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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22 16:47: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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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王少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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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马争霸

王马争霸试读:

汉祚未绝

建武二年,晋王司马睿在王导的辅佐下称帝于江南,是为晋元帝,建都建康。

汉人江山终于又得以延续……在此之前,匈奴刘渊、羯人石勒都曾称“天子”;司马睿称帝时各路诸侯冉闵、李雄、张汜与慕容等皆称“王”。

没人封他们,纯属自己封自己,倒也痛快。

不过胡人皇帝自称“天子”

与汉人皇帝自称“天子”

是不一样的,汉人虽欲统治天下,台面上却颇为自谦,以示美德,“天子”

者天之子也。

胡人则不然,“天子”

者天老子也,咱家就是天老子,专杀两脚兽!

胡汉相争,只苦了亿万生灵。

司马睿也真能熬,虽无大才,偏安江南依然不失为帝王。

刘渊石勒何等历害,却先后丧命,还是司马睿聪明,做了太平皇帝。

当然,若无祖逖北伐,刘渊石勒一定不会灭亡这么快;若无王导兄弟在国内稳住局势,司马睿恐怕也早就完了。

司马睿十分清楚这一点,他本是个毫不出众的藩王,生逢乱世竟登大宝,何其幸也!

知司马睿欲称帝,戴渊不待令下,急忙从边境抽身回朝与桓彝会合,等待封官。

这时石勒已灭,冉闵暂时没有什么动作,刘琨依然与祖约守住边境,俟机再进。

正好温峤原来在战场上受了重伤不能再作战,刘琨于是让他南下至建康辅佐司马睿。

淮水东流。

春风含香拂面。

诸人饮酒送别,概如之何!

温峤到建康献上了刘琨的贺表,谈到国事时,太真先生慷慨陈辞,司马睿“龙心大悦”。

王导、周 、庾亮等人亦甚赏之。

司马睿由晋王而晋帝,王导策划良久。

群臣自然乐意,江南名士、中议大夫纪瞻尤其拥护。

亦有南渡的司马邺旧臣激烈反对,王导授意纪瞻立马斩之,遂无人敢再言。

司马睿称帝时邀王导升御床共坐,曰:“朕有今日,全赖丞相之功。

王与马,当共天下也。”

群臣震惊。

王敦心下甚喜。

王导固辞,恭声曰:“皇上文治武功,古今罕及。

老臣愿与诸位大人共辅皇上,复兴吾国,并力中兴,以创鼎盛。

皇上,龙也;臣等,人也。

世上之人万万千千,而真龙天子唯有皇上!”

诸臣纷纷附和,一时大殿中颂声大起。

司马睿微笑,坐在高高的御床之上俯视王导、王敦、王 、王含、王述、王澄、刁协、刘隗、谢鲲、谢尚、桓彝、戴渊、周、庾亮、庾冰、温峤、苏峻、陶侃、郗鉴、卞壶、顾荣、纪瞻、陆玩、贺循、王丞、周访等文武大臣数百名皆恭恭敬敬跪于座下,大殿内外御林军整整齐齐,再远一点,皇城之外便是繁华街市,虽然在宫中,但那个热闹场面是闭上眼睛都可以看见的。

好一个花花世界,就让我来做你们的皇帝吧!

即位之日,国舅王献中兴赋于殿前,大赞司马睿“中兴之美”。

司马睿好不得意,将此赋遍示群臣,升王为左卫将军,遍赏王氏族人。

然后从王导开始大封朝臣,诸大臣皆有大额赏赐。

同时大赦天下,收买民心。

并重用刘隗、刁协二人,王敦甚毒之。

温峤官封太子中庶子,负责东宫事务,为司马绍左右臂。

温峤对这一官职十分满意,修书告知刘琨。

刘琨再贺司马睿,表至建康,司马睿顾群臣曰:“朕有何德,获卿等良臣!”

王导泪下:“天佑江南,使我汉祚未绝也!”

群臣皆感涕,匍匐山呼“万岁”

不已。

只有一事美中不足,那就是当初洛阳被胡人攻陷时,传国玉玺不知去向。

如今司马睿做了个没有玉玺的皇帝,北方诸国的胡人君臣皆笑曰:“司马小儿为‘白板天子’也。”

司马睿知道胡人笑话他,气急败坏。

多亏王导又命能工巧匠采来昆山美玉,精雕细琢,再造玉玺一枚,献之司马睿。

司马睿到底心虚,不大使用。

思国事自有丞相等人操劳,如今朕为享乐皇帝,当不为过……不久,燕王慕容派使节前来祝贺司马睿称帝,进贡金玉无数并美女十人,五人为高丽美女,五人为东瀛美女,皆性感动人。

司马睿大喜,又惊奇地问:“胡儿何知礼也?”

谢鲲曰:“禀皇上,那慕容为鲜卑人,祖祖辈辈心仪中原文化,国事多用汉制,犹可教也。”

司马睿呵呵大笑:“夷狄之有君,不若华夏之无也。”

笑入宫中与众女淫乐去了。

司马绍闻之垂涎不已,择吉日避开了温峤,约好庾亮,二人偷偷地来到了皇宫之中。

守宫卫士见是太子与中书郎大人,谁敢阻拦,虽无司马睿节令也只得放行。

司马绍暗问卫士长:“那美女十人何在?”“在玉兰院。”

司马绍喜得心尖奇痒无比,顾庾亮曰:“美人儿都在玉兰院呢。

小时候本太子常去玉兰院,那时有一小宫女舞冰冰,腰细而腿肥,极伶极俐,可惜被皇上早早折磨死了,我不得亲尝。”

说到这里,司马绍似乎颇为惆怅。

庾亮一笑:“美人儿多的是,太子何必感伤!”

司马绍淫笑道:“有你在我什么时候都不感伤。

女人嘛无非是前挺后撅,岂比庾郎后庭花之璀璨?

哈哈哈哈!”

庾亮心中好一阵电闪雷鸣,忽又想起了庾芳的销魂小嘴……那次,他趁庾芳回家看望母亲,偷窥美人入浴,因庾芳洗澡时有姨母相陪,未能得手,只好找了个丫头狂淫一番,谁知这丫头竟天生尤物,花心别有洞天,令人欲仙欲死……司马绍见庾亮走神了,重重地在那臀上拍了一把:“喂,怎么了!”

庾亮一惊,颇为腼腆。

司马绍见他笑起来就像黄花姑娘似的,大为怜爱,乃轻轻携着庾郎之手,钻柳穿花,向玉兰院走去。

内宫卫士宫女忽闻阵阵难闻的异香飘来,见是这两人,都远远地躲开了。

司马绍故作惊奇:“咦,她们怕什么呢?

怕你吧?”“怕你。”“怕你。”

司马绍“嘿嘿”

笑道:“本太子一向怜香惜玉,凡是女人皆可上,并无歧视之心。”

庾亮笑道:“总是太子太博爱了……”

司马绍变色:“说什么哪你!

本太子想爱谁就爱谁,你敢吃醋么?”

庾亮急忙争辩:“为臣不是这个意思。”

司马绍到底狠狠地盯了他一眼:“呆会儿见了那些雏儿你要是敢与我争,我废了你。”

庾亮委屈地低下了头:“是。

为臣并无非份之想,只是想帮太子把她们一一搞定。”

司马绍大笑:“好!

你帮我全部搞定,我赏你一个剩的。”“谢太子。”

二人一路说说笑笑,已至玉兰院门口。

院中玉兰正开,点点白花点缀于苍松翠竹间好不雅致。

里面隐隐有女孩子的笑声一阵接一阵传来,惹得二人心痒难搔。

汉人女子有何意趣!

到底是异国女郎风骚,最解人馋。

司马绍狠狠地吞了一口水,饥饥荒荒地就要闯入,庾亮急忙把他拉住:“太子!

皇上好像……好像在里面呢。”

司马绍一惊,蔫了。

庾亮献计道:“太子莫着急,待为臣假装有事禀告,皇上自会离开。”

司马绍眉花眼笑:“你快去呀。”

于是庾亮呶了呶嘴,示意司马绍藏在院门口旁边的花丛中。

见已藏好,使劲上前敲门:“皇上!

皇上!”

司马睿身旁太监怒气冲冲过来一看,见是中书郎大人,不敢发作,笑问:“大人何事呀?

皇上吩咐过,今日不议事。”

庾亮叱道:“公公好不知礼!

今日本大人有紧急军情密告皇上,还不快让我进去。”“是是……”

那太监无奈,赶紧将门打开。

庾亮心中窃笑不已,满脸正气,昂然而入。

忽见里面走出一人:瘦脸长须,面带阴冷之笑,双眼炯炯逼视庾亮。

刁协!

庾亮心中格登一下,硬着头皮上前施礼:“刁大人!”“庾大人!”

二人忽都笑容满面,寒暄不已,甚是亲切。

讨论完了天气问题,刁协骤然问:“你来做什么?”

庾亮脸上笑容消失:“你来得我就来得。”

刁协冷笑得鼻尖起皱:“皇上可是我的!

告诉你吧庾大人,太子想当皇帝还有好几十年,慢慢熬吧你。”

庾亮咬牙道:“刁大人这话什么意思,我要见皇上。”

刁协呵叱道:“皇上正与贵人们休息,谁也不能打扰。

谁让你放人进来的?”

上前一步把刚才那太监重重地扇了一巴掌。

那太监低下了头,恨恨地望了二人一眼,捂着脸哆嗦着退下了。

旁边的宫女无不心惊肉跳,有个宫女实在是怕,悄悄移动身子……刁协又是一阵大怒:“小贱人找死,谁敢擅自走动!”

一抬腿,上前就要踢。

庾亮把他拦住了,心中大骂老狗狠毒,陪笑道:“与她们无关,实是在下有事要禀告皇上。”

刁协一瞪眼:“天大的事上朝再说。”

庾亮叹息:“上朝皇上又得听王导的了……”

刁协一向憎恨王导兄弟,此时见庾亮亦然,当下心中忽又有了好感,勉强一笑:“真有事?”“当然。”

刁协想了一下,到底不敢乱来:“你等等。”“谢刁大人!”

庾亮深深揖礼。

刁协左拐右拐,进了内院。

庾亮趁机谴去其余的人,柔声细问刚才那宫女:“妹妹今年几岁了?”

那宫女感激庾亮刚才救了她,见大人有问,怯生生答道:“奴家今年十五岁。”

庾亮赞道:“妹妹好细身材!”

竟在那宫女身上使劲地摸了一把。

那宫女娇羞闪躲,气喘微微。

庾亮色胆包天,竟把她往墙根上一伐,紧紧搂抱,狂吻不已。

那宫女脸上红晕如染,闭眼羞道:“大人别……别这样……”

酥胸起伏不已。

庾亮细抚之。

那宫女耳根红透,鬓发斜抹。

庾亮见她如此,知道还是个处女,喜不自胜,悄悄道:“妹妹住哪里?

晚上我来找你。”

那宫女也动情了:“奴家……奴家住在西宫赏梅坡,是张贵人侍女……”

庾亮原来与那张贵人也曾有过一腿,这时更欢喜了:“我怎么没见过你?

她也来了?”

忍不住把这小宫女又使劲顶了两下,仿佛抱的就是那如花似玉的张贵人。“张贵人没来,是皇上……要我侍候。”

庾亮心中大呼不妙,必须抢先下手,否则过不了几天这雏儿定会被老淫棍糟踏。

与其她被老淫棍糟踏,不如被我风流才子糟踏,妙!

又使劲顶了几下、抓了两把,毕竟是在宫中,庾亮不敢多抱,一瞟刁协出来了,急忙与宫女分开。

那宫女衣裳零乱……秀发蓬松……酥胸犹自起伏不已……一双桃花眼痴痴地望着庾亮……刁协假装没看见,笑笑地说:“皇上有请庾大人。”“谢刁大人。”

庾亮走了两步见刁协没跟来,心中孤疑。

到底不敢让司马绍在外面久等,匆匆走进了内院。

庾亮前脚刚走,刁协后脚就把那宫女诱入假山后抚摸不已:“乖乖,刚才那色狼有没有非礼你?”

宫女噙泪道:“没有。

大人请放尊重些。”“小贱人找死!”

刁协大怒,生吞活剐,竟然强行脱去宫女衫裙,按在湿地上给奸污了。

那宫女哀嚎惨叫,皇宫深深,没人听见。

庾亮站在寝宫门口轻轻呼唤:“皇上!

皇上!”

里面暗闻喘息之声,男人的体臭与女人的幽香混杂在一起甚是难闻。

庾亮却被深深陶醉了,猛吸一口气,暗想过段时间本大人也多搞十个八个民女来玩玩岂不有趣?

一边想乐,一边又猫叫鬼叫地叫了两声“皇上”。

里面司马睿其实早就听见了,没奈何一口气提不上来,正伏在一名东瀛美女身上推进不已,好不容易一泄而出,见那东瀛美女还在身下呻吟不已,显然是被自己重创了,心中实在是得意非凡,一跃而起:“进来进来!”“谢皇上。”

庾亮忍住心中狂喜使劲揉了揉眼睛,蹑手蹑脚地走进了寝宫之中。

原以为里面有多美,却不料忽然看见里面尸体纵横,不由很是吃了一惊。

细看不是尸体,而是满眼裸女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

地上铺着厚厚的红毯,走在上面软绵绵的。

庾亮小心翼翼地穿行在裸体间,生怕踩着美人了,心中叹息不已,暗骂老淫棍无耻,从不懂得怜香惜玉……“庾大人何事?”

庾亮一抬头,见司马睿还骑在女人身上当椅子坐,一身肥肉臃肿不堪,不由恶心之极,竟一时答不上来。

司马睿见他发呆,知道是被自己的阵势吓坏了,仰头大笑:“庾大人莫惧,‘寡人有疾,寡人好色’,哈哈!

哈哈!”

庾亮也跟着笑了起来,暗窥那座下美女脸色雪白,目光呆滞如死尸,心中好不怜爱。

司马睿笑问:“庾大人为风月高手,你看这些异邦女可还使得。”

庾亮眼睛一扫,宏声曰:“这些异邦女子皆有月貌花容,不亚于中原少女、南国丽人。

昔日汉成帝与胡人和亲,送美女王昭君供蛮王淫乐,如今蛮王反送美女给皇上,可见皇上文治武功,确实古今罕及。”

司马睿大喜,一跃而起,“龙腿”

一踢,把座下东瀛美女一脚踢开:“走,我们出去!

闷都闷死了。”

那东瀛美女尖叫连声,躲进了姐妹们的怀抱,甚是恐慌。

司马睿哈哈大笑,唤太监进来为他穿衣,施施然与庾亮出去了。

出院门时,庾亮与花丛中的司马绍眨巴眨巴眼睛打了一个暗号。

司马绍早已是欲火焚身,待司马睿远去,“嗤溜”

,飞一般地跑进院内,一边脱衣,一边狂呼:“乖乖妹妹们,哥哥来也!”

院中看院的宫女太监见又是一条疯狗跑进来,皆惊呼逃散。

司马绍狞笑,一脚踢开寝宫门。

庾亮谎报军情,说西域十五国联盟欲东进中原再下江南,已经连结成汉国,指日就要入侵。

东晋虽与西域十五国相隔甚远,但与成汉国紧紧连着,听了庾亮的“密报”

,司马睿慌了神,急忙要去找王导商量对策。

庾亮为了圆谎,恳求司马睿不要对王导说消息是他得的,以免追察生乱云云,“微臣愿为皇上效力!”

司马睿点头答应了,嘱咐他好生辅佐太子,好好捍卫王室,“朕自有封赏”

,匆匆去了。

庾亮在地上磕头谢恩,一瞟司马睿走远了,冷笑起身站起,不小心把腰上系的一块玉佩掉在了地上。

一个小宫女急忙把玉佩捡起来:“庾大人,你的玉佩……”

庾亮回头潇洒一笑:“多谢妹妹。

你先拿着吧,明天晚上给我送过来,我会好好赏你。”“哎。”

那小宫女见他如此和气,受宠若惊,呆呆地把玉佩捏在手里,望着庾亮远去的背影亲了又亲,芳心极喜:“啊啊,庾大人真好!”

庾亮快步又回寝宫,轻轻侧身溜进。

嚯!

里面好亮堂,已经燃起了几十根大红蜡烛,照得室内一片辉煌。

层层罗幕低垂。

五色地毯铺满了每一个角落。

那五个高丽美女并排坐在一边,另一边是那五个东瀛美女斜躺在巨床上。

巨床宽十尺。

层层锦衾。

那五个东瀛美女裸体如雪。

片片红唇鲜艳如樱花。

但那目光好冷。

好倦。

好恨。

似仙女又似魔女,又好像是天竺龙女互相搂抱。

司马绍手中拿着一柄剑,正与这群东瀛美女较量眼神。

庾亮上前施礼:“太子……”

司马绍微笑转身:“嗯,你来了。”

剑一指:“你看这些高丽美人儿坐得乖不乖呀?”

庾亮恭维道:“她们真乖。”

司马绍走上前去剑指其胸:“跟我说:坐排排,吃果果,果果香,夹中央……快说!”

高丽美女都不懂汉话,哆嗦着眨了眨眼睛,一动不动。

庾亮忍不住道:“禀太子,她们不懂吐。”“我会让她们懂的!”

司马绍狞笑且淫笑,弃剑脱衣上前把高丽美女逐一淫遍,口中啧啧称赞:“甚鲜!

甚鲜!”

庾亮在一旁观淫,心中冷笑不已:残枝败柳有何意趣,况且司马绍姿式老化,可笑之极,岂比本大人是花花公子,专精床上秘术。

司马绍淫毕,笑问:“你来?”

庾亮极有风度地摇了摇头。

高丽美女五人都晕倒在了椅子上,歪着脑袋泪下涟涟,让人好不伤感。

庾亮亦为之泪下,上前为她们擦去脸上泪珠,擦去身上血痕,轻轻唱起了一首动人的歌谣:“月亮光光,花儿香香,打开纱窗,我要梳妆……”

歌声轻柔,恍如梦境。

高丽美女听着听着泪下不已。

庾亮继续动情地演唱,心中美得不成。

司马绍侧首听了一会儿,笑道:“咦,这首歌真好听,以前我怎么没听你唱过?”

庾亮唱罢,懒洋洋地走过来:“这首歌是我刚才随意哼的,倒还不俗。”

司马绍笑了:“我知道你是雅人。

你看这几个美人儿是不是有些特别?”

庾亮知道他说的是那五个东瀛美女,当下双眼一亮……只见她们躺在床上就像……五条美女蛇。

又像五条美人鱼。

一会儿鱼,一会儿蛇,一会儿蛇吃鱼,一会儿鱼吞蛇,异相迭出。

其眼晶晶亮,泠泠生寒光。

嘴角却似大有媚意……庾亮逼视良久,扫视良久,透视良久,淫视良久,微笑曰:“这五个东瀛美女虽不及高丽美女清绝,风骚过之。

大约是生在岛国的缘故,森林养其雪肤,温泉养其淫髓,樱花养其妖血,性极淫荡,色迷万国。

寿命虽短,但情欲极旺,外族之人不可与之轻易交合,否则稍有不慎就会精尽人亡。

此等女子,嗯……百战女儿经上称之为‘花煞’。”“花煞?”

司马绍失声道:“东瀛花煞?”

庾亮笑道:“对。

此国女子家教奇奇怪怪,从小愿被万人淫,以得万男而自美。

称之为‘花煞’,宜哉!

只是煞气太重,不太好征服。”

司马绍奋然道:“我来!”“且慢,”

庾亮微笑道:“太子可有胜算?”“本太子从十岁起每日必淫一女方可入睡,吸天地之灵气,得日月之精华,何惧花煞!”“微臣愿助太子一战……”

君臣二人于是挥戈上前,大战东瀛花煞。

越战越猛,直至星夜过去,红日东升……这天中午王导休息时家人来报:“周大人、温大人来访。”

王导知是周与温峤,起身请入。

家人上茶。

周性急,直接道:“丞相可知昨日之事?”“何事?”“哼!

大小畜牲,秽乱宫廷。”

王导一惊:“到底何事?

周大人请讲。”

周冷笑:“这种丑事提起来都让人恶心,还是温大人讲。”

温峤叹口气道:“是这样的,丞相,前一阵子慕容献给皇上的那十名高丽、东瀛美女,皇上都纳在了宫中为贵人……”

王导尴尬一笑:“这个嘛……”“窃以为皇上为一国之主,不宜纵欲。

秦妃一百,汉妃三百,曹魏各帝妃六百,我朝中原各帝嫔妃数千,实在是大伤元气,有损阴阳之道,宜改之。

况且异邦女子来我华夏,饱受舟车之苦,而其身世必都哀哀可怜。

当慕容进贡时诚然为美事,但开国大礼一过就应该好生护送,把这十名女子送回她们的故国才是。

如今皇上却……”

王导苦笑:“历来帝王都是如此。”

温峤道:“这且不说,还有一事更为可骇。”

王导情知不是什么光彩事,但又不得不听:“温大人请讲。”

温峤似难启齿,看了看王导与周终于道:“昨天下午,太子携庾亮潜入宫中,竟将那十名女子奸宿了一夜,上午始裸体而归,宫人尽见。”

王导震惊:“竟有这事?”

温峤恨恨道:“我为太子中庶子,此事发生殊为失职。

可恨庾亮!

平时做出一副君子相,不料做出如此兽行!”

周大声道:“禽兽!

畜牲!

猪狗不如!”

王导气苦,深深呼吸……他早知道司马氏父子不成气候,自己千辛万苦为什么来着?

难道就是为了方便他们爷俩行淫?

更为可气的是群僚中像庚亮这样的败类尚且不少,国政危急!

王导缓缓吐了一口气道:“此事重大,多谢二位大人前来告知,让我好好想想。”

周大声道:“还想什么?

皇上太子再错也没错,哼,父子君臣一起淫乱,此与夏商何异!”

温峤急止:“周大人!”“我说错了么?”

王导苦笑:“周大人说的没错……”

周忽又怒:“还有你哪!”

指着王导的鼻子道:“你这个丞相什么事都做好好先生,我看你将来怎么收场!

你不杀庾亮,本大人去杀!”

说完拂袖而去。

王导温峤相视失语。

良久良久,王导问曰:“杀庾亮可乎?”“不可。”“为何不可?”“庾亮是太子宠臣,杀了他太子必定不依,朝政将大乱,如此以来现有的良好局面将破坏无余,甚至……”

王导苦笑:“你以为现在的局面好么?

我告诉你吧……”

二人又陷入了沉默中。

良久良久,王导又问:“我辞官可乎?”“断然不可!

国无丞相又何依?”

王导苦笑,唤小儿子王荟出来:“送温大人!”

温峤只好离去。

街上人声鼎沸。

温峤边走边思索:胡人都说汉人堕落,我原来每听到这样的话总要激烈反驳,如今看来一点儿也不错。

父子一起淫乱,君臣一起淫乱,这还像个国家么?

这还是人么?

他忽又想到刘琨原来私纳西域美女金玉奴二人姐妹侍寝,刘遵亦曾染指玉奴,当时自己为什么不竭力反对?

难道……难道……难道在我内心深处并不反对他们这样做?

甚至还想亲自试一试么?

温峤自责,在人群之中走着走着忍不住破口大骂:“禽兽!

畜牲!

猪狗不如!”

街上的人无不愕然,驻足观之,良久始散去。

一个个满脸带笑,满脸好奇。

温峤冷笑,心想如果我是个弱女子被你们这么看,又该被糟踏了。

温峤忽悟:我已被糟踏。

我原是清白士子,为将尚可,为何要做官?

为何要做畜牲皇帝的官?

皇帝正在糟踏天下人,我我又是什么东西?

读书几十年原以为读通了,谁知仍然堕入恶网中!

温峤苦苦思索:为什么会这样?

这一切的起因何在?

他觉得自己与王导太可悲了。

如果不忠心辅佐皇帝,老百姓将成为亡国奴,任异族糟踏;现在好歹拉起了一个国家,却不料老百姓正被皇帝糟踏。

温峤深深叹息,放眼望去只见大街上穷人甚多。

最刺眼的是一群乞婆衣衫破碎,露出一身黑乎乎的皮肤在那儿窜来窜去地讨钱,动作灵活,不像老年人。

温峤大悲。

王导比他更悲愤。

王荟陪父亲下象棋,王导似在自语:“一着下错,满盘皆输是吗?”

王荟小心回答:“有时是这样。”

王导又似在自语:“一君有罪,满国之人都有罪是吗?”

王荟肃然回答道:“我以为不是这样的,父亲。”“哦?”

王导慢慢地下了一步棋:“你倒讲讲看。”

王荟跟着父亲的棋下了一步马二进三道:“夏桀商纣,暴君也,食民万千。

有暴君必有暴民,暴民作乱是为暴乱。

暴乱可使暴君下台,至少可以使之有所惧怕。

孟子曰:‘君有过则谏之,反复之而不听则去其位。

’此之谓也。”

王导见儿子明理,欣慰地笑了。

当然,现实又是两样。

从心里讲王导并不反对任何暴力,然而如今他的角色是“保命丞相”

,为了使国家不至于三下两下又玩完,他必须保住司马睿。

有了司马睿,大晋国就有了皇帝,天下人就有了主儿。

不管司马睿有多昏庸腐朽无能,毕竟是皇上,无论如何他都得保下去。

从私处讲王导也不希望司马睿有多英明,否则他难有如今的地位,谁都知道此时的大晋国实际上就操作在他一人手中……想到这儿王导欣慰起来,下了一步车五平八。

王荟立刻被吃掉了一个炮,嚷了起来:“我不下了父亲!

人家都没子儿了。”

王导正色道:“什么叫没子?

哪怕只有一个小兵你也得下完,这才是棋者的精神。

况且你还有一车一马,可以走立马车,也可以卧巢马,甚至可以单车挑将,完全可以反败为胜,关键时刻不许放弃,下完!”

王荟于是又耐心地下起来。

下完了棋王导问:“逸少现在何处?”

他问的是王羲之。

王荟笑了:“还在罗浮山上吧。”

王导也笑了:“卫夫人书道高深,笔意幽远,大气纵横,不似出自女子之手。

逸少跟着她学书必有大成。

学贵长勤,你看逸少在山上数年如一日,荟儿你要多学学他。”“是。”

父子俩又闲聊一会儿,这时老仆喜滋滋地来告:“禀老爷,姑爷小姐回府了。”

王荟一喜:“快请七姐进来。”

王导微微皱眉,缓缓道:“让他们先回房休息,晚上在西花厅吃饭。”“是。”

老仆又下去了。

王荟也悄悄溜走了。

外面渐渐响起了热闹的笑声。

王导望着满桌已经下完的棋子,再次陷入了沉思。

第二天,王导让女婿陆微带着他的亲笔信至庾府。

庾亮因为昨晚小宫女来投,床上又是一番纵情戏耍,魂消深云,情迷飞雪,一觉睡死起晚了。

陆微在外厅让庾府家人连催了两次,见庾亮还不出来,一怒之下把信放在桌上走了。

庾亮好半天才懒洋洋地起床,又与小宫女一起洗了个鸳鸯戏水,慢吞吞地吃了早餐,这才冠带打扮出来见人。

大厅门口有一面大镜子,庾亮扭身斜照,只见里面有一人,面如美玉,眼角斜挑,嘴角含笑,却不是当今美男庾亮又是谁?

庾亮顾影自怜,欣赏良久,轻轻地笑起来。“小鹿儿呢?”

家人禀道:“陆公子回去了。

王丞相有信在此。”“哦?”

庾亮一听“王丞相”

这个词就想冷笑,见陆微已走,当下也不在意,歪坐在了椅子上拈信在手斜看。

只见信封上面用浓墨写着“中书郎庾大人亲启”

八个字,字体方正,笔画一丝不苟。

庾亮嗤笑,顾家人曰:“此老字体与私塾老儒无异!”

家人“嘿嘿”

陪笑。

庾亮“嚓”

地一声把信边撕开,夹出信来正要看,忽见院中红影一抹……有人冉冉漫步花间。

细弱身材。

长发及臀。

原来就是那个小宫女。“妹妹过来呀。”

庾亮招手把小宫女招了进来,斜抱在腿上左亲右吻:“小美人儿,你在院中看什么呢?”“花。”“噢,原来你在看花呀。”

庾亮咬着那小宫女耳朵问:“花苞开了没有?”

小宫女痒极,格格地笑了。

庾亮色迷迷地问:“小美人儿,还疼不疼呀?”

小宫女娇羞地笑了,伏在庾亮肩头大感幸福。

庾亮哈哈大笑,心中得意之极,一边暗摸小宫女粉臀,一边看信……忽然,他怔住了……读完已是一身冷汗。

当下只觉得心中发虚发软,欲呕欲哭,欲恼欲笑,实在不是滋味。

脸上失魂落魄,颊肉闪动,嘴角抽搐不已,一张英俊的脸渐渐变形,与刚才判若两人。

小宫女关切地问:“大人你怎么了?”

庾亮双手发抖,低头闷想了半天,忽然暴喝:“滚!”

霍然起身,竟把小宫女摔在了地上。“哎呀!”

小宫女失声哀叫……“把这贱人送回宫去,有人问就说此女私自逃出宫门被我碰到,如今押回宫中任凭皇后处置。”“是!”

两个虎狼般的家人哪管小宫女死活,拎鸡擒鸭般一左一右架起就走,甚是无礼。

小宫女瘸着腿被拉出了门,回头哀哭:“庾大人……放了我……放了我……我是你的人啊……”

丽眼汪汪,青丝四散。

珠泪一路淋湿地面。

泣声颤如丝竹。

双腿划地成沟。

庭中花树一阵摇动,小宫女终于被拉走了。

庾亮冷冷地坐在椅子上,面色阴沉,看也不看小宫女一眼。

大脑中一片混乱……双眼成冰……半晌,忽然一声咆哮:“我杀!”

纵身跳起把信撕得稀烂,纸碎如飞雪,纷纷扬扬,抛洒四处。

庾亮又哭又笑,在纸片中翩翩起舞。

然后慢慢走到镜子面前,冷冷地看着那镜中之人。

那人也冷冷地看着他。

只见他面容扭曲如干尸,四肢畸形如怪兽。

庾亮恼羞成怒,狠命一脚踢过去……“哗啦!”

镜子碎了。

地上镜片夹着纸片,白花花、亮晶晶。

镜中那人也碎了一地。

家人不敢上前。

庾亮慢慢地坐在了碎片中间,大脑里一片空白……忽然外面狂风大作,吹得屋里纸片纷飞镜片也纷飞,“嗤嗤朴朴”

满空乱舞。

紧接着一阵地动山摇,屋宇摇晃。

庾亮骇然狂叫:“怎么了怎么了?”

他以为是地震了,定睛一看却什么都没发生,幻觉耳!

庾亮惊魂未定,四顾茫然……耳旁不觉又响起了王导刚才在信中说的话,句句穿心,直搅得他头晕脑胀。

待稍觉定神,家人又来报:“王大将军前来拜访。”“王敦?”

庾亮心中重重地一砸,狂咒王导早死,派了陆微又派王敦这猪猡来,你欺本大人怕你么?

我可是太子的宠男!“让他进来!”

庾亮大喝。“是。”

那家人躬身退步出去了,另一家人拿着扫帚过来扫地。“滚!”

庾亮大怒,心中一阵无明业火浑浑燃烧,飞起一腿将家人踢出了门外。

那家人惨叫一声,倒飞而去。“哈哈哈哈哈哈哈……”

王敦正从外面进来,轻轻一抓,接住了那家人放在地上,大笑连声,昂然而入。

金盔金甲!

战袍鲜红!

庾亮倒吸了一口凉气,蔫了。“中书郎大人近日可好?”

王敦满脸是笑。

庾亮也笑了:“好。

大将军近日可好?”

王敦不答,忽然附耳过来笑问庾亮:“花煞滋味如何?”

庾亮似漫不经心地瞟了王敦一眼:“既然是花煞,当然不错。”

王敦点了点头:“嗯。

东瀛花煞与西域蛮婆堪称双璧。

刘琨在并州时曾获‘金玉奴’姐妹花,好一对尤物!

本将军亦有‘花王’、‘花仙’,堪与‘花煞’、‘金玉奴’比美。”“花王?”“花王采自云岭,花仙采自南越……”“大将军真好本事。”

王敦大笑:“本将军何往而不利,普天之下谁敢拦我!”

笑得十分快活。

庾亮无语,心中又想冷笑,又忍不住想陪王敦笑笑,以免惹怒了这杀星,想来想去不知该怎么才好,只好表情古怪地站在那里。

王敦从地上捡起一张纸片,翻过去又翻过来地细看良久,笑问庾亮:“好像是丞相手迹。”

庾亮无语。“咦,奇怪了!

好好的一封信怎么会变成碎片?

还有这面镜子是猫儿打破的吧?

贵宅风水也未免太好了,一天到晚猫儿乱窜。”

庾亮眼中闪过一丝杀意……王敦逼视庾亮,心火腾腾:“阁下做了丑事自己清楚得很,丞相大人并非要惩治你,只不过是正言相告,希望阁下有所收敛,你是何人?

竟敢撕毁丞相的信!”“撕了又怎样?”

庾亮见已破脸,索性针锋相对。“我废了你!”

王敦咆哮不已。“你来!”

庾亮尖叫。

二人各退三步逼视对方,四目如刀,狂插对方要害,“嚓嚓嚓,嚓!”

到底是王敦霸道,庾亮早被女色淘空了身子骨,对峙之下渐感虚弱不堪,冷汗沿脊椎滚滚流下……王敦察其状,嘿嘿魔笑。“你敢乱来?”

庾亮嘶声大叫。“你乱来得我就乱来得,像阁下这种小白脸人渣,本将军从不客气!”

庾亮尖叫:“有本事到皇上面前说去!”“皇上?

哈哈哈哈,”

王敦杀气更浓了:“谁的皇上?‘王与马、共天下’,你听说过没有?

本将军就是王!”“王敦!

你敢大逆不道……”

庾亮心知王敦凶性要发作了,当下恐惧莫名,苦苦支撑。

幸好司马绍极时赶到,身后是十多名大内高手。

王敦蓦然回身,颇为吃惊。“太子救我!”

庾亮大喜,娇声嚷着投进了司马绍怀中。

见庾郎眼中噙着晶莹泪花,恰如海棠带露,好不性感可怜,司马绍哈哈一笑,轻拍其香肩以示安慰:“乖乖莫怕,有我在呢,谁敢伤害你!”

忽然上前一步,目光如箭直射王敦:“见了本太子为何不下跪?”

王敦冷笑。

司马绍身旁高手皆大怒,身形一晃,立马擒拿。

王敦大笑:“来!”

双臂轻,两高手飞出。

司马绍一惊,这才又记起王敦是谁!

王敦笑道:“太子请恕本将军无礼,还玩不玩?”

司马绍冷笑道:“你不要嚣张,本太子专治恶人。”

王敦愈笑了:“皇帝在此本将军亦不怕,何况‘快死’?”

众人听他把“太子”

说成了“快死”

,无礼甚矣,皆又惊又怒。

司马绍忍无可忍:“看谁先死!

你滚!”

王敦一笑:“见了你们我就想吐,本将军岂能徒惹秽气?

哈哈,庾郎!”

庾亮变色,不觉离开了司马绍怀抱。

司马绍轻轻一揽,又把庾亮搂了回去,二人一交目,心中各自一阵迷乱……司马绍柔声道:“莫怕怕……”

王敦越看越恶心,留下一句:“你们二人好自为之,莫惹丞相生气!”

岸然离去了。

战靴震响。

去如秋风。

司马绍庾亮好半天才止住了心跳,相视无语。

司马绍强笑道:“我岂惧他,你看他们俱是身手不凡……”

却见身后高手们都似乎在刚才那一瞬间变得猥琐不堪,显然是被王敦骇住了。

司马绍打了一个冷颤,心中毒恨万千。

庾亮勉强一笑:“有太子在,我……我自然不怕。”

司马绍叹道:“王氏不除,你我俱有大难。”

庾亮长跪在地:“愿随太子剪除王氏兄弟。”

司马绍点头道:“好,我自有安排。

去他的丞相将军,江南可是我司马氏的!”

二人发泄了一会儿,心里好受多了。

庾亮带司马绍到了后院,只见里面花树高大,繁荫蔽日,院宇清幽,十分雅静。

庾亮笑道:“我有女奴十二,皆丰满轻盈,温柔可亲,大补元气。

前日苦战花煞太费神,太子如今可采补采补,尽情享用。”

司马绍摇头道:“孟子曰:‘独乐乐不若众乐乐,你我二人各行善事,岂不更美?”“哎。”

庾亮甜甜地笑了。

司马绍为了安抚手下,又令随行高手“同乐”。

可怜那女奴十二人倍受摧残,当时就死了三人,下身血崩……司马绍“嗬嗬”

奸尸不已,脸上兴奋得变了形。

屋外落花阵阵……屋里呻吟声声……庾亮也尖叫不断,于极度销魂中忽然虚脱,眼前幻像迭出:断肢、眼珠、头颅、粪便晃来晃去,污秽不堪,将屋子淹没……王敦见王导。“庾亮态度如何?”“他把你的信撕了。”“哦?”

王导眉头紧锁。

王敦做了个“杀”

的手势,望着王导。

王导慢慢地摇了摇头……慢慢地叹了口气……慢慢地起身出门……“茂弘你去何处?”“我去宫中。”

王敦大声道:“司马氏不仁,你又何必再见他?”“处仲休得胡说!”

王导猛地回头,目光火花四溅。

王敦不敢再言。

汇齐了温峤与谢鲲,王导与二人直奔皇宫。

本来此事应有周参与,但周临时被桓彝约走了,王导只好又拉上了谢鲲。

谢侯之名如今正是如日中天,其子谢尚、其侄谢奕、谢万均居高位,谢氏家族渐渐崛起。

谢鲲人虽中年,风流不减,常与庾亮、陆微、戴渊、温峤诸名士晏游,谈玄终日而不倦,尤好时花,人称“看花谢侯”。

路上王导笑问:“府上花开未?”“盛开矣,玉兰白如玉,海棠白如海。”

温峤忍不住问:“海为白色乎?”“月下大海岂非纯白一片!”

三人笑了。

谢鲲曰:“待我折下一枝赠与丞相。”“多谢多谢。”“我呢?”“你就免了吧,谁不知太真先生名花美人两不关心,平生所好唯文章而已,腐儒哉!”

王导纠正道:“太真先生不但是‘腐儒’,亦是虎将!”

温峤笑了。

王导问他的伤是否痊愈,可还能作战?

温峤概然曰:“虽我已无缚鸡之力,但犹可运筹帷幄,终不堕杀敌之志。”

王导赞叹:“六龙有后矣。”

谢鲲请教何为“六龙”?

王导曰:“昔太真之父有兄弟六人,皆学问精深,时人称为‘六龙’焉。”

谢鲲不胜向往:“吾中华文士皆为龙也。”

三人说说笑笑,已至皇宫大门。

门口御林军见了王导前来,赶忙列队迎接。

皇帝早有命令,丞相任何时候来皇宫都不得阻拦,违令者斩,非此不足以显尊荣也。

王导阅兵似地向数千御林军军官、士兵一一挥手致意,令宦官带路,与谢鲲、温峤二人进了内宫。

王导这次突然袭击,把司马睿搞了个手忙脚乱,幸好有刁协刘隗二人在场镇着,才不至于太狼狈。

王导三人上前行跪拜大礼。

司马睿赐坐。

王导把刁协、刘隗二人看也不看一眼,宏声道:“皇上!

为臣听得皇上正为边境之事担心,恐西域十五国联盟勾结成汉南侵我国,请皇上放心,绝无此事。”

司马睿一块石头落地:“如此甚好,朕可就放心了。

丞相从何处得知?”“臣在成汉国、凉国、魏国等国均有内线,以保吾皇。”

司马睿赞曰:“丞相真是无所不能。”

王导称逊。

谢鲲与温峤一交目,大是摇头。

作为一国之君竟连虚假情报都不能辩别,万一打起仗来岂不危乎?

幸好没让他直接管军队。

王导又道:“为了核实谍报,臣又去了大将军处与太尉处,均言并无西域兵或成汉兵南侵消息,可见是真。”

温峤接言道:“禀皇上,就算他们南侵我们也不怕,刘将军尚在,谁敢南侵?

况且大将军与郗鉴、卞壶等大人早在边境布好兵力严阵以待。

以大将军之威猛,胡人当亦忌之。”

司马睿心中大大地不是滋味:“唔,很好。

丞相与大将军可谓文武双全。”

谢鲲温峤二人听司马睿这话说得不伦不类,暗自好笑。

这时刘隗忽道:“丞相的话说完了?”

谢鲲温峤二人见他竟敢对王导如此语气说话,当下好生愤怒,皆虎目视之。

刘隗刁协神情自若,看样子蓄谋已久,早就想挑起事端了。

王导沉着道:“刘大人有何指教?”

刘隗面无表情:“丞相大人无所不知,哪需在下指教。”

司马睿一听这话好玩,脸上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刁协也阴惨惨地笑了。

谢鲲温峤二人大是不平。

王导道:“老夫还有一事要禀告皇上,刘大人有什么话改日再说吧。”

刘隗一瞪眼:“你先来还是我先来?

我与刁大人正有要事禀告皇上,你们却来了。”

王导未语,那边谢鲲再也忍不住了,轻叱曰:“刘大人不可如此!

要讲谁先谁后的问题,丞相保吾皇南渡时,刘大人、刁大人还在中原吧?”

刘隗、刁协一齐变色:“谢侯这话什么意思?”

谢鲲冷笑:“人不可忘本!”

刘隗、刁协二人本是王导举荐为官的,谢鲲故有此言。

刘隗恼羞成怒:“本大人忠心侍奉皇上,其余一概不知!”

刁协趁机反攻:“君臣之道方是人伦之大,国事之本,如今竟有人狂妄自大,不自量力欲与吾皇争高下,正是忘本!”

刁协这话尖刻,正刺中司马睿痛处,急忙问:“谁敢如此大胆?”

刁协却又不说了,一双鬼眼眨巴眨巴,见已挑起司马睿怒火,心下甚是得意。

司马睿扫视众人,鼻孔里直冷笑:“哼!”

王导低头不语。

在他们三人来之前,刁协刘隗不知在司马睿面前说了他多少坏话。

唉,本来皇上就……就……,如今再有这两人搅局,为之奈何?

王导想了一想狠下心来:好,你搅局,我就跟你斗!

见话已挑明,索性道:“刁大人既有此言,可否明示是何人与吾皇争高下?

老夫定治其人之罪,以谢天下。”“还说呢,就是你哪!”

刁协差点把这句话冲口而出,到底不敢,吞吞口水鼓鼓眼,忍住了。

见王导目光严厉,不敢对视。

刘隗在旁阴阳怪气,声音冷若寒冰:“丞相大人心知肚明,何需旁人说?”

王导怒:“刘大人一向办事爽快,为何不直接说是谁?

藏头缩尾,非丈夫也!”

刘隗与刁协鬼头鬼脑地对了一下鸡眼,不约而同地使劲大吞口水……王导转身对司马睿恳切道:“老臣之心,愿吾皇明鉴!”

司马睿刚才也在吞口水,这时忽又笑了:“丞相乃朕之仲父也,朕自有定夺。”

毕竟王导忠心耿耿,大才无双,司马睿又不是完全没心肝,偶尔发一下脾气是可以的,又怎么会自己拆台,真要和老丞相过意不去?

王导伏地感激:“谢皇上!”

司马睿“龙心大悦”

:“丞相请起。”

亲自离座相扶。

君臣大乐。

刘隗刁协看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见此情形知道自己又错:他们二人交情如此之铁,恐怕不好扳倒!

不如先策划废去王敦再说,司马睿不也是讨厌王敦么……温峤这时见机不可失,大声道:“禀皇上!

臣等与丞相确有要事禀告,皇上可令刘大人、刁大人就此退下。”“好。”

司马睿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刘隗刁协二人只好灰溜溜地溜走,临走时回望了王导、温峤、谢鲲三人一眼,眼神闪烁,显然是心中大为毒恨。

谢鲲温峤自然是冷眼相对。

王导泰然自若,静立殿中。

司马睿拉着王导的手含笑道:“丞相有话请讲。”

王导的心软了,好生为难,当下不便亲自开口,目视温峤:“温大人……”

温峤会意,伏地宏声道:“为臣斗胆,请皇上把她们放了吧!”“她们?”

司马睿满头雾水。

谢鲲提示道:“那十名高丽、东瀛女子。”

司马睿一愣,松开了握着王导的手。

王导诚恳劝告:“皇上乃仁君也,况且宫中又有贵人无数……”

司马睿变色:“这……”

王导晓之以大义:“老臣思燕王慕容进贡这十名女子,意在麻痹吾皇。

燕地,我大晋之国土也,如今慕容自封燕王,其非臣之心不可忍也……”

司马睿打断道:“但他却是蛮王中唯一向朕俯首称臣的一个,其余如刘渊石勒者皆大逆不道……”

谢鲲咳嗽了一声纠正道:“皇上,如今刘渊石勒已死,是冉闵、张汜二人居于中原。”

司马睿好没面子,强辞夺理道:“我岂不知?

谢侯休得再言。”

谢鲲只得闭口。

王导接着道:“正因为中原形势如此,皇上可暂不追究慕容之罪,与之盟好,再与西域十五国通使节,形成南、北、西三面夹攻中原之势,如此以来,则恢复我大晋全土有望矣!”

司马睿没想到王导的计划如此宏伟,大喜:“好啊!”

当然好啊,做大国皇帝比做小国皇帝不知要美多少。

温峤、谢鲲二人也是首次听王导谈起此事,无不佩服。

温峤试探性地问:“丞相此策何时施行?”

王导凝重道:“目前只是初步有此设想,操作须慎,不宜躁进。

待我国元气恢复,国民富庶、兵力强盛之时,自可施行。”

温峤大为失望,心想王导果然是“保命丞相”

,徒有宏伟计划却不着手进行,惹得人牵肠挂肚,好不难受。

若祖逖犹在,必不如此!

温峤忽忆祖逖雄姿,好像又回到了狼烟滚滚的战场上……奋威大将军气宇轩昂……目光凛冽生风……手执古剑,那剑柄上红缨如血!

轻策红蜻蜓宝马若骄龙翱翔,飞过千山万水……飞过千军万马……直取敌军上将首级!

地动山摇,呼啸生风,真乃天神也!

惜乎英雄已逝,往事凋零……唉!

温峤心中深深叹息,又思不知此时刘琨如何了?

有了朝廷的牵制,恐怕再次北伐更不容易了……王导向司马睿侃侃而谈:“慕容既然心向我国,仰慕我汉人礼义,可与之结为友邦。

所以,那十名女子实宜送返,以示吾皇仁爱之心。”

司马睿其实对异邦女子并无特别嗜好,尝鲜而已,如今都一一尝过了,也不过那么着,当下听王导说得重大,同意了。“可。”

忽而又后悔:“送走一半留一半,可乎?”

一双昏浊的小眼望着王导,颇为腼腆。

王导心中大骂自己无耻、司马睿更无耻,把女人当物品送来送去还讨价还价的,但事已至此只好硬着头皮做完,当下道:“一切听吾皇裁夺。”

司马睿大喜:“好,就这样说好了。

着有司立即把那高丽女子五人送回燕国……”

谢鲲道:“皇上何不直接把她们送回高丽?”

司马睿没什么意见:“好啊,只要慕容不半路把她们留下。”

想到好玩处,司马睿忍不住又笑了。

王导皱眉道:“皇上是大晋天子,慕容是小邦蛮王,岂敢不遵圣旨?”

司马睿忙道:“是是。

朕是大晋天子,他是小邦蛮王,哈哈!”

于是那高丽美女五人因祸得福,又被司马睿谴使者途经燕国回到了高丽岛。

那美女五人遥望着雪岳山上的蒙蒙云雾,海风吹来泪下如雨……王导修书一封致慕容,着意与燕国结为友邦,言词恳切,务实不虚,并对慕容举国汉化之举大为赞赏。

慕容获信大喜,与臣下庆贺三日,盛赞王导治世之才,对信中的诸条建议均表接受。

从此两国交好,虽远隔万里,却大有唇齿相依之感。

两国使者来往走海路,不经过中原。

若无大风大浪,一个月即可往返,甚是方便。

不时有东瀛海盗前来骚扰,皆被护航精兵打退。

王导下令曰:“犯我者斩。”

东晋水兵强大,东瀛人甚畏之。

三国时东吴曾与东瀛国交好,如今朝臣有议再与彼国建交者,王导祖居山东,深知东瀛人虎狼成性,凶残若胡人,不可教化,当下驳回。

东瀛国王闻之大怒,欲西侵中国,惧被晋军、燕军与琉球国夹攻,不敢妄动。

这一年秋天,刘琨病逝于淮阴,军务由祖约接手。

祖约与苏峻交好,二人常相来往,谈刀论剑,甚是相投。

温峤是刘琨挚友,见壮志未酬,英雄又逝,心中大悲。

王导亲率群僚前往吊之,司马睿封刘琨之子刘群为“镇北将军”

,领其父爵位。

王导见祖约少年有为,又悔当年未能全力支持祖逖北伐,当下见面心中甚是过意不去。

祖约大度,与王导交为好友。

王敦暗中欲削祖约兵权,奈何这时苏峻已经崛起,只好暂忍相安。

郗鉴、应詹、卞壶等人严守四边,王导则与百官大治境内,东晋渐有升平气象,繁荣想来。

江南之富远过东吴之时,岭南亦渐渐开发,生民足食。

司马睿对王导倚重无比,刘隗、刁协二人暂时不敢动王导,将目标转而对准了王敦。

然而他们又怎知,王敦这时也正在策划着一场惊天大乱……

玄儒双修

“东瀛花煞”

一事,王导始终没向司马睿提起司马绍与庾亮来,事实证明,这样可把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彼此相安无事。

他当然不愿意这种事情发生,但已经发生了就只能忍受。

否则怎样?

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

王导时常叹息:现在人们都怪我糊涂,将来我死了人们想念的也正是我这种糊涂!

南渡之初,司马睿曾向他请教治国之道,王导曰:“帝王之学深不可测也,为臣以为治国之道莫过于两点。”“哪两点?”“一曰宽惠。

二曰清静。”“何为宽惠?”“所谓宽惠也就是‘务存大纲,不拘细目’,大事清醒,小事不妨糊涂一些,宽容一些。

若遇难办之事宁可留后解决甚至不解决,切莫冲动行事,否则必会引起一系列反应,不可收拾。”

司马睿点头,又问何为清静?

那时是冬天,窗外正飞雪。

片片如玉屑。

点点如月下花影。

王导悠然曰:“白雪纷纷,表面上在飞动,但它寂寂无声,又极宁极静,无处不可下。

老子曰:‘我无为,民自正’,此之谓也。”

司马睿点头道:“西汉初年的文景之治即是以‘清静无为’为治世宏旨,道家之术果然高妙。”

王导朗然一笑长吟曰:“镇之以静,群情自安。

国事无为,盛世存焉。”

司马睿击掌赞叹:“好一个‘镇之以静,群情自安’,丞相真乃萧何也……”

想到这里,王导深深叹息。

刚到江南时司马睿犹不失为明主,为何如今就……就昏庸腐朽了?

王导深感自己没进好“仲父”

之责,肩头上的担子重呀!

当初诸葛亮辅佐阿斗的心情,他算是体会了。

遥想诸葛亮未出山时,卧龙岗上闲云野鹤,何等悠雅!

而我王氏昔为珥/,(郎)琊大族,诗书传家,弟子俱有龙凤之才,如今南下当不可辱没家风!

一想到王氏家族的命运就在自己手中,王导又多了一份沉甸甸的感觉。

这其中有自信,有喜悦,也有几许深深的忧虑。

眼下在江南为官的王氏族人、子弟颇为不少,王导细细算来约有三十多人身居高位,这可不是小事。

门阀者,执政之要也。

除王氏外,庾、谢、郗、桓、陆、应、阮诸大家族俱是人才济济,举家参政,国府群英聚,朝中百龙翔。

吾中华上国,遍是能人。

王导生性大度,着意培养群僚,各大家族皆一视同仁,共襄盛举。

当然为家族计,必须铲除异己!

王导心中引庾亮、桓彝为大敌。

不过桓彝虽为太尉,有王敦的牵制与谢鲲等人的防备,量他无多大作为,不至于有什么非常之举。

庾亮这人可怕。

他才不是那种白面小生,其阴柔内功常人不及,迟早要搞出大事来。

所幸有温峤牵制。

但温峤有时也有自己的主见,不与王导完全一致。

王导对此也尽量包容。

最难缠的当然是刘隗与刁协。

王导一身统万象,领袖群伦,各种矛盾与烦恼尽都指向他,时有四面受敌之感,颇觉费神累心。

幸好他能时刻“放下”

,深知清静无为方是贤者养生之道。

凡事以“中庸大法”

化解,刚柔相济,发气于无形,实为治世高手。

人皆道王丞相为斯民之福也,谁敢不敬?

王导衣着检朴,生活简单,为人随和而有礼,确实堪为百官典范。

春三月,夏五月,这两个月是王导最喜欢的时候。

眼下正是花果满山的夏五月,王导心情好极,在后小院接见了中原名僧康僧渊。

二人本是故交,今日一见倍感温馨。

康僧渊高鼻深目,天生一副佛爷相。

王导嘲笑曰:“大师高鼻如山,深目如潭,可惜林木已毁!”

他笑康僧渊是秃顶。

康僧渊一笑:“寸草不留,方显大地本色。”“大地无寸草,岂不太荒芜?”“我佛家正是以寂灭为旨。”

王导问道安、慧远诸人近况如何?

康僧渊曰:“二师俱在太行修行,可能不久会南下。”“为何?”“无他,避战乱也。”“北地狼烟又起乎?”“冉闵、张汜、慕容早就边境摩擦,已引起零星战火。”

王导点了点头。

康僧渊故意道:“北国,汉人敌国也。

他们自相残杀,以免南侵之祸,亦为福也。”

王导正色道:“胡人汉人皆是人,自相残杀有何益处?

只会使老百姓更加遭殃。

我愿北国繁盛,不愿战争。”

康僧渊颂佛曰:“善哉丞相之心也。”

王导又道:“我担心他们杀来杀去会引出更厉害的乱世枭雄来,那时又要打大战了。”

康僧渊慰之曰:“江南亦有雄师,何惧北国。”

王导笑了。

他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与康僧渊闲谈良久,二人共进午餐。

因江南佛寺还不多,王导就让康僧渊住在了自己家中。

群臣皆不甚信佛,唯有王导族弟王镇深好天竺之学,一来二去拜了康僧渊为师,法名竺道潜。

又在建康城中自建了一座佛寺,师徒二人居于其中,也是广收门徒。

大名士王澄这时也南渡至建康做了官,性极好佛,对此事十分支持。

刘隗闻知,本不想让这佛寺开张,碍于王氏势力,只得又忍住。

竺道潜跟着康僧渊学佛后,不久即有小成,举止大异,俨然名僧。

遂以名门望族与佛门高人的双重身份游弋于朝廷皇宫与显贵之间,自称以“朱门”

为“蓬户”

,好不洒脱。

其时陆微家有红莲盛开,邀请康僧渊、竺道潜与庾亮前来观赏。

庾亮也常在寺中,三人欣然前往。

庾亮与陆微本是好友,暗问道:“闻君有侍妾冷艳无双,你我好友,何不让她出来献茶?”

陆微微笑:“闻君之妻娇美异常,你我好友,何不带她前来同赏莲花?”

庾亮心中大骂“小鹿儿”

,却也无可奈何。

四人厅中饮茶毕,一起到后院。

未至荷塘,先闻荷香。

似幽谷云影,一抹即失。

那红莲朵朵溅出于巨叶,似花变为箭,又似箭变为花,冉冉开放在一片彩碧之中,甚为奇丽。

康僧渊问曰:“眼中之花为何花?”

陆微笑曰:“眼中之花为我花。”

康僧渊又问:“意中之花可花?”

陆微答不上来了,笑看庾亮。

庾亮观池中荷箭迎风幻化,微笑不语。

竺道潜曰:“意中之花为空花。”“空花可采乎?”“空花可采,梦蝶采空花,其香不逝。”

众人叫绝。

康僧渊曰:“天竺有花曰王莲,叶宽一丈,厚半尺,浮于水面若枕席,孩童卧于其上而不沉。

花如脸盆,层层绽开。

花开必三日,第一日为白色,第二日为粉红,第三日为暗红,第四日则凋零尽矣。”

陆微叹道:“真是奇花。”

康僧渊又道:“天竺还有双心莲……”

庾亮忽问:“大师,听说天竺有一种‘欢喜佛’,男佛女佛裸体相交,演示天地之妙道,其术可得闻乎?”

康僧渊一愣,大为尴尬。

竺道潜大翻白眼:“庾大人若能去天竺,自然可以无上欢喜。

可惜你不是法显大师,只宜老死中国。”

当下不喜,与其师拂袖离去了。

庾亮大笑:“连佛都喜欢淫乱,何况人哉!

人皆好淫人,我偏好淫佛,哈哈!”

陆微大恼此人煞风景,冷不防问:“我有事要见丞相,你我同行?”

这下该庾亮翻白眼了,想想不妙,王导随时都可能来小鹿子这儿,万一碰见岂不没趣?

左支右吾,借故走了。

陆微见这招好灵,一个人忍不住大笑。

渐渐地红日西沉,园中的密柳层层遮住了夕光,把梢头的叶尖镀得一片金黄。

可巧王玉主这时也从这儿路过,夫妻二人邂逅于荷池边,甚感温馨。“陆郎!”“玉,喜欢这花吗?”“喜欢啊,每天我都要来看几回。”“你来看的时候我都在偷偷地看你……”“讨厌。”

夫妻二人并肩坐在石凳上,默默赏花。

王玉主见陆郎的一张俊脸在荷花的映照下白如美玉,心中好生喜悦,这时不知为什么想起了卫……啊,卫郎!

自嵇康死后最有风度的中华美男“玉人”

卫,如今也转瞬消失了。

王玉主只见过他两面,但卫郎的风姿她早已铭刻心头。

她想:如果此时卫郎未死,他们三人一起看花,那才美呢。

陆郎亦是翩翩浊世佳公子,可惜诗书未精,不及卫郎满腹经纶……陆微这时也似乎出神了,痴痴地问妻子:“玉,什么时候我们去扬州芙蓉浦吧,那儿的荷花才多呢,好多好多的采莲姑娘划着小船往来湖中。”

王玉主嗔道:“不许你去!”

陆郎一哂,轻声道:“我记得有首小词就是专咏芙蓉浦的,我念给你听好不好?”“好啊。”

于是陆郎消魂,闭目吟起,声若柔丝:“桂山小,莲塘曲,蜻蜓点水,波面红鲤鱼。

燕来尚觉行人稀,西洲平远,晓月晴空碧。

看花不?

问邻女。

家在江南,欲作农家婿。

五月乡村闲暇时,多少少年,夜宿芙蓉浦。”

王玉主听完了这首小词,抿嘴一笑,心中暗想像陆郎这种多情郎君也是江南特有呢。

要是男人们都像她的父亲哥哥们一样都去做官,那多没意思呀。

晚上夫妻两个去了王导处请安,见王导正与温峤、卞壶、郗鉴诸大臣议事,不敢多停留,一齐行了一礼,又向世叔们笑着问了个好,匆匆回去了。

王导无暇他顾,只向女儿女婿似点非点地点了一下头,继续忙他的,手下不停,口中不断。

待事情忙完了,温峤等人陆续离去,这才与老妻一起睡下,心中又默默地排算起明目的事务来……一日上朝,刘隗对司马睿曰:“吾皇圣明,众所周知佛学为蛮夷之学,可逐出国门,以免犹乱纲纪,蛊惑人心。”

司马睿不懂这些,问王导佛学到底如何?

王导曰:“佛学虽非中华正统,亦是一派学问,与儒、道、法诸派皆可互补,自东汉以来并未有过,为臣以为不必驱逐,任其自然便是。”

温峤道:“可是昔在中原,石勒手下有妖僧佛图澄,以佛法杀人,害我将士甚多,其罪不可恕也。

如果任其发展,必有隐患。”

王导点了点头:“太真之言是也。

可令佛寺与僧众皆纳入有司管辖。”

司马睿也道:“甚善。”

此事皆大欢喜,王导又道:“禀皇上,今有新安郡刺史戴邈请奏。”“何事?”“为兴太学事。”“丞相之意如何?”

王导肃然曰:“为臣以为太学可兴也。

汉魏以降,儒学大兴。

我大晋朝文治武功不亚于汉魏,只因昔日中原之乱胡人猖獗,乃使太学荒废。

夫风化之本在于正人伦,人伦之正存乎庠序。

礼记、尚书之旨,皆贵立学。

孔圣曰‘有教无类’,孟圣曰‘愿得天下英才而育之’,可见太学之贵也。”

司马睿点头道:“宣戴邈上殿。”

于是戴邈上殿,慷慨激昂,建议“笃道崇儒,以劝风化”。

司马睿一笑:“戴爱卿之意丞相已说起,朕无异议。”

戴邈大喜跪地:“谢吾皇、丞相。”

群臣私下问:“这戴邈是何人?”“听说是傅长虞弟子。”“哦。

傅长虞虽为酷吏,不失为鸿儒。”“戴邈以文道自勉,良可嘉也。”

于是王导即令戴邈负责此事,着手进行太学的重建。

这时尚书郎陈曰:“太学即兴,丞相何时大行法治?”“何为法治?”“行商君之策,打造秦皇汉武盛世。”

王导肃然曰:“秦皇汉武盛世,虽盛不久。

严刑峻法,非所取也。”

刘隗随即驳道:“若无严刑峻法,下民必乱。”

王导曰:“人性本善,何处生乱?

孔子云:‘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风必偃。

’下民当以德治化之,法术焉取。”

刘隗恨恨而退,心中大骂老东西虚伪。

群臣都不愿再行秦汉之苛政,当下纷纷附和王导。

陈语塞,想了想又大声道:“南渡以来,玄风又起。

士人皆以所谓‘放达’为任,不受约束甚矣,士风大坏,民风颓废,长此以往无以为国,昔日中原沦陷即因所谓君子之流清谈误国。

为国运计,丞相实宜制之。”

听了陈这番话,王导未语,谢鲲已激烈反驳:“中原沦陷,并非因为君子之流清谈误国,而是将士不济,徒有数十万大军屡败于胡虏。

陈大人何不通耶?”

陈再次失语。

其实谁都知道中原沦陷的更重要原因是司马家族几代皇帝昏庸独裁所致,再加上“八王之乱”

散其骨架,史治腐败抽其血髓,遂有“五胡乱华”

之险局……如今南方已定,正是休养生息、励精图治的大好良时,若又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岂不又走回头路?

王导当下道:“诚如谢侯所言,中原沦陷并非清谈所误。

如今玄风又起,正说明我朝文化复兴,又何忧之有?

士人皆放达,可见我中华大地堪为乐土,又何必约束?”

王导此语如春风拂面,群臣皆欢然。

陈遂不再言。

司马睿也笑了:“丞相言之有理。”

这时刁协也突然道:“丞相大人玄儒双修,在下不胜佩服。”

群臣尽知二人是政敌,皆未审刁协此语何意,一时都静了下来。

王导称愧:“刁大人百家之学无所不精,老夫不及也。”

刁协“嘿嘿”

一笑,又退回到列中。

群臣完全莫明其妙。

谢鲲见这老刁高深莫测,大为警惕。

王导依然神情自如,与司马睿一起主持朝政,或谈笑生风,或肃然下令,一一处理。

议事已毕,宦官一声长长的吆喝:“退朝——”

于是百官山呼万岁,慢慢走散。

王导本还想与司马睿私下讲几句话,但一见刁协、刘隗二人已抢先一左一右陪着司马睿,当下与谢鲲相视一笑,也就回去了。

上朝时王敦一直不说话,这时跟上了王导:“茂弘近日可好?”“甚好。

最近为何很少见吾兄?”

王敦神秘一笑:“我有事,过段时间自会跟你讲。”

说完向王导挥挥手,在家将们的簇拥下策马离去了。

王导皱眉,问随行的谢鲲:“谢侯可知大将军近日的动静?”

谢鲲谨慎地说:“禀丞相,据我所知,大将军这段时间呆在家里养病,并未外出。”

王导不安起来:“他好好的养什么病?”

二人同坐一车,一路思索着回去了。

皇宫中。

司马睿携刁协、刘隗至后宫,忽然发现那五名“东瀛花煞”

不见了。

司马睿很吃一惊:“谁敢如此大胆,盗我美人?”

刁协刘隗二人早知是司马绍所为,但他们已双双接受了庾亮的贿赂,当下也不点破,只异口同声道:“恐怕是她们自己逃走了。

既然是花煞,必为灾星,如今不见了,为臣以为倒是好事一桩,皇上不必去找。”

司马睿呆想了一会儿也就罢了,皇宫中哪个月不发生点稀奇事,这算什么呢?

刘隗刁协见司马睿好蒙,索性挑逗道:“皇上!

为臣有事禀告。”“说。”

刁协先讲:“听说王敦最近很不老实,表面上在家呆着,实际上他的手下在军营中大肆活动哩。”

司马睿笑了:“我以为什么事,原来是这个。

他是大将军,自然要管事。”

刁协急了,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皇上!

依为臣之见,还是……还是……不让他掌管军权为好。”

司马睿微怒:“多嘴!”

刁协假装害怕了,磕头不已:“皇上恕罪,为臣对皇上可是一片忠心。”

司马睿最喜欢见人向他磕头,见刁协可怜,渐渐息怒:“你起来吧。”“谢皇上!”

刁协今天终于把话说出了口,见没什么问题,心中得意。

刘隗帮腔道:“皇上!

王敦虽是丞相族兄,二人并不相同。

皇上爱屋及乌,乃是天子之美德也,但恐怕……”“恐怕什么?”

刘隗索性道:“恐怕他并未体察皇上仁慈之心,反而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来。”“他敢!”

司马睿怒了,想了想问:“你有何证据?”

刘隗缓缓道:“王敦常常口吐狂言……”“他狂嘛。

还有呢?”

其实刘隗这时也并无王敦反叛的证据,一切还只是猜测而已,当下拿不出证据,急中生智翻出老帐来:“昔在洛阳,大富豪王恺设宴请客于宅中,丞相与王敦随众人前往……”

司马睿乜斜着眼睛问:“可是与金谷园主石崇斗富的王恺?”“正是。”“唔。

说下去。”“王恺为了显示富有,命家中美女穿着盛装为大家伙斟酒。

美酒易醉而美人难得……”

司马睿笑了:“你甭贫嘴啦,好好说下去。”

刘隗缩肩一笑:“是,皇上!

王恺命美女斟酒,如有客人不把酒喝完,立刻杀死那名斟酒的美女。”

刁协这时道:“哎唷,怎么这么霸道呢?”

见司马睿听得聚精会神,刘隗接着说:“轮到王敦与丞相了,大家伙都望着他兄弟俩。

王大富豪说:‘嘿,二位请啊!

’丞相本不善酒,急忙也一干而尽;王敦可恶,竟然故意不喝……”

刁协帮腔道:“咦,他不是一向好酒量吗?

王大富豪家可都是上等美酒。”

刘隗摇头道:“可他就是不喝,故意的!

王大富豪见王敦竟敢藐视他,大怒之下大刀一挥,连斩美女两人,血流殷殷,家人满地找头,抬走一个又一个,啧啧,好不可怜。

大家伙的脸色都变了,王敦还笑笑地问丞相:‘酒苦不苦?

’丞相赶紧说:‘甜的。

’王敦又逗王大富豪:‘你家的酒听说酸得很,我还是不喝吧。

’王大富豪也怒了:‘悉听尊便’。

王敦哈哈大笑,这才把酒喝了。

旁边的美女都吓晕了一大片。

皇上你说如此之人狠毒不狠毒?”“狠毒!”“可怕不可怕?”“可怕!”“听说当时散了席,丞相也对人感叹地说:‘处仲心太残忍,如果当权,一定杀人无数……’”

司马睿一惊,半天都还在发怵:“好残忍的人!”

刁协与刘隗对了一下鬼眼神,又恨恨不平地说:“还有哪!

王敦……”“还有什么?”

司马睿沉声喝道:“你尽管说。”

刁协吞了口水,尽量用平缓的声音道(其实他这时的声音就跟猫叫差不多):“王敦少年时不学无术,却又到处吹嘘他《左氏春秋》精得很;明明爱财如命,却假装口不言金钱;明明恃强霸道,却自吹是英雄……”

司马睿这时忽然想起前些年王敦与苏峻大打出手时的情景,不由打了一个冷颤,眼前忽闪忽闪,闪现出了王敦的霸王面孔:阔面!

方脸!

浓眉长髯!

出口如雷霆,走路如秋风扫叶,身上永远穿着一身金黄铠甲,外面披着血红战袍!

那眼睛如野狼……如野狼望月!

荒凉、粗犷、寒冷、凶残阴森……司马睿瘫在了龙椅上,假装笑笑地说:“唔,他自吹是英雄,还有呢?”

刁协一撇嘴道:“于是他娶了武帝爷爷(指晋武帝司马炎。

)之女襄城公主,也就是皇上的……”

司马睿忽然又记起王敦从辈份上讲比他大两辈,心中好不自在:“唔。”

刁协赶紧把话刹住:“王敦自从做了皇上家的附马,这才平地青云,威风起来。

又蒙皇上抬举带了兵……”

其实王敦带兵时司马睿还没掌权呢,但这个问题司马睿自然不会纠正,只管装憨呆听。

刁协伶牙俐齿滔滔不绝:“可是前不久襄城公主老人家病逝,王敦竟然……竟然……竟然不为公主守丧,反而三天不到又纳新欢。

一曰‘花仙’,采自南越;一曰‘花王’,采自云岭……”

司马睿大怒:“王敦该死!”

刘隗与刁协对望了一眼,嘴角都浮现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是是,王敦真该死。

更该死的是听说在襄城公主老人家刚作古的那天晚上,王敦就大笑着说……说……禀皇上,王敦的话太难听,为臣不敢学。”“学!”“是。

王敦说:‘老乞婆何不早死,妨我作乐’!”

司马睿怒极反笑:“他敢说皇姥是‘老乞婆’?

好玩!”

刘隗刁协二人见司马睿已动了真怒,此次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一半,心中好不兴奋,当下都假装沉默起来,偷偷观察司马睿表情。

只听得司马睿叹道:“王敦王敦,有你没我,有我没你。

你又何必太张狂,自寻死路?”

刁协大喜,决定趁热打铁,当下鼓动道:“皇上,做了他!”

刘隗也道:“皇上!

此人已是祸患,不可久留!”

司马睿懒洋洋道:“那就做了他呗。”

二人一愣……司马睿冷冷地瞅了二人一眼,半天不说话。

刘隗刁协二人忽然恐怖莫明,头顶直冒冷汗。

皇上这……这是什么意思?

莫非……莫非……良久,良久,司马睿冷笑道:“做了他,好容易!

就凭你们?

嗯?”

二人大惊,磕头不已。

再也不敢乱说话,只是狠命磕头:“咚、咚咚、咚咚咚!”

击鼓似的一声紧过一声。

司马睿轻叱:“滚下去!”

二人抱头鼠窜。

刚到门口,司马睿又呼道:“回来!”

二人急忙又团团跑回。

司马睿见他俩一胖一瘦,跑起来团团转的样子活生生的像两条狗,十分有趣,当下哈哈大笑。

刘隗刁协二人一听司马睿笑声,忽然明白了:其实司马睿比谁都聪明,一直把咱们当猴耍呢!

你以为他没在对付王敦吗?

恐怕早有计划了。

想到这里,二人凛然悚然,不敢多问。

司马睿笑够了,骤然问刘隗:“刘大人现在官居何职?”

刘隗听他问得古怪,只好恭声道:“为臣居御史之职,监察百官。”

司马睿似乎乐了:“嗬,官儿不小!”

二人傻了。

司马睿又问:“你呢?”

刁协赶紧道:“为臣官居尚书令,与丞相一起主持朝廷日常事务……”

司马睿更乐了,顾身旁太监曰:“这个的官更大!”

二人吓得脸都白了。

司马睿冷不妨问:“你们都是大官,那我问你们各有多少兵马?”

二人生怕司马睿误会,齐声道:“禀……禀皇上,为臣手下并无兵马,只有护卫、家将数百名……”

司马睿又似漫不经心地问:“那么王敦呢?”

刘隗道:“王敦是天下兵马大都督,我国数十万雄兵均属他管……”“那就是了。”

二人恍然大悟。

司马睿正色道:“王敦兵多,已是朕的心腹大患。

莫说你们,就是朕也不敢与他硬来。

所幸丞相对朕十分忠心,不然……不然……咳咳,你们明白怎么做?”

二人赶紧异口同声道:“愿听皇上安排。”

司马睿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从今以后,你们不要与丞相作对,这样他才会保持中立。”“是!”

二人心中很不是味:本来想通过打倒王敦来削弱王导,现在却适得其反!

司马睿慢吞吞道:“王敦嘛,朕自有主张。

你们不可妄自行动,打草惊蛇。”

二人只得道:“是。”

司马睿忽然打了一个哈欠:“我好渴。”

太监赶紧递过一碗荔枝蜜汁来。

司马睿慢慢地喝着,不停地咂着嘴巴,显然是心里美极了。

二人干吞口水长跪在地,膝盖发麻,额头还在隐隐作痛,苦不堪言。

司马睿喝完蜜汁,和颜悦色道:“你们起来吧。”“谢皇上。”

二人赶紧起来,各人暗中换了一口气。“跪疼了没有?”“没有。”“好,好。”

司马睿连声称赞二人忠心,终于说道:“过几天他们有个聚会,王敦必会亲自前去。

你们谁去摸他的底?”“我去!”“我去!”

司马睿见二人相争,满意地点了点头:“还是刁大人去吧,你人缘不错。

刘大人嘛一向铁面无私,判官到场,谁还敢喝酒?

哈哈。

不过你真想去也无妨。”

二人也笑了。

刁协欣然领首,又讨好道:“为臣这就去准备,皇上操劳国事,万望以龙体为念,请就此歇息,为臣告退。”“好。”

司马睿又打了一个哈欠:“我好渴!”

太监赶忙又递来一碗荔枝蜜汁。“我喝你的头!”

司马睿大怒,接过碗把太监泼了个落汤鸡,喝道:“不是这个!”

那太监苦着脸自打嘴巴,也不敢抹去头上脸上的蜜汁,口中做梦似的宣道:“传南宫雪前来侍候皇上!”

宫帘动,香风拂,一个妃子打扮的漂亮宫女紧张地从外面走了进来,司马睿揽之在膝亲吻不已,口中滋滋有声,如咂蜜汁。“宝贝,你不开心吗?”“开心。”

那南宫雪低头垂泪。

司马睿大笑:“哈哈,呆会儿我会让你更开心的!

你们下去吧,做事小心些。”

二人缩头缩脑地退下了,一直出了皇宫上了马这才松了一口气。

刁协道:“刘大人,想不到皇上……”

四顾无人,悄声道:“想不道皇上如此阴险。”

刘隗一笑:“这才叫皇上!

收拾了王敦,大约王导也该完了吧!”

二人握握手,笑笑地离去了。

刘隗刁协刚走不久,屋里司马睿就一把推开了南宫雪:“绍儿出来!”

太子司马绍在幕后潜听已久,这时听得呼唤,急忙掀帘走出。“父皇好英明!”

司马睿冷然道:“现在只是个开头,离成功还差得远。

王敦不除,你我父子二人无处藏身。

你让庾亮去配合刁协刘隗。”“是。”“你有没有其他想法?”“有。”“讲来!”“那就是离间王氏兄弟。”

司马睿想了想道:“丞相绝不会反叛于朕,王敦若敢乱来,第一个反对的应该就是丞相,所以谈不上离间的问题。”

司马绍一笑:“父皇,我说的不是丞相,而是讲王含、王澄、王这些人。

王敦若敢乱来,必会依靠他们王家人,所以……”

司马睿点头道:“好。

你立马进行。”

司马绍得意道:“父皇,儿臣的手下早就渗入了王敦家族中。

否则他反叛之形尚未彰显,其反叛之心不会这么快就被儿臣所获。”

司马睿大笑:“快哉!

伏兵于敌巢。”

忽又问:“皇宫中焉知没有王敦的人?”

司马绍也愣了:“有此可能……”“查!”

司马睿干嚎起来:“先查皇宫,再查文武百官,谁是王敦的人,杀!”“明查还是暗查?”

司马睿一瞪眼:“当然是暗察了。

此事即由你负责,着刘隗协同办理。”“儿臣遵旨。”

司马睿又把语气缓和了下来:“你遇事要多请教刘隗,他是老手。

绍儿!

大晋国江山就在你我父子手中,你可要争气。”“是,父皇。”

司马绍暗笑:“老头子今儿个怎会如此伤感了?”

司马睿又笑问:“那五名东瀛花煞可还听话?”“儿臣从庾亮处学来专治刁钻女人的秘术,那五名东瀛花煞渐渐听话。

我还教她们学汉话呢。”

司马睿呵呵大笑:“蛮婆子说汉话自然是满口鸟语花香,倒也好听。”“谢父皇恩典!”

父子二人密谋良久,这才散了。

司马睿见儿子潇洒远去,心中好生喜欢,复命太监传南宫雪前来侍候,不料那太监跪地禀道:“皇上,老奴该死!

刚才老奴一疏忽,这丫头竟已触柱而亡。”

司马睿一愣,想不到一个小小的宫女如此刚烈,心中着实哆嗦了一下,沉默良久,忽然一声猫叫:“埋——了——”

那太监着实惊心,匆匆招呼手下太监把南宫雪抬出皇宫,剥其宫服,裸身葬在了远郊。

六月三日之晚,王导在家纳凉。

温峤派人来请,王导欣然携幼子王荟与女婿陆微前往。

父子三人同坐一车,谈笑不断,一路指点建康城迷人的夜景,遥望长江水影如河汉,不多久即到温峤府上。

温峤笑迎而出,引王导父子进了大厅。

厅中已先来了好些人:司马绍、桓彝、戴渊、庾亮、谢鲲、谢尚与谢安,竺道潜也在此。

因为温峤为身份特殊,既是太子党,又是名符其实的名士一派,又因他曾建功立业,随刘琨转战中原,亦可算作是军方人士,故此左右逢源,三面得势。

桓彝、戴渊二人本与温峤不和,但既然有请,不来反倒显得小气。

庾亮、司马绍来温峤府上是常事,谢家人向来与温峤交好,诸僧亦常来与温峤谈玄,故今日皆至。

王导眼睛一扫,心里雪亮,向大家微微一笑,招呼着坐下了。

陆微与王荟一左一右规规举举地坐于老父之旁,王导笑了:“你们各顾各吧。”

于是陆微移坐至庾亮身旁,王荟则向谢氏父子走了过去。

谢安貌甚温和,绝无一丝张扬之气。

王荟想要是逸少在此,他们二人一定谈得来。

知其好学,于是笑问:“安石近读何书?”“神仙传。

葛仙翁笔法真乃南华之流。”“听说葛仙翁已东游沧海?”“不知。

高人如神龙,不可见也。”

谢尚正要说什么,这时温峤与王导走了过来。

王导看着谢安微笑。

谢安从容上前请安:“丞相安好!”“安石免礼。”

王导对众人赞曰:“此子丰神秀彻,好个翩翩少年!”

谢安听王导不赞其才高,只赞其貌好,心知其意,当下颇觉傲然。

谢鲲得意:“吾侄亦为人中龙凤也,不逊于丞相诸子侄。”

王导父子笑了。

谢鲲又问:“逸少为何还不回建康?”

王导曰:“他还在山上从卫夫人学书。”

诸人皆赞叹。

庾亮似乎把以前发生的事情都忘了,亦赞曰:“王谢子弟俱不凡也,吾虽有两弟皆难攀比。”“庾大人何太谦耶?

贵昆仲皆是大才。”

王导、谢鲲二人称逊不已,心中都不禁疑惑:这庾亮近来似乎态度转变不少,这是为何?

司马绍哈哈一笑:“我朝风流代代相传,安石、逸少,少年俊杰也。

庾郎、谢侯,国之美士也。

本太子皆甚赏之。”

谢鲲、庾亮二人齐名已久,都是江南大名士,众人此时听司马绍在此正式品评,皆相视而笑。

温峤曰:“太子之言甚善,甚得我心。”

司马绍大笑:“太真知我哉!”

又故意问谢鲲:“若把谢侯比庾郎,你以为如何?”

谢鲲微笑:“置于庙堂之中,鲲不如亮;一丘一壑,自谓过之。”“天下千山万水,何称‘一丘一壑’?”

谢安代其孟父(孟父,伯父。

)答之:“若自地面而观自然是千山万水,若飞空而俯览,不过是一丘一壑。”

此语清新,众人激赏。

王导顾其子婿曰:“安石之志大矣!

尔辈兄弟皆不如。”

陆微好生嫉妒,王荟微笑不语。

庾亮笑曰:“安石之言误矣,若飞空而俯览,必不能见丘壑。

何哉?

天色苍茫,九州如烟,不见一物,唯睹青天。”

谢鲲问曰:“若果如是,‘天之苍苍果其正色邪’?”

(语出《庄子·逍遥游》。

)“天无色。”“无色是何色。”“无色不是色。”“那是何物?”

庾亮反问:“你看那是何物?”“我也不知。

天者添也,它只管不断地添东西进去;地者递也,它只管不断地递东西上去……”

众人大笑。

庾亮笑曰:“你我可谓一时瑜亮。”

谢鲲曰:“那须我做诸葛,你做周郎。”

众人欢然,散坐品茗,畅极一时。

庾亮见桓彝呆坐,十分好笑,随便问此老:“太尉可知殷浩殷先生?”

桓彝应声曰:“殷浩乃当世大隐也,学富五车,‘殷浩不出,如苍生何’!”

座中谢安似乎甚鄙殷浩,观壁上字画,耳似未闻。

庾亮揶揄曰:“太尉真是无所不知。”

桓彝一笑。

谢尚是殷浩好友,见大家提起,笑着对王导说:“殷浩养望已久,丞相何不聘之?”“老夫正有此意,”

王导曼声答之。

谢尚遂不再言。

戴渊这时问竺道潜:“尔师何往?”“我师已至豫章,居于精舍之中。

屋前长川,屋后连岭,芳林列于轩庭之中,清流激于堂宇之下,真乃修行之所也。”

戴渊叹息:“我亦久欲作居士,心常礼佛。”

竺道潜颂佛不已。

戴渊邀谢鲲若有空暇一起前往豫章拜访康僧渊,谢鲲亦曼声答之:“好啊。”

心想要是与你同行,我谢侯颜面何在?

庾亮见戴渊不识趣,朗声笑之。

谢鲲亦笑,诸人皆觉心无纤尘。

王导观庾亮久矣,见此时的他分明是善类,为何偏就像处仲一样,身上有许多令人不解甚至令人憎恨的东西?

再看戴渊、桓彝二人皆貌如高士,又有谁知其胸中藏有无数心机?

气氛正热闹,司马绍忽然问温峤:“大将军为何没来?”

众人一静……温峤镇定自如:“大将军就快来了吧,白天我亲自去请的,他答应了。”“唔,好。”

戴渊悄声道:“听说大将军在家养病,久不外出。”

桓彝似不经意间问王导:“丞相可知大将军身患何疾?”

一时众人皆视王导。

王导曰:“我亦不知。”

这时刘隗、刁协忽至。“参见太子、丞相!

各位大人好!”

众人纷纷招呼,各归其座。

刁协暗问司马绍:“王敦走了?”“还没来!”

刁协嘿嘿一笑,与身旁的桓彝闲聊起来。

刘隗自然与戴渊打堆,二人大开玩笑,眼睛可都望着厅门口。

谢鲲见这四人好笑,悄声对王导道:“大将军该已上路了吧?”

王导望着外面黑沉沉的暗夜,又回望屋内灯火辉煌,摇头道:“他不会来了。”

温峤好生失望:“莫非他真的病了?”

王导忽然一阵微微的叹息……谢鲲温峤二人这时也似乎觉察到了什么,皆凝视桌上明灯不语。

谢安遥见王导神色好沉重,轻声问王荟:“君父何忧也?”

王荟曰:“盖忧群僚未和,国事靡艰。”

话刚说完,只见外面走进一人。

这人甚是年轻,生得十分儒雅英俊,细看却隐隐有一股奸气弥漫在眉目间,举止亦大似诡异……司马绍心中窃喜,问庾亮:“他是何人?”

庾亮凝神道:“我也不知。”

刘隗冷笑:“此人是钱凤。”“钱凤?”“儒生也,王敦心腹。

与沈充皆为帐前参军。”

司马绍脸上闪过一丝狞笑……座中桓彝不知为什么这时心里忽然一紧,细思原来此人竟然大似王衍……屋内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司马绍已向前走去。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那钱凤只在厅门口一站,不知向王导说了句什么话,然后行了一礼,看也不看屋内众人,竟又离去了。

众人皆感蹊跷。

司马绍一愣,望着钱凤的背影消逝在了暗处,向庾亮曰:“这人好身材!”

庾亮一撇嘴。

刁协这时也走了上前,刘隗则留在了座中,意在镇住身旁的桓彝与戴渊。

桓彝似未觉,依然喝茶。

戴渊微怒,与刘隗冷冷相对。

刁协假装漫不经心问王导:“丞相,他说什么?”

王导似乎有些烦:“家务耳!”

走到了谢鲲那一边。

刁协讨了个没趣,回到座中干笑。

刘隗见王导不肯透露刚才钱凤向他说的话,疑心更重了。

司马绍与二人对望了一下,知道王敦不会来了,心中好生恼怒,向庾亮使了个眼色,当下也不打招呼,四人说走就走,施施然离去了。

王导似乎毫不在意,率温峤谢鲲起身拱手曰:“恭送太子!”

刘隗暗中咬牙切齿:我让你玩深沉,杀!

见四人离去,场中气氛轻松不少。

竺道潜一声念佛,合什如山,问王导曰:“丞相近日又有何悟?”

二人本是兄弟,竺道潜未出家时常与王导切磋玄学。

见有此问,王导笑曰:“无他,过江后我唯思‘声无哀乐’、‘养生’、‘言尽意’三理而已。”

谢尚问:“可是嵇中散的玄学三理?”“正是,”

王导悠然曰:“老夫时常想见嵇中散之为人,觉如白日行空,无所牵挂。”

谢鲲一笑:“嵇中散仙才横溢,浪漫多姿,我亦屡屡梦见。”

乃曼声吟曰:“‘目送归鸿,手挥五弦。

俯仰自得,游心太玄。

’此为嵇中散之诗也,令人读之不厌。

不知丞相何解?”

王导笑指王荟:“荟儿为谢侯解之。”

众人皆笑。

谢安也注意听王荟解诗,知王氏子弟皆有真才实学,未可轻也。

王荟朗声曰:“老父甚好此诗,曾令我恭书挂于壁上,每日揣摩,故小侄略知其意也。

若有不尽之处,诸叔为我正之。”

谢鲲温峤与竺道潜听这孩子说得很有礼,皆微笑。

谢安谢尚与陆微也不禁莞尔。

戴渊恭维道:“小公子自然不凡,请尽情述之。”

王荟乃侃侃而言:“目送归鸿,得自然万物之意也;手挥五弦,自然之意化为我之情也;俯仰自得,天地汇于心也;游心太玄,吾道归于玄也。

嵇中散此诗雅极深极,言‘太玄’之至始得于自然、终出于吾心也。”

众人听他解得高妙,定是其父亲传,一时皆赞赏。

谢安亦赏之,敬问:“太玄可至乎?”“太玄可至。”“至于何处?”

王荟一愣,答不上来了。

竺道潜哈哈一笑:“此为禅语也。”

王导也笑了。

谢安正色道:“此非禅语。

太玄可至,至于太素。

太素可至,至于太无。”“何谓太无?”“太上忘情,岂非太无乎!”

谢鲲叫绝:“安石此语大有真意。”

竺道潜问:“为何太玄、太素与太无皆可至也?”

谢安答曰:“世人皆道‘言不尽意’,嵇中散独云‘言尽意’,小侄即从此语悟出:一切可思也,一切可言也,一切可知也,一切可为也,故一切可至也。”

王导甚喜:“安石与我同哉!”

众人欢然。

王荟见谢安见识高出了他一头,甚是相敬。

谢尚大为谢安自豪,此时也颇想论学谈道,可惜插不上话。

谢安又向王导请教:“嵇中散‘言尽意’之旨小侄略知矣,‘声无哀乐’、‘养生’二论之精义请丞相为我言之。”“甚善!”

王导笑执谢安之手:“改日老夫有暇,定至贵府拜访,你我细细切磋。”

谢安大喜:“多谢丞相厚爱。”

二人相视,心中喜悦无限。

这时场中气氛更加活跃了,众人纷纷谈起竹林七贤来,又问谁是我朝诗坛盟主?

(钟嵘《诗品》中将郭璞诗评为“晋中兴第一人”

,自有其原因:但因郭璞在书中是“当代人”

,所以谢鲲温峤等人论诗时略而不谈。

)“自然是嵇中散,其四言得诗经真髓,清新豪逸,情深意雅,理义双精。”“嵇中散不可为诗坛盟主。”“为何?”“嵇中散为大宗师,不宜以诗名。”“君言是也。

然则阮嗣宗可乎?”“阮嗣宗亦不可。

阮嗣宗虽佳作良多,然其人堪为万世狂士之师,世上若有狂人教,阮嗣宗当是教主,不宜以诗名。”“那除此二人外,谁堪作盟主?”

戴渊曰:“陆氏兄弟诗文无双。”

桓彝曰:“陆机杂而陆云浅,通人而已,何称无双?”

戴渊点头:“太尉之言极是,在下不如。”

王导听他二人一唱一和,心中微笑。

又见桓彝毕竟是元老,在学问上也偶有所见,刚才他品评二陆的话实是不差,当下遥相点头,以示赞赏。

桓彝抚须道:“以老夫之见,左太冲之诗造语奇伟,错综震荡,逸气干云,堪称千古绝唱。”

谢尚亦道:“左太冲胸次高旷而笔力雄迈,陶冶汉魏,自制伟词,确是大家。”

谢鲲微笑:“左太冲咏史之作,吾儿犹记否?”“待我试吟之,”

谢尚于是曼声吟起:“郁郁涧底松,离离山上苗。

以彼径寸茎,荫此百尺条。

世胄蹑高位,英俊沉下僚。

地势使之然,由来非一朝。

金张藉旧业,七叶珥汉貂。

冯公岂不伟,白首不见招。”

吟毕,众人皆赞小谢侯善吟古诗,声如朗玉。

谢鲲道:“此诗盖咏寒士不得其志也,非我所好。

当日魏文帝创下九品中正制,堪为传世良法。

寒士中虽有俊才,又何及世族之多贤也?

丞相你意如何?”

王导微笑点头。

谢鲲又对谢尚道:“左太冲还有一首咏史诗,豪壮天成,尔记否?”“起句为……”“起句为‘弱冠弄柔翰’。”“我记得了。”

谢尚于是又曼声吟起:“弱冠弄柔翰,卓荦观群书。

著论准过秦,作赋拟子虚。

边城苦鸣镝,羽檄飞京都。

虽非甲胃士,畴昔览穰苴。

长啸激清风,志若无东吴。

铅刀贵一割,梦想聘良图。

左眄登江湘,右盼定羌胡!

功成不受爵,长揖归田庐。”

谢尚吟毕,竺道潜赞曰:“好一句‘功成不受爵,长揖归田庐。

’左太冲真乃文而侠者,侠而隐者。”

于是众人皆道左太冲当为诗坛盟主。

温峤独不平,慨然曰:“振威将军临殁时赠我以诗,在下时常读起,如见金戈铁马,窃以为其豪壮之情过于左太冲远矣!”“哦?”

众人大感兴趣。

王导笑了:“振威将军本儒将也,既有遗作传世,太真那你还不赶快念来?”

温峤于是吟曰:“握中有悬璧,本是荆山。

惟彼太公望,昔在渭滨叟。

邓生何感激,千里来相求。

白登幸曲逆,鸿门赖留侯。

重耳任五贤,小白相射钩。

苟能隆二伯,安问党与雠?

中夜抚枕叹,想与数子游。

吾衰久矣夫,何其不梦周?

谁云圣达节,知命故不忧。

宣尼悲获麟,西狩泣孔丘。

功业未及建,夕阳忽西流。

时哉不我与,去乎若云浮。

朱实陨劲风,繁英落素秋。

狭路倾华盖,骇驷摧双。

何意百炼钢,化为绕指柔!”

听温峤吟得不凡,众人轰动。

王导击掌赞道:“好一句‘何意百炼钢,化为绕指柔’!

想不到振威将军已是如此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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