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的真相(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6-24 09:17:48

点击下载

作者:(美)大卫·K.兰德尔

出版社:中信出版社

格式: AZW3, DOCX, EPUB, MOBI, PDF, TXT

梦的真相

梦的真相试读:

版权信息COPYRIGHT INFORMATION书名:梦的真相作者:[美]大卫·K.兰德尔排版:燕子出版社:中信出版社出版时间:2018-04-01ISBN:9787508678757本书由中信联合云科技有限责任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第一章我知道你昨晚做了什么

一天晚上,一个男人发现自己瘫倒在走廊里,像一只受伤的熊一样双腿蜷缩。这个原本寂静的星期二晚上,只听他的喊叫声在公寓墙壁之间回荡,但此时一个想法从他脑中一闪而过:有些不对劲。现在已是午夜之后。他不应该在这个地方,双手抱膝蜷成一团,更不应该感觉浑身疼痛。他躺在那里,伤痕累累,困惑不安,实在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睡在硬木地板上,因为他最后的记忆是在30英尺外的卧室里躺下入睡。

那个男人就是我。在那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入睡可以导致伤害。但此时我就躺在那里,穿着短裤,试图将我生活中过去几小时的记忆拼凑起来,像一个错过犯罪现场的衣衫不整的侦探。有三件事立刻变得非常清楚:a)梦游时我撞上了公寓的墙壁;b)我梦游时并不是像僵尸一样向前平伸双臂,这很可惜;因为c)梦游时撞到墙真的很疼。

这是我第一次梦游,或至少是第一次糟糕的梦游,因为我撞上了东西。不过很长一段时间以来,睡眠就是我生活中颇不平静的一个组成部分。我还是孩子的时候经常睁着眼睛睡着,这让我的父母心惊胆战,或者外宿时把朋友吓得半死。读大学时,我曾经在睡着时突然坐起来,大喊“快去挡住,培根来了”,一时成为室友们的笑谈。而现在,作为一个已婚成年人,我妻子每晚要欣赏的节目包括讲话、唱歌、大笑、哼唧、咯咯傻笑、打呼噜、跳动、踢腿……她的对策就是在我们每晚互相道过晚安之后塞上耳塞,睡到大床的另一侧,自从被不偏不倚地踢了一脚之后她坚持这么做。

讲话和踢腿她还能应付,但我开始不停动来动去时,她就不再脚下留情了。后果就是我一瘸一拐地生活了几天,生怕有人问我膝盖发生了什么事。后来我去了纽约一家医院的睡眠实验室咨询,房间装修得像佛罗里达的宾馆,一幅粉色的棕榈树水彩画挂在一眼看去像是床头板的东西上面,再仔细观察发现那是一块木板,钉在一张医院标准病床上方。墙壁粉刷成乳白色,一个快被淘汰的且装有录像功能的电视放在角落的一张桌子上,木质床头柜上放着医疗器械和一个白贝壳。

当天晚上睡觉时,我的脑电波会被记录下来,好让神经科医生看看我脑袋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了全面了解情况,心跳、呼吸频率、肢体动作、体温和下巴压力等方面的数据都会被采集下来。一共16个电极,从太阳穴分布到脚踝。一个技术人员在我脑袋上用白色胶状物点了一个个点儿,把我的头发摆弄成当代爱因斯坦的样子,又把一个分叉监视器插到我的鼻孔里,在脸颊两边各贴上一个圆形传感器,把一个看起来像是发光红衣夹的东西绑到我的大拇指上。一个里里外外都是电线的蓝色塑料盒子被挂在我脖子上。把所有这些东西安装到我身体上用了45分钟。做完这一切,技术人员告诉我她会在走廊那头的房间里通过安装在天花板上正对着床的摄像头看着我。“试着正常入睡。”她说着关上了门。虽然没表露出来,似乎她也觉得这一切充满讽刺。

我想躺得舒服一些。过了一会儿,我转身朝右躺。突然一个声音在小房间里回荡:“先生,你不能侧躺,必须平躺着。”技术人员透过床板上方一处隐藏扬声器说。天花板上的一个红色闪光灯暴露了那个出卖我的摄像机。我像块木板似的躺在那里,不知道这一切什么时候能结束。那天晚上我梦见自己待在一个监狱里。

几天之后,我来到负责此项研究的神经科医生办公室,他是一个身材修长挺拔的男人,硕大的眼镜让他的脸跟身体相比显得太小。他“沙沙”翻阅着那天晚上从睡眠实验室采集到的300多页数据,略过如股票走势般跌宕起伏的脑电波图表,最后终于找到了实验总结,他的双手停了下来。他静静地研究了一番,最后开口说道:“嗯,你经常踢腿。”

我等待着,希望能从这花费了保险公司好几千美元的检测中得知更多内容。“但除了那个,我不知道我们能为您做些什么,”他继续往下说,“你的呼吸很正常,所以你没有睡眠呼吸中止症(sleep apnea)。睡眠过程中没有痉挛出现。你醒得很早,但那并不是什么病。我可以给你开一些安眠药,但老实说我觉得可能没多大作用。”“我是不是患有不宁腿综合征(restless leg syndrome)?”我问道,突然觉得自己像那些让你问医生某种药物是否适合自己的广告演员。“如果不踢腿的话,你的双腿是不是感觉不舒服?”“也不是那样。”我答道。“那就不是不宁腿综合征。可能是轻度的周期性肢体运动障碍(periodic limb movement disorder),但对此我们也没有很好的对策。”

我喜欢听到轻度这个词语。“那么我应该怎么做?”我问。“我还是实话跟你说吧。我们对睡眠了解很多,但也有很多我们根本不了解。如果梦游症继续发作,我们可以试试用一些镇静剂。但我并不建议你服用并不需要的药物。你可以试着减轻压力,看看状况会不会有所改善。”

我离开了医生办公室,隐约有一种被骗的感觉。我本来期望科学对睡眠的了解能像消化或者其他生存必需的身体功能那样全面。但相反,我听到医生令人不安地承认,承认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或者怎么阻止这一切。好像我的身体擅自梦游越过了边界。

21世纪初,睡眠似乎并不是应该让人烦恼的事情,还有许多更重要的问题需要我们的关注。技术让这个世界一天天变小,全球经济模糊了今天和明天的边界,日常生活中的许多问题都变得稀松平常。许多人从来没有思考过睡眠这个问题,即使他们停下来想一想,也不过把睡眠看作身体透支时的短暂休整,好像开关一样,咔嚓一下,身体进入睡眠状态。当然,有时我们也会希望对其了解得更多一些,但常常我们关注的也只是最近做了一两个奇怪的梦,仅此而已。睡眠在我们生活中的地位类似用牙线清洁牙齿——按理说应该经常去做,却极少人能够达标完成。

大多数人生命的三分之一是在睡眠中度过的,但其对身体和大脑的影响我们却几乎一无所知。令人吃惊的是,研究机构可以提供的答案少得可怜。睡眠是那些令人生厌的科学小秘密中的一个。我的神经科医生说对于睡眠我们还有很多不了解时,并不是在开玩笑,其中最显而易见的一个问题仍然无解——我们,还有其他的动物,为什么需要睡眠?

想想在一个资源有限、弱肉强食的世界,入睡这个想法本身是多么荒唐啊。一个入睡的动物必须每次都静静躺很长一段时间,这简直是以一种最糟糕的方式给捕食者主动送上门。但不论睡眠做了什么,它仍然非常重要,以至于进化不计代价也要将其保留下来。例如海豚每次睡觉时一半大脑是清醒的,这样它做梦时还能出来透口气,同时小心提防捕食者。鸟类同样也有这种功能,它们可以决定用其中任何一半或者全部大脑入睡。想象一排正在湖边入睡的鸭子,两头的鸭子入睡时可能一半大脑是清醒的,对周围的环境随时保持知觉和警惕,这样处于中间的同伴就能完全沉睡过去。

你可能因此会认为睡眠是某种奢侈行为,越靠近食物链顶端,睡得越多,更锋利的爪子意味着更长的甜梦,但事实并非如此。狮子和沙鼠一样,每天大约睡13个小时,老虎和松鼠则睡15个小时。睡得少的动物中,大象一般每次睡3个半小时,而这相对于长颈鹿每天晚上平均1个半小时的睡眠时间,已经算多的了。

睡眠需求会干扰其他更加迫切的生理需求,如生育、搜集食物、建造居住场所,以及其他各种确保种族延续的行为。睡眠如此重要,人们对其的了解却如此贫乏,以致一个生物学家宣称:“如果睡眠没有非常关键的功能,那么它就是进化所犯的一个最大的错误。”睡眠的功能仍然是一个谜。认为睡眠不过是身体进行休息的一段时间也无可厚非,但这种说法不全正确。如果你愿意,尽可以在海滩吊床上放松休息一整天,但如果过了20个小时你仍然没有入睡并继续下去,恐怕你的身体状况会变得糟糕。人类每清醒2个小时大约需要1个小时的睡眠,如果这个比率紊乱的话,身体会本能地进行反应。如果前一天晚上少睡了1个小时,第二天晚上就会睡得更深,直到身体缺乏的睡眠被补充完全。

比为什么需要睡眠这一问题更加奇怪的是睡眠被忽视时出现的后果。1965年,圣迭戈一个名叫兰迪·加德纳(Randy Gardner)的高中生连续264个小时没有入睡,这11天的壮举被斯坦福大学一个研究小组的研究人员记录下来,他们之前在当地报纸上偶然看到他进行此项尝试的报道。第一天,加德纳可以在没有任何外力刺激的情况下保持清醒。但情况很快急转直下,他连简单的加法计算都做不到了。接着他变得越来越偏执,质问那些承诺帮助他保持清醒的人为什么这么残忍地对待他。最后当他终于睡去时,一口气睡了近15个小时。但几个星期以后,他才恢复如常。直到今天,他在日本仍然小有名气。

同大多数睡眠剥夺实验相比,加德纳的结果算很不错了。在20世纪80年代,芝加哥大学的研究者曾决定看看动物被长时间剥夺睡眠会产生什么后果。作为睡眠研究史上许多古怪实验中的一个,在此项实验中,研究者把大白鼠放在一个小平台上,平台悬于冷水上面,以此迫使它们保持清醒。平台有平衡装置,只有不断移动才能保持水平。如果大白鼠睡着,就会掉到水里,然后被迫重新游到安全地带。(大白鼠可能被淹死,但奇怪的是研究者对这种后果无动于衷。)

快进到两个星期之后:所有大白鼠都死了。虽然研究小组预感会发生不好的事情,但这种结果仍然让他们迷惑不解。随着未入睡时间越来越长,大白鼠的身体开始自我崩溃。它们身上长出一些似乎无法愈合的奇怪斑点和脓疮,毛皮大块脱落,不论吃多少,体重仍然不断减少。因此研究者决定对其进行尸体解剖,但令人惊讶的是,它们的器官并没有可以导致如此迅速死亡的病状。这个谜团一直困扰着科学家,20年之后另一组研究人员决定进行同样的实验,只是这次使用的仪器更加先进。这一次,他们相信可以发现睡眠剥夺过程中大白鼠体内到底发生了什么而导致其最终死亡。大白鼠这次同样坚持了两个多星期,并在长出了许多脓疮之后死亡。正如许多年前他们的芝加哥同行一样,研究人员仍然没能找出明确的答案解释为什么大白鼠会全军覆没。缺乏睡眠本身看起来像是死亡原因。其中最合理的猜测是长时间保持清醒耗尽了大白鼠的身体能量,使其失去了调节体温的能力。

保持过长时间清醒的人也会显露跟这些不幸白鼠同样的迹象。一个人是否会因为极度睡眠剥夺而死亡,无人对此发表相关科学研究结果,原因显而易见。与此最为接近的是一些由政府进行的自愿或非自愿短期睡眠剥夺研究实验,例如关塔那摩监狱的中情局审讯人员把十几个囚犯用链子锁到一起,迫使他们一次站上一天多的时间,以此剥夺他们的睡眠。司法部官员后来在备忘录中写道:“令人惊讶的是,这些人的身体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样。”

肯定有迹象表明睡眠时刻影响身体,只不过肉眼无法察觉。剥夺睡眠的最初24个小时,血压开始升高。之后不久,新陈代谢开始紊乱,一个人不由自主地渴望摄入碳水化合物。体温下降,免疫系统变得更加脆弱。如果这个过程持续时间过长,人很有可能开始失去理智,出现类似服用迷幻药时的幻听幻觉。同时,做出简单决定或者回忆明显事实的能力急剧下降。这是一个奇特的恶化过程,但更古怪的是,这一过程可以被彻底终止,所有的影响都会消失,方法仅仅是睡上几个小时的觉。

我对这一切有所了解是因为我从神经科医生办公室走出来时,心中产生的问题远远多于得到的答案。我边朝家走,边思考自己是否会再次梦游,而如果下次梦游时又撞到了什么东西不知道会伤得多严重,就这样边走边思考,在迷惑不解中,一个计划逐渐成形。如果医生不能告诉我更多关于睡眠的知识,那么我就自己去寻找答案。占人生约三分之一时间的睡眠正在流逝,未经检省,未留痕迹,而且被环绕在一团迷雾之中。

由此我开始了在神秘睡眠科学国度的冒险旅程。对这段我们只能进行抽象理解的时间,我决定尽己所能揭开其中所有的谜底,虽然知道这几个小时确确实实存在,但我们从未真正体验过,因为——我们睡着了。一旦开始第一次真正思考睡眠,问题接踵而来。男人和女人的睡眠有没有什么不同?我们为什么会做梦?为什么哄孩子入睡是新生儿父母最头疼的任务,世界上所有人都是这样吗?为什么有的人打呼噜,其他人则不?是什么让我的身体开始梦游,为什么不能让其停止?我问了朋友家人许多关于睡眠的问题,答案是一长串“不知道”,而他们脸上的错愕表情就像面对突击考试不知道答案的学生。睡眠,我们生活中最共通普遍的组成部分,却是最大的未知。说实话这太不合理了。

睡眠,虽然占据我们生活如此大的份额,却是最年轻的科学领域之一。直到20世纪中叶,科学家仍然认为睡眠是一段没有变化的过程,在这期间大脑是安静的。20世纪50年代快速眼动(rapid eye movements)的发现颠覆了这一看法。研究人员之后发现睡眠由五个区别明显的阶段构成,每个周期大约90分钟。第一个阶段非常浅,人们如果在这个过程中苏醒过来,可能不会意识到自己已经睡着了。第二个阶段的特征则是睡眠特有脑电波的出现,每次持续几秒钟。进入这一阶段的人醒来时会知道自己睡着了,这是大脑从有意识进入无意识之前的最后一站。第三和第四个阶段被认为是深度睡眠。在第三个阶段中,大脑会发送出长而规律的波动,称为δ波(delta waves)。第四个阶段被称为慢波睡眠(slow-wave sleep),因相伴产生的脑电波速度得名,这是最深层的睡眠,也是距离清醒意识最远的地方。从第四阶段醒来的人迷迷糊糊的,不能回答最基本的问题,最渴望的事情是倒头继续睡,这种情形被研究者称为睡醉(sleep drunkenness)。最后一个阶段是快速眼动(REM)睡眠,这么命名是因为此时眼球会在眼皮内进行快速运动。在这个过程的睡眠中,大脑同清醒时一样活跃。这个阶段也是大多数梦境出现的时间。

在快速眼动睡眠过程中,身体会产生荷尔蒙有效地麻痹自身,这样手脚就不会按照大脑正在创造的场景手舞足蹈了。但这种自我保护机能并非总能完美运行,一旦出错,后果通常让人感到十分不适。有时是大脑没有收到信息,这会导致人们深夜醒来时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四肢无法移动。中世纪时,人们认为这是因为一种名为梦魇的魔鬼正压在入睡人的胸口上。但这种情形其实只是睡眠过程的一个小差错,是大脑运行过程中出现的顺序混乱,此时大脑允许意识醒来,但身体认为大脑依然在做梦。还有一些情况,身体没有按照正常情形完全麻痹自身,这就是被称为异睡症(parasomnias)一系列问题的根源,像我这样的梦游症是其中最轻的一种。例如,有快速眼动睡眠障碍(REM sleep disorder)的病人做梦时会从窗子里跳出去,或者对床头柜大打出手。我曾同一些有这种睡眠障碍的病人交谈过,他们中有人开始尝试每天晚上把自己绑在床柱上,因为害怕自己睡着时会一不小心自杀。

在快速眼动现象发现之前,我们对睡眠的了解在2 000多年的时间中几乎一成不变。古希腊人认为,当大脑中充满血时,人就睡着了,而苏醒时,血就从大脑中流出去了,除此之外,他们觉得睡眠的整个过程都很神秘莫测。睡眠被认为是生物最接近死亡的时刻,而且醒来后讨论睡眠仍然是在死亡附近徘徊。众神谱系很清楚地表明了这一点:许普诺斯(Hypnos),希腊神话中的睡眠之神,是死亡之神塔纳托斯(Thanatos)的孪生兄弟,而他们的母亲则是黑夜女神。在黑暗夜晚孤单一人躺在床上时,最好不要想太多这些问题。2 400年之后,医生提出了这样一种理论:流经大脑的血液对大脑造成的压力导致了睡眠。柏拉图应该非常乐意接受这一观点。19世纪产生了一种新观点,认为大脑中不再全是令人兴奋的想法和抱负时,人就会睡着。这种睡眠和空荡荡大脑之间的假设联系让人们对那些睡得太多或者看起来享受睡眠的人心怀疑虑。在当今某些高压工作领域,每天睡五六个小时甚至更多仍被认为是不靠谱的表现。

不论你有没有睡眠问题,很明显,我们生活在一个睡眠环境更加舒适,睡眠质量却更加难以捉摸的时代。美国卧室中最差的床同人类不久之前的普遍睡眠环境相比也堪称豪华了。例如在维多利亚时期,住在救济院的劳工坐在长凳上睡觉,一排排地耷拉着脑袋,胳膊在前面的绳索圈里晃荡。他们还要为这种优待付费,意思是这比在大街上睡要好多了。工业革命时期的家庭,每晚的例行活动是检查有没有老鼠在全家共用的卧室里打洞。现代化带来了生活水平的巨大改善,同样带来了电灯、电视和其他形形色色的娱乐,这极大改变了人们的生活,却把睡眠模式搅得一团糟。一直以来,技术优先,睡眠靠边站。斯坦福大学有目前世界上最先进的睡眠研究中心,在20世纪70年代建立了第一个致力于睡眠障碍治疗的大学实验室。但计算机科学部门早在那5年之前就已建立运行了。

工作开始变得24小时化,对睡眠自有一套标准和期待。即时跟进迪拜、东京和伦敦投资的华尔街银行家知道,如果不随时了解行情,就有可能被远远甩掉。在我们根深蒂固的文化思维中,睡眠可以被推迟,可以被忽视,或者用一杯咖啡打发掉。但现在,保持健康的睡眠时间被认为是最好的疾病预防方式。

斯坦福心理诊所的开设完全颠覆了医学领域对待睡眠的方式。在那之前,大多数医生都认为如果病人每天晚上都能安然入睡,自己的职责也就完成了。截至2011年,有超过75种被确认的睡眠失调症,而这一数字仍在继续增长,其中一部分非常常见,例如睡眠呼吸中止症。如果你身边没有人有此种症状,很可能隔壁就有人正在饱受困扰。还有一些则非常难解,例如一种非常罕见的朊病毒疾病,叫致死性家族失眠症(fatal familiar insomnia),病人40岁以后才会发作。这种基因性疾病只在世界少数几个家族中被发现,主要特征是病人逐渐无法入睡。病人通常会在出现该疾病迹象的一年内死亡,中间经过几个月的痛苦挣扎,包括长期偏头痛和疲劳,直到死亡前他们的大脑都一直保持清醒正常。

这本书关乎医学好奇心,更关乎睡眠。关于占据我们生活最大比例却被忽视的睡眠,以及睡眠如何影响你的生活,即使你并没有在夜深人静时让你难以入睡的睡眠问题。我最初开始研究睡眠是出于非常个人的原因——找到一种方法治愈我的梦游症。但是当我投入更多的时间研究睡眠科学时,我逐渐开始明白夜晚的这些神秘时间影响着我们生活的时时刻刻。比如,警察、卡车司机和急诊室医生都开始向睡眠研究者求助,帮助他们解决睡眠对于大脑决策的影响。如果你曾乘坐飞机,去过医院,或曾在高速公路上夜驾——或将来会这么做——那么你有必要知道这些公司或机构是如何管理睡眠,并且努力避免那些由疲劳造成的代价惨重的事故的,因为疲劳是可以控制的。曾有研究表明把第一节课的时间推迟一些,学生的SAT(Scholastic Assessment Test,学术能力评估测试)成绩会有显著提高,在这之后很多学校改变了每天课程开始的时间。还有新的研究表明,学会一项新技能或者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或许只是因为我们晚上睡了个好觉。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出现了这么多新发现,许多睡眠研究者相信他们正处于该领域的黄金时期。睡眠是一个非常复杂的过程,会影响我们生活的方方面面,大到法律系统,小到如何抚养孩子,或者士兵如何在战后恢复创伤,而且睡眠现在被认为是快乐的重要组成部分。不论你是否能够意识到,昨晚睡得如何对你生活的影响可能要远远大于你吃什么,赚多少钱,或者住在哪里。决定你如何看待自己的所有事情加在一起——创造力、情绪、健康,以及迅速学会一项新技能和找到解决问题办法的能力——不过是你每天睡眠时大脑活动的副产品。我们每天都会用几个小时进行睡眠,却几乎对其一无所知。

当然你不会马上认为睡眠研究是最冒险大胆的研究。毕竟睡着的人只是躺在那里,想要访问他们极其困难。这有什么有趣的?我的目标就是改变你的这一看法,带你踏上一趟旅程,了解那些在睡眠的神奇国度发生的事情,那些经常很奇怪,有时又令人不安,但总是非常引人入胜的事情。在睡眠这一领域,科学还处于婴儿时期,文化态度经常发生转向。我们会带你经历一个关于夜晚的故事,以你入睡时那些发挥作用但却不为人所知的力量开始,以如何睡个好觉的最新研究结束。

这不是典型的指导书,那种书的内容常常是完善睡眠的十个简单步骤之类的。但是读完这本书,你会对入睡时你的身体里发生了什么以及如果忽视睡眠太久会发生什么,有一个全新的理解。我希望这本书会对你的未来决策有所裨益,而这些决策将会影响你生活的方方面面,从你的健康到你的钱包。你没必要一定相信我的话,因为看完这本书你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包括梦境研究者、历史学家、石油商人、职业体育教练、公司经理人、婚姻咨询专家、奥运冠军、企业家、将军、儿科医生、人类学家、宪法研究学者、赌徒、心理学家,还有一个大学教授,他所研究的领域只能被称为“睡眠犯罪”。

但是我并没有找到一直在寻找的梦游症治疗办法,虽然现在我能够不服用药物而减少它的发生概率。可是不论我采取什么方法,或者睡前做多少瑜伽,我还是有可能再一次从深夜中醒来,迷惑地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那么远。当然,我也有可能再也不梦游。这正是睡眠的古怪魅力,看起来只是生活的一个简单部分,却每晚都会比你的想象产生出更多可能性。我曾去过军事基地、公司总部、大学实验室和会议中心,全都为了了解睡眠这一普遍又神秘的生活事实中所包含的奥妙。

睡眠不是我们生活的一个断裂,而是“活着意味着什么”这一拼图版上丢失的一块。第二章点燃我的火焰

如果你想寻找20世纪八九十年代罗杰·艾克奇(Roger Ekirch)的行踪,那么首选地是弗吉尼亚理工大学图书馆的四面灰色墙壁之间。那时他是一个年轻的历史学教授,开设了一些关于早期美国生活的课程,大多数时候为本科生讲授早期奴隶贸易和兴盛一时的大西洋海盗经济。但他一旦有机会,就会埋首于他那套稀有的藏书中,在那里他才能真正沉浸在自学生时代就痴迷的主题——夜晚的历史——中。

那时,大多数历史学家会同意这样一个观点,太阳落山以后,人类活动贫乏得可怜,“仅仅是睡觉,吃饭,放屁”,这段话出自莎士比亚的朋友,剧作家托马斯·米德尔顿(Thomas Middleton)。但是艾克奇仍然继续自己孤独的工作,在发霉的书籍中探究,寻找任何关于天黑以后发生的有趣事件的线索。他不知道自己正在通往一个重大突破的路途中,这个突破会彻底改变我们对于人类大脑和睡眠之间关系的认识。毕竟,他是一个历史学家,对睡眠的理解仅限于知道自己喜欢它。但随着他翻阅了更多剧本、遗嘱,研究了累积2 000多年的各式日常生活器具,他意识到太阳从地平线上落下以后,一段离奇的12小时开始登场。

普通的夜幕降临给一个中世纪欧洲农民带来的巨大恐惧是现在的人们无法想象的。太阳刚要开始落山,农民就得赶在城门锁上之前抓紧跑回城里。有些跑得不够快的人就得孤身一人在黑暗的荒野中待上好几个小时,随时准备应对强盗、野狼的攻击,还有四处游荡逡巡的妖魔鬼怪。

城市也不那么安全。如果你天黑以后仍然在外面,那么心里感觉遇到的每个人都对自己心怀歹意也很正常。先下手为强就变成了最佳选择。夜晚降临以后,“各种各样的冲突都极有可能发生,因为此时人们的耐性最小,恐惧最大,而视力最弱”。艾克奇写道。他发现许许多多的故事是关于仆人在“没有挑衅”的情况下相互刺杀,商人同邻居在伦敦街头展开剑斗,而尸体落入威尼斯河道的声音更是夜晚生活的寻常组成部分。在那些时代,每个夜晚出去的人都会带上至少一把刀,那时礼貌的问候不仅仅是一种交往礼节,更是为了活命。

夜生活千差万别,有着各自的文化节奏。城镇居民白天谋生,晚上则心甘情愿地遵守宵禁,实际就是晚上把自己锁在家中。那些一辈子都没有见过大海的农民像水手一样知道怎么根据星星判断时间和方向。君主和大主教们则通过繁复的仪式和举办舞会显示他们的权威,那些舞会常常被几百个火把照得灯火通明,让那些依靠烟熏火燎昏暗蜡烛照明的农民看得眼花缭乱。

艾克奇翻阅了各种各样的羊皮卷,从财产记录到怎么看到幽灵的启蒙书,但有些东西却让他感到迷惑不解。因为他不断看到关于睡眠的奇怪说法。比如在《坎特伯雷故事集》(Canterbury Tales)的《乡绅的故事》中,其中一个人物“第一次睡眠”后在清晨醒来,然后回到床上继续睡。而一本15世纪的医学书则建议读者在“第一次睡眠”时身体右躺,在那之后左躺。还有一个英国学者认为“第一次睡眠”和“第二次睡眠”之间是进行严肃研究的最佳时间。这两种独立的睡眠类型被一次次提及,艾克奇再也不能将其仅仅当作一种好奇心而漠视不管了。睡眠,他总结道,并不一直都是我们今天认为的那种一整段时间。

在弗吉尼亚理工大学的那些藏书中,艾克奇重新发现了一个生活事实,这一事实在某个时期曾像吃早餐一样普通平常。每天晚上太阳落山后不久,人们就开始睡觉,一直睡到午夜之后的某个时间,这就是不断出现在各种古老故事中的第一次睡眠。人们醒来1个小时左右,然后重新回去睡,直到早晨——这就是所谓的第二次睡眠。在这两段睡眠之间的时间是预料中的自然一环,根据需要可以进行祈祷、阅读、思索梦境、撒尿或做爱。最后一种可能是最受欢迎的。一个16世纪的法国医生曾断定,体力劳动者能生好几个孩子,是因为他们在第一次睡眠后恢复了精力才做爱。而他们的妻子更喜欢这么做,因为第一次睡眠让男人“做得更好”,这样女人“会得到更多的乐趣”。

艾克奇面临学者的典型危机:他面前有大量证据表明今日的睡眠跟我们祖先的睡眠没有任何相同之处。但是据此断言整个工业世界的睡眠都不自然,跳跃又过大,尤其是考虑到相较神经科学,艾克奇是一个对美国殖民地农业经济更加精通的教授。甚至直到现在,他仍然觉得自己能够发表研究结果有很多运气成分。“我以前曾经希望自己有足够的信心进行研究,并且提出自己的看法。”他的话听起来好像一个试图通过大段文字建立自信的人。

但幸运的是,他不必这么做。在300英里以外,一个精神病学家在一个研究实验中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托马斯·威尔(Thomas Wehr),在马里兰州贝塞斯达(Bethesda)的国家心理健康研究所(National Institute of Mental Health)工作,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我们每天接触的无处不在的人造光会对我们的睡眠习惯产生一些未被察觉的影响。兴之所至,他让被试者每天脱离14小时的人造光,试图重现早期人类的光线状况。没了日光灯、电视或路灯,一开始被试者除了睡,还是睡。起初那几个星期,他们就像糖果商店里的孩子,把以前累积的缺失睡眠都补回来了,他们的睡眠不足常常是因为熬夜,玩得太晚或者早起工作。几个星期以后,被试者可能比他们生活中的任何其他时候都要精力充沛。

此时实验出现了一个奇怪的转变。很快,被试者开始在午夜之后醒来,睁着眼睛在床上躺一个小时左右,然后重新入睡,这跟艾克奇在历史记录中发现的分段睡眠相同。当被限制接触人造光时,被试者开始慢慢舍弃他们长期以来形成的睡眠习惯。似乎他们在活动一块自己从不知道拥有的肌肉。这个实验发现了人类大脑中先天存在的生物钟,但只有身体同现代生活隔离开来的时候才会展现。威尔发表关于该研究的文章之后不久,艾克奇联系他,透露了自己的研究发现。

很快威尔决定进一步调查。他再次将被试者同人造光隔离开来。但是这一次,他在夜晚时分采集了他们的部分血液,想要看看第一次睡眠和第二次睡眠之间的时间除了是封建时期农民做爱的好时机,是否还有其他更多发现。结果表明,午夜清醒的那一个小时是我们祖先生活中最放松的一段时间。从生理上来看,身体此时处于一种类似日间水疗的状态。在两段睡眠中间的那段时间,被试者的大脑会分泌出更多的催乳激素,这是一种可以帮助减轻压力的荷尔蒙激素,性高潮之后的放松感觉就是由这种激素产生的。在心满意足昏昏欲睡的抱窝鸡身上也同样发现了高催乳激素水平。威尔此项研究的被试者在描述这两段睡眠之间的时间时,称其非常接近冥想。

许多其他研究显示,如果条件允许,我们的身体会将睡眠分成两半大致相等的时间。世界上那些没有人造光,以及随人造光而来的电脑、电影和劣质真人秀节目等种种事物的地方,人们仍然以这种方式睡觉。20世纪60年代中期,在尼日利亚中部研究提夫文化(Tiv Culture)的人类学家发现,该部落的人不但分段睡觉,而且也使用第一次睡眠和第二次睡眠这种大体类似的说法。

你也许会认为一项发现现代睡眠习惯同我们的自然生物钟背道而驰的研究肯定会掀起轩然大波。但在威尔将研究结果发表在一份医学期刊上20多年后,很多睡眠研究者——更不用说普通的医生了——从未听说过这份研究。当有病人抱怨自己总是在午夜差不多同一个时刻醒来时,很多医生的反应是拿起笔,开出安眠药的药方,从未意识到自己正在治疗的情形几千年来被认为再正常不过。而病人则将午夜醒来看作是某个地方有毛病的迹象。这也不能苛责他们,因为他们也不知道睡眠正是自然地分成两个阶段。

为什么大约60亿人口的睡眠方式同自然几千万年以来形成的方式背道而驰?原因是一种曾经带来革命性变化,而现在价格不到2美元的东西:电灯泡。你床边的台灯包含一种可能永远改变了人类睡眠的装置,并且引进了一个崭新的世界,这个世界充满了各种因光源过剩导致的健康问题。现代生活的几乎每个方面最终都能追溯到新泽西州北部一栋被黑色铁丝网围着的破旧砖质建筑中。在一个早于硅谷许多公司存在的创意工厂里,一个善于自我推销的天才发明家托马斯·阿尔瓦·爱迪生(Thomas Alva Edison)制作出了一件将颠覆人类身体睡眠方式的装置。

当然,在爱迪生之前人类已经使用了一些人造光。1736年,伦敦城在现代化程度上往前迈了一大步,在街道上安装了5 000盏煤气灯,减轻了城市居民长久以来对黑暗的恐惧,商店第一次可以营业到晚上10点以后。其他城市纷纷效仿,煤气灯成为世界性大都会的一个标志。在美国南北战争初期,纽约街道上到处都是煤气灯,晚上出去是一件非常普遍的事情,因为大街上亮如白昼。剧院、歌剧院和沙龙被煤气灯照亮,一直开到清晨,因为明亮的街道意味着可以安全回家。同时,人们的家中也闪烁着火焰的亮光。

但爱迪生发明电灯泡之前人类使用的所有人造光加起来,就好比时代广场(Times Square)灯光前一根火柴的亮度。爱迪生的发明事业起步于他还是一个年轻电报员的时候,那时的他在百无聊赖之中,试着找出能够在一台机器上同时发送多条消息的方法。几年过后,他发明了留声机,声名鹊起。在这将会决定其未来人生走向的事件初期,他并没有充分认识到自己创造的技术奇迹包含的吸引力。他认为留声机可以让忙碌的管理者口述信件,过后再由助手倾听并记录下来。后来商人建起拱廊,消费者可以在其中花费5美分听到一段录音音乐,此时这项发明才转化为商业产品。爱迪生并不知道自己开创了美国大众娱乐产业的先河,一部分原因是他不能参与:一只耳朵听力的丧失让他无法享受音乐。

那时,法国发明家已经在里昂街道上安装了一种叫弧光灯的灯——之所以这么命名是因为这种灯通过一个横在缺口上的圆弧发送电流。你可不会想把这种灯装在厨房里,除非你想把房子烧掉。弧光灯是一种几乎不受控制的电流团,接近电焊机灯束的剧烈白色光,而不像电冰箱里柔和的灯泡光。这种精巧的发明能产生大量的光,但这些光可不怎么美妙。在印第安纳州,安装在一个城市法院顶部的四个弧光灯据说能照亮5 000米以外的牛。加利福尼亚的圣何塞建造了一座20层的塔,在上面安装了弧光灯。许多晕头转向的鸟便撞了上去,最后的结局是变成了城里餐馆桌子上的一道道美味。

因为留声机积累了一些名气和金钱,爱迪生决定发明一种比弧光灯更好的人造光。他的目标是将光驯服:要足够简单,孩子都可以操作;要足够安全,不小心亮一整夜也不会引起火灾。他设计了一个灯泡,电流流过马蹄铁状的灯丝而发出光亮,灯丝处于真空装置中,这样就能从根本上避免灯丝熔化或者着火。他使用的电灯泡技术在当时并不是最高明或最优秀的,但是他知道如何将自己作为产品的一部分进行推销。他向那些不辞辛苦来新泽西州门洛帕克(Menlo Park)采访他并在之后写出奉承文章的记者赠送股份,通过这种手段,他狡猾地树立起自己发明奇才的公众形象。爱迪生在为了支持每个新产品而创立的公司名称中嵌入自己的名字,这样就保证每个人都有许多机会听到他的名字。其中一个公司叫爱迪生电气公司(Edison Electric Co.),就是通用电气(General Electric,GE)的前身。

爱迪生的电灯变成世界标准,因为其价廉,安全,够亮,够舒适。与弧光灯不同,电灯泡的魅力在于它的小容量。它的亮度不足以照到几英里以外的牛,但其发光平和、稳定,可以照亮满是客人的起居室。电灯泡产生几年之后,一队人头上戴着电灯泡到纽约街道上游行,表明光源不必非得来自火焰。

即便只靠完美的人造光这一项发明,爱迪生也肯定会改变睡眠历史的轨迹,但是他并没有在此停下脚步。不仅仅满足于重建了我们度过夜晚的方式,爱迪生在革新娱乐方面也扮演了重要角色。他完善了留声机,后来又发明出第一个电影摄影机。通过这些发明,爱迪生创造出一种全新的经历:你可以倾听和观看一个并不在眼前的人。付费的观众现在可以看到拳击手、歌手和乐队录制好的表演,这创造了一个充满明星的民主世界,在这里付上一点钱,每个人都可以观看到顶级的娱乐节目。世界上最好的表演者被从表演大厅里请了出来,在每一间客厅里都能看到他们的身影。

多亏了爱迪生,日落不再意味着社交生活的结束,而是开始。夜晚抖落掉跟恐惧的最后一丝联系,摇身一变,成为所有好事情发生的时间。现在晚上11点生活照常进行,跟早晨11点没什么不同,黑暗不再是一种阻碍。对于多出来的这些小时中包含的可能性,这个世界的反应像是进入宿舍不到一个月的大学新生。睡眠让步于夜生活和其他更重要的活动,从此再也没有回归原位。而工厂也认识到可以既不牺牲质量,又能使产量翻番,做法就是轮班,而电灯泡则可以24小时源源不断提供照明。经过在爱迪生实验室里20多年的发展,电灯泡悬挂在无数生产组装线的天花板上,而此时一些夜班工人正使劲撑开眼皮保持清醒。再也没有必要仅仅因为太阳落山就离开工作台了,24小时劳动力诞生了。

当看到正常的睡眠节奏被无可挽回地改变了之后,爱迪生并不认为这有什么问题。由于某种一直不甚清楚的原因,他认为睡眠对人们并没多少好处。“那些每晚睡七八个小时的人从没真正入睡,也从未真正清醒。”他写道,“在24个小时中,他们只是经历了不同程度的瞌睡。”“额外的睡眠”——爱迪生宣称自己每晚只睡三四个小时,超过这些全都会被定义为“额外的”——会让一个人“不健康,并且效率低下”。爱迪生认为他的电灯泡是教育的一种形式,他相信人们需要的就是“将一个未开化的人放到一个充满人造光的环境中,那么他就会进步”。

在他眼里,生活就像一条组装线,任何停工时间都意味着浪费。这并不是说爱迪生需要的睡眠就比其他人少。他白天夜里都打盹,有时会在实验室的工作台上睡着,然后第二天宣称自己工作了整晚。他在门洛帕克的实验室的参观者会看到他的小简易床和枕头被塞在一个角落里。

爱迪生认为睡眠是懒惰标志的观点同他的电灯泡一起改变了这个世界工作的方式。美国劳工运动最早的一些斗争焦点就是关于晚班应该持续多长时间。那些坚持传统睡眠时间表的地方很快被人们讥笑为落后于时代,而在其中工作的人们则被认为不合时宜,同这个工业化世界格格不入。

我们现在有如此多的人造光。1994年洛杉矶的一次地震破坏了供电,一些当地居民打电话报警说他们头上的天空中出现了奇怪的“巨型银色云团”,其实那是银河系。这是因为人们以前从来没有见过银河,这不难理解:洛杉矶的夜晚有如此多的路灯、广告牌、宾馆、汽车、体育馆、停车场和汽车销售点,200英里以外的飞机仍然能看到城市亮光。并非只有洛杉矶居民如此。美国三分之二的人口、欧洲一半的人口所在的地方都因夜晚天空太亮,而无法用肉眼看到银河系。在美国,99%的人口居住在达到光污染水平的地方,当人造光让夜晚天空的亮度超过自然状态10倍时,天文学家就将其称为光污染。

如果光线在夜晚的作用只是让人们看得更清楚,人们也不会这么忧心。但是原本黑暗的夜晚突然变得明亮,使得原本自然协调的生活系统变得有些扭曲。仅曼哈顿一地,每年就有大约1万只稀里糊涂的鸟——像飞蛾一样,被亮光吸引——撞上闪闪发光的摩天大楼后死亡。而在整个北美洲,每年有超过1亿只鸟因为撞上灯火通明的建筑而死亡。现在生物学家认为人造光会对多种生物的生存环境造成威胁,既包括海龟、青蛙,也包括各种树木。

不要再自欺欺人了:我们最担心的动物肯定是跟正在阅读本书的读者相同的人类。跟其他所有生物一样,我们人类也受到路灯和摩天大楼光亮的影响。晚上的电灯会扰乱你的生物钟,这是人类身体随着时间建立起来的一种自然节奏。如果在晚上接触太多的亮光,你的大脑会将其理解为太阳光线,因为这是大脑最熟悉的一种光。勒克斯(lux)单位可以说明这一点。勒克斯是用来衡量光亮度的单位,1勒克斯相当于10英尺以外一支蜡烛所显现的亮度。一个标准100瓦的电灯泡亮度大约为190勒克斯,而一般办公楼的光亮度则达到300勒克斯。人类身体的生物钟会被任何超过180勒克斯的光线重置,这就意味着在办公室工作的时间会直接影响身体之后入睡的能力。这是因为身体对亮光的反应同对太阳光线的反应是相同的,它会发出信号让自身保持清醒,并且推迟夜晚排毒和细胞重建工作,这通常是身体进入睡眠后进行的。接触过多的人造光会让身体停止分泌褪黑素,这是一种调节睡眠的激素。

糟糕的睡眠仅仅是生物钟异常的症状之一。生物周期节律——我们会在下一章详细解释——被认为控制着我们身体15%的基因。当由于人造光的副作用而让这些基因不能正常工作时,一系列健康问题随之产生。很多研究认为,抑郁、心血管疾病、糖尿病、肥胖,甚至是癌症都同夜晚过度接触光线有关。这一结论部分来自研究者对长期上夜班护士的研究。一项对12万名护士进行的研究发现,上夜班的护士最有可能患上乳腺癌。另一项研究则发现,那些15年来每个月至少上三次夜班的护士患结肠癌的概率要高35%。我们不能将这些增大的患病风险解释为在医院工作的副作用。

在一项极其复杂的研究中,以色列研究者把147个社区夜晚电灯的亮度用卫星图片记录下来。然后,他们将这些图片置于乳腺癌的分布地图上。即使排除人口密度、生活水平和其他影响健康的因素,在患乳腺癌的妇女数量和夜晚接触人造光之间也存在非常明显的相关性。如果一位女性居住的地方午夜之后室外的光亮仍然可以阅读一本书,她患乳腺癌的概率比居住在太阳落山之后保持黑暗的社区的同龄人要高出73%。研究者认为患病概率增加是褪黑素分泌水平降低的结果,而褪黑素可能会影响身体雌性激素的分泌。

关于人造光对健康产生的有害影响,相关发现会越来越多。研究者现在感兴趣的是光线如何减弱了我们同季节变化的联系。“我们对季节的感受越来越弱。”睡眠研究者威尔曾这么说,“我们正在一个实验之中,该实验将发现人类长期处于夏季日长中会发生什么。”

日光灯的照耀时间越来越长,睡觉时间越来越短,如今是全球经济的主流,迫使那些长期以来喜欢睡午觉的国家向爱迪生所赞同的工作世界转变。虽然睡午觉同西班牙和其他拉丁文化圈的联系更加紧密,但午觉曾在欧洲、非洲和亚洲风靡一时。甚至直到今天,中国大多数国有企业中午仍有两个小时的午餐时间。第一个小时用来吃饭,第二个小时用来午睡。而那里的很多跨国公司管理者则一直抱怨,他们的雇员会在午餐之后趴到桌子上睡30分钟左右。

然而,随着经济的发展,西班牙人的午休时间可能会超过中国。在西班牙,睡午觉的习俗曾在2006年被弱化了,当时联邦政府将政府雇员惯常的三个小时午休时间减少为一个小时,希望私营企业能够同样效仿。这个主意是想让西班牙人在欧洲其他国家的人于办公室忙碌的时候也待在办公桌前。虽然有些领域仍然会在午休时间关门,但曾经是西班牙文化标志的午睡沦为一种旅游策略。比如2010年,马德里的一个购物中心设立了一排蓝色长沙发,举办了全国午睡冠军争夺赛(Siesta National Championship)。任何路过的人都可以免费换上蓝色睡衣,在那里打个盹儿。比赛根据睡眠时间和打鼾响声来打分。这个主意是为了向潜在游客显示:瞧,马德里是个多么放松的城市,任何人都可以马上睡着。但是,由于身处经济危机的泥潭之中,这个策划进行得并不顺利。一位英国游客在当地报纸上大为恼火地写道:“我们正在谈论欧元崩溃的可能性,我们正在谈论不断增长的债务,而当世界其他地方都在工作时,这里的人们仍然想要保留午睡的习俗?”

虽然听起来非常合理,但是只工作而忽视睡眠需求却会造成一些特别严重的影响。而对此应该更加了解的医院却是其中最严重的受害者。20世纪初,来自波士顿哈佛医学院附属布莱根女子医院(Harvard Medical School and Brigham and Women’s Hospital)的教授们汇集了近2万名正在进行第一年住院医师实习的医生,并让他们填写关于其工作生活的一张简单调查表。作为实习医生,他们的工作跟医生并无差异,很多人要连续值班30个小时。毫无疑问,这些医生都是经过训练的职业人士,有能力在压力之下完成工作。

不过一旦他们离开医院回家,事情就不一样了。这项研究发现,那些连续工作超过24小时的实习医生发生交通事故的概率是值班时间更短的同事的5倍。这些医生的值班时间越长,越可能成为道路上的一个危险因素。那些每个月轮班超过5次的实习医生,跟工作时间更短的同事相比,驾驶交通工具时睡着的概率是后者的2倍,而在等红灯时睡着的概率则是后者的3倍。

那些希望或者需要全天候营业的商家意识到如果它们继续经常性地让雇员超时工作,就会陷入与因昏昏欲睡而导致医疗事故的医生同样的困境之中。而这正是马丁·穆尔–伊迪(Martin Moore-Ede)博士大展身手的领域。他以前是哈佛医学院的教授,现在经营的一家公司在新兴的疲劳管理领域数一数二。《财富》500强(Fortune 500)中超过半数的企业,以及一支橄榄球超级碗(Super Bowl)冠军队伍,都曾请求穆尔–伊迪的公司——生理周期顾问公司(Circadian Technologies)——为其改善工作环境,使得员工在有睡眠需求和接触人造光的情况下,身体也能处于高能状态。

我们在穆尔–伊迪位于剑桥的办公室里谈话。他鼻子上架着一副眼镜,后退的发际线暗示不再年轻的年龄,他的模样看起来就像个教授。公司扩大,现在在澳大利亚、日本、英国、荷兰和德国都有办公室。他的客户包括埃克森美孚(Exxon-Mobil)、雪佛龙(Chevron)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下载完整电子书


相关推荐

最新文章


© 2020 txtepub下载