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之罪(双语对照)(她国系列)(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6-19 13:2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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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英〕玛丽·沃斯通克拉夫特[著],乔毅,袁子奇,张月[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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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之罪(双语对照)(她国系列)

女人之罪(双语对照)(她国系列)试读:

前言

中说:“一系列前所未见的原因汇到一起形成一股力量,把人们敏锐的心智变得迟钝,把所有自发的精神贬为一种原始的麻木。”我们能在本篇小说中看到,文化的高贵传统没落了,依靠商业贸易富裕起来的资产阶级新贵品味低俗,只会纵欲享乐。在这种社会风气下,亲情的纽带、同情的力量都没落了,一切人际关系都变成了赤裸裸的金钱关系。同时,沃斯通克拉夫特为我们呈现了这部近代英国的文化悲剧的另一个面貌:在男性权力的统治之下,女性只有依附于男性,才可能有一个平和的生活,并且还要总是看着男人的脸色行事,而幸福与独立更是一些不现实的奢望。可以说,沃斯通克拉夫特作为一个社会上流的女性,她有更多的力量以一己之身,努力克服这个时代。而她的作品正是她的武器。

如果想理解沃斯通克拉夫特笔下的人物玛利亚,理解玛利亚在身陷囹圄的时候的心灵斗争,我们首先需要重新反省一下我们所知道的历史。文艺复兴的绘画、宏伟的教堂,启蒙运动留下的先贤祠,轰轰烈烈的资产阶级革命。再想想我们所知道的中国近代史,五四运动民主、科学的呐喊,北伐战争打倒列强、除军阀的号角,以及后来旷日持久的抗日战争、解放战争。以上所说的一切,都是男人的历史,好像只有男人在推动历史的前进,而绝大多数的女性只是默不作声地跟在后面。在《女人之罪》的视角中,女性似乎天生就被认为是有罪的,需要在“人性”的法庭中为自己的清白辩护。在小说中描述的男权之下,女性的性别好像被简化成了一种财产,当一个女孩成长为一个女人,她就具有了成为一个男性财产的资格,可以娶得,甚至可以强夺。而从沃斯通克拉夫特这里开始的事业,也可以说是一个至今未竟的事业,就是书写一部女性的抗争史,一部女性想要张扬自己温柔而独特心灵,以求得自身的独立的历史。母性,想象力,敏感,同情心,这些都是沃斯通克拉夫特在玛利亚身上所描绘的女性心灵。

世界的母性不能破碎。人类对于幸福的终极记忆,就是每个人在自己母亲的子宫里度过的生命最初的时光。人世间所有温暖、幸福的事物,无不带有关于母性的比喻。比如像母亲腹中一般温暖的房间,滋养一个民族的土地与河流,还有保护我们的爱人的怀抱。母亲的希望中从来没有流血牺牲,没有冠冕堂皇的权力与荣耀,只有在平安之中自由的伸展。世界的母性虽然不时地被贬低、被忽视,但是母性正如我们脚下的大地,永远无私地承载着我们的脚步。把母亲和新生儿粗暴地分开,把一个婴儿从一个母亲的怀抱强行抢走,则是世界上最残酷的行为。这也是为什么世界上最惨的故事,就是一个孤儿失去母亲的流离,或者一个民族失去故土的流离。

所以,在潜意识的认识里男性的历史是波澜壮阔的,一场接着一场的道德胜利,建立起看似理性而正义的秩序,若我们认为只有这种历史才是有价值的,那么我们就无法看到想象力和同情心的可贵。想象力和同情心的力量超越了一个人的血肉皮囊,那我们能够想象和感受他人的感受,以情感的纽带把一个家庭,乃至一个民族聚集起来。在阅读中读者将看到,小说中也有几位拥有正面形象的男性,他们的共同点是都曾经远离过自己的国土和家园,背负着孤独与苦难,去国怀乡。等到他们回到家园的时候却发现,时过境迁,虽然祖国还是那个祖国,但在一个面目全非的冷酷社会中,他们流离失所的心灵已经无处栖息。我想,正是玛利亚身上的女性光辉和这些温情犹存的男人们对于归宿的渴望,才使得小说可以在闪烁的希望之中进行下去。

至此,我希望在不透露太多小说情节的前提下提前与读者分享我自己的翻译感受。思想不失片面,读者在自己阅读之后会有自己的所思所感,望不吝赐教。袁子奇2013年10月15日于美国俄亥俄州哥伦布市前言

展现在读者面前的是一位作者平生最后一部作品,她名声甚广,连那些对于禀赋的审视最为准确细致和苛刻的人们也对她的才华表示出无上的崇拜。从她的作品中蒙受裨益的人中,很少有人因苛求这部作品的完整性而反对它的问世。善于品味和想象的心灵视情愫为珍宝,他们在考量这部未竟的天才之作时,体会到了一种忧伤的喜悦之情。即使呈现在读者面前的是小说的草稿,只因其整体风格能体现作者的最初构想,也可能会为当今的世风注入一股新潮。

下面这部作品的意图与结构在很早前就已是作者乐于思量的对象了,并且她断然认定它们将能产生巨大影响。写作持续了12个月,她急切想证明她的设想,曾将手稿几度编排和修改。目前公布于众的手稿中,在她眼里有相当一部分还远未完善。关于这个话题,她在一封写给朋友的信中说,“我完全明白有些事件的次序应该相互调换,还要用更多的渲染来提升基调;而且我多少有些希望能得到批评,好让我把所有事件整合为一个天衣无缝的故事,故事的线索我心里已经[1]大概有数了”。唯一一个和作者讨论过这部手稿的朋友是戴森先生,即《巫师》的译者,也是本书的编者;书中主张的控诉与感伤情怀对[2]初出茅庐的作家而言,正是让自身在最大限度上获取裨益的来源。

为了修改本作以便出版,编辑做了一些必要的工作,他将某些润饰得较完善的章节同旧版本串联起来,且在需要时为此添加一两行过渡之句。凡经编辑冒昧修改过的地方,都添加了括号内注解;编辑无比希望不留下任何捉刀之嫌,而是将作者的构思原汁原味地呈献给读者。

下面几页并不是寻常意义上的著者前言,里面仅包含了具有前言意味的只言片语,虽然并非按作者意愿的风格写成,但却是值得保留的。[3]W.戈德温

[1] 这封信的更多摘录包含在著者前言中。

[2] 作者曾与友人讨论的部分为本书的前十四章。

[3] 威廉·戈德温(William Godwin,1756~1836)英国作家与政治评论家,玛丽·沃尔斯通克拉夫特的丈夫。(译注)著者前言

女人之罪,一如人类受压制的驱使所犯下的罪过,也许在施压者看来是必须压制的:但的确有一些时代先驱,能够认同我的拙作不是神经错乱的产物,或是在无病呻吟。

在这部小说中,我所努力呈现的是激情而非风度礼仪。

如果我牺牲掉我的主要目标,本可让故事情节更富戏剧性,但我意图展现的是不公之法律与社会之习俗带给女性的苦难与压迫。

在创作过程中,这一观念限定了我的发挥;我聚焦于人物作为女性、而非作为个体的发展历程。

我具现了一些感伤之情。

在很多该类作品中,男主人公可以是个平凡人,并在一系列事件的磨砺后变得睿智、善良且幸福。相比之下,女主人公则要生而无暇,一举一动如智慧女神,就像刚刚从朱庇特头颅上降生的弥涅尔瓦一样[1]高度完善。【下面是从作者写给一个朋友讨论文稿的信中摘录出来的一段】

从我的角度讲,假若一个有情感有进取心的女人需要毕生服从于我所描写的那样一个男人,我无法想象还有什么比这更不幸的事;她被迫舍弃所有的人类感情,避免培养高贵的品味,以免她对优雅的感知和对情感的修养过于锋芒,反而加剧失望的阵痛。带有迷幻色彩及其想象力的爱情,只有在精心的培育下才能开出花来。假如一个女人能忍受我说的这种男人,我将鄙视她,或称之为平庸的女人。

这些对我来说(心灵和行为的婚姻独裁主义)是特有的“女人之罪”,因为它们贬低了心智。所谓的巨大不幸固然更能震撼普通读者的心灵:它们包含更多的舞台戏剧效果;但在我看来,更细致的感知描述才是上乘小说具有的优点。这是我个人的观念;要展现不同阶层的女性之罪,她们所受的教育程度不同,却同样受到压迫。

[1] 罗马神话中智慧女神密涅瓦(Minervas)是从主神朱庇特(Jove)的头上生出来的。(译注)第一章

恐怖之屋与城堡常被描绘为幽灵和鬼怪充斥的地方,这些幽灵鬼怪被特异的魔咒召唤出来折磨人心,吞噬游魂。但是,梦境般的元素,对这所绝望寓所而言又算什么,困坐一隅的玛利亚正在努力找回自己零乱的思绪!

惊讶、错愕、几近精神错乱,让她几乎失掉了所有的感觉。直到一阵锥心的痛楚让她苏醒,一股怒火唤起了她迟钝的脉搏。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几乎灼烧到她的大脑,这让她似乎很适合与这里的凄惨生民为伍,他们的呻吟声、尖叫声并非空谷的风声,也不像小鸟的惊叫。后两者伴随着浪漫遐想,惊惧中亦附带着种娱乐效果;而这里的凄惨语调里则有种可怕的、钻心刺骨的确凿。对一个富于同情心,同时又饱受母性忧虑折磨的人而言,在这些声音中将会遭受怎样的影响!

孩子的身影不断地浮现在玛利亚的脑海中。这个不幸的母亲记起了女儿第一次聪颖的微笑。她似乎听到婴儿喃喃作语的声音,感到她晃来晃去的小指头抚弄着她热烫的乳房,里面满是乳汁,但这备受珍爱的孩子如今也许只剩下徒劳渴望的份儿。她忧伤地想,虽然女儿确实可以从陌生人那里得到母乳的滋养,但又有谁能给这孩子以慈母的柔情和无私的奉献呢?

忧愁的阴影本已消退,现在却乘坐阴郁号列车再次袭来。这阴影似乎投射到了她的狱墙上,又在心境的影响下逐渐扩大——她仍为她的孩子感到痛心,哀叹她是女儿身:她将承受性别使然的生命之伤,无法逃脱,同时,玛利亚也害怕她真的逃脱掉了,失去既定的生命轨迹。一想到女儿可能如一粒尘埃一样活着,这想象的痛苦就烧灼着她的耳目;然而若去设想她被弃于未知,四处漂泊,也同样让她感到悲恸。

受了两天烦躁不安的情绪之害后,玛利亚开始更冷静地反思她现在的处境。曾经遭受的暴行把她折磨得无法冷静思考。即使熟知文明社会里的所有恶行,她也无法想象人的心智可以构想出这样的阴谋。她毫无防备,惊愕至极;然而,无论多么阴郁,生命还得继续,不能做行尸走肉,因此不得不在苦难中费力煎熬,在傲然的隐忍中度日。迄今,她只是寻思着如何减轻痛苦,心中的悲愤之情只好暂用蔑视的力量压抑下去。现在,她终于敢用坚韧支撑起自己的内心,并且自问道:在这阴郁的囹圄之中,自己到底能做点什么呢?难道不是该想法逃出去,救助她的孩子,并挫败她那位暴君丈夫的自私阴谋吗?

这些念头唤起了她沉睡的精气神,自打落入这地狱般的寂寥中就已丢掉的沉着与自持,现在也回来了。虽然当她试图挪动被铐住的胳膊时,愤怒又一次打断了宁静的思绪,但起初占据身心的焦躁情绪业已退去,柔和与静思取代了仇恨。这次的怒火激发的不过是瞬间的鄙视之情,一眨眼便消散于无力的凄笑中;玛利亚已不再认为个人受到的凌辱乃是宽宏的冷淡所能忍耐的极致。

她走近囚室那扇小小的铁窗,呆呆地望了蓝天许久;尽管窗外还有另一番景致:一片废弃的庭院和建筑群的一角,但这些房屋倾圮腐朽了半个世纪之后,经过一番拙劣的整修才勉强可以居住。常春藤从角楼上剥落,修补裂痕和去除不和谐元素用剩的石料,都大堆地丢在杂乱的院子里。玛利亚对着这番景象不知凝思了多少时日,而其余光景她则盯着光秃秃的狱墙,考虑着自身的境况。其实在她刚进来时,已经愤怒地向这所最恐怖的监狱统治者控诉了自己所受的不公,她语气郑重,脸上没有丝毫恶相或冷笑,威严的笃定感完全压倒了抗议的怨艾情绪;这本应让他对处置结果有所松动,但一切言语终归徒劳。她在想,硬碰硬或诉诸公众又能怎样呢?在没有任何其他武器,也没有足够的办法来将生命的危险和重获自由的概率好好权衡一番之时,只好处心积虑谋算,好歹总会想出些权宜之计。

正思索间,一个面部特征鲜明的女人走了进来,她迈着坚定而慎重的步子,一双又大又黑的眼睛直视着玛利亚,就好像是专程来威慑她似的。她嘴里一边说着:“你与其盯着天上的云看,不如坐下把晚饭吃了。”“我没胃口,”玛利亚回答,她已经决定用温柔的口吻交谈,“为什么要吃呢?”“尽管不饿,你还是得吃点东西。我照管的女士有一大堆,她们都下定决心要绝食;但一等恢复理智,早晚都会软下来的。”“你真认为我疯了吗?”玛利亚迎着那位女士探寻的目光问道。“这会儿不疯。但那又能证明什么呢?——只能说明你有时候显得很有理性,我们得更小心地监视着你。你进来之后根本没吃过一点东西。”——玛利亚应景似的叹了口气——“除了发疯,还有什么会让人对食物这么反感?”“有的,是悲痛;要是你知道什么是悲痛,你就不会问了。”女侍者摇了摇头,脸上浮现出一种决绝的惨笑,作为勉强的回答,这让玛利亚顿了一下,而后点头道:“我还是吃点儿点心吧,我可不想自杀。——不;我要保持我的理智;慢慢你会明白,我的神志从来不曾错乱过,虽然它可能被最阴险的毒药给暂时阻断了。”

在玛利亚试着纠正她时,这位守卫眉宇间的疑云聚积得更多了。“耐心点吧!”玛利亚用一种令人惧栗的凝重语气喊道,“上帝!我费了多少工夫去学习要耐心哪!”她的声音近乎窒息,暴露出了她努力压抑着的苦痛内心;一阵厌恶感过后,她平静下来,尽量吃了些东西来证明她的温良,并不时转身看看那个怀疑她的女人,以寻求她的注意,这会儿她正在整理床铺,拾掇房间。“经常过来看看我吧,”玛利亚带着劝说的口吻道,她正在实行一个情急之下贸然采取的模糊计划,因为在对眼前这个女人的外貌和举止特征考量了一番之后,玛利亚确信她拥有一种高于常人的善解力,“在你不得不承认我是正常人之前,姑且把我当作疯子吧。”这女人并不傻,是个优于自身所处阶层的人;同时,苦难也并没有过多地凝固和僵化人性的发展,反思我们自己的不幸只会让人性的发展轨迹变得更加有序。玛利亚的仪态举止,而非她的规劝,让她在头脑中掠过了一丝轻微的怀疑,同时激起的还有一抹同情心。但对其他各种习俗的迷恋,以及她对内疚感的驱除习惯,让眼下的她并没去对这些许的触动进行更细微的探究。

但当她被告知,走廊尽头的那位女士除了家里指定的医生,再没其他人能探望时,她越发瞪大了眼睛,不由得“嗬”了一声,然后才问道:“为什么?”回答很简单,说她的病是遗传的,发病间歇期长且不确定,所以她必须受到严密观察;清醒的时间越长,任何惊扰引发的狂暴症就会越猛烈。

倘若得到主人的信任,也许她就不会因为感到遗憾或者好奇而偏离了自身的利益原则;由于在与人的交往中承受了太多苦难,她没有一心寻求支持,宁愿迎合他人的爱好,也不以正直的行事来赢得别人的赞许。自打她生下来起,就受到了凋敝病的光顾;母亲不幸的命运像千斤巨石般压得她喘不过气,把她拖向毁灭的深渊。她不能像英雄那般,慷慨救助一个命途多舛的人;但她不甘于过普通用人的肤浅生活,于是不再压抑自己的好奇心;虽然她从未认真考虑过自己意欲何为,不过每每暂时逃离了监督,她就会坐下来听玛利亚讲述那段故事,后者则迫不及待地大肆渲染伤痛之情,滔滔不绝地倾诉。

有人相伴总是件好事,即使那是一个没有什么神性光辉的人。玛利亚急切地期望那位侍者能再回来,一如在无聊的阴霾中盼着劈开暗淡的光芒。在她看来,沉沦于忧伤之海会让人的感官机能堕向极端:在慵懒而郁郁寡欢的踱步中变得愚钝,或在心烦意乱的幻想中亢奋不息。她被其中一种状态弄得疲倦了,便转向另一种,直到难受至极、想找事做的愿望压倒了伤心和焦虑。监禁让她瑟缩于一隅,日复一日直面最令人不齿的罪恶。照亮生命的灯光却穿不透这地牢里的瘴雾。——她有什么可振作的?——这世界难道不正是一所巨大的牢笼,而女人则生而为奴吗?

虽然她没能让这位守卫真切地感到到不公正的存在,毕竟控诉罪恶会显得太愤世嫉俗了些,但她还是触动了她的心。杰迈玛(她只空有一个基督教徒的名字,但并未因此得到什么基督教特权)耐心听了玛利亚被监禁的事,她感到权力魔爪下的非正义恶行只会让这魔爪变得更残忍,而自己不该再去揣测别的什么来加重她的压迫感了。她当又得知玛利亚四个月大的孩子从怀抱中被夺走,尽管还在哺乳期,这个女人却早已经因情感被间离而显得缺少母性特征。杰迈玛决然打算在自己职权所及之范围内为玛利亚通融,好减轻一点这位不幸母亲的痛苦——她显然受了伤,情绪很低落。正义感似乎来自最简单的理性,它控制着心智功能,犹如主要感官匡正着其余部位的运作;但是又有多少次,这敏锐的正义感和感官被琐屑的世俗事务和低级的生活享乐所遮蔽、所摧残?

保持现状是杰迈玛重要的人生目标,她曾东躲西藏,像一个受追捕的猎物,或一个染了道德瘟疫的病人。她把很大一部分工钱都存了起来,这笔积蓄是她保持独立的唯一指靠。在这里的工钱要多过她所能想到的任何其他生计——假若哪个有名望的家庭愿意给这社会弃[1]儿一个赚取微薄薪水的机会的话。玛利亚不断抱怨自己精神萎靡,即使重拾旧好也无法让她忘掉悲伤。真切的耳闻目睹使得杰迈玛很快被同情心征服了,给她拿来了一些书和笔墨,用来写点什么。能者的才干是不可泯灭的,杰迈玛对此有种由衷的敬意。她对玛利亚的谈话兴味盎然。由此,不经意间,她内心油然想获得这个她所崇拜之人对自己的尊重。往昔美好时光的记忆被重新唤起;当时的情感仿佛只有在回想起来时才更加浪漫,她心中闪起了希望的火花。

玛利亚对能得到她的眷顾是多么感激涕零啊!饱经生存的重压和不满的咬噬,她是多么渴望能缩短这漫长的时日,这些时光苍白得不留下一丝痕迹!她仿佛行驶在一片浩瀚的生命之海,没有任何航标可以指示时间的流逝;找点事做便是找点变化——变乃生命之本。

[1] 指做女仆、家教等工作。(译注)第二章

玛利亚热切地想努力用阅读来平复心灵伤口喷涌而出的悲苦。但她总是走神,无法跟上书中的讨论主题,母性的泪水模糊了论道说理的书页。一则虚构的忧愁故事讲述了与她类似的遭遇,令她回忆起自己的宝宝,她不禁酸楚地诵读起“血肉之躯所不能避免的病痛”;她无法停止想象世间的愚行和恶行带来的种种苦难。记忆中的残酷场景让她不得不以铁石心肠来面对,但失女之痛则不同,这是她的切肤之痛;在这些阴郁的幻想中,哪怕有一线希望的微光出现,有时也能在前方那黑暗的地平线上熠熠生辉,而她却说服自己不要再抱有希望,因为幸福已无迹可寻。——至于她的孩子,在她还未睁开眼睛感受光明时,她的母亲就就惨遭袭击,她自己的未来也因此蒙上了悲情的阴影。想到这些,她就不能自已。“我,无须他人,怀着似水柔肠,本可以在这甜美的花儿初见凋敝之时,将其挽救。”她的内心呐喊着,“我本应珍视它,本应还有[1]东西可以爱。”

其他的期待越是被无情地撕裂,这柔情所寄的希望就越是纠缠着她的心。

她很快如饥似渴地读完了设法弄来的书,她别无他法,只能以此摆脱愁绪,摆脱对十足的幸福与苦难的迷幻,这些想象无一不令她那痴狂的感官极度疲惫。此外,能做的便只有写作了。她用一段段的文字狂想曲描述着自己的心境;但一幕幕的往事不断袭来,让她决心对其进行细细描述,其间贯穿着过往的经历和成熟的理智自然导向的视角,也许它们能教导她的女儿如何远离暴虐带来的悲戚,显然这孩子的母亲自己并不知晓如何躲开这些暴虐。

这个想法让她的文辞活跃起来,灵魂的魔力渐渐现诸笔端。很快她发现,追忆那些行将淡褪的印记不失为趣事一桩。她又一次活在年少的岁月里,重温青春的情怀,在回望过去的忧伤中忘记了自己眼前的处境,那忧伤的情怀虽经久,却自始至终未变。

虽然这种忙碌减轻了时间的重压,但她的视线从未从自己的主要目标上移开,玛利亚决不允许任何能赢取杰迈玛同情心的机会溜走;从玛利亚身上,杰迈玛看到了坚定,这股力量激发了她那被绝望厌世情绪笼罩着的自尊。

一个与世隔绝的生灵,生而不幸,艰难地求着生存,蔑视着那个压制她的社会,对她的同类没什么爱意,因为她自己从未被爱过。她不曾拥有母亲的爱抚,不曾有父兄保护她免遭欺辱。那个辱没了她的清白、在她最需要支持时却抛弃了她的男人,甚至看着她走向了毁灭,却不愿屈尊付出半点善心。她受到如此的作践,被抛却至茫茫人海中自生自灭;她的本善,由于从未蒙受爱意的灌溉,也逐渐沾染上了冷若冰霜的自我主义特质。

从杰迈玛的感叹和淡然的回应里,玛利亚拼凑出了她大概的人生观。杰迈玛身上确实显现出兴趣和怀疑并存的奇特特质:她会真诚地聆听,然后突然打断谈话,好像在害怕如果任由自己同情玛利亚,就会毁掉好不容易才形成的世界观。

玛利亚暗示了逃跑的可能性,也提到了这样做的好处;但她遭到的驳斥让她谨慎起来,决心在更加了解这个需要她关注的人之前,不再重提这件事。杰迈玛的表情和模糊的暗示似乎在说:“你是一个不凡的女人;但是我要考虑考虑,因为这有可能不过是你间歇性地发痴罢了。”不但如此,玛利亚的精神力量让她还怀疑:这样不凡的活力可能是疯癫发作的表现。“那么她的丈夫是不是应该为他的指控提供更多证据,从而获得她的地产权呢?那可是一笔可观的年金和庇护的来源。而且,一个急于逃离的女人难道不是应该尽量隐瞒对自身不利的事实吗?对于一个被劫持、被拘禁的人如此善谎的做派,能指望其吐露真言吗?”

杰迈玛在经历了尊敬和同情带给她的动摇之后,便开始了这一连串的思想斗争;她决心在进一步认定情况之前,只为她减轻监禁的严酷,此外先不做别的事情。

玛利亚不被允许在花园里散步;阴森的墙壁,是她哀悼生命流逝的地方,但有时她从墙上转过眼睛,透过窗户看到那些误入歧途的可怜人,她思考着一种最可怕的毁灭——一个人灵魂的毁灭。一边是匠心之作的颓圮:倒塌的柱子、腐朽的拱门,一边是警示着理性之脆弱易移、有害激情之繁盛泛滥的活生生的瞬间,二者该作何比较?狂热之心不受拘束,如满溢的河流漫出堤岸,凶猛地向前奔涌,让思维亦凝练升华:玛利亚如是想——虽然匠心成就的绝美艺术作品同样会腐朽,但这尚且不是最令我们伤心的;破碎的白玉和朽坏的铜雕尽管背叛了它们不朽的声名,但仍不能比拟人性在深思灵魂所受的掠夺之时所怀的悲恸。这些人为的痕迹引发了一种忧郁的、不断膨胀的观念,认为仍有更多的事情等待着人类运用心智去成就;但是犹如地震灾害一般的精神错乱将思维和想象的一切元素都搅成一团乱麻,凝思者摇摇晃晃,惶恐地追问着我们应该坚守怎样的立场。

只有那些忧郁和愚钝的患者才被允许去放风透气。那些陷于强烈幻想中、失去了羞恶之心的疯子,则被严加监禁。一旦给予一丁点的自由,他们的恶作剧、躁动幻想生发出的有害行为就会突然爆发,防不胜防。因为他们的想象力过于活跃,以至于每个偶然刺激他们感官的新事物都可能把他们不休的热情唤醒,直至疯狂:玛利亚从他们不停歇的疯话中得知了这一点。

有时,在严禁讲话的限制下,杰迈玛会允许玛利亚在将入夜的时候走出地牢似的房间,扶着她在走廊里溜达溜达。这里真是换了一番场景!玛利亚希望能够穿过门槛走出牢狱,但是偶然看到一只愤怒的眼睛正盯着她,那是亵渎公职为病人开绿灯的人的眼神,这感觉比踩到一具碎尸更加恐惧,让玛利亚不禁心有余悸地瑟缩了。她在脑海中构想着这位多情守卫遭受的苦痛:她要监视一个虽然近在眼前,却如此疏离、如此茫然的朋友——这位不幸之人失去了理智,也失去了社交的快乐;那超越自身的苦难,让她最终失去了对自身苦难的所有知觉。看到理性之光在她眼中颤抖,或者痛苦地想抓住一丝静心冥想的闪念;带着希望之光,想寻觅一张那似曾相识或苦苦希冀的惹人怜爱的面孔或声音,结果却在瞬间将其遗忘,或换来自己对其漠然或者仇恨的目光!被希望戏弄的人,最终却变得更加绝望。

心碎的哀叹深入玛利亚的灵魂;在她回去就寝时,梦中又出现那副她在白天偶遇的僵硬身形,那个命中注定要深入她眼帘的孤影,在梦里讲述着神秘罪愆的故事,让她祈望着永不再有梦的睡眠。

时日一天天流逝,这逝去的日子正如当下般无聊,都循着一成不变的步调。玛利亚惊讶地发现她在这里已经被活埋了六个星期了,但却依然心存诉诸自身遭遇的微弱希望。她曾经真心想找事情做,但是现在却因为自己以记叙为乐而气恼,也为自己满脑子曾填满了设法逃避的念头而哀叹。

显然杰迈玛在她的陪伴下感到其乐融融,虽然她离开时总给她撇下一点善意的气息,不过再回来就又一贯地冷若冰霜了;而且每当她的心扉好像就要敞开的时候,理性的驱使让它又轰然关上,甚至来不及张嘴表述玛利亚的谈话所激发的自信之辞。

玛利亚对这些变化感到心灰意冷,这时杰迈玛带给她另一包书,她又欣然欢喜了起来。杰迈玛告诉她这些书是她颇费周折从一个看守那里要来的,那个看守在照顾走廊另一角的一个绅士。

玛利亚深情地捧起这些书。“也许,这些书来自一个同样遭受不测的人,他和我一样,因为整日看到可怜的疯人,从而被迫苦思疯癫之存在;甚至于和我一样希望自己也疯掉,也好逃离对疯癫的冥思苦想。”出于同情,她的心悸动不已;她满怀敬畏地翻看书页,好像它们因为来自一个与她同命相怜生灵之手,就变得神圣起来。[2][3]

这些书包括了德莱顿的《寓言诗》、弥尔顿的《失乐园》,和其他几本现代作品。这是一座宝库。《寓言诗》页边上的一些笔记吸引了她的注意:这些笔记写得言辞文雅、笔格遒劲;而在另一本现代小册子里夹着一张纸片,上面写着一些对现在社会与政府状况的观点,并采取了将欧洲和美洲政治进行比较的视角。这些评论写得相当慷慨、热诚,在间接提到劳苦大众备受压迫的处境上面,其观点同玛利亚的想法完全一致。

她一遍又一遍地翻阅;幻想,不可靠的幻想,根据这些模糊的影像描绘出一个与她趣味相投的人。——“他是疯的吗?”重读一遍,她感到这些页边的笔记源自蓬勃的想象力,不像是胡思乱想的产物。在这般思忖下,她每每重读,都会次次被一些练达的情感或敏锐的思想打动,令她惊奇于之前竟然没有发觉。

多情的心灵拥有多么强大的创造力啊!有些人的生命中不能没有爱,就如诗人;有些人总能感受到那激发伤感或慈悲的天才般的电光火石。每当规训她不羁的心时,玛利亚总是想,“魅力来自美德”。“有那么一些人,我希望自己在他们眼中显得亲切又善良,他们一定践行着某种魅力和美德。”玛利亚的内心呐喊着。

她拿起一本讲述心智力量的书;不过当书里面冷冰冰地论述她目前感受着的主题时,她的思绪飘离了,她丢下串串理论,读起了德莱顿的纪斯卡多和绮思梦达的故事。

接下来的几天里,玛利亚还了几本书,希冀着能换来别的读物——而且要更多的笔记。与人际交往无缘,每天只能看着这关押苦恼灵魂的监狱,遇见一个同病相怜的可怜人,便很可能是遇上知音了;这不同于他乡遇故知的感觉。“你可曾见过这些书的不幸的主人?”在杰迈玛给她拿拖鞋的时候玛利亚问。“见过。有时他会在外面溜达,早上五六点、院子里还不喧闹的时候,有两个看守陪着;即便如此他的手还是被铐着。”“什么!他这么难管束吗?”玛利亚问道,语气里不乏失望。“不,我觉得他不难管。”杰迈玛说,“但是他看上去不安分,眼里充满愤怒,让人感到不安。如果松开他的双手,他似乎能很快把两个看守都制伏了:但他外表平静。”“要是他这么有劲,肯定很年轻。”玛利亚评论说。“我觉得有三十三四岁;但是人在他这样的处境下很难确切看出年龄。”“你确定他是疯的?”玛利亚急切地打断她的话。杰迈玛走出房间,没有回答。“不,不,他肯定没疯!”玛利亚喊道,回答着自己的提问,“能写出如此心得的人不可能有智力障碍。”

她坐着冥想,对着月亮出神,它好像在划过云层。准备睡下的时候,她想,“如果他真的是受到了不公正的拘禁,那我对他或者他对我又有何干呢?——他自己被严密看管,难道能指望他帮我逃出去?——不过我仍然想见他。”她睡过去时,梦见了自己的孩子,而正好在五点半醒来。她起身跑向窗子,身上只裹了一件长袍。早上很是寒凉,时下已是九月下旬;但是她最终并没有重新回到暖和的被窝里,或赖在床上思索,直到仆人们在房子里走动忙碌的声音让她相信,那未曾相识的人儿今晨是不会走进花园了。她感到失望,却因此而有些害臊;她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分散思维,为了替自己开脱,一旦某个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她便会思量一番;让手头没活可做或别无追求的女人不滋生出浪漫的情绪是多么困难哪。

吃早饭的时候,杰迈玛问她懂不懂法语。因为除非她懂法语,要不然那个陌生人的英文书已经被她借了个遍了。玛利亚说她懂得,但是却忍住没有问关于那人更多的问题。杰迈玛讲有个可爱的疯子刚刚被关到隔壁,给了玛利亚一个新的可思量的话题。那疯女人一直在唱[4]老罗布的悲情歌谣,抑扬顿挫的唱腔让人心醉。杰迈玛听到她的声音,半推开门,玛利亚便挨在门边,因为害怕听漏一个调子,大气不敢喘一下。这声音甜美得精致,又热情得狂野。她开始怀着同情心,想象着又一位受害者的模样,突然这个百灵鸟可以说是像井喷一样地发出一连串风马牛不相及的惊叫和疑问,间以搭调的大笑声,玛利亚恐惧地合上门,仰天叹道:“仁慈的上帝啊!”[5]

*

几分钟过去了,玛利亚才想起来问这里的传言(这位病人被监禁显然是事出有因的);然后杰迈玛告诉她,据说“她被违心地嫁给一个极爱吃醋的老富翁(也难怪,她是如此迷人的尤物);由于他的刻薄,或者是她心里一直放不下的什么事儿,她在第一次临盆的时候,疯掉了”。

这个主题值得细想——即便它受限于疯癫这个范畴。“女人啊,薄命的红颜,易折的花!你是这个饱受风暴侵袭的世界里一抹亮丽的风景,但为何还要为此受苦?”玛利亚想着,同时那可怜的疯女人的声音不断传到她耳际,飘入她的灵魂。[6]

快到晚上的时候,杰迈玛给她拿来了卢梭的《爱洛漪丝》;她全神贯注地坐读,直到她的看守回来熄灭了灯。她的善举之一就是让玛利亚独自享用一盏灯,直到她自己收工睡觉。玛利亚很早之前就读过这部作品;不过这次它似乎为她打开了一个新世界——一个唯一值得生息的世界。玛利亚几乎一夜未眠,联翩的思绪没有让她疲惫不堪,相反,她站起来走到窗前,正值悠长寂静的阴影在晨光中那稀薄的阴云里开始依稀可辨。清新舒适的风拂过她的面颊,她的心兴奋起来,涌出难以名状的感情;树枝摇动的声音,或是小鸟的惊叫,打破了大自然安眠的静谧。敏感升华到极致,让存在感成为幸福感,玛利亚很快乐;而近处树叶随着一阵清晨的微风飘落,带来秋天的气息,让玛利亚不禁回想起自从被监禁以来季节的变迁,但是一成不变的生活未能抚慰受苦的心灵。她沮丧地坐回到长椅上想念她的孩子,直到明媚的日光吸引她再次走到窗前。她无意寻找那未曾谋面的人儿,但是当她看到一个男人的背影和两个侍者折回了进屋的过道时,便懊恼至极,因为那一定是他!她脑海中立刻闪过一丝模糊的记忆,似乎这背影似曾相识,随之而来的无尽猜测令她颇感困惑、纠结。要是早五分钟,她就能看清他的脸,就不会被这悬念折磨了——还能有什么比这更倒霉!他大方稳健的步子,他的气度,如风云涌动。她十分高兴,想象中勾勒着一个她希望能识得的人。

她感到失望之情要超出她的想象,于是又回到卢梭的书里来,这是唯一的庇所,能让她逃离对他的执念,如果他能对她的命运感兴趣,[7]两人可能会成为朋友;圣普乐的形象,或是远比他完善的理想爱人的形象,仍萦绕着这个不完美的人,即使她只看到他一眼,甚至只看到了这个陌生人的衣角和帽梢。在一封出自卢梭之手的慷慨激昂的信中,她读到页边的笔记说,“卢梭是真正、唯一的情感之普罗米修斯,他拥有天才的火种,唯有天才才能描绘激情,其中的真意直入心灵”,她想象着圣普乐、或者她想象中的半神拥有的正是他的形象,实际上也是将圣普乐特有的那些令她心旷神怡的情操和感知一起赋予了他,好像他对此有不容置辩的特权。

玛利亚惜时如金,读完卢梭后便开始抄写一些精选的段落;在她没看到那个她日思夜想的面容之前,她既放不下作者又惦念着窗外;看到之后,她记不分明何处曾经见过。他一定是一个与她曾有一面之交的友人;无论如何,发现故人乃是幸事,只要她能努力吸引他的注意,博得他的同情。

每窥探一眼,她就在心中描绘的图画上添上一种色彩;有一次窗户半开着,她听到了他的声音。一丝确信闪过脑际:她肯定,在某个悲苦的时刻,她曾经听到过同样的口音。这种口音有股男子气概,是高贵心灵的流露;不仅如此,这声音听上去甚至是温存的——或者说在她细心的聆听下显得很温存。

她退回屋里,浑身颤抖,为这奇特的巧遇所激发的感情而惊恐,同时也讶异为何一个陌生人会让她浮想联翩,他的及时现身使她如此不胜感动;(她多多少少回忆起他们先前相见的那些场景)。不过她发现自己没有其他的事情可想;或者,如果她想自己的女儿,也是在想象女儿能有一个为她母亲所敬爱的父亲。

[1] 这里玛利亚引用的是《哈姆雷特》第三幕第一场中的一句独白。(译注)

[2] 约翰·德莱顿(1631-1700),英国诗人、文艺评论家、翻译家。英国历史上第一位桂冠诗人,英雄双行体(heroic couplet)的创立人。《寓言诗》又称《古代和现代寓言集》,是一部由德莱顿翻译的欧洲古典时期和中世纪的语言诗集,是他生前出版的最后一部也是最著名的一部作品。(译注)

[3] 约翰·弥尔顿(1608-1674),英国诗人、思想家。《失乐园》是他负有盛名的史诗作品。

[4] 故事最早出自薄伽丘《十日谈》,是其中第四日的第一个故事。德莱顿在《寓言诗》中用诗的形式创造性地把故事重述了一遍。(译注)

[5] 初版中此处约有10个词的空白。

[6] 指卢梭(1712-1778)的小说《新爱洛漪丝》(La Nouvelle Heloise)。卢梭在小说中将自由的爱情当作人类的高尚情操来歌颂,并且通过社会背景的叙述来阐发他的社会、政治、宗教观点。(译注)

[7] 《新爱洛漪丝》的男主人公。(译注)第三章

在阅读第一捆书的时候,玛利亚曾用铅笔在其中一本上记了些感叹,表达她的热忱和同情。这事儿她几乎不记得了,直到一次翻开刚刚拿给她的几卷书中的一本,一张纸条掉了出来,被杰迈玛慌忙抢了去。“让我看看,”玛利亚急躁地请求,“我不过是看一眼疯子的情感发泄,总不会让你放心不下吧?”“我得考虑考虑。”杰迈玛回答,接着拿着纸条离开了。

在这种与世隔绝的生活中,激情积蓄了过度的力量;所以玛利亚感觉非常愤恨与苦闷,却无以排解,除非杰迈玛归来,把纸条交还给她。“不论你是谁,你和我有相同的命运,

请接受我最真挚的同情——我本要说的是

守护;但是男人的特权与我无缘。“我自己的处境迫使我的心智遭到严重的怀疑

——我不能总是徒劳地渴求自由——

那你是否——不,我不能问那个问题;但我会

记住你,直到记忆力衰退为止。

我要问,为何你如此神秘地被监禁——

而且我会找出答案的。“亨利·达恩福德”

玛利亚最恳切的要求迫使杰迈玛同意她为该纸条写一条回复。接着是一条又一条的回复,其中不允许提到他们目前的处境;但玛利亚足够明确地暗示了他之前的恩情;不知不觉地,他们已经在用情感交流着一系列重要话题。鸿雁传书成了他们的日常功课,而收到信的刹那则是阳光普照之时。不知怎么的,达恩福德发现了玛利亚的窗子,在她出现在窗前的时候,他背着他的看守深深地向她鞠了一躬,以示尊敬和认可。

在这种交往中过了两三个星期,期间玛利亚向杰迈玛交代了一些关于自己家庭的必要信息,结果杰迈玛明显变得更通情理了,想要讨好这位受看管的人儿的愿望愈发增多了,即使她并不能下决心释放她。玛利亚利用着这一优厚的照管,并没有太过问个中缘由;她太想与人交流、同曾守护她的人见面,即使对方仍然是一个陌生人,以至于她不休地向她的守卫提出除好奇心之外的更多恩惠。

给达恩福德写信的时候,她无视眼前的悲凉景象,且常常对周遭骇人的声响听而不闻,尽管在从前,这些声音会让她疯狂地游思妄想。她觉得,总是思量着自己的磨难是一件自私的事,因为周围有那么多不幸的人,他们不仅失去了所有值得用生命去珍爱的东西,而且也丢掉了自我,忧伤的真挚之情充盈着她的思想,她想探究苦难的迷宫,多少可怜人经历了千回百转的苦难,来到这个收容流离灵魂的处所,这人类堕落的渊薮。她每每半夜被凄凉的尖叫惊醒,它们好似来自恶魔的怨愤,或者酷刑中的绝望,那是不可名状的苦痛之声,其中完全不见理性之光,尖叫在她心中召出恐怖的幻影,其可怕程度超过了任何一种迷信所描画的情景。而且,他们所表现出的种种狂野激情中总有种不可思议的动人之弦:连珠炮似的信口发泄是那么俏皮,简单的曲调声是那么楚楚可怜,它们总是在一阵可怕的沉寂之后迸发,一方面让人着迷,让人欢愉地遐想,另一面却折磨着你的灵魂。这是激情的喧嚣,她必须见证;她必须记录这理性之光,它们一如残烛摇曳的火光,又如划开阴云的闪电,那一线光明却只为显示黑暗笼罩的恐怖。

杰迈玛为了消磨晚上无聊的时光,会为玛利亚描绘那些不幸生灵的种种表征,他们的音容让玛利亚内心满是同情悲伤;而更让玛利亚感兴趣的,则是杰迈玛讲述的那些背后的故事,因为总留下空间让她推测出某些不寻常。玛利亚仍然习惯于归纳她的观察结果,她从所有听到的事情中概括出,一般人总是错误地认为人是最容易失去理智的。相反,从她能够探查的多数例子来讲,只有当判断力不中用且禁不起实践检验时,激情才显得强烈而失衡;而且激情会随着理性的衰退而变得更加强烈,就像随着太阳的下沉,阴影会拉得更长。

玛利亚急切地想见到与她共患难的同伴;而达恩福德则比她更加热切地想要得到面谈的机会。他习惯了顺从激情的冲动;而从未像女人那样,被教导要压制天性,摒弃让人着迷的自然坦诚,并且习得假惺惺的行为特性,他的每个欲望都变成冲没女性规矩的激流。

之前,他收到寄给他的旅行箱,里面即装有他借给玛利亚的书,也有一部分东西被他用来贿赂看守长;并且达恩福德向他保证,他会回到自己的房间,决不越雷池半步。于是,在一个幽暗的夜晚,看守长终于把他领到了玛利亚的房间。

杰迈玛很重视这次探望,她惴惴不安,模糊地希冀着他能再次充当救星,急切地想看到这个男人把她从压抑中拯救出来。他进来的时候显得从容而有生气,捕获一颗富于热情的心不在话下;他把眼睛从她身上移开,匆匆打量了一遍房间,脸上满是怜悯与愤慨之情。眼中闪烁着同情,他握住她的手,尊敬地鞠了一躬,大声说道——“这太意外了!——又一次见到你,并且竟然是在这种地方!”不过,虽然再次重逢的巧合令人难忘,但他们并没有流露全部的真心。(虽然在这第一次探望之后,他们被允许频繁地见面,但是他们有时只是)矜持地寒暄,并无任何隐秘的内容;除非在讨论文学主题的时候,两人面容均很放松,任由心绪溢于言表,这才意识到两颗心灵早已熟识。(渐渐地,达恩福德开始讲述自己的点点滴滴。)他用简短的几句话告诉她,他曾经是一个莽撞、浪荡的青年;但他所描述的自己的缺点,似乎不过映射出高贵心灵所特有的气量。卑鄙没有黯淡他青春的光芒,也没有自私的虫豸潜伏于待放的花蕾,即使他曾被人欺骗。不过他慢慢地获得了足够的经验,为未来的命运未雨绸缪。“我的自我主义会让你生厌,”他继续说,“如果不是强烈的情感把我拉向你,”——他说话的时候眼睛熠熠闪光,他强壮的身形仿佛一阵颤动,——“我不会浪费这么多宝贵的时间来谈论我自己。”“我的父亲和母亲是潮流中人;家长包办的婚姻。他喜欢赛马,她呢,喜欢打牌。我,还有家里两三个后来死掉了的孩子,被养在家里,直到家里再也受不了我们。我父母相互之间的厌恶是有目共睹的,总是闹矛盾;仆人们则是那种寄身豪宅的腐化堕落的主儿。我的兄弟和父母都去世后,我被留给监护人照顾,后来被送到伊顿公学。我从未体会过亲情的甜蜜,但在学校,我又想在放荡和浮夸中寻求自尊。我就不赘述我少年时期的斑斑劣迹了,以免让你反感,女性的敏感也很难理解这些恶习。我对爱的启蒙源自一个我羞于启齿的造物;而且后来和我亲近起来的其他女人来自于一个你一无所知的阶层。我和她们在剧院结识,当看到灵气在她们的眼中闪烁、飞舞,我对她们粗鄙的语言就不那么反感了。成年之后的几年内,我花光了(整个)祖产,只剩下几百英镑。没有办法,我只能买了一张一个新成立的军团的委

[1]任状,去征服美国。想看看美国的好奇心,或者单单是旅行的好奇心,抵消了我放弃愉悦生活之后的遗憾之情,(在我年轻时,这些情形中的任何一种都不曾发生过,简直是命运刻意安排)我的心和我的国家联系在一起。我就不拿军旅生活的琐事来烦你了。当时我的热血仍然不住地涌动,直到在战斗结束时,我负伤了,并且被俘。“磨磨蹭蹭的治疗让我只能待在床上或者椅子上,我逃离精神折磨的唯一庇护就是书。我贪婪地阅读,并且在同负责人的谈话中获益良多,他是一个具有敏锐理解力的人。我的政治情愫现在已经完全变了,感叹于美国人的殷勤好客,我决定与自由同在。我一如往常地冲动,立马卖掉了委任状,来到这个国家的腹地,想把自己的钱花在更好的地方。另外啊,我不喜欢大城镇人们的清教徒作风。条件不平等是那里最讨人厌的事。财富所能给予的唯一乐趣,就是把它拿出来摆阔。对高雅艺术或文学的鉴赏并未进入到上层人士的圈子里,而这里对仪态的讲究让富人们产生了相比欧洲穷人非常显著的优越感。再者,由于(美洲独立)革命的缘故,好多恶习也涌了进来,最严格的核心宗教原则被撼动了,理解上的偏见引导着他们的先民去探寻不毛之地。那追求独立的最初的决心,带领着他们远航,去寻找未知的海岸,在无边际的森林里,他们露宿在经久不散的雾气中,有害的湿气让他们手脚发冷。现在这决心却变成了商业投机,直到其国民性显示出人类心智史中的一种现象——热情创业的头脑,外加冷漠自私的心。而女人,可爱的女人!——她们在任何地方都妩媚迷人——美国的女人们仍然有些保守,缺少品味和风度。这让她们尽管不乏花容月貌,却远不及欧洲的女人有魅力。在乡下,她们总有种迷人的简单性格,但在城市,她们有标准英格兰大型商业城市的圈子里女人身上的做作和无知。她们喜欢饰品,仅仅是因为饰品好看,而非因为它们装点了人格,而且比起爱人,她们更加满足于这些外在优越感带给其他女人的嫉妒心。那些让谦和的女人(恕我冒昧,太太)变得极度愚蠢的英国式轻浮作风,在美国似乎越发捆缚了女人们的魅力。我不大会献殷勤,跟她们在一起时,我只有赤裸裸地示爱,才能让自己不睡着。“但是,我还是不考验你的耐心了,我回到在乡下买了一片地去过活,我砍树修建屋子,种各种各样的作物,居然也能自得其乐。但是当闲散伴随着冬季到来时,我便开始想念那个更加考究的社会,渴望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我开始不满足于同一屋子动物一起过单调乏味的生活。于是,我决定旅行。行走可以代替很多东西;走过了大片的国土,我耗尽了旺盛的元气,却没有获得多少阅历。我到处看到工厂,却看不到怡然的享乐,有前驱却没有结果。不过在这个国家,虽然气象磅礴,却没有如画的风景,那种高度文明的产物。在广袤无边的平原上,在似乎充盈着海水的湖泊上,游移的目光找不到一个落定点。原始的小树丛阻碍了空气流通,堵住了小路,而不能满足视觉体验。荒原上没有歇脚的小屋,没有旅行者向我们致意,没有什么给沉寂的自然带来生气。或者,如果偶然在路上看到一个脚印,那是提醒我们要避路的恐怖警告,头像被刀刺了一样疼。在欧洲人的定居点周围徘徊的印第安人,对这些邻居的了解就是他们会抢劫,于是为了安全,他们有时会把这些人的枪支偷走。“穿过树林和后方定居点,我回到了城镇,并且从此学会了狼吞虎咽地吃喝,但是除了商业(我讨厌商业),我发现别无生计可循。我逐渐由衷地厌倦了这个端坐在钱袋上的自由和平民贵族的国度,我决定再回一趟欧洲。我写信给英国的一个远亲,我之前的一个同学,告知了我的客轮航班。回到伦敦,我沉醉了。我兴奋地穿过一条条街,一座座剧院,这座城里的女人(我再次请您原谅我直率的习惯)看起来就像天使。

这样子轻佻地过了一周,一天天色已晚,我在回旅馆的路上(踏上国土后我就一直住在这里),路过一条偏僻的街时被打昏,塞进一辆马车,然后就被带到了这里,而且发现理性的我却被当作失去理性的人对待。我的看守对我的抗议和质问置若罔闻,不过向我保证关押的时间不会很长。虽然我已经不厌其烦地想过无数遍,但仍搞不清被关在这里的原因,也不知道这所房子在英格兰的哪个地方。我猜有时我听到了大海的呼啸,希望自己再一次航行在大西洋上,直到我瞥见[2]了你。”

玛利亚只有几分钟可以来回应这一番讲述了,达恩福德把这番话留给她自己去想,这个任务“从未结束,仍在开始”,在想象中她回忆他的语调,感受它们在心中的回荡之声。

[1] 历史上英国军队中购买军官委任状一度是一种很普遍的事情。这种制度始于1683年查理二世统治时期,在1871年被废除。(译注)

[2] 前文说达恩福德是玛利亚的救星,这似乎是作者后来的想法。这说明,在之前叙述中对该情节的暗示是疏漏的。(编者。戈德温注)第四章

遗憾,以及逆境中深深的无助,都被认为是有利于滋养爱情的境况,这被讽刺作家认为是闲散时的舒缓作用使然,那么,当遗憾、悔恨和孤独感同时袭来并让她的意志柔和下来,同时滋养出对浪漫的向往及油然生出对其的期盼的时候,玛利亚尚有多少机会逃跑呢?

玛利亚年方二十有六。她有生而健朗的体格,时光刻在面容上的没有沧桑,只有内心的特质。活跃的思维和受到历练的情感磨炼了单纯少女的心:早已不见了嬉皮雅皮的作风,却在磕磕绊绊中不知不觉学会了洞悉和支配内心的情感,这股拼劲儿往往会让人无法忽视,并为之折服。成熟的忧伤和顾虑特质已昭然,年轻的明媚和眉宇间的若有所思,并没有削弱她阴柔的气质;不仅如此,这情思往往是那气质特有的,你时常看到她这样,似乎这善感是女人天生的;而她比例匀称、甚至称得上性感的身体,行动起来却启发了心灵的而非肉体的力量。的确,她的举止中有时带着一种单纯,甚至近乎婴孩一般的天真,这使得洞察力平平的人们会低估她的天分,哂笑她飞驰的想象力。但是那些无法理解她那敏锐思绪的人们,也同样受到她始终如一的同情;然而,她仍然深受热切想象力的影响,而难以遵循一般规则。

二十五岁时,有些举止的失当可以证明意志的坚强,而在十年、十五年后,同样的行为则会显示出意志的薄弱,是缺乏明智判断力的表现。年轻人如果满足于生活的寻常乐趣,而不为爱情和友情的完美幻象而叹息,他们是永远无法达到理解力的高度成熟的;但若他们本该从生活的经历中知晓幸福的含义,却仍将这些幻想视若珍宝,正如常常在女性身上发生的那样,他们就会变得如废人一样毫无用处。他们的痛苦与欢笑过于依赖于外界的环境,依赖于他们的喜恶,而很少深思熟虑,也无法择其善者而从之。

由于不得不与人类恶行不断斗争,玛利亚只得任凭想象力描绘世界上可能存在的美德,来获得片刻的安宁。皮格马利翁曾用象牙雕出[1]一位少女,又希望为她注入一个灵魂。与此相反,她组合起一个英雄的所有灵魂美质,而命运向她呈现了一座雕塑,令她可以将这些美德赋予其身。

我们的用意不在于追溯这一热情的发展过程,也非详述玛利亚和达恩福德在有趣的对话间是需要多么频繁的戛然止声。杰迈玛永远在谨小慎微地监视着,常常过于敏感地把他们分开,尽管他们为了能够多待在一起哪怕一小会,也愿意不惜一切。

玛利亚所在的监狱上方似乎亮起了一盏魔法灯,仙境的光影在黑[2]黢黢的狱墙上闪动,填补了夜间墙上的空虚。她架起炽天使的希望羽翼,忽地从绝望的深渊升起,发觉自己欢欣鼓舞。——她被人爱着,满心狂喜。

在达恩福德看来,她并没有显示出坚决的爱意;她害怕自己太主动,那将是爱的确证,于是她违背自己的性情,装作冷淡漠然;即使这颗刚刚挣脱悲伤严酷束缚的心让位于雀跃的感情,她对情感的表达也有些圆滑,这让他怀疑那是否是爱。

一天晚上,杰迈玛听见远处有脚步声,好像在小心地靠近,于是留下他们出去了。这时他一把抓住玛利亚的手——而那只手并没有抽回。他们真挚地交流着现时处境;而且,谈话间,他有一两次将她温柔地拉向他。他可以感受到她呼吸的馨香,热切地渴望能够触碰吐纳这些芬芳的双唇,却又心怀畏惧;这双唇仿佛有纯洁的精灵守卫着,她的双颊泛出爱情特有的动人优雅,她的眼睛脉脉含情。

杰迈玛走了进来,他为自己的优柔寡断深感后悔,此时玛利亚就站在他的椅子跟前,他于是冒险接近她的唇,来宣示他的爱,这让杰迈玛又一次警觉起来。玛利亚庄严地往后退却,令他窘迫地低下了头;但是他羞怯地抬起眼睛,与她的目光相遇;在那一瞬间,她打定主意,决心忍受这目光的交叠。他带着更多的热情,放心地给出半推半就的一吻,这半推皆因庄重;她将羞赧的面颊斜倚向他的肩头,庄严的身姿带着一种神圣,这庄严深深刻在他的心里。欲望消融于更加不可言喻的感情中,保护她免受凌辱与悔恨——让她快乐似乎不仅是他内心最大的愿望,也是他一生最神圣的责任。这样圣洁的信心源自内心的敬意;但此刻全身心被她占据的他,会不会变心,他会是一个坏人吗?这么想着,她让他把自己抱紧在胸膛,任狂喜与忧伤的泪水流淌,这种感情所能表达的比舌头几个小时能诉说的还要多!它们不言不语——但又何其能言善辩?直到经过片刻的反思,玛利亚将她的椅子挪到他旁边,面容如神明般慈祥,甜蜜又沉着地说道:“我必须向你敞开整颗心扉了;你该知道我是谁,为什么在这儿,而且为什么我告诉你自己已为妻子的事实后,还”——她脸上的腓红帮她把话说完了。

杰迈玛又一次站近她,但却未能搅局他们这场愉快的对话,两人早已偷偷摸摸地在爱河中迷醉。

他们享受着天堂般的美好,周身似乎有乐园的花竞相开放;或被[3]施以强大的魔咒,进入了世外桃源。爱情这位伟大的施咒者,“把[4]他们抛进了极乐世界”,所有感觉都洋溢着喜悦、交往的欢乐。他们轻柔的语调是那么轻松愉悦,尽管交流的话题在他时可能只是老生常谈,但杰迈玛惊讶地觉察到一滴喜悦之泪滚落自己瘦削的面颊。她将它擦去,感到有些丢脸;而当洋溢着满脸幸福感的玛利亚善良地询问缘由时,杰迈玛承认这滴眼泪是因为她初次感受到了社交的愉快。她好像确实呼吸得更自由了;怀疑的阴云从她眉间消散;生命中第一次,她觉得自己被人看作一个伴儿。

想象力啊!有谁能够勾绘你的力量,又有谁能明白你孕育的易褪色的希望?长久以来,一片沮丧的阴霾迷离着玛利亚的世界——现在日出而雾霏开,跃然一道彩虹,前景明朗如镜。恐怖仍然统治着那些昏暗的牢房,疑云仍在走廊中潜伏,顺着墙角来回盘旋。发狂者的叫喊声有时让他们停下谈话,怀疑自己在这活死人的坟墓里怎么会如此快活。他们甚至责怪自己如此的事不关己;不过诚然,他们已经高兴到了极点。杰迈玛在又巡视了一番走廊之后,周身信任的气氛让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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