没有多余的票。

被问到的人都说没有。

他在剧场门前徘徊着,等待着退票的人。

他真想大喊:“谁有多余的票子!”但是,他又不好意思喊出来。

眼看就要开演了,满头大汗的施光南还在剧场门前转来转去。

这时有一位等人的中学教师看到了他,走过来问他为什么还不进去,是不是也在等人。

施光南像是见到了救星,连忙把实情告诉这位老师:“我写的歌得了奖,就要在今天的晚会上演唱。”“你写的什么歌?还得奖了。”这位老师高兴地问。“是《懒惰的杜尼亚》。我很想进去听,却没有票,进不去。”

这位老师为学生的歌曲获奖并被公开演唱而高兴:“我给你一张票。”说着就拿了一张票给施光南。

施光南如获至宝,高兴地连声道谢,迫不及待地进入剧场,找到座位坐下。

听完几支歌曲后,一位女报幕员又上台了,她用银铃般的嗓音报出:“请听下一个节目,女声独唱爱沙尼亚民歌《懒惰的杜尼亚》,词曲作者阿查都历亚。”

这不正是自己写的歌吗?光南立即兴奋起来,眼睛紧紧地盯着台上。当一位穿着绿背带裙的小姑娘从幕后走到台前唱起那支歌的时候,光南忘了自己在哪里,好像和歌一道飞了起来……

后来,施光南回忆说:“那是我公开发布的第一个作品,我终于得到社会的承认。后来的好些日子,我一直处于忘乎所以的幸福状态中……”

还是这一年的夏天,施光南的父亲到青岛高干疗养院疗养,施光南趁放暑假,和哥哥、姐姐一起随父亲去了青岛。

在疗养区俱乐部,舞厅乐池中竖着一排排乐谱架,好奇的施光南1955年8月与哥哥姐姐在青岛合影情不自禁地翻看着这些乐谱。他忽然看到有一首是他创作的《圆舞曲》,他高兴地喊道:“哥、姐!你们看,这上面有我写的圆舞曲。”“是你写的?”哥哥有点不相信。

哥哥看了后说:“这署的不是你的名字呀,怎么说是你写的?”“这名字是我胡编的。不信,你们看曲谱,我不看,我把曲谱哼唱出来,你们看对不对。”说着他就哼唱起来。“不错!全唱对了,我相信了。弟弟,你真不简单。”姐姐笑着夸他。“今天晚上,我们来看跳舞好不好?我是想看看专业乐队演奏我的圆舞曲。”光南十分兴奋。“好,我们都来。”姐姐说。

施光南希望夜幕早一点降下来。

当天晚上7点,他就和哥、姐来到了舞厅,悄悄地坐在舞厅不被人注意的角落里,看着大人们随着舞曲跳舞。当乐队开始演奏他创作的《圆舞曲》时,他陶醉了……自己的作品居然能够跻身“世界名曲”之列,并被专业的乐队公开演奏,他的心好像也在翩翩起舞……

哥哥、姐姐也为他高兴。

对于施光南来说,这个暑假是愉快的,是令他兴奋而难忘的。

由于施光南作曲已经小有名气,学校委派他主编油印音乐刊物《圆明园之声》。同学们都很喜欢这本歌刊,因为它不仅刊载当时的流行歌曲,还刊载一些在公开出版的歌曲集里找不到的“中外歌曲新作品”,如:《翻身之歌》(哈萨克族民歌),巴哈尔、李斌丞译词,孙兰记谱。《西北风》(维吾尔族民歌),哈克拉曲。《孤独的手风琴》(苏联歌曲),伊萨柯夫斯基词,聂尔洛夫斯基曲。《草原的鸭》(摩尔达维亚民歌),阿查多力亚曲。

还有署名“伊凡诺夫”“阿查都历亚”“扎西旺堆”“方跃”和“阿热布森”等的中外新歌曲,其实,其中大部分歌曲的真正作者都是施光南。

施光南为什么要张冠李戴,不用自己的名字呢?他自有想法:首先,自己是一个性格内向的人,不喜张扬。第二,这样做很好玩,同学们以为是外国歌曲,学唱的兴趣更大,这也使他感受到某种心灵上的快乐。第三,自己当时还是个无名小辈,如果署上自己的名字,即使有好的歌曲,也会被有些人轻视。只有这样,才能得到公允的评价和传唱。事实正是如此,他的不少得意之作不仅被当成外国名曲被许多大中学生四处传唱,而且,《懒惰的杜尼亚》还在北京市少年歌咏比赛上获奖,并在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组织的音乐晚会上演唱;他创作的《圆舞曲》流行到了青岛,也可能流行到更远更多的地方。这时他想,署不署自己的名字无关紧要,只要自己创作的歌曲能被社会承认,能被传唱,就是最大的成功和满足。

随着年龄的增长,施光南学习音乐的欲望越来越强。他一边学习高中课程,一边进行音乐的学习和创作。

1957年,在上高三的时候,伍绍祖等同学提议:“光南写了三百多首歌,可惜知道的人太少,我们给1956年施光南与伍绍祖合影他出本书吧。”

这个提议得到了同学们的支持,大家凑了几十元钱,再加上光南自己省吃俭用剩下的零花钱,到海淀一家誊印社刻印了施光南编的《中外民歌选》。歌集中共有34首歌曲,除少数几首署名施光南作曲外,绝大多数署的都是他各式各样的化名。油印时有几本用的是当时比较高级的道林纸,他专门送了伍绍祖一本,上面写着:“见此如见人,久久莫相忘!赠给绍祖。光南1957年7月7日。”这件事使他终身难忘。几十年后,当出版社争着要给他出作品集的时候,他不无感慨地说:“我的第一本作品集是团小组出的。”自己创作的歌曲和圆舞曲的传唱和流行,更加坚定了施光南学习音乐的决心。在高中毕业前夕,他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直接报考音乐学院。施光南编选的《中外民歌选》封面三、初衷不改

1957年初,高中还没毕业的施光南要直接报考音乐学院,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音乐学院作曲系的招生简章说得很明白:考生要有一定的音乐知识基础,对乐理、和声要有些了解,并具有一定的钢琴演奏水平。可施光南虽然创作了不少歌曲,也知道一些音乐的基本知识,但对乐理、和声还知之甚少;特别是钢琴,他虽弹过,但没经过基础训练;他谱曲用的是简谱,对五线谱那也仅仅是看过而已,连知其然都不够,更谈不上知其所以然了。

怎么办?施光南心想,绝不能退缩,要迎难而上。

自己虽已下定决心,但还要征得父母的同意。首先,他把自己的想法对母亲说了。

母亲清楚,当初,自己没让儿子上音乐附中,他一直闷闷不乐,自己看了也心疼。这次他下决心要考音乐学院,自己不好再阻挡。但还是说:“直接考音乐学院可很难哦,你真的想好了?”“我想好了,再难,我也要考,一定要考!”

既然儿子已经下定了决心,她也就不再阻止了,说:“那你就好好准备吧。”“我一定加倍努力!”施光南见母亲同意了,十分高兴,但还是担心父亲不同意,便说:“那爸呢?”“你爸那儿我去说。”“谢谢妈妈!”

钟复光笑着说:“我同意了,你说谢谢。要是我不同意呢?”“我想妈是不会不同意的。”“你打算怎么准备?”“一切从头开始,先学钢琴。”“那得找一位钢琴老师啊。我来想想办法。”钟复光想帮助儿子实现愿望。

时间十分紧迫,不到半年就要考试了,施光南要与时间赛跑。他先去书店买了一本《拜耳钢琴初级教程》。那时,他家买不起钢琴,没法在家练习。

母亲四处托人,寻找钢琴老师。费尽周折,终于打听到在东单有一位私人钢琴教师林太太。母亲带上学费和礼品,与儿子一道去林太太家拜师求教。

林太太见施光南身材高大,便问:“你多大了?”“还不满17。”“17!我从来不教这么大的人。”她拉过光南的手轻轻地捏了捏,“你看,手指早就僵了,不好学钢琴了。再说,我只教小小孩,实在对不起,您请回吧。”

无论母亲怎么说,林太太就是不松口。

倔强的光南拉着妈妈的手,出了林太太的家门,说:“妈,我可以自学。”“我们家里又没有钢琴,你怎么自学?”

施光南没吭声。

母亲说:“我看哪个朋友家有钢琴,让你去他们家练琴。”

母亲通过朋友关系,终于找到了让施光南去练琴的地方,那就是资华筠(后来成为著名舞蹈家)家。施光南天天去她家学习钢琴。

施光南不仅按着教程练习,而且还自编练习曲,摸索弹奏方法。

父母觉得光南老是到朋友家练琴,会打扰人家,于是狠狠心,花了几个月的工资买了一架美国品牌的旧钢琴。

这架钢琴拉到家的那天,光南高兴得手舞足蹈,练得越发勤快。

很快,半年就过去了,马上就要参加考试了。

当时,中央音乐学院在天津,北京的考点设在什刹海边的恭王府里,主考老师是音乐学院副院长、作曲系主任江定仙教授。

高高大大、衣着朴素的施光南走进考场。

口试时,他不紧不慢,口齿清晰,回答问题时坦率而有礼貌。

他在试场上演唱了京剧梅、程、麒、余派的经典唱段和多种地方戏唱段,并对其风格进行讲解。参加监考的苏夏老师后来说:

他在试场上的演唱,从表情达意、吐字行腔都具韵味,在音调的伸缩、节奏的松紧和速度的变化上也有一定的创造性,并带有不少即兴创作的成分,这无疑是十分可贵的。请他分析自己的歌曲,谈构思,确有独出心裁的设想,在钢琴上作一些即兴演奏虽然有点“海”,却有音乐的想象力。这些都显露出他横溢的才气。考官对他的口试的表现是满意的。

问题主要出在钢琴演奏和音乐基础知识方面的笔试上。

口试结束,接着就是笔试。施光南觉得有好多题他没答好,有的题干脆就答不出来。考完笔试,他就感到结果不妙。

最后是钢琴演奏。

主考官问:“你准备演奏哪首曲子?”

施光南怯怯地说:“我只会弹莫扎特的《G大调小奏鸣曲》。”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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