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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24 00:1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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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英)罗伯特·路易斯·史蒂文森 著

出版社:南京大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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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课标经典名著 学生版 金银岛

新课标经典名著 学生版 金银岛试读:

新课标经典名著:学生版金银岛(英)罗伯特·路易斯·史蒂文森 原著南京大学出版社图书在版编目(CIP)数据金银岛/(英)史蒂文森(Stevenson,R.L.)著;李荣秀改写.—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14.1(新课标经典名著:学生版)ISBN 978-7-305-12489-1Ⅰ.①金… Ⅱ.①史… ②李… Ⅲ.①长篇小说-英国-近代-缩写 Ⅳ.①I561.44中国版本图书馆CIP数据核字(2013)第277331号出版发行 南京大学出版社社  址 南京市汉口路22号 邮 编 210093网  址 http://www.NjupCo.com出 版 人 左 健丛 书 名 新课标经典名著·学生版书  名 金银岛原  著 (英)罗伯特·路易斯·史蒂文森改  写 李荣秀 责任编辑 谭 天 蔡冬青照  排 江苏南大印刷厂印  刷 北京北方印刷厂开  本 880×1230 1/32 印张 8 字数 152千版  次 2014年1月第1版 2014年1月第1次印刷ISBN 978-7-305-12489-1发行热线 025-83594756 83686452电子邮箱 Press@NjupCo.comSales@NjupCo.com(市场部)*版权所有,侵权必究*凡购买南大版图书,如有印装质量问题,请与所购图书销售部门联系调换目录CONTENTS

第一章 本宝将军旅店的老水手

第二章 出现又消失的黑狗

第三章 黑票

第四章 水手箱

第五章 瞎子的结局

第六章 船长的文件

第七章 我去布里斯托港

第八章 在望远镜酒店

第九章 火药和武器

第十章 航程

第十一章 我在苹果桶里听到的

第十二章 军事会议

第十三章 我的岸上奇遇是如何开始的

第十四章 第一次打击

第十五章 岛中人

第十六章 弃船的经过(由医生讲述)

第十七章 舢板的最后一趟行程(由医生继续讲述)

第十八章 第一天战斗的结果(由医生继续讲述)

第十九章 守卫寨子的人(以下仍由吉姆继续讲述)

第二十章 西尔弗来谈判

第二十一章 强攻

第二十二章 我的海上奇遇是如何开始的

第二十三章 急退的潮水

第二十四章 海上孤舟

第二十五章 我降下了海盗旗

名师导读第一章 本宝将军旅店的老水手

屈利劳尼先生、李维西医生和其他几位绅士希望我把关于金银岛的故事完整、真实地写下来。既然这样,我就从我父亲经营本宝将军旅店的时候开始讲吧。当年,那个褐色脸上有一道刀疤的水手就住在我们的旅店。

我现在还清楚地记得他走到旅店门口,身后有一只水手箱让人用小车推着。他身材高大、结实,显得有些笨重,皮肤晒成褐色,穿着脏兮兮的蓝外套,辫子打着结垂在肩上;一双手青筋暴露,伤痕累累,黑黑的指甲残缺断损;脸颊一侧有一道灰色的刀疤。他一边吹着口哨,一边打量着店外的小海湾,突然扯开嗓子唱起一支后来他常挂在嘴边的古老的水手歌谣:十五个人站在死人的箱子上——唷嗬嗬,朗姆酒一瓶,快来尝!

那苍老的声音高亢中又有些颤抖。他拿一根棍子重重地敲门,当我父亲出来开门时,就粗声大气地要了一杯朗姆酒。他慢慢啜饮、细细品味着酒,眼睛却望着店外的峭壁和我们的招牌。“这小湾不错,”他终于开口说道,“旅店开在这儿挺好。客人多不多?”

我父亲告诉他,客人很少。“那么,我就住在这儿了,”他说。“喂,伙计!”他叫后面那个推行李的人,“过来,帮我把箱子搬进来。”他又接着跟我父亲说:“我要在这里住一阵子,只要给我朗姆酒、熏猪肉和鸡蛋就行,还有能看见外面来往船只的崖顶。问我怎么称呼?叫我‘船长’就行。噢,我知道你的意思。拿着!”他扔下三四个金币,“用完了就跟我说一声”,那神气的样子简直就像是一位长官。

确实,他不太像一个普通的水手,而是像一个大副或者船长,喜欢发号施令,有时还动手打人。听那个推行李的人讲,他是打听到我们店声誉不错、地点僻静,才选择住在这儿的。

他沉默寡言,白天带着一副铜管望远镜在海湾边和崖顶上转来转去,晚上就坐在客厅的角落里使劲地喝朗姆酒。如果你跟他搭话,他很少会开口,只是猛然抬头狠狠地瞪着你,把鼻子哼得像汽笛一样。我们很快就明白,还是少招惹他为妙。他每天散步回来,都要问有没有水手从这里经过。起初我们还以为他是想念同行,后来便意识到他是要避开他们。每当有水手在本宝将军旅店歇脚,他都要从门帘后面将客人仔细打量一番才走进客厅,而且只要有这样的来客在场,他就会静悄悄的不发一言。

我了解到其中的一点原委,因为我也多多少少分担着他的恐惧。有一次,他把我叫到一个无人的角落,说愿意在每月的一号给我四便士,只要我时刻提防着一个独腿的水手,一旦发现此人的踪影,就立即报信给他。

我甚至在梦里也会看见他说的那个“独脚海上漂”。在风暴降临的晚上,狂风暴雨摇晃着小屋的四角,惊涛骇浪冲击着海湾的峭壁,那个独腿的水手会以一千种可怕的样子、一千种狰狞的表情出现在我的眼前。有时那条断腿到膝盖那儿,有时又到大腿那儿,有时他一条腿也没有,有时又从身体中间长出腿来。最恐怖的是他越过篱笆和水沟向我追来,一会儿是跑着,一会儿是跳着。总之,每个月的这四便士我挣得可不容易。

不过对于船长本人,我却不像其他人那样害怕他。有些晚上,他喝朗姆酒喝过头了,就旁若无人地唱起那首老掉牙的水手歌谣。有时还会请每个人都喝上一杯,然后强迫大家听他讲故事或者跟他一起唱歌。我经常听到他们齐声高唱“唷嗬嗬,朗姆酒一瓶,快来尝”,那吼声把房子都震得发抖。大家对他怕得要命,所以合唱得十分卖劲。要是谁唱得不如别人大声就会被他骂。他发起酒疯来太蛮不讲理了,真是一个世间少有的恶棍——他会大拍桌子喝令大家安静;讲故事时如果有人提问,他就会大发雷霆;如果没人提问,他又觉得大家没有认真在听,也会大发雷霆;他还不准任何人走出店门,直到自己醉得不行、趔趄着回屋睡觉为止。

大家最怕听他讲故事了,那些故事令人毛骨悚然,说的全是些绞刑、残害俘虏、海上风暴之类可怕的事情。我父亲老说我们的店非关门不可,因为顾客都被吓跑了。不过我认为船长住在店里对我们有好处。虽然大家当时被吓得心惊胆战,但事后回想起来还是觉得挺有意思的。在平静的乡村生活中,难得有这样的刺激。

不过,他也确实有可能让我们破产。因为他在店里住了一个星期又一个星期、一个月又一个月,当初预付的那三四个金币早花光了,可我父亲一直不敢再向他要。只要父亲提及这件事,船长就会从鼻子里发出咆哮一样的声音,还使劲瞪着我那可怜的父亲,吓得他赶紧从房里出去。我确信,这种愤怒和屈辱加快了父亲的不幸早逝。

住在我们店的那段时间,船长的着装没有任何变化。他那件破外套上面就只看得到补丁了。他从不给别人写信,也没收到过信。他从不跟别人说话,偶尔和店里的客人说几句,那也是他朗姆酒喝多了的时候。我们从没看见他打开过那只大箱子。

船长只被人顶撞过一次,那是在我父亲已经病入膏肓的时候。一天傍晚,李维西医生给父亲看完病后,在客厅里一边抽烟斗,一边等他的马从村子里被牵过来。我跟在医生后面进入客厅,注意到医生和店里那些粗俗的乡下人形成了鲜明对比,尤其是和船长。医生衣冠楚楚,整洁大方,举止文雅,一双黑眼睛炯炯有神;而船长污秽邋遢,体形臃肿,满眼血丝,喝饱了朗姆酒便醉醺醺地趴在桌子上。忽然,他——就是那位船长——又扯开喉咙唱起那支老掉牙的烂歌:十五个人站在死人的箱子上——唷嗬嗬,朗姆酒一瓶,快来尝!其他人都做了酒和魔鬼的牺牲品——唷嗬嗬,朗姆酒一瓶,快来尝!

起初我还猜测“死人的箱子”,就是他楼上房间里的那只大箱子。这个猜测和我对独腿水手的猜测一起出现在我的噩梦中。不过,那个时候大家已经对那首歌习以为常了,只有李维西医生是头一次听到。可以看出,他对船长的歌唱很反感,因为他生气地抬头看了船长一会儿,又继续和花匠去聊一种治疗风湿病的新方法。船长越唱越来劲,最后拍了一下面前的桌子。我们都知道这是他在命令别人静下来,店里的说话声戛然而止,只有李维西医生还在以清楚的发音、亲切的语调继续说着,每说几个字就轻快地吸一口烟。船长瞪了他一会儿,又拍了一下桌子,眼神更凶了,最后蹦出一句脏话:“闭嘴,该死的!”“你是在说我吗,先生?”医生问。那恶棍答道,“对”,并且又骂了一句。“我只想对你说一句话,先生,”医生回应道,“要是你再继续这样喝酒,很快这世界上就会少了一个十足的无赖!”

那老家伙气得发疯,从座位上跳起来,掏出一把大折刀,把它打开放在手掌上掂着。看那阵势,像是要把医生钉在墙上。

医生连动都没动,还像刚才那样侧着脸,语调还是那么平稳镇静,只是声音提高了些,以便让屋子里的人都能够听见。他非常坚定地说:“如果你不马上把刀子放回去,我用名誉担保,你很快就会被送上绞刑架。”

接着,两人对视着展开了一场眼神大战。船长很快就败下阵来,他收回刀子,像一只被打败了的狗,嘟嘟囔囔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听着,先生,”医生说道,“既然我现在已经知道在我管辖的地方有你这样一个人,那么我警告你,我会日夜监视着你的一举一动。因为我不光是医生,还是这里的治安理事。只要我听到一句对你的抱怨,哪怕是抱怨像你今晚这样的无礼举动,我就会把你抓起来,从这里赶出去!”

没多久,李维西医生的马被带到门口,他就骑上马离开了。当晚,船长再也没吭声,并且之后好几个晚上都比较老实。第二章 出现又消失的黑狗

这件事过后不久,接二连三地发生了一系列神秘事件,第一件怪事使我们终于摆脱了船长,不过,就像你们将要看到的——他带来的麻烦还没结束。

那年冬天格外寒冷,冰雪久久不化,狂风频频大作。我可怜的父亲病得越来越严重,恐怕是没希望挨到春天了。我和母亲把店里的事情全包了,忙得不可开交,根本没时间去注意那位惹人嫌的客人。

在一月某个滴水成冰的早晨,海湾在严寒中呈现出一片灰白,海浪轻轻地舔着岸边的礁石,太阳刚刚升起到山顶,遥遥地照向海面。船长早早地起床朝海边去了,铜管望远镜夹在胳膊下面,帽子歪在后脑勺上,一把弯刀在蓝色的破外套下面晃荡。我记得他大步往前走时,口中呼出的白气像烟雾一样一路跟在他的身后。

母亲正在楼上照顾父亲,我在楼下准备船长回来吃的早餐。突然,门开了,进来一个我之前从未见过的人。他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左手缺了两个手指头。他也佩戴着水手的弯刀,但看上去并不像凶狠好斗的人。我时刻在留意有没有水手出现,不管是长着一条腿还是两条腿的。但是这个人让我难以做出判断——他的样子不太像水手,可是身上却带有海的味道。

我问他需要什么,他说要一杯朗姆酒。我要离开客厅去取酒时,他却在一张桌子旁边坐下,打手势叫我过去。我站在那儿迟疑了一下,手里拿着条毛巾。“过来,孩子,”他说,“走近一点儿。”

我往前挪了一步。“桌上的早饭是不是给我的伙计比尔准备的?”他斜着眼问我。

我说我不知道他的伙计比尔是哪位,早饭是给住在店里的一个客人准备的,我们叫他船长。“这没关系,”他说,“比尔大副完全可以被叫作船长。他脸上有道伤疤,脾气挺招人喜欢的,尤其是在喝上点酒的时候。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那位船长的脸上也有道伤疤,而且是在右腮帮子上。我说得没错吧。那我问你,现在我朋友比尔在不在这儿?”

我告诉他,船长散步去了。“他去哪儿了,孩子?走的哪条路?”

我把船长离开的方向指给他看。他问船长是不是快回来了,大约还要多久,从哪儿回来,另外还问了几个问题。我都一一回答了他。“啊,”他说,“待会儿我的老伙计比尔见到我会像看到好酒一样高兴的。”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一点愉快的表情也没有。

他在外面靠近门口的地方转悠着,眼睛盯着通往这里的拐角,像一只猫在等待将要到来的老鼠。

终于,他看见船长往这里走来。“你瞧!”那个陌生人说,“果然是我的老伙计比尔,胳膊下面还夹着望远镜。愿上帝保佑这个老头。孩子,咱们回屋里躲到门后边等他,给比尔一个小小的惊喜。再一次愿上帝保佑他。”

然后我们就一起回到了客厅。他把我拉到身后,躲在角落里,让敞开的门把我们两个都挡住。可以想象,我当时有多紧张!特别是发现这个陌生人自己也在害怕。他撩开衣服露出弯刀,把锋利的刀从刀鞘里拔出一点来,还不停地大口咽口水,好像要把卡在嗓子里的什么东西咽下去。

船长终于进来了,“砰”的一声把门关上,目不斜视地径直朝客厅那头的餐桌走去。“比尔,”陌生人喊了一句。听起来那声音像是在为自己壮胆。

船长猛地转过头看向我们,脸色顿时发白。那神情就像他看到的是魔鬼,或者是其他更恐怖的东西——假如真有这样的东西。说真的,看到他一瞬间变得这么苍老和虚弱,我反而有点可怜他。“嘿,比尔,认出我来啦。当然了,你肯定会认得你的老朋友的。”陌生人说。

船长一时喘不过气来,只从喉咙里憋出两个字:“黑狗!”“不是我是谁呢?”陌生人已经不那么紧张了。“正是黑狗来看望住在本宝将军旅店的老船友比尔。啊,比尔,比尔,自从我丢了两根手指头,我们俩经历的事儿可真不少。”说着,他举起那只残缺的手。“好啊,”船长说,“你找到我了,我就在这儿,说吧,你想怎样?”“你那脾气一点儿都没变,比尔,”黑狗说,“你说得对。先让这个怪招人疼的孩子给我拿杯朗姆酒。要是你愿意,咱俩坐下来,像老朋友那样开门见山地好好聊聊。”

我端着朗姆酒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在餐桌两头坐好了。黑狗坐在靠近门口的那边。我猜,他是为了可以一边看着他的老船友,一边留心着自己的退路。

黑狗让我走开,还让我大敞着门,说是为了防止我从锁眼里偷看。我照做了之后去了隔壁房间。

我当然会竖起耳朵想要听到点什么。可是好一阵子,除了模糊不清的急促的低语声,我什么也听不到。后来,他们说话的声音提高了一些,我才听得清只言片语,多是些船长骂人的话。“不,不,不,不!事情就到此为止!”有一次船长大嚷起来,“要上绞架就大家一起上,这就是我要说的。”

后来,客厅里突然爆发出一连串可怕的咒骂声,还夹杂着别的响声——椅子、桌子被砸被掀,接着是钢刀碰钢刀,然后就有人在痛苦地嚎叫。很快我就看见黑狗左肩流着血正没命地往外跑,船长紧追其后,两人手里都攥着出鞘的弯刀。追到门口的时候,船长拿刀对准了黑狗、拼命砍去,要不是被那块本宝将军旅店的大招牌挡了一下,肯定会把黑狗的背劈成两半。直到现在,那招牌下端的边框上还有一个刀劈的豁口。

这一击也结束了两人的恶战。黑狗逃到大路上,虽然受了伤,却跑得飞快,半分钟不到就消失在了小山的后面。船长则像丢了魂一样,直勾勾地瞪着招牌,最后揉了几下眼睛,转身回到屋里。“吉姆,”他开口道,“给我朗姆酒。”说话时他身体晃了晃,用一只手撑着墙才站稳了。“你受伤了吗?”我问他。“给我朗姆酒!”他又说了一遍,“我得离开这儿!酒!朗姆酒!”

我赶紧跑去拿酒。可我因为被刚才发生的一切吓得心慌意乱,结果撞在酒桶上,打破了一只杯子。我还没站稳,就听见客厅里像有什么东西重重地摔落在地上。我跑过去,只见船长直挺挺地躺倒在地板上。这时,被打斗声和喊叫声惊动的母亲正好奔下楼来。我们一起扶起船长的头。他沉重又急促地呼吸着,双眼紧闭,脸色吓人。“天哪!天哪!”母亲大声叫道,“我们店里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你可怜的父亲还病着!”

我们想不出什么办法来救船长,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回事,还以为他是打斗时受了重伤。我拿来朗姆酒想给他灌进去几口,可是他牙关紧闭,就像是铁铸的一样坚固。好在这时正是李维西医生来给我父亲看病的时间,看到医生推门进来,我和母亲终于松了一口气。“啊,医生!”我们母子叫道,“我们该怎么办?他哪儿受伤了?”“受伤?皮都没擦破一点。”医生说,“跟你我一样,他什么伤也没有。他是中风了,我早就警告过他。霍金斯太太,你还是赶紧到楼上照顾你丈夫吧,什么也别告诉他。我会尽全力来挽救这条毫无价值的生命。吉姆,你帮我拿个水盆过来。”

我拿着水盆回来的时候,医生已经把船长的袖子割开,露出一条肌肉发达的粗壮胳膊,上面有好几个地方刺着字:“吉星高照”、“一帆风顺”、“比尔·彭斯事事如意”等。靠近肩膀的地方还文着一个图案:一座绞架上面吊着一个人。“他倒是挺有先见之明,”医生指着图案说。“如果这就是你的名字,比尔·彭斯,现在我们就来看看你的血是什么颜色。吉姆,”医生问我,“你怕不怕血?”“不怕,先生。”我回答。“好,那你端住盆。”说着,他取出一根针,划开了船长的一条经脉。

放了很多血之后,船长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他先看到的是医生,立刻皱起眉头。接着又看到了我,好像放心了一些。可是他突然变了脸色,一边挣扎着要站起来,一边嚷着:“黑狗在哪儿?”“这儿没看见什么黑狗,”李维西医生说,“你喝酒太多,所以中了风,就像我警告你的那样。刚才我虽然不是很乐意,可还是从坟墓里把你拖了出来。现在,彭斯先生——”“我不叫彭斯。”船长很恼火地插了一句。“我才不管这些,”医生说,“现在我告诉你,一杯朗姆酒还不至于要你的命,但是你喝了第一杯,还会想要第二杯、第三杯。我用脑袋担保,要是你再不戒酒,你必会送命。明白了吗?好了,使使劲儿站起来,我扶你到床上去。就这一回,下不为例。”

医生和我费了很大力气才把船长架上楼去,扶他躺在床上。他有气无力地将脑袋靠在枕头上,就像要昏死过去似的。“记住,”医生说道,“对你来说,朗姆酒就等同于死亡。我已经对你仁至义尽了。”

说完,医生就牵着我的胳膊去给我父亲看病了。“不用担心,”医生刚把房门带上就告诉我,“我给他放的血足够叫他老实一阵子。他要躺上一个星期,这对他、对你们都有好处。不过如果再中风,他就活不成了。”第三章 黑票

中午的时候,我去船长房间给他送了些清凉的饮料。他还和我们离开的时候那样躺着,只是把身体稍微抬高了点,看上去既虚弱无力又紧张不安。“吉姆,”他说,“在这儿我只看得上你一个人。我一直待你不薄,每个月都给你四便士。你也看到了,现在我身体垮掉了,身边也没个亲人。吉姆,你会为我拿一小杯朗姆酒的,对不对,老弟?”“医生——”我刚一开口就被他打断了。“医生全是白痴!”他用微弱但是很生气的声音骂道,“你的那位医生怎么会懂得水手的心?告诉你,朗姆酒是我活着的依靠。它对我既是水又是肉,既是朋友又是老婆。要是再喝不到朗姆酒,我就等于是一条被浪掀翻、漂到岸上的老破船。我变成鬼也要去找你和那个白痴医生讨命。”他气咧咧地咒骂了一通。“吉姆你看,我的手抖得多厉害啊!”他又用恳求的语调对我说,“我没法不让它抖,我今天连一滴朗姆酒都没喝上。吉姆,你别听医生胡说八道。我如果不喝上口酒,那些可怕的妖魔鬼怪就会出现在我眼前。我这会儿就看到一些了,吉姆,我看到弗林特那个老东西就待在你背后的角落里,清楚得跟真的一样。看到这些我会发疯的。你那个医生不是也说过,一杯朗姆酒不会要我的命。吉姆,我愿意拿一枚金币换你一小杯酒。”

船长越闹越凶,我怕会惊动到父亲——他那天病得很重,需要安静休息,再加上医生也说过只喝一杯并无多大关系。只是他所说的贿赂行径使我倍感耻辱。“我才不要你的钱,”我说,“你把欠我父亲的账还清就好。我去给你拿一杯酒,不过只此一杯。”

我把酒端来给他的时候,他迫不及待地夺过去一饮而尽。“嗯,嗯,”他说,“这下好多了。我问你,老弟,那医生有没有说我要在这该死的床上躺多久?”“至少一个星期。”我告诉他。“真见鬼!”他嚷嚷道,“一个星期,那可不行!到时候他们会送黑票给我的。他们正合计着怎样对付我。这帮蠢货,他们没保住自己的钱,就打别人的主意。这像是水手的作风吗?我是懂规矩的,自己的钱我从不乱花,也绝不会白丢给别人。我可不怕他们。我要再甩掉他们一次,让他们扑一个空。”

他边说着,边费力地从床上慢慢撑起身子,还用力抓紧我的肩膀,把我疼得差点叫出声来。他挪动两条腿就像在挪动两根铁柱。他说的话气势汹汹,可是声音却有气无力,对比起来真是可悲。他在床沿上坐了下来,想喘口气。“那个医生可把我害苦了,”他埋怨说,“我耳朵嗡嗡地响,还是让我躺回去吧。”

我正想帮他,他已经往后一躺,倒在了老地方,半天没动弹。“吉姆,”过了好一会儿他说,“你今天有没有看见那个水手?”“是说黑狗吗?”我问。“对!”他说,“就是黑狗。这个坏东西!在背后指使他的人更可恶。要是我从这里脱不了身,他们就会送黑票来。记着,他们的目标是我的那个水手箱。到时候,你就骑着马——你不是会骑马吗?去找——反正也顾不了这么多了,去找那个该死的医生,让他把所有人马都调集起来,包围本宝将军旅店,把弗林特那帮还活着的人一网打尽。我原先是弗林特船上的大副。知道那地方的就我一个,是他临死之前告诉我的,那时他就像我现在这样躺在床上。不过你先不要跟别人讲,除非他们把黑票送来,或者你又看到了黑狗,也有可能是那个一条腿的水手。对了吉姆,那个一条腿的水手,你要特别留心。”“船长,那个黑票是什么?”我问。“那是一种通牒。他们送过来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现在你要做的是睁大眼睛时刻提防着。以后我会和你平分那笔钱,我会说话算数的。”

他说得越来越语无伦次,声音也越来越小。后来我把药递给他,他像个小孩一样吃掉了,还说:“从没听说哪个水手需要吃药,除了我。”他终于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我从他房间里出来,心里怕得要命。我想应该把这件事告诉医生,因为说不定船长反悔了会将我杀人灭口。可是,我父亲正好在这天傍晚去世了。我承受着失去父亲的痛苦,接待前来吊唁的邻居,料理后事,还要安排店里的事情,根本没有时间去想船长的事。

第二天早上,他竟然下楼来,像平时那样吃早饭,只是吃得很少,但却喝了比往常还要多的朗姆酒。谁也不敢劝阻他,虽然他很虚弱,可大家还是怕他。医生不知道让谁请到好几英里外看病去了。

船长喝了太多酒,身体不但没有康复,反而更加虚弱——走路时他要用手扶着墙壁,呼吸粗重而急促,就像在攀登陡峭的山峰。同时,他的脾气越来越暴躁,喝醉酒的时候还多了一个吓人的习惯:把刀拔出来放在自己面前的桌上。他再也没有跟我单独说过话,我相信他已经完全忘了那回事。

就这样直到葬礼过后的第二天下午的三点钟。那时寒雾弥漫,我在门口小站了一会儿,心里萦绕着父亲去世的悲伤,然后就看见一个陌生人沿着大路缓缓地走来。很明显那是一个瞎子,因为他走路时要用一根棍子在前面探路。他戴着一个绿色眼罩,遮住了眼睛和鼻子;弯腰驼背,像是年迈体衰;穿着一件又破又肥、异常难看的水手斗篷。我从没见过样子这么可怕的人。他在离旅店门口不远的地方停住脚,对着面前的空气阴阳怪气地大声说:“上帝保佑我们的乔治国王!哪位好心人愿意告诉我这个为保卫祖国而失去双眼的苦命瞎子,这是在祖国的哪个地方?”“朋友,你是在黑山湾的本宝将军旅店门口。”我说。“我听见一个声音,”他说,“一个少年的声音。好心的年轻朋友,你愿意伸出手给我,领我到店里去吗?”

我伸出一只手去,立刻被那个瞎眼怪物牢牢拽住,就像夹在老虎钳里一样。我又惊又怕,赶紧想把手挣脱出来,可那老瞎子用胳膊一拽就把我拉到他面前。“小子,”他说,“现在就带我去见船长。”“先生,”我说,“我真的不敢去。”“哈,”他冷笑了一声,“原来是这样!赶快带我过去,不然我就拧断你的胳膊。”“先生,”我说,“我也是为你好,船长已经跟原先很不一样了,他总是将出鞘的弯刀放在面前。曾经有另一位先生——”“废话少说,走!”他把我说的话打断。我从来没听过这样凶狠、冷酷、讨人厌的声音,它所带来的威慑力远大于我胳膊上的疼痛。我不得不立刻从命,带着他走向客厅,船长正坐在里面喝得醉醺醺的。瞎子紧靠着我,用铁爪一样的手牢牢地攥住我。“你带我直接去见他。等他能看见我的时候,你就说,‘比尔,有个朋友看你来了’。你要是不照办,我就——”他猛地扭了一下我的胳膊,痛得我差点昏过去。我对这个瞎子的恐惧使我顾不上害怕船长了。于是我用颤抖的声音喊出刚才瞎子命令我说的话。

可怜的船长一看到我们,脸上的醉意顿时一扫而光。他的表情不仅是恐惧,还有死到临头的痛苦。他动了动想站起来,可是已经力不从心了。“比尔,你就坐在那儿吧,”瞎子说,“我看不见,但能听见你的手指头在打颤。我们公事公办,伸出你的右手来。孩子,你握住他右手的手脖子,拉到我的右手边来。”

我照做了,然后看到瞎子将一件东西放在船长手心里,船长一接过来就把手心攥紧了。“事儿办妥了!”瞎子说完,突然放开我的胳膊,大步流星地跨出客厅,走到了大路上,那股麻利劲儿真让人难以相信。我愣在原地一动不动,只听见拐棍碰地的哒哒声越去越远。

过了半晌,我和船长才回过神来。这时我才想起把船长的手腕放开。他把手抽回去,仔细看了看手心。“十点!”他大声喊道,“还有六个钟头,我们还来得及。”他刷地站起来。

还没等到站稳,他身体就突然摇晃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种奇怪的声音,然后就倒在了地上。

我蹲在他身边,大声喊我的母亲。但是没用——船长已经死了,因为脑溢血。奇怪的是,我一直不是很喜欢他,可是看到他死去,我却不禁泪流满面。这是我第二次接触死亡,而第一次时的悲伤还深深地留在我心里。第四章 水手箱

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了母亲。我们立即意识到处境非常危险。如果我听从船长原先的嘱咐,立刻骑马去李维西医生那里求援,就会把母亲孤身一人留在家里。这肯定是行不通的,因为我们谁都不敢再待在店里:壁炉里煤块掉落的声音,甚至是钟表的滴答声,都会把我们吓得战战兢兢。我们总感觉四周有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想到客厅的地板上还躺着船长的尸体,而那个恐怖的瞎子就在这附近,随时都可能推门进来,我有好几次像俗语说的那样寒毛倒竖。事不宜迟,我们决定一起去附近的村庄求援。我们来不及戴帽子就跑出店门,冲进了外面苍茫的寒雾里。

那个小村庄所在的方向正好与瞎子来的方向相反,这使我大为壮胆。有好几次我们母子停下来紧紧拉着彼此的手,在夜色中竖起耳朵仔细倾听。好在我们没听到什么异常的声响,只有波浪轻打着海岸,林中的夜鸟偶尔鸣叫。

我们到达时,村子里的灯已经亮了起来。我永远记得看到那昏黄的灯火时心里的高兴。可是,我们并没有获得期待中的帮助。村民谁也不敢和我们一起回本宝将军旅店,我们越是向他们讲述我们的困境,他们越是往后退缩。弗林特这个名字对我来说是陌生的,可是村里好多人却非常熟悉,听到后大为恐慌。有几个人愿意骑马去报告李维西医生,可是愿意和我们回去保护旅店的却一个人也没有。

有人说,恐惧会传染。可是反过来讲,争论也能带来勇气。等大家都讲完后,母亲这样说道:“既然你们都不敢去,我和吉姆只有自己回去,不再打扰你们这些身健如牛却胆小似鼠的人。”村里人当然纷纷劝阻,但仍然没有人愿陪我们一同前往。最终,他们只是借给我一支装好弹药的手枪,以便遭到袭击时防身。此外,还有一个年轻人骑马去李维西医生那里搬救兵。

寒夜中,我和母亲再次走上令人胆战心惊的险途,直到回到旅店关上门,两人才如释重负。我们把门拴好,在黑暗中久久不能平静。现在,旅店里除了我们俩就只有死去的船长了。

母亲很坚决地要取回船长欠我们的钱。“这钱属于你,我失去父亲的可怜的孩子,”她说。她找到一支蜡烛,和我手拉着手来到客厅。船长的尸体还像我们离去时那样仰面躺在地上,眼睛睁着,一只胳膊直挺挺地往前伸着。“把窗帘拉上,”母亲悄声说,“否则他们会从外面看见我们。”等我拉上窗帘,她又说:“我们得从这死人身上拿到钥匙,可是,我俩谁敢碰他呢?”说完她竟然抽泣起来。

我立即在船长身边蹲下,想要找钥匙。他手边的地板上有一小片圆圆的硬纸,纸的一面被涂黑了。我确认这就是“黑票”。我捡起它来,发现另一面上有一行工整的字迹:“限你今晚十点把东西交出来。”“妈,他们十点来!”我的话音刚落,家里的老钟就当当当敲了起来。这突然间响起的声音把我和母亲都吓了一跳。不过幸运的是,它只响了六下。“快点,吉姆,”母亲说,“找到钥匙。”

我把他的衣服口袋逐个翻遍了。几枚硬币、一个顶针、几缕线和几根大缝衣针、一支头上被咬过的烟卷、一个袖珍罗盘,还有他那把已经很旧了的大弯刀——就只有这些东西。我几乎要感到绝望了。“会不会拴在他脖子上?”母亲低声说。

我忍住内心强烈的厌恶,扯开船长的衬衫领子,果然看到一根脏兮兮的细绳套在他的脖子上。我用那把弯刀把绳子割断,拿到了绳上挂着的钥匙。我们充满希望地跑到楼上他的房间。从他入住我们店的那天起,那个箱子就一直放在那儿没动过。

它看上去是一只非常普通的水手箱,盖子上烙着一个字母“B”。从破损的边角看,它应该已被使用多年。“给我钥匙,”母亲说。锁眼虽然有点生锈,但钥匙还能够转动,眨眼间箱子就被打开了,一股浓烈的烟草和柏油的味道扑鼻而来。

然而,箱子的上层只有一套面料上好的干净衣服,整齐地叠放着。母亲说,它还从来没被穿过。衣服下面都是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一个铁罐子、两把做工精良的手枪、一根银条、一只旧钟表、几件不值钱的外国饰品,还有五六枚形状奇异的来自西印度群岛的贝壳。后来我经常想:他这样四处逃亡、朝不保夕地生活着,为什么要把这些贝壳带在身边呢?

箱子底部有一件旧水手斗篷,上面布满了海盐留下的白色印迹。母亲把斗篷掀开放到一边,箱子里最后两件东西便呈现在我们眼前:一个裹着油纸的包裹,里面像是包着什么文件;一个帆布口袋,从用手碰触时发出的声音看,里面的东西像是金币。“我会让那些无赖看到,我是一个诚实的女人。”母亲说,“我只把他欠我们的账收回来,多余的一个子也不拿。”她打算从那些金币里数出船长欠我们的钱,可这是一件很花费时间的事情。因为那个口袋里的金币哪个国家的都有,西班牙的、法国的、英国的,还有一些我不认识的,它们大小不一,全都混在一起。而我母亲只会用英国的货币单位计算。

母亲刚数到一半,我突然按住她的胳膊。因为我听见一个声音回荡在外面寂静、寒冷的夜色中,使我的心差点从嗓子里蹦出来。那是瞎子的拐棍碰在冰硬的路面上的哒哒声。这声音越来越近,我们蹲在那儿吓得不敢呼吸。接着,有人狠狠敲打店门。我们听见摇晃门闩的响声,八成是那个恶棍想要进来。然后,好一会儿店里店外都鸦雀无声。终于,哒哒声再次响起,并渐渐远去。谢天谢地!我和母亲听着那声音慢慢消失,高兴得无以言表。“妈,”我说,“把钱都拿上,我们赶紧走吧。”我相信店门闩着肯定会引起怀疑,很快那帮恶棍就会前来围击我们。但我多么庆幸闩上了门!没有见过那个恐怖的瞎子的人是体会不到我的心情的。

母亲尽管害怕,可还是固执地不肯多拿一个子,也绝不少取一分钱。她说,还没到七点呢,她既然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权利就不会放弃它。她正和我争论着,突然,从远处的小山上传来一声很轻的呼哨。我们一下子停止了争执。“我先拿上这些数好的。”母亲倏地站起身来。“我把这个带走抵账,”我抓起那个油布包裹。

我们没顾得上拿走箱子旁边的蜡烛,就摸索着下了楼,打开门赶紧逃走了,要是再拖延一会儿势必来不及了。雾气正在迅速散去,旅店两边的高地在月光下一览无遗,只有谷底和旅店门口还蒙着一层薄雾,刚好掩护我们逃离。可是过了山谷,在离小村庄还有大半段路程的时候,我们就只能进入被月光照亮的地带了。更糟糕的是,我们听到好几个人急促奔跑的脚步声。我们回头望了望那个方向,只看见一点亮光正摇摇晃晃地往这边迅速奔过来。这说明来人之中有一个提着风灯。“吉姆,”母亲说,“你带上钱快逃吧。我要昏过去了。”

我心想,这下我们母子算是完了。我所气愤的是村民的怯懦,并埋怨母亲的较真。她刚才那么糊涂,现在又这么脆弱!万幸的是近旁正好有一座小桥。我扶着母亲来到河岸,她重重地喘了一口气,就把头靠在我的肩上昏过去了。我当时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也不管动作是不是太粗鲁,就拖着母亲往桥洞走去。可是桥洞太低,等我好不容易爬到里面,却没法把母亲拉进去。我们就这样待在那儿——母亲几乎没有一点掩蔽,而这桥洞离旅店近得可以听到那里的声响。第五章 瞎子的结局

虽然很害怕,但我更想知道发生了什么。按捺不住好奇心,我从桥洞里又爬回河岸,藏在一丛野花后面,向本宝将军旅店前的大路望去。我刚掩藏好,敌人就陆续出现了。跑在最前面的是提着风灯的那个人,后面还跟着六七个人,尽管脚步声凌乱不堪,但都拼命跑着。其中有三个人手拉在一起,我认出中间那个正是瞎子。接着传来的声音更是证实了我的推断。“把门撞开!”他叫喊道。“是,先生!”两三个人答应着,冲向本宝将军旅店的大门。然后,我看见他们停下来嘀咕了几句,可能是店门开着让他们非常意外。不过没停顿多久,瞎子又下达了命令,嗓门比之前更大,听上去迫不及待,并且怒气冲冲。“进去,进去,冲进去!”他叫嚷道,并骂其他人动作太慢。

四五个人立马冲了进去,另外两个人和瞎子一起留在外面。很快,屋内传来一声惊叫:“比尔死了!”

瞎子又斥骂他们浪费时间,“快搜他的身,你们这些蠢东西!”他喊道,“其余的人到楼上拿箱子。”

我能听见他们踩在我家年久的楼梯上时那“咚咚咚”的脚步声,或许房子也正跟着晃动。不一会儿,又有人发出一声惊叫。接着是一阵“哐啷啷”的声音,船长房间的窗户玻璃被打碎了、然后推开。一个人探出身来,月光照亮了他的头和肩膀。他向楼下站在路上的瞎子喊道:“皮尤,咱被别人占了先。有人已经把箱子翻了个底朝天!”“东西呢?”瞎子皮尤怒吼道。“钱还在这儿。”“我是说弗林特留下的东西。”他又大骂起来。“哪儿都找不着。”那人回答。“楼下的!看看比尔身上有没有?”瞎子皮尤喊道。

搜查船长尸体的那个人走到门口,“没有,”他说,“已经被人搜过了。”“是店里的人干的!准是那小子!我恨不得把他那对眼珠子抠出来。”瞎子皮尤怒火中烧地说,“他们刚刚还在这儿,我来敲门时发现他们从里面闩上了门。伙计们,分头搜,一定要找到他们!”“对,他们的蜡烛还在这儿亮着呢。”楼上的一个人说。“给我搜!就是把房子翻个个儿也要揪他们出来!”瞎子皮尤一边重复着命令,一边用拐棍狠狠地敲着地。

于是,我们可怜的老店遭受了一场毁灭性的浩劫。沉重的脚步来来回回,门被踢得砰砰作响,桌椅被砸烂掀翻,连山谷中都回荡着响声。最后,他们一个接一个地走出店门,说哪儿都没看见我们的踪影。这时,曾经把我和母亲吓得魂不守舍的呼哨声又一次划破黑夜的寂静,不过这回连响了两次。起初我以为这是海盗们通知同伴发动进攻的信号,但从他们的反应来看,这更像是预告危险的警报。“德克又打呼哨了,”一个海盗说,“连着两声!伙计们,咱们赶紧撤吧!”“撤?你这个白痴!”皮尤说,“德克本来就是个笨蛋,胆小如鼠,不用理他。那几个人逃不远,肯定就在这附近。别让到手的鸭子飞了。分头去找,你们这些蠢东西!噢,妈的,我要是两眼不瞎就好了。”

他的话好像起点作用了,有两个人开始在乱七八糟的家具堆里翻找起来,不过也只是做做样子罢了,他们最挂在心上的还是自己的安危。其他人则在外面大路上犹疑不定。“你们这些蠢货!多少财富就在你们眼前,你们却要打退堂鼓!你们会像皇帝那么富有,只要找到那样东西。你们知道它就在这附近,可却在这儿磨蹭!当初你们谁都不敢来找比尔,还是我——一个瞎子把黑票给了他!可现在,我的机会却要被你们给毁了!我只能去当一个可怜虫,趴在地上要一点儿钱去换朗姆酒,而我明明可以坐在马车上风风光光地兜风!你们但凡有那么一丁点儿胆量,也应该去逮住他们。”“你得了吧,皮尤,我们已经拿到不少金币了!”一个人在旁边嘀咕道。“他们也许把那破玩意儿藏起来了,”另一个人说,“给你这些金币,皮尤,别在那儿瞎嚷嚷了。”“瞎嚷嚷”这个词正中了瞎子皮尤的痛处,他立马火冒三丈,举起拐棍向左边右边的同伴胡乱打去,只见那棍子重重地落在好几个人的身上。

皮尤的同伙们也开始反击他,对他破口大骂,还试图把拐棍从他手里夺走,但没成功。

这场争斗刚好救了我们。因为正在他们吵个不停的时候,从小村那边的山顶上传来格外清晰的一种声音——飞速奔跑的马蹄声。同时,树丛里火光一闪,紧接着就传来一声枪响。很明显这是危险迫在眉睫的信号。那群强盗立刻拔腿就跑,乱糟糟地各自向不同的方向逃窜。有的沿着海湾跑向海边,有的向小山奔过去,不到半分钟就无影无踪了。只剩下瞎子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大路上。那些家伙是因为太惊慌没顾得上他,还是对他刚才的咒骂和棒打的报复呢?我不知道。反正他被撇在那儿,急得用拐棍疯狂地敲打着路面,一边摸索着逃命,一边呼唤着同伴。结果,在一个路口他转错了方向,从我身边不远处经过,朝小村那儿跑去,嘴里还喊着:“约翰尼、黑狗、德克,你们不要把老皮尤丢下不管。伙伴们,别丢下老皮尤!”

就在这时,有马蹄声越过山顶,四五个骑马的人随之出现在月光下,然后顺着山坡飞驰而下。

皮尤这才知道走错了路,尖叫了一声赶紧转身就逃,不料却滚进了路边的河沟里。他飞快地爬起身,然后没命地跑起来,结果正好撞在迎面飞奔而来的第一匹马的蹄下。

尽管骑马的人极力想避开他,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一声惨叫响彻整个夜空,皮尤被四只马蹄踩踏而过,侧着身倒了下去,然后翻了一下身,脸埋在路上,就再也没动弹过。

我跳起身来叫住那些骑马的人。他们被刚才的一幕吓了一跳,已经勒住了缰绳。我很快就认出了他们,最后一个是从村子骑马去向李维西医生报信的年轻人,其他的都是缉私队员。那年轻人十分机智,在路上遇见他们,就立刻领着他们回来营救我们了。缉私队队长丹斯在港口发现了一只可疑的帆船,这天夜里他们正好往这边赶。也多亏了他们,要不然母亲和我就必死无疑了。

躺在路上的皮尤已经完全死掉,就跟躺在旅店地板上的船长一样。至于我的母亲,她被我们带到村里,没多久就醒过来了。虽然仍旧惊魂未定,不过总算是有惊无险。

丹斯先生以最快的速度赶往港口,可是帆船已经起航了,不过也只是刚刚离开海岸。队长想命令船上的人回来,可是那些无赖却警告他最好不要站在月光下面,否则会让他尝尝海盗的子弹。说完就听见“嗖”的一声,一颗子弹擦着队长的胳膊飞了过去。很快帆船就绕出海湾,消失得无影无踪。丹斯先生说,他自己站在那儿,“像一条被扔在岸上的鱼”。只好让人在下一个港口派快艇追赶拦截,可是他说:“这不会管什么用的。他们一旦逃跑,你就别想再追上。不过,”他又补充了一句,“皮尤先生自己撞上我的马蹄,我倒觉得挺高兴。”说这话的时候,他已经听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他陪我回到本宝将军旅店。你简直无法想象一座房屋竟然会被破坏成这样,连那只可怜的老钟也被砸碎,钟罩上的玻璃散落一地。可以看出,他们是用多么野蛮的方式在搜寻我们母子俩。虽然除了船长的钱和旅店钱柜里的一些银币,他们什么都没有带走,可是我看了一眼店里的情形就知道,我们破产了。丹斯先生则感到非常奇怪:“你说他们带走了钱,那么,霍金斯,他们究竟还想找什么?更多的钱吗?”“不是的,先生,”我说,“不是钱。我相信他们要找的东西现在就在我上衣的口袋里。诚实地跟您讲,我想把它放在一个可靠的地方。”“嗯,孩子,你想得对,”他说,“要是你愿意的话,可以交给我保管。”“我……我想,或许李维西医生……”我没把话说完。“是的,”他欣然接过话头,“非常对。李维西医生是位很受人尊敬的绅士,同时又是这里的治安理事。我想起来了,我应当去他那儿一趟,跟他报告一下今晚的情况。虽然我并不为皮尤的死感到遗憾,可毕竟是有人死了,难保不会因此追究我们缉私队的责任。霍金斯,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带你一起过去。”

我非常乐意地接受了他的提议,于是和他一起回到停马的村庄。等我向母亲说明了情形和自己的打算,缉私人员已经骑上了马。“道格,”丹斯先生说道,“你的马最好,就让这孩子坐在你后面吧。”

我爬上马背,扶着道格的背刚坐稳,就听见队长下令出发,于是我们一行人骑着马浩浩荡荡地向医生家飞奔而去。第六章 船长的文件

我们一路策马飞奔到李维西医生家,却看见他家的房子没有亮灯,漆黑一片。

丹斯先生让我下马去敲门。我踩着道格的一只马镫跳下去,走到门前,刚敲了一下门,一个女仆就出来了。“李维西医生在家吗?”我问她。

女仆说医生不在,他下午回来过,但又去屈利劳尼先生家的庄园吃晚饭去了。“弟兄们,那我们就到庄园去。”

路程并不远,走过一条被月光照亮的长路,就看到屈利劳尼先生家的白色房屋,房屋两旁是古色古香的大花园。丹斯先生在庄园门前下了马,跟开门的人说明了一下来意,很快就有人过来请我们进去。

一个仆人在前面带路,走过铺着防滑垫的走廊,把我们请进一间宽敞的书房。房间里四面都是书橱,橱顶上还摆放着很多半身雕像。庄园主屈利劳尼先生和李维西医生正坐在温暖的火炉旁抽着烟斗。

我还从来没有这样近距离地看过屈利劳尼先生。他身材魁梧,体型匀称。由于经常外出远行,一张脸久经风吹日晒而变成了暗红色,上面生了不少皱纹。他的容貌看上去刚毅而又豪爽。两条眉毛浓黑并且灵活,这使他显得像是有那么一点儿脾气,不过也不算什么坏脾气,只是看着有一点急性子和高傲。“请进,丹斯先生。”他很庄重地说道,显得有点儿摆架子。“晚上好,丹斯,”医生向我们点点头,“晚上好,我的小吉姆。什么风把你俩吹过来了?”

队长笔直地站在那儿,像是背书一样把刚才发生的事情报告了一遍。两位先生身体微微往前倾着,听得津津有味,听到惊险处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真应该让读者看看当时那情景。当队长讲到我母亲决定和我回旅店时,医生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膝盖,而屈利劳尼先生则喝彩道:“好样的!”结果竟然把细长的烟斗磕在桌子上折断了。在这之前他早就已经从火炉边站起身来,在房间里踱来踱去。

队长终于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了。“丹斯先生,”屈利劳尼先生说道,“你是一个非常高尚的人。至于骑马撞到那个十恶不赦的无赖皮尤,我认为是件好事,像拍死一只可恶的蟑螂一样,没什么需要担心的。依我看,霍金斯这小家伙也是好样的。霍金斯,你帮忙拉一下铃好吗?我们得请丹斯先生喝杯啤酒。”“吉姆,”医生面向我,“这么说,他们要找的东西在你那儿,对吗?”“这就是,先生。”我把那个油布包裹递给他。

医生仔细端详了一番,非常想把它打开,但他并没有这样做,而是镇静地把它放在自己的外套口袋里。“屈利劳尼,”他说,“丹斯一会儿还要回去完成他的任务。至于霍金斯,我想让他到我家里去睡。如果你允许的话,我建议把鸽肉馅饼端来给他当晚餐,他肯定饿坏了。”“听你的,李维西,”屈利劳尼先生说,“不过,其实应该请霍金斯吃比鸽肉馅饼更好的东西。”

于是,一大块鸽肉馅饼被端来放在茶几上。我正好饿得厉害,就痛痛快快地饱餐了一顿。队长喝了点酒就离开了。“我说,屈利劳尼——”李维西医生开口道。“我说,李维西——”屈利劳尼先生也同时开口。“我们一个一个地说,”医生笑着说道,“你听说过弗林特这个名字吗?”“怎么可能没听说过?”屈利劳尼先生大声回答道,“岂止是听说,简直是久闻大名。他是史上最残暴的海盗,其他那些海盗跟他相比就是个娃娃。有一次我在海上航行,望见过他的船帆,当时我乘坐的那条船竟然吓得立马掉头驶回了港口。”“我也听说过他的大名,”医生说,“可现在最让人疑惑的是,他真的有钱吗?”“钱?”屈利劳尼先生高声说,“你刚才没听见丹斯讲吗?除了钱,他们还会找什么?除了钱,什么能在他们的心目中有如此的分量?除了钱,什么还能让他们这么拼命?”“这个我们很快就会知道,”医生说,“只是你这么激动,我连一句话都插不上。我想知道的是,假如弗林特的藏宝图就在我外衣口袋的那个包裹里,那他这笔宝藏数量是否可观?”“绝对可观,先生!”屈利劳尼先生说,“要是我们真的拿到了你刚才说的藏宝图,那我就去布里斯托码头准备一艘大船,带上你和霍金斯出海寻宝去。就算是花上一年时间,我也要找到宝藏。”“太好了!”医生说,“如果吉姆同意,我们现在就把这个包裹打开。”说话间他已经把包裹放在了桌上。

我自然同意。那个包裹用针缝得结结实实的,医生只好取出了他的行医箱,用手术剪刀剪开密密缝着的线。包裹打开后,呈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两样东西:一个本子,还有一个密封套。“我们先看看这个本子。”医生说。

他亲切地示意我到他身边去,一起揭开谜底。他坐在桌前,我和屈利劳尼先生站在他身后,三个人全都目不转睛地看着。那本子的第一页上只有一些零碎的字句,像是某个人无聊或者试笔尖时随便涂写的,其中有一句话我在船长的背上见过,“比尔·彭斯事事如意”。此外还有“大副W·彭斯先生”、“戒酒”、“他在棕榈沙岛得到了他所应得的”等一些不知所云的只言片语。我暗自疑惑,谁“得到了他所应得的”,“他所应得的”又是什么?会不会是有人从背后捅了他一刀?“这些没有多大意义。”李维西医生说着把本子往后翻。

我们发现十到十二页是一些账目的记载。每一行都是前面写着日期,后面写着金额,就像平常的账本那样,只是日期和金额之间没有详细说明,只打着一些数目不定的叉叉。例如,1745年6月12日收入了70镑,可是怎样收入的却没有任何具体说明,只有6个叉叉。有几行记录附注了“加拉加斯港附近”等一些地点,或者只是写着“62°17′20″”等一些经纬度。

这些账目的时间跨度将近二十年,随着日期地往后推移,收入金额也越来越大。最后,在改正了五六次加法上的错误后,终于算出了金额的总数,并且在那个庞大的数字旁边注明:“彭斯的那份”。“我都看糊涂了。”李维西医生说。“事情清楚得很,”屈利劳尼先生说,“这是那个黑心恶棍的账本。叉叉表示被他们击沉的船只,后面的金额则是这个无赖分得的赃款。为了区别清楚,他还在一些地方加上了说明。比如“加拉加斯港附近”表示的就是那艘船是在这里被他们袭击的。愿上帝保佑那些可怜的船员,他们现在早变成了珊瑚。”“对啊!”李维西医生说,“行万里路的人就是见识广。你说得对!看,随着他在那伙海盗中的地位越来越高,他分得的金额也越来越大。”

本子上所记载的信息就只有这些,只剩最后几页还记着几个地名,以及一张英国、法国和西班牙货币单位的换算表。“这家伙太精明了,”医生说,“谁都休想算计他。”“再看看另外那件东西吧。”屈利劳尼先生提议道。

医生小心翼翼地打开密封套,从里面取出一张地图,描绘的是某个岛屿,上面标着经纬度、水深、海湾和港口,以及山的名字。凡是船只在那儿安全停靠所需要的信息,都能在上面找到。这个岛大约九英里长,五英里宽,形状有一点像站立起来的巨龙。岛屿上有两个被陆地环绕的很不错的避风港,岛中央有一座被标注为“望远镜”的小山。地图上有一些标记是后来加上去的,其中最醒目的是三个用红墨水打上的叉叉——两个在岛的北部,一个在岛的西南部。西南部那个叉叉的旁边还用同样的红墨水写着一行字:“在此有大量宝藏”。字迹工整小巧,和船长歪歪斜斜的大字完全不同。

在地图的反面,还有一些对地图进一步的说明,字体和刚才那行小字相同。望远镜山脊上一棵大树,方位北东北偏北。骷髅岛,东东南偏东。十英尺。银条在北边密洞。你可以顺着东边小山的斜坡,在黑悬崖南

边六十英尺的地方找到。武器很好找,在北面海湾的北边尖角的沙丘里,方位正东偏

北四分之一罗经点。杰·弗

就这几句莫名其妙的文字说明,我正摸不着头脑,屈利劳尼先生和李维西医生却喜不自禁。“李维西,”屈利劳尼先生说,“你可以立刻结束你在这儿的行医生涯了。明天我就去置办船只。只要三个星期……两个星期,不,十天!只要十天,我就能为我们准备好最棒的船,召集到最好的船员。霍金斯,你就在船上当服务生好了,你肯定能干得非常出色。李维西,你来做随船医生。我是船主。对了,把雷德拉斯、乔伊斯和亨特也带去。我们会一帆风顺,很快就抵达那个岛屿,按照地图轻轻松松地找到藏宝地点。那里的钱多得就是你当饭吃,一辈子也吃不完,你可以在上面打滚,甚至拿它们去打水漂玩。”“屈利劳尼,”医生说道,“我会和你一块儿去。我和吉姆保证会尽职尽责。我只是对一个人不放心。”“谁?”屈利劳尼说,“你说出那个混蛋的名字!”“你,”医生说,“你老是管不住自己的嘴。这些文件不光只有我们仨知道。今天晚上袭击旅店的个个都是亡命之徒,还有那些留在船上的人,都对宝藏虎视眈眈。我敢说这附近还有他们的同伙。在出海之前,我们谁也不要独自出门。这期间,我和吉姆在一起,你带上乔伊斯和亨特去置办船只。至于我们发现的秘密,谁也不能向别人吐露半点口风。”“李维西,”屈利劳尼先生说,“你说得对,我经常这样。但这次我一定守口如瓶。”第七章 我去布里斯托港

屈利劳尼先生原先设想的十天时间早就过去了,可我们还没有准备好出海。当初计划的那些都没能顺利进行,就连李维西医生想要我住在他家也没能实现。医生要去伦敦找一位能够接替他职务的新医生;庄园主屈利劳尼先生在布里斯托港为出海的准备工作忙得不可开交。我只好住在庄园里,由猎场总管雷德拉斯照看着,日子过得跟囚犯差不多。可是,我脑海里一刻也没有停止过对出海航行的憧憬,我想象着海洋远处那些奇异的岛屿和即将到来的种种激动人心的冒险。我经常一整天都在研究那张藏宝地图,上面的每一个细节我都熟记在心。我坐在管家房间里的火炉旁,想象着我从不同的方向登上那座岛,岛上的每一寸土地我都视察过了。我无数次登上岛中央那座“望远镜”山,站在峰顶欣赏大海壮丽神奇的景色。岛上有时会涌出一大群凶残、健壮的野蛮人,有时会有无数嘶吼着的野兽冲向我们。但是,我想象中的这些冒险没有一项能比得上我们后来亲身经历的那些来得奇异和悲惨。

时间就这样过了一个星期又一个星期。终于,在一个晴朗的日子里,我们收到了一封写给李维西医生的信,信封上还注明,“如本人不在,可由雷德拉斯或小霍金斯代拆”。依照这个指示,我们——确切地说是我,因为雷德拉斯不认识手写字母——拆开信,并得知了以下重要信息:

亲爱的李维西:因为我不知道你仍在伦敦还是已经返回庄园,就把这封信一

式两份同时寄往了两个地址。船已经置办好了,载重200吨,现在停在港口只待出发。你

想象不出还能有比它更完美的帆船——即使是小孩子也能够驾

驶它。船的名字是西斯班尼拉。我的老朋友布兰德里帮我买到了这艘船,他真是个好得不能

再好的人,为我买船的事几乎跑断了腿。其实,当我们此行的目

的——我是说宝藏——在布里斯托传开,这里的每个人都很乐

意为我效劳。“雷德拉斯,”我念到这儿停下来说,“李维西先生肯定会不高兴的,因为屈利劳尼先生最终还是把秘密泄露出去了。”“我问你,他俩是谁说了算?”雷德拉斯不以为然地说,“我才不信屈利劳尼先生会因为李维西医生的一句话就闭上嘴当哑巴。”

听他这么说,我也就不愿再发表什么看法了,便继续往下读信:布兰德里亲自跑来跑去帮我买下了这艘船,并且是以很低

的、极为划算的价格。布里斯托的有些人恨透了布兰德里,竟然

说这个老实人为了谋利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还说他本来就是“西斯班尼拉号”的主人,把船卖给我时占了我很大的便宜。我

才不会理会这些可笑的谣言,因为他们谁都无法否认“西斯班尼

拉号”确实是一艘好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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