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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19 17:1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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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漩沐

出版社:北方妇女儿童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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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流光

盛夏流光试读:

序言 这是给未来的青春最好的礼物

——谨将此书献给未爱的、在爱的、遗爱的女孩子

这个故事,有很多女孩子都会懂,但很多男孩子都搞不懂,

因为他们不懂得女孩子的心,他们总想得太复杂。

实际上,就那么简单、那么小心、那么不知所措。

引子 没有瘾

如果时光机一直都没启动器,

你是停在夏天的左边,还是右侧。

我想在回忆的支点中找到你的温度,

这种希望的延伸是一年、两年,还是一去三四年。

倘若没有遇见你,

夏光的影应该投掷到哪一段空缺才显现出它该有的章节。【1】

传说中的联庆高中,又常常被人用崇拜的口吻称作联高。每年的高考重点线总是全省排名第一,似乎所有的好学生都聚集在了这里。

然而就在这个能够让人发光发热的地方——

唰。

只要那么一下,就可以触爆整个世界。

这样的夏天总会发生点事儿,哪怕不是全校学生都正常上课的暑假补习时间,暑夏的气息充满了校园的每一个角落,好事者们透过绿莹莹的枝叶组接成的缝隙抬头看着热闹。“你们猜她会跳楼吗?”“谁相信啊!”“要是真的怎么办?”

站在楼下起哄的人开始担心,但是有人又打断了:“别信她!谁不知道她的胆子小啊……”有人伸出手,在人群中摆弄了一下,拇指掐到食指的指尖,抬头的视线恰到其处的停留在楼顶那个摇摇晃晃的小黑点上,刻薄地说,“比老鼠屎还小!!”

哈哈哈……

哈哈哈……

围成堆的男生都在笑,这样的嘲笑如同锋利无比的尖刀刺穿了膨胀的气球,很快便会令人失去气焰。

蒋小姜用手擦了擦高挺的鼻尖,白皙的脸颊上有着细小的汗珠渗出来,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两腮涨得很鼓,随着这口气的呼出,她的小嘴巴微微地有些撅起。似乎需要更大的勇气才能下定决心。

蒋小姜站在十层多高的楼顶往下看了一遍,心里直发毛,可是既然和夏历打赌了,就不能这样败下来。只因为夏历说过,如果蒋小姜敢绕着天台的栏杆走一圈的话,他就管好妹妹夏殊,不再让她缠着蒋小姜喜欢的柯睿熙。“蒋小姜!不敢就下来吧!”夏历仰起头朝着蒋小姜大喊了一声。

声音飞快地到达耳根,就是因为这句话,蒋小姜咬了咬牙,“嗖”地一下,像猴子一般跳上了天台的栏杆,由于重心不稳定,左右摇晃了一下。

如果是夏殊的话,一定会那么勇敢吧!蒋小姜恨恨地想。只要与柯睿熙有关的事情她都会那么勇敢吧!可以勇敢的表白,不害怕即使被拒绝后可能做不了朋友。可以为了得到柯睿熙而露出自己霸道的一面,就算是被所有人讨厌。“小姜!蒋小姜!”董夕希赶到天台上之后,仰起头看着蒋小姜,蝴蝶结的尾梢在风中乱飞,董夕希原本就很大的眼睛一下子睁得更大了,她的身体忍不住抖了一下,想跑过去拉住蒋小姜,却不小心踉跄了一下。

蒋小姜的身体在高高的栏杆上晃动,像是没有办法固定的彩旗,没有办法将四个角都固定在墙壁上,总有两个角需要飞扬起来。“别过来!夕希!”蒋小姜大叫了一声,吓得董夕希的脚哆嗦了一下,就像是蹲了很久之后站起来,全身无力,双脚发软。

像极了电视剧里扣人心弦的跳楼镜头,蒋小姜深深吸了一口气,朝着她的观众们用力挤出一丝轻松的笑容。不过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她现在正站在联庆高中最高的教学楼上,脚下是一个个仰着脸的家伙,他们的表情真像是吃了过量的芥末。“哎呀!小姜你到底是想干吗?”同样处在天台上的董夕希急得都快哭了,她拿出手机,慌乱地拨通一个号码——“嘟嘟”的等待声让董夕希的心一下抽紧起来,大脑中涌进一片大大的空白,就连电话那头已经传来那个熟悉的男声,她还是忘记开口,完全陷进自己的紧张中。“……小姜到底怎么了?喂……你别着急,慢慢说,全部要告诉我……”电话另一端的柯睿熙说。

董夕希支支吾吾地组织着语言,却怎么都没有把整件事情叙述清楚,她急得一跺脚,只能蹦出了一句:“她要跳楼!”“为什么?!”柯睿熙的声音振动了董夕希的耳膜,她怔了怔,眼泪已经在她的眼眶打转,她哽咽着声音解释说:“不……不是!”“小妞,别哭,爷才不会跳楼呢!”蒋小姜朝着董夕希挤了挤眼睛,如同走平衡木一般在教学楼天台的栏杆上来回地走动,她察觉到董夕希在给柯睿熙通风报信,扬了扬眉角,笑着说,“夕希,你跟柯睿熙说,我在和夏历打赌!”

蒋小姜神气得好像挑战了大胃王最后还没有撑暴肚子一样,继续说:“妞,我让夏历那猪头把脑袋拿下来让你看看里面都装着什么。”

听完这句话之后,董夕希愣了愣,听到夏历这个名字就好像触碰一个雷区一般,叫人难堪,又叫人无所适从。

夏历是董夕希喜欢过的千万个美少年当中的一个,高一入学的那个夏天,董夕希记得自己似乎也为高一届的学长夏历尖叫过——

无非是董夕希曾经无数次趴在教室的窗台上看着他骑着摩托车飞驰而过的样子,觉得跟她小时候看过的古惑仔有得一拼。“小姜,那么帅气的男生一定知道怎样保护自己喜欢的女生,”董夕希捏着自己的手指,嘴角划出温和的爱意,“我想成为被他保护的人。”

于是,给他写过情书,也在他经常出没的游戏厅为了等他而玩投币游戏,将那一个月的零用钱全部都挥洒在了自己并不喜欢的游戏之后,才终于在蒋小姜的怂恿下鼓起勇气。“夏历!我喜欢你!”董夕希憋红着脸在夏历停摩托车的车棚里表白过。

黑暗的空间中,董夕希记得那时候夏历邪恶的嘴角扯了扯,他不耐烦地说,“你烦不烦?”

可时间好像与回忆隔了一条狭长的鸿沟,阻隔的是距离,但回望的每一个画面,每一个表情,还是深刻的就好像发生在昨天。

对于董夕希来说,夏历是最糟糕的回忆,像一块小小的缺口,缺失在少女青涩的暗恋史。

但此刻,蒋小姜与之对立的人就是夏历,董夕希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内心的矛盾,煎熬成粥。几分钟之前,她听到班里的人议论说蒋小姜在教学楼楼顶闹跳楼的时候,没想那么多就冲上楼了,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间有了一些后悔的念头,董夕希深刻地明白自己已经不想与夏历有任何交集。

站在栏杆上的蒋小姜似乎从董夕希出神的眼眶中察觉到了什么,她望着楼下那个最嚣张的黑点看了看,回头对董夕希说:“那个……”

董夕希似乎察觉到蒋小姜想说什么,她咬住嘴唇,眼睫毛被湿润的泪水沾染之后,泛着均匀的光渺。“算了,我已经不喜欢他啦……”董夕希假装以“没有必要”的口气说出了这句话,然后目光一直跟随着飞机滑翔过的天空,直到与蒋小姜的视线落在了同一个点上——

开阔的苍穹中,有一缕被飞机划破的弯钩。

蒋小姜立在栏杆上,将双手比划出一个“口”,对准着蔚蓝的天空——咔嚓。“蒋、小、姜、你、有、种!!”站在楼下仰起头的夏历大吼了一声,把周围的人都轰开了,然后向螃蟹似的,霸道地往教学楼里走。他的指缝间夹着烟,嘴里还低哼着一声:“等着瞧!”

连始作俑者都宣布了游戏结束,那还有什么意思?!

事情不能就这样完了,我还要等柯睿熙。蒋小姜在心里默默地说,她的眼神从期待变得热切起来。

可是每一次柯睿熙总是像警察似的,早早接到报警之后,却是最后一个出场的,蒋小姜以为他是单枪匹马,但是没想到这次不一样,他的身后还跟着教导主任。柯睿熙仰起头看着楼顶的蒋小姜,如黑珍珠般的明眸被阳光直射而半眯着。“蒋小姜!你在上面干什么!!”教导主任瞪大眼睛,指着楼顶的蒋小姜。“哎哟,我的妈啊,这个秃头想不到秃得那么厉害。”从蒋小姜的这个角度向下俯视,刚好是教导主任的头顶,光滑的头顶上寸草不生。蒋小姜想象着如果那是一个平底锅的话,是不是用来煎荷包蛋更加合适一些。“你现在还有心情开玩笑啊?快下来!”董夕希跺了跺脚,试图更靠近她一些,如果她有足够大的力气,就会把蒋小姜从上面拽下来。“夕希,我还以为柯睿熙不会来了呢……”蒋小姜原本生龙活虎的神情一下子黯淡下来,“我都快过生日了,他还没有问我今年想要什么礼物,去年……前年……大前年……过去的每一年他都会提前一个月就问我想要什么……”

董夕希哀伤地看着蒋小姜,她知道蒋小姜生日的那天,即使收不到全世界的礼物,最想得到的还是柯睿熙送的那一份,哪怕送的是什么,蒋小姜早就已经预先知道,但对于蒋小姜来说,那仍然是一种天大的惊喜。“你见色忘友,是不是?”董夕希故意那么说。“才不!才不!”蒋小姜突然间倔强地否定着,可明明那些在乎的小细节逐渐地堆成高耸的山岭,然后“嘭”地一下暴发,这些事情如果没有人怂恿的话,她一辈子都不会那么做,但她竟然做了,就是为了让在乎的柯睿熙深切的明白一个道理——你对我来说多么重要。

蒋小姜想象过他们两个手拉着手像足够甜蜜的情侣漫步街头,也想象过电视里煽情的男主角朝着女主角伸出手,说着动情的表白,但是她更清楚的是,现实与幻想的差距。

人之所以要想象,是因为他们在现实中永远够不着浪漫的尺度。这个对于蒋小姜来说也是成立的,她再怎么幻想,蒋小姜也还是蒋小姜,柯睿熙还是柯睿熙,更别说把所有美少年都当成可发展对象的董夕希。

蒋小姜想,所有人都是停在现实这个大盾牌前面的木偶,任由千万种状况带着宿命的牵连先发制人。

蒋小姜还想,一开始决定了要拒绝平庸,最后还是会落于俗套,拼命想要抵抗的东西,最后还是会静静地承受。

蒋小姜甚至想,就算自己是最清楚这一切的人,也还是会跟其他人一样,这才是最可悲的。【2】

傍晚虚弱的光影交叠成幻化的色调,夏虫停在树枝上叫嚣不止。这样的夏天,有人走过来,又有人走过去。这样的夏天,有人被理解,也有人被误解。这样的夏天像是埋藏着无数颗地雷的战地,一不留神走过去就可能丧失自己。

刺眼的光线穿透稀疏的云朵,直射到少年的鼻尖,细细的汗珠随着他的呼吸而穿梭在细小的毛孔中间。

柯睿熙急匆匆地从一楼赶上了十楼的楼顶,看到了在楼顶上耀武扬威的蒋小姜,他走过去,一把拉住她的手,硬生生的将她从栏杆上拉了下来,那紧蹙的眉头就好像椒盐基围虾蜷缩着的模样。“你又胡闹什么?”柯睿熙说话的气息还不稳定,蒋小姜紧锁着眉头盯着他的眉角,肚子里的委屈和火气一下子窜了上来,她拍了拍手上的灰尘,铁锈在手心留下了恶心的味道,她说:“凭什么说是我胡闹?明明是夏历他无聊!他说我骗他!”“如果不是你愿意配合他,他一个人能闹得起来吗?你一个女孩子,跟他这种人闹,别人怎么看,你有没有想过?”“好!是我配合!是我无聊!那关你什么事啊,柯睿熙,你来这里干吗?!你嫌我丢脸,我还嫌你碍事呢!下次我的事情你不要管,不要每次都像救世主一样出现,我不需要你来指责我!”蒋小姜气得攥紧了拳头,她原本以为柯睿熙是来安慰她的,她完全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无法控制的局面。这个时候,她有一种迅速逃离现场的想法。“喂!你们两个冷静一点啊!别那么大火气,好不好?”董夕希慌忙开始饰演调解员的角色,可是又不知道怎样才可以有效降低他们的火力。

如果不是董夕希打电话给我,我才不会来。这样的话几乎都要蹦出嘴巴了,可是柯睿熙被蒋小姜用力撞上的肩膀,撞回了差点失去的理智,一把拉住了准备逃走的蒋小姜,在那一瞬间所有的情绪又开始重组再来。

蒋小姜被柯睿熙强行拉住之后,试图甩开他的手,但都没有成功,她抓狂地回过头,赌气地说:“你放开我!放开我!”“那你把事情给我解释清楚。”柯睿熙的态度稍微缓和了一些,他正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你先放开啦!”蒋小姜还在挣扎,最后一次甩手臂的时候,说:“你弄疼我了!我要去跟言姨说你欺负我……”

柯睿熙知道,每一次蒋小姜只要说这句话的时候,一切就有商量了,他松开她的手,两个人对视了几秒钟之后,蒋小姜低下头,用另一只手撮着那只被柯睿熙抓红了的手腕,憋了憋嘴巴,一脸委屈,通红的眼眶,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哎哎哎,对不起啊!小姜,你千万别哭啊!”

柯睿熙慌了,把蒋小姜的手轻轻地拉到自己的胸前,揉了揉,蒋小姜一开始有些抗拒,但最后还是妥协了,泛红的眼睛盯着柯睿熙心疼的样子,嘟囔着嘴巴埋怨说:“都是你……都是你不好!”

柯睿熙没有说话,依然认真的揉着她发红的手腕,上面留着五个清晰的手指印。“你要补偿我!对我的伤负责!请我吃刨冰!”蒋小姜开始耍赖,这使得他们之间的小战争失去了爆发的意义,可是,几乎每一次他们都会以这样的结局收场,点到即止,夏天每一次的补偿都是红豆刨冰,冬天的话则是麻辣烫。“好不好?”蒋小姜见柯睿熙没有答应,把手收了回来,藏到背后去,眼睛直愣愣的盯着他。“好,不过你得告诉我你今天跳楼的原因,还有刚刚你说夏历说你骗他什么?”柯睿熙目光柔和地落在她的嘴角,走到天台的边缘,双手撑着栏杆,继续说:“下次,别管他就是了,他这种人最无聊。”

他说得很平静,而她讨厌他用那种口气评论她骗人的事情。可是从他的表情没有人能够分辨出他是否能够懂得她写在脸上的潜台词。

失望,就是那么失望。蒋小姜显然对柯睿熙的对白不够满意,只字不吭。

为了不让蒋小姜尴尬,董夕希接上了话:“他说……小姜骗他说自己的表叔是国家队的体操运动员……”勉强把整句话说完,整张脸已经红得跟天边的云彩差不多,她不是怕生说话会害羞,平时明明性格开朗得要命。蒋小姜诊断她有“异性恐惧症”,跟男生一说话,就会脸红,又特别是像柯睿熙这样归类于美少年的男生。“这个跟那个什么关系?”柯睿熙摸不着头脑,耸了耸肩膀,又把视线移回了当事人的身上,“小姜,你自己说。”“我、不、想、说!”蒋小姜依然在生闷气,就因为他刚刚说话的口气。

董夕希想,如果柯睿熙是夏历的话,一定会说出让蒋小姜足以吐出一颗原子弹的话,无非是附和蒋小姜说,你想跳就跳下去啊。但是柯睿熙不是夏历,他知道蒋小姜隐藏起来的臭脾气,收起严肃的口气,笑着说,“好了,小姜,别闹了,不生气好不好?大爷你跟小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夏家那臭小子哪里蹭到我家爷的屁股了?”“就因为我说我表叔是国家队的体操运动员,我小时候就跟他拜师,夏历就起哄说体操运动员就是有重心,平衡力好,他说,蒋小姜你要是真能在天台栏杆上走平衡木,老子就把头砍下来给你!”这话是骗柯睿熙的,但是蒋小姜说得神采飞扬,她有勇气爬到栏杆上去,却怎么都没有勇气把自己的小纠结说出来。不过是一句“谁让你今年还没有问过我想要什么生日礼物”这样的话,却压在舌底,吐也吐不出来。“……然后,你就上去啦?你就那么想要他那个考试三科总分加起来也只能得一百分夏历的脑袋?”柯睿熙指着栏杆,耸了耸肩膀,双手握成拳,低下头说,“女侠!你真威风!但是你万一掉下去呢?掉下去怎么办?”

柯睿熙舒展开的眉毛又紧皱在一起,前一刻脸上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才不会有个万一的话……”蒋小姜眼神莫名地黯淡下来,如同整个城市都笼罩在黑暗中,而她期盼着那颗叫做“柯睿熙”的星星,希望他能够为她普照着漆黑的蜿蜒的小路——她只是希望听到“绝对没有万一”这句话,可是除了来自夏天的专属声音,那些她期盼的都遥远得比宇宙外的小行星还不可及。仿佛那句话经过特殊处理之后卡在了用剩了的牙膏缝隙中,怎么用力也挤不出来。

这个时候,还仰着头的教导主任对着楼上喊:“睿熙啊!事情处理得怎么样啦?把蒋小姜给带下来!”

柯睿熙探出头,应了一声,他没有等小姜说完,就拉着她的手往楼梯口走,嘱咐说:“我跟你说啊,你等一下什么都别说,千万别顶嘴,不然啊……”“知道啦!……”她挣脱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和董夕希并排走:“妞!跟大爷来!等会儿你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教导主任要是逼你,你就跟他说你怎么都劝不下我,知道不?千万别学虞姬。”

董夕希点点头,蒋小姜想她的演技比自己好多了,如果扮哑巴的话,就永远都是一副受欺负的模样,这样的女孩儿往往惹人疼惜。可是自己的演技却那么僵硬,明明需要压低声音说出来的话,却用高八度的声音说出来。走在前面的柯睿熙回头,淡淡地扫过董夕希的脸,最后把目光停留在蒋小姜的脸上:“呵……小姜,你还真以为自己是楚霸王吗?你们两个再这样啊,小心被人传是同性恋!”“……”蒋小姜想说那又怎么样,可最终还是把话咽了下去。慢悠悠地走在柯睿熙的后面,错落的阳光从楼梯间的玻璃窗散落下来,她与柯睿熙之间的距离好像隔着一条蜿蜒的银河,可惜的是,他不是牛郎,她也不是织女,但是却那么遥远,就算不用每隔一年才隔着银河相会,每天在一起,还是觉得有一堵看不见的墙壁隔在他们中间。这种感觉真的很可怕。“等一下我和你进去就可以了。”柯睿熙看了看蒋小姜补充说。【3】

柯睿熙是最先走进教导处的,在学校里无论蒋小姜发生什么事情,他都像家长一样走在最前头,仿佛他那还没有发育完全的肩膀上,永远有着发挥不完的神力。

蒋小姜跟在他的身后,她尽可能的寻找着他对自己好的理由,他们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只能算得上是朋友,甚至连青梅竹马也够不上关系。他对她唯一的责任大概就是他欠她一家的血债。脑海中被灌输的血液像堤坝上倒塌而来的洪水,将回忆淹没了大半的色彩。

——蒋小姜总不愿意去说,不愿去想,所以,她觉得自己只能告诉大家,蒋小姜是一个单亲孤儿,她没有爸爸,2000年之后的时光她都和妈妈一起长大。她的身边有一个像强力胶一样的守护神,他的名字叫做柯睿熙。

蒋小姜回忆着长大的点点滴滴,教导主任冲天大炮般的声音打断了她所有的思绪——“蒋小姜!你说你到底怎么回事!!”教导主任赤手在办公桌上拍了好几下,声音提起了好几个音调。身后的立式空调吹得蒋小姜的背脊凉飕飕的,她紧闭着嘴巴,什么都没有说。

柯睿熙站在她的前面,距离教导主任最近的位置。他的手交叉在后背,向她做了一个小小的提示,于是,她在心底酝酿着悲伤,鼻尖在三秒钟之内就红了,眼泪在十秒钟之内就哗啦啦地掉了下来,像极一个知错就改的乖学生,看得教导主任惊呆了。“老师,蒋小姜她不是故意的。”听到柯睿熙说这句话,蒋小姜越哭越委屈,就好像刚刚是被人逼上去似的。

柯睿熙,你好厉害。蒋小姜在心里笑,笑得酿出了最悲伤的水花。

她模糊着双眼看到的教导主任,他听得一愣一愣,还时不时地点着头,在她还没有听清楚柯睿熙以怎样的理由把这件事情理顺的时候,就已经听到了教导主任语重心长地说:“我会找夏历做思想工作的,那个没出息的臭小子,已经完全变成社会蛀虫了!我都不好意思对外面说自己是他舅舅!”

泛着泪花的蒋小姜,眨了眨眼睛,低声地抽噎着。等待着教导主任给自己的审判结果。“蒋小姜啊!下次你离夏历远点!他啊……已经无药可救了!”教导主任摇摇头,朝着他们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出去。蒋小姜从教导主任晃动着脖子上那颗只有几条毛的脑袋可以想象得出被拖下水的夏历一定会很惨,就因为连他的家人都对他失去信心。她的心中凸起一个小小的疙瘩,像是从他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她想柯睿熙一定早已对自己失望透顶。

可是,为什么柯睿熙还要对我那么好?蒋小姜走出教导处的时候在想这个问题,或许答案她知道,但她总想问,想得到从他口中吐出的回答,尽管这一切如此渺茫。

低着头与柯睿熙并排走出办公室的门,视线一直落在他的系得好看的鞋带上。

教导处被远远的留在远处,柯睿熙才松了一口气,丢掉了在教导主任面前的那副严肃模样,一只手勾住蒋小姜瘦弱的肩膀,略略弯下腰,热热的鼻息冲到了蒋小姜的脸上,他此刻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似的,说:“走,我们吃刨冰去!这次还吃红豆味的吗?”“当然!”“换一种试试看吧!什锦,好不好?”“不要!不要!我就要红豆!”“这次就听我的,试一下别的,怎么样?”柯睿熙再一次用试探的口气问蒋小姜,看她还是一副非红豆不吃的模样,他松开手,大步跨下台阶,说:“看看谁先到校门口,赢的那个人说了算!”

说完之后,柯睿熙就冲下了楼梯,根本就不给蒋小姜否决的机会,蒋小姜也配合着试图追上她,边跑还边喊说:“喂!不算!不算!这一点都不公平,你光是腿就比我长!”

蒋小姜看着柯睿熙的背影,跑步的速度慢慢的减缓,她知道最终还是跑不过柯睿熙,她也知道柯睿熙还是会给她买红豆刨冰,可就算这些她都知道,但始终无法解析的是他深不可测的心。

蒋小姜总会想,在每一个女子年少时,一定都会遭遇这样的少年。他对你亏欠太多,你对他依赖太深。很多问题在没有开口之前,你的心中都有了答案,而你却依然那么执著的想听到从他的口中吐出那几个微不足道的字眼。仿佛只有他说了,你才能彻头彻尾地或觉悟。这是多么可悲的事情呢,明明自己是法官,却等待着别人传送过来的判决书,而对此你没有任何反驳的力气。第一章  六年之痛

手中紧握着匕首的凶手,

转身之后就成为谦逊的小王子。

你说我该相信眼睛还是相信自己的心。

闭上眼睛闻到夏天的味道,

夹带着榕树藤的潮气,

是你用手捂住的我的眼泪的味道。【1】

这是2006年的夏天。

巷子里的榕树在烈日下又耸高了一截,风中带着湿热的燥气。刚结束正式开学前的补课,新的学期又要开始了。

因为跳楼事件几乎在学校成为名人的蒋小姜杵着下巴倚在窗户边眺望着远处的喧嚣,脑海不自觉地思考和一个青少年有关的点点滴滴。

或许一直到现在,蒋小姜还不知道未来是不是完全属于她和柯睿熙,如同,她也不知道那些对于女生来说细小的情节如果总是被深深地刻在脑海里的话,是不是对于男生来说就是很大的困扰。

——六年之前,也就是2000年的夏天,她遇到了穿着格子衬衫的柯睿熙。从他的脸上,流露出显而易见的焦躁。

2006年的立夏,她在他的脸上,已经看不到六年前那个夏天,也不见了他那件好看的格子衬衫。可她依然如此执著地在心里堆积着自己的梦想,与守护有关的情节和字眼,蛮横地穿插在平静的生活中。

视线里穿过巷弄飞驰而过的单车上任何一个少年俊朗的面孔,都觉得会是柯睿熙。

为什么柯睿熙还没有来呢?蒋小姜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表,今天他们约好了要去学校看分班名单,在一年四季都穿校服的高中里,这一天是难得可以穿便服出现在学校的日子,想到这个的时候,蒋小姜从窗口跳了起来,跑到衣柜前面,打开柜子,看着原本衣服就少得可怜的衣橱,一种遗憾的情绪像窜烧的火苗,从她的心底一点一点燃烧起来,直至她的心变得焦躁不安。“美女!美女!”柯睿熙在楼下故意叫嚣,落在眉间的刘海被风吹得一抖一抖的。

蒋小姜关上衣柜,跑到窗口的位置,小心翼翼地从小阁楼的窗户里往下望,能够看到少年像向日葵一般仰起的白净的脸颊,还有眼底的小黑痣。

今天,柯睿熙穿了蒋小姜最喜欢的一件绿格子衬衫,幽深的颜色将他白皙的皮肤映衬得更加完美。“小姜!睿熙在楼下等你!”妈妈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尖锐的声音足以刺穿夹木层的空隙。

柯睿熙在和蒋小姜的妈妈打招呼,没有看到窗口的蒋小姜,蒋小姜就像一个心里盛满水的窥视者,生怕自己被对方发现,此刻柯睿熙的一举一动都会抽动她的每一条神经,在他还没有她之前,蒋小姜从窗口收回头,跑回到衣柜前面,紧张地打开衣柜将一件一件的衣服放在身上度量。没有一件合适的衣服可以配上柯睿熙的妈妈给她买的新内衣的颜色,她皱起眉头,苦恼的穿上三年前的买的那条白色连衣裙。勉勉强强的合身。

现在很少女生会翻箱倒柜穿上一件两三年前的衣服,但蒋小姜想自己一定属于例外。不是因为怀旧,而是因为没有多余的东西可以用来挥霍。可是蒋小姜多么希望自己能够有足够合衬的衣服穿在身上,然后往柯睿熙的身边一站,他们看上去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这种想法很幼稚,但是她喜欢这种感觉。

蒋小姜出神地看着手里发皱的白裙,一脸茫然。

嘭!一阵风吹来,吹上了原本开着的窗户。蒋小姜怔了怔,回过神来。“小姜!你到底在楼上干什么!”妈妈打开电视机之后调低了声音,现在外面的一切声音都更加清晰了。蒋小姜推开窗户,探出头,就看到了柯睿熙抬起来的头,他的脸上有一点不耐烦,但还是努力装出一副耐心等待的样子。

他也看到了她。六年后的今天,他看到她已经不会再脸红,也不会迅速地低下头。六年后的今天,他可以直视她的眼睛,漫不经心地说:“大小姐,你还要多久才好?”“马上就来啦!等一下会死啊!”“好吧,好吧,你是女生。”

此时的柯睿熙已经学会了与她调侃,有时候会说一些冷笑话。此时,他摊开手心,无奈地向她投降。

2006年的蒋小姜已经看到了从时光的空隙中流串下来的那一滴细长的水珠,最后将石头打磨成什么样子。她发现了她与柯睿熙将要走的路有了细微的分歧,也看到了男孩与女孩的不同。她的敏感像一个又一个长着触头的海螺,只要轻轻一碰,整个人带着伤痛便会蜷缩在角落里。

而蒋小姜不是调控命运的巨人,除了拼命地想追上他的脚步之外,也渐渐规划起了自己的未来。她只是那么希望将他们之间的距离调到最低的差距,至少别让她从遥不可及的地方遥望他。只要这样就足够了。这种愿望比起宏图壮志有点可笑,但是在女孩子心里酝酿的时候却十分真切,她们不允许任何一个无意中知道这个秘密的人以嘲笑或者不切实际的眼神来看待这个认真的决定。

站在楼下的柯睿熙用鞋底蹭了蹭脚底的石板路,仿佛有一层热气要将他的鞋底给熔化了。属于夏天的燥热与不安,像搁置在炽热太阳光下的铜鼓,越敲越烈。

没有办法追逐时光的女孩在拼命地拼凑回忆,有一些人怎么都没有办法去憎恨,有一些人怎么都没有办法去喜欢。

窗外视线可以触及的地方,交织着一条又一条错落的电线杆,还有从东家拉到西家的网络配置线,或者是掠过屋顶的天线。蒋小姜所能看到的比井中的青蛙能够看到的天空还要狭隘。

这一年,蒋小姜十七岁,这时候的她早已学会了对比,也懂得嫉妒。她心里的冰霜一天一天地加剧。如果你不细心观察,是不会发现的。【2】

蒋小姜觉得柯睿熙是在楼下假装耐心地等着她。这个时候妈妈没有打招呼就推开蒋小姜房间的门,催促道:“不是说好了今天要去看分班情况吗?再不去,回来就晚了,天黑了之后,骑车多危险。”看到她连背上的拉链都没有拉好,拍了拍她冰凉的后背,帮她把拉链拉好之后,又开始啰嗦地数落着,女孩子怎么能不穿好衣服就拉开窗帘呢,不知道对面住的都是什么人吗。

明明想说裙子已经快要容不下自己的身体,可还是把话咽了下去。“妈,你早上去了哪里?你不会真的去看分班名单了吧?”

昨晚就开始期待分班结果的妈妈,昨天临睡前还说自己要去学校看看。“没有!我怎么可能有这样的闲工夫,”妈妈躬下腰把小姜扔在床上的衣服整理起来,“今天外面热死人了啊!怎么穿这条裙子呢,好像旧了点哎。”

妈妈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的裙子,如果这个时候跟妈妈说买一条新裙子的话,一定不会被拒绝,正是因为这样,更不能那么做。这几年两母女相依为命走过的日子并不容易,蒋小姜比同龄的孩子更懂得体恤和照顾家人,她看着妈妈脸上逐日增深的皱纹无限哀伤。“那说明你的女儿在一天一天的长大啊……”蒋小姜迅速转过身,做了个鬼脸,匆匆跑下楼,妈妈也跟随在她的身后下楼。哪怕自己的世界下一秒倒塌,也不敢告诉任何人,她始终喜欢以这样轻松的方式避开人们的视线,同样避开了自己生活的这片天空。

楼下的客厅里又摆了一箱新买来的白酒,蒋小姜在箱子前面停住脚步,回过头,又忍不住对妈妈唠叨:“妈!你怎么又买酒了?”“哈……单位发的!”蒋妈妈边说边将蒋小姜往外推,嘴里念叨着:“快去啦!要迟到了!早去早回。”“走吧!”小跑出来的蒋小姜迎上柯睿熙将要失去耐心的目光,还要接受他近乎抱怨的口气,“等了很久了哎。你们女生都这么磨磨蹭蹭吗?”“你是唐僧吗,老念叨累不累啦!”蒋小姜半推半就的将柯睿熙往前面推,他手上提着的购物袋打到了她的小腿,蒋小姜的视线才注意到柯睿熙手里一直提着的袋子。“喂,这是什么?”几乎在同一时间,两个人都开口发声了,只可惜柯睿熙与蒋小姜妈妈的告别声盖过了蒋小姜的询问,她怀疑柯睿熙听到了没有。“阿姨!我们先走了!”柯睿熙朝着阴暗的房子喊了一声。越过黑暗的楼道,到达湿泞泞的木门,穿过空隙,而停在目的地的位置。“妈!别喝酒!我回来如果闻到酒味的话……”自从爸爸去世之后,妈妈有事没事就会斟上几杯酒,坐在爸爸的照片前,边和爸爸聊天,边喝着酒,说到烦心事的时候,能喝完一整瓶的二锅头,蒋小姜想起来就为妈妈的身体担心,可是不管她念叨多少次,妈妈说戒酒戒酒,但趁着蒋小姜不注意的时候,又会偷偷喝上几杯,几年下来,她喝酒的习惯养成了瘾。“好好好!路上小心!呵呵,肯定能进理科A班!放心放心!”隐约传来的声音,最后被热腾腾的气体隔绝后,空洞的回响着。蒋小姜似乎听到了妈妈弯下腰去打开酒箱,拿出酒瓶的声音。

如果能够进理科A班的话,蒋小姜就打算以这个和妈妈约法三章,让她戒掉酒瘾。可是,好像又不单单是为了和妈妈之间有可以约定的资本……

理科A班,在乎的似乎不是这个结果,而是到底能不能与柯睿熙同一个班,因为他肯定能够进理科A班,所以才会那么渴望这个结果。蒋小姜默数着脚下一块块高低不平的石板,得出这样的答案,她比谁都纠结,要知道她可是为了柯睿熙才放弃了自己更偏爱的文科。“再这样在太阳底下站五分钟,我就快中暑了。”柯睿熙还是在抱怨,紧蹙的眉头写满了焦躁不安。

夏天就是这样。所有的人都会在如同蒸锅的城市里厌倦温度,恨不得钻进水里,或者是呆在开至最低度的冷气房里。

蒋小姜瞪了他一眼,“你跟我就那么计较吗?多等我一分钟你会少一斤肉?”

或许她也很想说,你以后还要等女朋友呢,女生天生就是用来等待的。可是她多么害怕,害怕柯睿熙说,你又不是我女朋友。于是,她低下头,把脸撇向另一边,沉默下来。“绝对会多一公升的汗!”柯睿熙叫劲的回复让人烦躁。

蒋小姜吐了一口气,没有与他再争辩下去。加快了脚步,抢先走在他的前面,她总固执地觉得只要这样子就唯有自己在他的视线里,除了她之外,他什么都看不到。这是多么幼稚的想法,可她却单纯的相信了很久。就好像偶像剧里面教给人们那些不靠谱的恋爱法典,始终还是有人去尝试。【3】

蒋小姜一声不吭的在前面走,裙角被风一吹略微扬起。

一辆疾驰而过的自行车差点擦到了柯睿熙手中提着的袋子,这小小的碰撞让柯睿熙想起了妈妈交代他交给蒋小姜的新学期礼物,他加快了几步,拉住蒋小姜的手臂,说:“拿着,我都快忘了。”

蒋小姜顿了顿脚步,转过身,接过柯睿熙递过来的袋子,心里有一丝丝萌发的惊喜和欢心,嘴角不禁扬起来,她打开袋子,从里面拿出一个崭新的双肩包,是最近女孩子中间很流行的那种休闲款,她美滋滋地说:“眼光还不赖嘛……你怎么想起送我礼物了?”

蒋小姜以为这是柯睿熙给她制造的惊喜——提前的生日礼物,如果是的话,她就可以说通为什么那么多年以来他第一次没有主动问她想要什么生日礼物,原来是学会了给女孩子制造惊喜,但是柯睿熙的答案让她失望了。“开学嘛,妈妈买的啊,摆家里一个月了,暑假补习我一直没有想起来带给你。”

蒋小姜瞥开视线,气嘟嘟的把双肩包往背上一背,转身加快了脚步,柯睿熙并没有追上来,他被一块缺口的石板绊了一脚,差点狼狈的摔跤。“我觉得你们这边的路应该修一修了,”跟在蒋小姜身后的柯睿熙还没有察觉蒋小姜的火气,继续说:“哎,这个老城区真的比不上沿江的那片新区,那边的环境比这里好上千百倍。”

这是无比崇尚的口吻,蒋小姜很鄙视的回过头,头顶上高大的榕树投置下浓浓的树影,她的身体沉浸在短暂的清凉之间,回过头去看柯睿熙,瞬时凝结成冰。“不喜欢就别来!”蒋小姜丢下这句话之后,回头继续走。

尽管她也那么讨厌这儿,却不喜欢他以这样的口气来讨论这里的一切。这些与她的成长都有着密切关系的东西。她想告诉柯睿熙这里的所有在他没有出现的时候是这样,出现了以后他还是这样,就算哪天他不在了,这里还是会这样。但是她把自己的嘴巴管得很好,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静静地向后望,仿佛这条小巷延伸出去的是一个世界。

每天都必须来回经过的一条街,狭长的小巷,以不规则的距离种植着高大的榕树,小姜看过林业局的工作人员给其中的一棵树挂上过吊牌,上面写着:百年树龄,甚至还推算过多少多少年之前它在这里植根。她抬头仰望过那棵树,那是好几个她都没有办法够到的高度。

沿路都是小小的楼房,因为建筑时间久远而显得邋遢的外墙,以及根本没有照明的走道。她往柯睿熙身后的长街望去,现在还能看到自己的家,小小的家,那个被称作她的房间的小小阁楼,开着的窗户还没有关上。

呲咔。应该很快就会被妈妈关上。这是蒋小姜能猜想到的妈妈的习惯性动作。就这样度过的十七年,有时候她会想,如果在哪个不经意之间说出那些与数字有关的故事,总会让人一阵伤感。。“蒋小姜,你今天吃了火药啊?我只是随便说说。”柯睿熙小跑了几步,追上了蒋小姜。可是蒋小姜没有回应他,她发现自己刚刚在回头那一瞬间看到的柯睿熙,与这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她觉得他本身就不属于这里,不属于她的交友圈,他们之间是硬生生的有了捆绑关系,并且这种关系尽管不尽和谐,但却让她习惯。对于柯睿熙,蒋小姜的心里又恨又爱。

六年的时间长不长,又短不短,在六年的时间里是不是足够将一个你原本应当憎恨讨厌的人转化成你所喜欢的人。她的答案渐渐变得模棱两可。直到前不久董夕希问她是不是喜欢柯睿熙,她的世界就像是瞬时间被冻结住的冰霜,那些她不愿意去承认的东西,一下子就排山倒海而来,一点一点啃噬掉她的自尊心。

有些问题,你明明知道答案,但是却始终没有办法给出明确的答复。

蒋小姜走了几步停下来问柯睿熙:“如果这边的环境不好,那你为什么要搬到这个区来?为什么不住到沿江新区去,那里更适合你,不是吗?”“啊?”

看来他一点都摸不着头脑,蒋小姜觉得,在他的眼里她一定很奇怪,总是会突如其来一个问题,将他弄得哑口无言。可是他怎么不知道蒋小姜就算再傻再没心没肺,有时候也不免伤感,不免很怀旧。

她想起2000年的那个立夏,她红着眼睛朝着柯睿熙嘶喊着“为什么你要来这里”的时候,他愧疚地低下头,在他身后承担着他所有责任的母亲,跪在作为死者家属的蒋小姜和她妈妈的面前一直说对不起。从那时候开始,几乎整个夏天穿着职业制服的女人都会带着她的儿子来到她们家,在狭小昏暗的空间里,他们陪伴着她们走过了生命中最痛苦的时光。

也是在2000年的夏天之后,蒋小姜在妈妈的指引下,将那种仇恨渐渐转化为容忍融化在心里,她不再叫小男孩“喂”,开始叫他“柯睿熙”;也不再叫小男孩的妈妈“阿姨”,而是亲昵的称为“言姨”。一切都从那时候开始改变。

可如今2000年已不再,那个夏天也已经没有办法重复。

柯睿熙,你不记得了吗。2000年的那个立夏,当我受伤的心慢慢开始接受你的时候,我们曾一前一后在这条小巷里奔跑着,那个时候你还兴奋地说这里远远比你住的小区要好玩。现在你都忘了吗?蒋小姜在内心持续无声地念着这句话,一直念到她的眼泪可能在下一秒就跌出眼眶,她才发现自己真的已经中毒太深。

划开弧线的半圆,原本是属于不同位置的人,因为一场变故而被安排在一起,应该是很勉强的事情吧。

六年前也曾听过两位母亲的言笑之谈,比如一方说以后小姜就嫁给我们睿熙吧,另一方笑呵呵地表示赞同。

如果说小时候编织过那件叫做爱情的毛衣,那么,那时候一定想过要给柯睿熙套上。这种单方面的幻想也不是没有过,不然怎么算是女孩子呢?心思细密,想象力丰富,这一类的形容词总是会被语文老师按在身上。虽然不知道算是优点还是缺点,但至少明确知道这一些天生俱来的性格特质都是没有办法轻易改变的。【4】

天空中移动着铅灰色的云朵,重重地压在视线里,一点一点覆盖头顶的那一片狭长的空间。被遮挡了的太阳依旧锐气未减地发挥着自己的余力,压轴的光线透过浅白的云层翻转在高层建筑的玻璃上,然后再到达这儿。

坑坑洼洼的地面上翻腾着潮湿的气体,眼不可见,却足以穿透人的身体,略带清凉的气体通透全身。尽管永远没有办法接受第一缕的阳光,在冬季来临时也无比阴冷的小巷,但是却在夏季最闷热的时刻,保持着独有的凉意。

蒋小姜与柯睿熙并肩走在去学校的路上,脚步踩在脚底的石板上,可以听到脚下的声音,以及感觉到起伏的触感。“其实你理科成绩也不错。”柯睿熙突然说。“呵呵,”她无奈的笑了笑,“肯定没有办法被分到同一个班级吧,我感觉这次分班考试还是不行。”“不行的话,就让我妈去找下教导主任啊,肯定有办法的嘛!”“多麻烦言姨啊,其实不和你同班,我也不会怎么样……”“呵呵,”柯睿熙扬了扬眉,柔声说,“是吗?”

这样的表情真是是十足的欠揍,但是却叫人没有办法拿他怎么样。六年的时间足以让一个人将你了如指掌。你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都逃脱不了他的手掌心,他知道你说的每一句话里的口气代表着什么,知道你的每一次微笑,每一次垂泪都与什么有关。蒋小姜与柯睿熙就被这些浅定律限定在了一个框架内。哪怕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否定他嘴角轻扬的笑意,也没有办法逃脱自己心底深切的纹路。

蒋小姜也知道自己的成绩不如柯睿熙好,高一开学的时候的分班就是按照中考的成绩分配的,原本他在A班,她该去B班,但是靠着在教育局工作的言姨到教导主任那里开了个后门,才让她有机会与柯睿熙同班。

类似的事情再出现第二次就不会是新鲜,也不会是无所谓。蒋小姜紧紧地用一只手抓紧裙摆,说:“分到什么班就去什么班,任何人都有自尊心,下次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蒋小姜的较真让柯睿熙有些意外,他侧过脸看了看她脸上的表情,笑着说,“这有什么关系啊,同一个班不是更好吗,至少减短了我去你教室门口等你的路程,还有你学习上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也可以直接问我啊,方便很多的!”

学习,又是那么敏感的问题。蒋小姜听到柯睿熙说完这句话之后,心里又起了一个疙瘩。

每次他都站在那么高的位置,似乎只有他停下脚步来,她才有机会在马不停蹄的追赶中,遥望到他的荣耀。A班的柯睿熙,任职学生会主席的柯睿熙,在各项比赛中都崭露头角的柯睿熙,任何一个他都不是她能用简单的言语就能触碰到的。相比之下,她的骄傲在他的面前化为乌有,只要她有一丁点的疏忽都可能被甩到光年以外的距离,从此便与他咫尺天涯。

蒋小姜想得伤感,从喉间运了一口气,通过鼻腔,深深地吐出体外。

哎。我该怎么办。这样的疑虑也不止一次在蒋小姜脑海里徘徊,但是最终还是得不到任何答案。在黑暗无垠的洞穴里,她只能凭着自己仅剩的触觉来寻找光源。“能不能不要再说这些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事实,分班名单上写着什么就是什么!”蒋小姜开始怄气了,她对分班的最终结果没有把握,补课最后阶段的分班测验她觉得自己的发挥并不是那么理想,如果说能够进A班简直是侥幸。“哎,你怎么对自己一点都没有信心啊?夏殊那些膨胀的自信真应该分你一些。”柯睿熙突然间提到了夏殊这个名字,让蒋小姜不禁一怔,柯睿熙明明对夏殊很反感,但今天提到她,显然是有些反常了。蒋小姜想知道柯睿熙提起她的原因是什么,这个问题似乎这瞬间比分班名单更重要。“就夏殊那点破自信谁稀罕!”蒋小姜嘴硬的反驳道,“就你喜欢!”“诶,这是什么跟什么啊?谁说我喜欢她了……”柯睿熙的大反应让蒋小姜觉得自己看到了希望。“可是人家夏殊为了你分班考试前一个小时把文科改成了理科。”蒋小姜想到了这个就突然说了出来。“是吗?我怎么不知道,你又听谁胡说了,什么为了我,你别瞎凑热闹!”就因为这句话,蒋小姜在心里还欢喜了一阵子。

可是,蒋小姜知道夏殊始终是她最强有力的对手。

2005年夏天,高一的夏天,军训折腾得人没法喘息。“柯睿熙,我喜欢你!”

并不是低到尘埃里的声音,而是响亮到足以吸引所有人眼球的女声。

趁着休息的时候蹲在小卖部的门口吃着冰棍的蒋小姜和柯睿熙一起抬起头,看到一男一女站在他们的面前,四个人面无表情的对视。“小姜,走。”柯睿熙嚼着嘴里还没有化的冰棍,拉着小姜走。“喂,小子,我妹妹说她看上你了。”夏历推了推柯睿熙的肩膀,少年侧过去的肩线,冷漠的无视掉这个小流氓的存在。“柯睿熙!你再怎么逃,都没用!我喜欢你就认定你了!”夏殊朝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瞎叫,好像什么都不畏惧。

就是那个时候,蒋小姜认识了夏历和夏殊这对兄妹。

从那以后,比蒋小姜他们都高一届的夏历总是从高年级的教学楼走到低年级的教学楼里,有意无意的找蒋小姜的茬,可是蒋小姜觉得自己怎么比得过夏殊,夏殊会跳舞,学校的舞蹈队里她是中流砥柱。尽管夏殊的学习不是很好,但是听说夏殊为了能在学习上赶上柯睿熙的脚步,特地报了好几个补习班。现在夏殊又将自己的分班志愿从文科班改成了理科班,蒋小姜真害怕夏殊阴魂不散地跟着柯睿熙之后,柯睿熙有一天会像着了魔似的喜欢夏殊,那样的话,自己的希望就更渺茫了。

那么,现在是不是应该侥幸柯睿熙对夏殊一直都还没有好感呢?蒋小姜盯着前方的小路,出神地想。突然间,柯睿熙碰了碰蒋小姜的手臂,她才晃过神来。“对了,”他掏出手机,按了按号码,小姜的手机就开始振动。“我换了一个号码,”他说,口气中有些无奈,“那个夏殊暑假太烦了,我只好换了。新号码你别随便跟人说哦,现在还只有妈妈和你知道。”

蒋小姜点了点头,她的心里高兴得开出了花,就因为听到他说“只有妈妈和你知道”,这句话就像是一个限量版的印泥印刻在了她的身上,别人想要都没有。可是她把整句话再复述一次就发现,他说的仅仅是现在,以后还不知道谁会有。

喧哗的街道口,蒋小姜与柯睿熙肩并肩站在斑马线一侧等待着绿灯亮起,而她始终忍不住用余光扫视他的脸。六年的时间,男孩已经出落成了俊气的少年,高大而挺拔,他的身上几乎汇聚了女生们心中的王子形象。

而她,就在距离王子最近的地方,暗自感伤,但却始终没有办法以最美的姿态阅读哀伤。

从什么时候开始,人们已经不再传诵安徒生的童话,却只有她还深深地感怀那条化成人形的人鱼公主。【5】

挤满了人群的公布栏前,蒋小姜踮着脚,焦急的寻找着自己的名字。嘴里说着无所谓,但心里却比谁都希望一切如自己所愿。

可是个子不够高,不足以穿过一个个人头看到公告栏上的字,算不算是一种错呢?

或者说还没有瘦到跟一根竹竿一样,挤进人群站到公告栏前面,是一种错呢?

蒋小姜无奈地败下阵来,退到了人群后面。“就是因为担心早上人太多,才选了下午的时间,怎么人还是那么多啊!”不知道是谁那么说。

蒋小姜笑着干脆站到了安全地带,原来大家都那么想。那么就等待人潮退去之后再去看看吧。反正结局都已经写在书上,又何必去在乎是早一些翻到那一个页码,还是等到人去阑珊之后孤单阅读。

她左右望了一眼,像在观赏一次大型的自由表演。有人欢呼,有人摇头,也有人伤感流泪。而她的目光更多的是在寻找柯睿熙,他也没有挤进人群去,而是被三三两两的人群围绕着。成绩很拔尖或者工作很出色的人总可以相互引导成一个派别,站在那些人中间的柯睿熙可以高谈论阔自己的理想或者未来,人们已经习惯用羡慕的目光在追逐他的轨迹。毋庸置疑的,像他们这种人根本不会去恐慌,不会去担心如果做题的时候答案都没有贴合得分点,应该怎么办。他们似乎是那种为了考试而生的人,写出来的答案总可以与参考答案的样子那么相像。

蒋小姜坐在台阶上,将背上的双肩包拿下来,抱在胸前,视线一点一点地调高,最终停在铅灰色的云层上。原来天空这么宽阔,可是再宽阔都被同一种哀伤涂满了沉痛的色泽。

就算你对自己分班的情况十拿九稳,也不能对我不闻不问啊。蒋小姜有些郁闷的用手指在空气中画着圆圈。一个接连着一个,却始终没有离开一个点,那个点好大,是柯睿熙的脑袋。

对着天空也能幻想出柯睿熙的脑袋,蒋小姜要是有了这样的大脑就应该试着去背诵圆周率的后一百位数字。可是她的记性明明那么差,那些所谓深刻的也是围绕着某些人某些事展开,这大概也算是可悲的。“小姜,”突然有一张小圆脸进入了她的视线,董夕希站在她的左侧,小圆脸挡住了一整片天空,“我找了你很久呢!你怎么在这里?”“妞,你的脸真大。”蒋小姜笑着拉了拉董夕希的手指。可是董夕希显然是被她的这句话雷到了,保持着那副好像看了惊悚片的面孔掏出口袋里的镜子,说,“有没有搞错啊,我可是连续在用那个瘦脸霜了,还说我脸大!!!”“呃……”蒋小姜明显感到自己的大脑要脱线了,“我记得奥运会上的那些礼仪小姐都是大脸妹,其实你也有这个特质的。”“哪里哪里!”董夕希已经把蒋小姜之前说的话忽略过去了,牢牢地抱着那句“奥运会上的那些礼仪小姐都是大脸妹”来安慰自己,用一双手捧住小圆脸,做了一个小猪的表情,“现在呢?现在大不大?”

蒋小姜的脸部表情一下子抽搐住了,“好小好小!”

董夕希心满意足的看着蒋小姜,眼尖的她也看到了蒋小姜抱在怀里的双肩包,扯出一点,说:“哇,这么好看,新买的啊?”“嗯……言姨送的。”蒋小姜又想到了自己将到的生日,垂头丧气地说。“柯睿熙的妈妈怎么眼光那么好啊?”董夕希正准备仔细看看蒋小姜的双肩包时,蒋小姜以同样好奇的眼光看着董夕希,说:“咦,你不是说早上来看名单的吗?要是知道你下午来,我就跟你一起了!”“咦!我也才不做电灯泡呢,你肯定和柯睿熙一起来的!”

董夕希说完这句话之后,突然间想起了自己找蒋小姜的原因,好像有什么天大的秘密要告诉她似的,把她拉起来,站到一边去,神秘地说:“对了!我有事找你啦!我一大早就来了,我跟你说啊,一个很奇怪的事情。”“什么?”“早上我来看名单的时候,你知道我看到什么了吗?”

蒋小姜皱了皱眉头,脚下的水泥路正不断地往上冒着热气,临近于傍晚的时候,大地就会开始吐出这一天吸收的热气。“不知道。妞,你别考我了,夏天我根本没能力去思考。你说跟谁有关的吧!”“当然是你啊,别人管我什么事。”“……我?我怎么了?”“嗯,早上我差不多是第一批来看分班名单的,那个时候教导主任临时把你的名字划掉了!”“不会吧?我早就写了文科更改为理科申请书,他现在才看到吗?”“不是啦!”董夕希急得鼻尖上冒出了汗珠,压低声音,“是从B班改成了A班。”“啊?”蒋小姜惊讶地张开了嘴巴,脑海里第一个出现的就是言姨。“不信你去看看,他是用毛笔涂掉的,然后在A最后一行那儿补充上去的。这事情要是被其他人知道了,一定以此为中心的绯闻又会扩散开来。小姜啊,你又要做女主角了。”董夕希无奈地耸了耸肩膀,虽然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但是谁会喜欢这种事情啊,她还是很同情自己这个死党的。

但蒋小姜不相信这是真的,也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推开董夕希朝着人群走去。

其实有时候人只要愿意发一下力,就可以完成那些想去做的事情。现在就算是人山人海围在公告栏之前都没有关系了,蒋小姜完全像一头牛冲进了人群里,趴在公告栏前面,在A班的位置寻找着自己的名字。

比别人的都明显。比别人的都奇怪。

三个字摆放在那里,这么不自然的站立在一堆名字中间,那么不合群的三个字。

按照分数排名而写的名单,更是不费余力地昭示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更何况一份打印体的名单,只有一个名字用特殊的笔迹区别开。

蒋小姜。

是自己的名字,现在却那么刺眼的存在着。

为什么?

就算是小动作,为什么不能做的隐晦一些?

就算是无心之举,为什么不能在放榜之前就完成不光彩的举动?

身边的人好像都在用怪异的眼神看着自己,蒋小姜握紧拳头,转过身,跑到柯睿熙的面前,把手里的双肩包甩到了他的身上之后,说不出一句话,定定地看了他一眼,眼泪充满了眼眶。【6】

属于立夏的声音。

知了潦倒的唱着寂寞的歌,汽车在交叉的十字路口暴躁的鸣起喇叭,雨水从低垂的云层中宣泄出自己的愤懑。夏天的天如同深不可测的人心一样。

蒋小姜一路疯跑。掠过的商店、银行、美食屋,所有的景物被投掷到更远的地方。“小姜!”“蒋小姜!”

……

最初是董夕希的声音,后来被柯睿熙的声音盖过去了。蒋小姜可以在短时间内想象到董夕希红着脸连她到底怎么了的解释都说不清楚,然后柯睿熙会放弃听董夕希解说下去,跟随着董夕希的脚步跑过来。

可是柯睿熙我现在最不想见到的就是你,你知不知道?蒋小姜的脚步狠狠地踩在柏油路上,好像这黑漆漆的地面就是柯睿熙的脸。

为什么我必须要以如此不光彩的手段才能停留在你的世界里,而你却不能为我放弃天堂,来到人间?这些问题也不是第一次浮现在脑海里了,只是每一次以这样的姿势出现的时候,内心又会再一次激起波澜,甚至一次比一次汹涌。

现实无法被理想化。理想却能被现实破除。

与柯睿熙并肩时需要半个小时才能走完的路程,现在只要十几分钟就到达了自己的堡垒中。小说中故意捏造的情节很容易就可以被拆穿,就像此时的蒋小姜,明明很快可以走完的路,在与柯睿熙一起走的时候,就不由得放慢了脚步。

穿过小巷,下雨时更加糟糕的地面,坑坑洼洼的被填满了污水。

模糊的视线中,随风摇曳着的红灯依旧靡暗、暧昧地亮着,有人停在那栋小楼房前面撑着伞站立着,似乎是被她的脚步声惊扰了,匆匆的转身离开。

她抬起手臂擦拭着脸上的雨水,推开虚掩着的木门,跑进了屋里。屋子里的酒味已经被满屋的菜香所冲淡。

妈妈在厨房里炒着糖醋里脊,浓浓的醋味与甜甜的红糖味缠绕在一起。大概是听到了推开门的声音,妈妈露出了半张脸,额头上还冒着点点的汗珠。“小姜啊,是不是被妈妈说中了?A班吧?”妈妈说话的声音笑呵呵的,就像一年前蒋小姜考进了联高似的喜庆。

妈妈分不清女儿的脸上是雨水还是泪水。“外面下雨了啊!早知道刚刚应该给你送伞的!快点去洗个澡,不然等会儿感冒了……”

没等妈妈说完,蒋小姜就像大逃亡一样,飞快地跑上那个属于自己的小阁楼,迅速紧闭的小木门在分秒之间隔绝了妈妈担心的声音。她湿漉漉地躺在地板上,头发上的雨水划过额头,最后“嘀嗒”一声滴在了她的耳边。

呼。呼。呼。

她听见自己的喘息声,眼泪从眼角不争气地脱落。像剥落的玉米粒,一粒一粒,串联成线。

没有带出门的手机躺在床上嚣张得振动着。

她没有去看,没有去动,就那么静静地躺在那儿。好像下一秒就是世界末日,她等待的是死亡,安静地死去……第二章  天空是巨大的伤口

仰望的是璀璨的星空,抑或是白光滔天的天空。

搁置在内心的是伤口,还是言不尽的欢喜。

我看见你的人,却看不见你的心。

亲爱的,我的浅笑是被你啃噬之后剩下的躯壳。【1】

身体左边偏上的位置,是心房。

寂寞地和着公园里的和平鸽拍打翅膀的声音响着。

砰砰砰。

每一下都那么不甘心,每一下都那么愤怒。分班名单的事情整整纠结了蒋小姜好几天,可她始终没有足够的勇气去和柯睿熙面对面的理论。

高二开学的那一天。清晨被妈妈推出家门的时候,还低垂着头的小姜,明明已经应声说了“一定要在高二这个新起点拼出新成绩”之类的话,可现在却坐在公园的石凳上,一步都不想挪动。

背后的书包沉甸甸的——言姨在开学前一天送来的练习册、参考书,以及新笔袋,还有柯睿熙替她领的新课本。高二这一年就露出了一丝丝恐怖的端倪,那么沉,那么沉的书包。

从上次看完分班名单之后,便没有再露过脸的蒋小姜,刻意逃避着柯睿熙。

可那些她一直想躲开的,却总是想靠近。比如说柯睿熙,明明知道对于自己来说他就是一个危险人物,可还是没有办法克制住自己的内心的情感。

这个时刻的柯睿熙极有可能摁掉了床头的闹钟,一翻身就能笔直的坐在书桌前,先朗诵一个小时的英语课文,再将一天的课表过目一次,最后拿出一天要上的课程的书本,整整齐齐地放进书包里。

那么,蒋小姜呢?

她换了一个姿势靠在石凳上,不远处打着太极的老头子眼睛里含着略带疑惑的目光,她认为他们一定在想,这个小姑娘不去上学吗,是不是逃学了,可是看上去又不像。

嗯,蒋小姜的外表很乖,典型的乖乖女造型。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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